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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性活动中经历性高潮。这个比率同研究妇女的金赛报告相当。另外一本由罗拉德·海姆写的著作:《帝国和性征》(曼彻斯特大学出版社,1990)指出,如果仅限于英国,“维多利亚主义”就不能被理解。家庭中的“压抑”,就男性殖民者而言,还伴随着在帝国领地广泛的性放纵。
如果我们陷入福柯所发展的总的理论立场内的话,如果不是不可能,也是很难理解这些问题的。在福柯的理论中,活跃的力量只是权力、话语和身体。权力在福柯的著作中以一种神秘的方式活动,而作为人类主体所积极取得的成就的历史却罕见存在。我们先因此接受他的有关性的社会本质的论断,但要将它们设置在一个不同的解释框架内。福柯不顾及性别而过于强调了性,他对性和浪漫之爱的联系保持沉默,而浪漫之爱正是同家庭中的变化密切相关的一种现象。而且,他对自然性征的讨论主要还停留在话语的层面上——就这样停留在话语的特定形式上。最终,人们会质疑他的与现代性有关的自我观念。
福柯断言说维多利亚时期的性是一个秘密,但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它在不同的文本中和医学文献中无休止地被讨论。主要因为福柯所给出的一些原因,各种各样的医学辩论现象十分重要,然而,认为性在公众所能见到的材料中被广为表现、分析和概述则显然是个错误。医学杂志和其他的准官方出版物只有为数甚少的人能够看到,而且直到19世纪后半期,绝大多数人还无法读写。将性限定于技术性的讨论区域,这事实上就是一个审查模式;这种文学无法为大多数人所了解,甚至无法为大多数受教育的人了解。这样的审查明显地对女性的影响比对男性的影响更大,很多已婚妇女根本就没有任何性知识,只是知道它和令人讨厌的男人欲望有关,并且还只能忍受。一个母?对他的女儿说了这样的名言:“?爱的,婚后你就会碰到些不快的事情,但别管它,我就从不管它。”引自卡罗尔·艾德姆斯:《普通生活》,第129页,维亚哥出版社,伦敦,1982。
这是一个女同性恋者阿博尔·霍莉鲍芙在1980年代为妇女进行的呼吁,她要求大声地公开揭示尚未完全表达出来的妇女渴望:
所有那些缺乏柔情也不想温柔的妇女;所有那些不了解自己但试图发现自己的妇女;所有那些甘作女性的情人的妇女;所有那些喜欢操男人的妇女;所有那些感觉像男同性恋者而不是女同性恋者的妇女;所有喜欢人造阴茎、穿透、服装的妇女;所有喜欢流汗、说脏话、看情人脸上掠过的想要她的表情的妇女;所有那些迷途的、需要用她们试探性的激情观进行试验的妇女;所有那些认为男同性恋者激情炽热的妇女,所有这些妇女,她们在哪?阿博尔·霍莉鲍芙:“对未来的欲望:激情和快感中的激进希望”,见卡罗尔·S。范斯:《快感和危险:对女性性征的考察》,第403页,芬特利奇出版社,伦敦,1984。
福柯所注意到的对于性的迷恋很明显地是在霍莉鲍芙的迷狂的规劝中;但是,至少从表面看来,还有什么较之这更不同于福柯所描述的冗长乏味的男性权威的医疗文本?我们如何只是通过区区一个世纪的时期从一个极端到另一极端
性征和体制变化
如果我们同意福柯的意见,回答这些问题就相当容易。可以这样断言:维多利亚式的对于性的迷恋最终是被弗洛伊德带到了一个顶点,弗洛伊德从他对歇斯底里妇女的困惑着手,继而将性看做是所有人类经验的核心。大约在同一时刻,哈佛洛克·艾利斯和其他的性社会学家着手工作,他们宣称对可欲求的性和必然的性这两方面的性快感的寻求。从这里开始,通过金赛、马斯特和约翰逊直到这样一本书《自己享受性》,不过只跨越了几小步。这本书从性的角度将读者同一个收音机听众作了对比:“问问自己为什么不胡乱摆弄接收器。你多久享受一次在瞎弄旋钮时偶然碰到的一个意料之外的节目?”保罗·布朗和卡罗琳·芙尔德:《自己享受性》,第35页,企鹅丛书,哈蒙兹沃斯,1979。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简单。要解释这些变化是怎样发生的,我们就必须将重点转离开话语,进而寻找在福柯的分析中所严重缺乏的因素。有些涉及长期的影响,而其他的则局限于一个更近的时期。
尽管这些长期趋势因为对后来阶段产生影响,故它们贯穿始终的重要性是根本性的,但我还只是简要地说明这些长期趋势。在19世纪期间,婚姻纽带的形式就大部分群体而言是以对经济价值的判断和考虑为基础的。浪漫之爱的观念,主要地存留于资产阶级群体,它通过众多的社会等级而扩散,“罗曼司”变成了求爱的同义词,它还是触及大众的第一种文学形式。浪漫之爱的观点的传播趋向于将婚姻关系同更为广泛的?密关系区分开来,并赋予它一个特殊的意义。丈夫和妻子越来越被看成是一个相互的情感公司中的合作者,这甚至比他们对于孩子的义务更为重要。“家”变成一个与工作判然有别的环境,至少是个人可以寻求感情支撑的地点,这就恰好同工作环境的指令性相反。对性的含义而言,尤为重要的是,大家庭的压力——这也即是所有前现代文化的特征——以一种严格的方式趋向于家庭规模的压缩。这样的实践,看起来是个简单的人口统计;但就性征而言,则是将手指放在历史的扳机上。对于大多数妇女而言,性可以从怀孕、生育这个永久循环中分离出来。
家庭规模的压缩从历史的角度来说是现代避孕方法引入的结果。当然,生育控制,长期以来就有鼓吹者,而且大都是妇女。但是家庭控制活动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才在大多数国家产生了广泛影响。英国官方意见到那时还对此充满强烈敌意,只是当皇室医生洛德·道逊在1921年对教会的一次讲演时,官方意见才表示出了变化。洛德·道逊勉强宣布:“生育控制在此应当维持,不论好歹,这是个已然的事实,也必须接受……无论怎样谴责,这都不能废除。”他的观念搅起轩然大波,《周日快报》以此作答:“洛德·道逊,该滚!”引自艾德姆斯:《普通生活》,第138页。
有效避孕不仅仅意味着不断增强的避孕能力。同上述所提到的影响家庭规模的其他因素一道,它也表明了个人生活的转变。对妇女而言——在某种不同程度上,对男人而言也是如此——性变得更灵活,它可以不同方式被构形,也变成个人的潜在“财产”。
性征作为将性同生育的紧密状态相分离的持续过程的一部分而逐渐成型。由于生育技术的进一步精雕细琢,这种分离到今天已完全实现。既然观念可以人为地产生,而不仅仅是人为地具有,性征最终就是完全自律的。生育可以不需要性行为,这是对于性的终极“解放”,性因此就可能完完全全地变成个体或个体之间的某种特质。
可塑性性征的建立——它同古老的生育、?属、生殖剥离开来——是过去几十年性革命的前提,就绝大多数文化中的大部分妇女而言,在绝大部分历史中,性快感——如果说可能得到的话——在本质上总是和反复怀孕的恐惧联系起来,也即是说和死亡的恐惧联系起来。因为在生育过程中有相当一部分妇女死亡,而婴儿的死亡率则居于压倒性的高比率。这些联系的中断因而也就是带有根本意味的一种现象。人们会说,艾滋病重新将性和死亡联系起来,但这不是旧事复发,因为艾滋病不分性别。
过去30年或40年的“性革命”不仅仅是,甚至主要不是性允诺中的性别混淆这一步骤。它包括两种基本因素:其中之一是女性性自主革命,这是这一时期的关注点,但它也有可追溯至19世纪的先例,这一点被芭芭拉·厄伦雷契等编的《再做爱》(丰塔那出版社,伦敦,1987)更详尽地发展了。这对男性性征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同时这个革命尚有大量的东西未完成;第二个因素是同性恋,包括男同性恋和女同性恋的大量涌现。这两种同性恋在性取向“正派人士”之前就明确标划出了新的性背景。这些发展的每一种都同60年代社会运动宣称的性解放主张有关,但是性解放对于可塑性性征出现的贡献既非必定的也非直接的,我们在此讨论的是比起60年代的运动所引起的更为藏而不露的和不可逆的变化,尽管60年代的运动较之以前更有利于无拘无束的性征的讨论而显得十分重要。
体制反射性和性征
在分析性演化的时候,福柯断定话语成为它所描画的社会现实的构成部分,这一点他无疑是对的。一旦有一个新术语来理解性征,那这些术语所表达的观念、概念和理论就渗透进了社会生活本身,且有助于重新规划社会生活。然而,对福柯来说,这个过程就是“知识—权力”稳固而单向地对社会组织的闯入。无需否认它同权力的联系,我们只是更应该将这种现象看成是体制的反射性,看做是不断地运动着的现象。说它是体制式的,是因为它是现代背景中社会活动的基本结构要素,它在这个意义上又是反射性的:用来描述社会生活的术语通常进入社会生活并改变社会生活——但这不是一种机械过程,也不一定是以一种可控制的方式进行的,而是因为它们变成个人或群体所采纳的行为框架的一部分。
体制反射性的某种扩张是相对近期的现代社会的一个明显特征。不断增加的地理流动性,大众传媒以及众多其他因素已经暗自毁坏了社会生活中的传统要素,这些传统要素长期抵制——或逐渐适应——现代性。持续的反射式的吸纳知识就不仅仅造成一种破裂状态,它还准确提供了一种变革动力,这种变革波及个人的和全球的行为语境。在性话语区域,较之公开出版的提议寻求性快感的文本有着更为深远影响的,是那些在实践中有关性的报告、分析和评论。金赛的报告,同那些紧随其后的报告一样,目的在于分析在一个特定的社会行为领域会发生什么。这同所有的社会研究的意图一样。然而,当它们揭开了最初的辩论循环、再调查和进一步的辩论的时候,它们对此也发生影响,这些辩论变成公众领域的一部分,而且还有助于改变非专业的性行为观点以及它们本身的混乱。无疑,这些考察的“科学”投射有助于减缓对某种特殊的性实践行为的道德不安感。然而,更为重要的是,这样一种研究的兴起,表明了也有利于在普通的、日常性实践层次上加速的反射性。
根据我的意见,所有这些都同忏悔无甚关联,甚至是在福柯使用的最一般的意义上也是如此。福柯对这个主题的讨论,尽管确实具有挑衅性,但一看就是错误的。我们能够同意,治疗和劝告,包括精神分析,随着现代社会的成熟而变得愈来愈突出,尽管它们的中心性不是如福柯所说的那样是他们为性忏悔提供了调节程序这一事实的结果。福柯:“肉体的忏悔”。即使我们仅仅考虑精神分析的话,同忏悔作的对比也太牵强而缺乏明证。在这种忏悔中,个人据认为是能够容易地提供被要求的信息的,然而,精神分析则认为是缘自于过去的情感阻塞,栖居于个人的自我理解和自律的行为中。雅克…阿兰·米勒,有关福柯“肉体的忏悔”的论稿,也可见马克·库森和阿萨·胡森:《米歇尔·福柯》,第212~215页,麦克米兰出版公司,伦敦,1984。
福柯对现代社会中自我演进的解释也应以一种相当基本的方式存疑。我们不是将自我看成是一个特殊技艺的建构,而应当认识到自我认同在现代社会生活中,尤其是在最近期是大成问题的,高反射性的现代社会的基本特征是自我—认同的公开性和身体的反射性。对于那些力争摆脱先前存在的性别角色的妇女来说,“我是谁”这个问题——贝蒂·弗丽丹称之为“没有名字的问题”贝蒂·弗丽丹:《女性奥秘》,企鹅丛书,哈蒙兹沃斯,1965。——伴随着一种特殊的紧张感浮出表面,对同性恋者而言,无论男女,情形也大抵如此,他们抗议主导性异性恋的陈旧范畴。这个问题是性认同问题,但又不仅仅如此。今天的自我对每个人而言都是反射性的规划——或多或少是同过去、现在、未来的持续质询。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和自我认同》,政体出版社,剑桥,1991。这是在一个丰富的反射资源中间所实施的规划,这些资源包括各种各样的治疗和自助手册、电视节目和杂志文章。
针对这种背景,我们可以以不同于福柯的角度来解释弗洛伊德对于现代文化的贡献。弗洛伊德的重要性并非是他对性的现代关注给出了最有说服力的阐述,相反,弗洛伊德在性和自我认同的关系处于完全模糊状态之际却揭示了这二者的关系,同时也表明这些联系是颇成问题的。精神分析被弗洛伊德看成是征服神经症的方法,直到今天,许多精神分析实践者还从这个角度来理解它,它所唤起的许多其他治疗形式也是如此。精神分析可以治疗神经症——尽管它在这方面的成就颇有争议,然而,它的特殊意义在于,它为创建一个自我的反射性有序叙事提供了背景和一个丰富的理论资产和观念源泉。在一个治疗情境中,不论是不是经典的精神分析类型的情境,个人(原则上)能够将他们的过去和现时的危机性联成一体,联成一个他们相对满意的感情故事链。
适用于自我的也适用于身体。身体,非常明显地,在某种意义上是性的领地。像性和自我一样,身体在今天也充满着反射性。身体总是被装饰,被悉心打扮,有时,为了追求完美体形,还要整容或节食。然而,怎样来解释我们今天对身体形象和身体控制的明显关注——这些关注明显地不同于那些传统的关注方式。福柯有个答案,这个答案引出了性征。现代社会,福柯说,同前现代世界相比,取决于生物权力的产生。然而,这至多只有一半的真理性。身体成为控制权力的焦点,这是事实,但是,不仅如此,它也成为一个自我认同的可见的携带者,并且不断地被整合进个体所养成的生活方式中。
体制反射性和性征
身体的反射性随着现代意义上的节食的发明从而以一种根本的方式加速了。这样一种节食同古代节食当然迥然不同,它作为一种大众现象不过几十年历史。节食同营养“科学”的引进有关,因而也同福柯意义上的控制权力有关。但是,它也将身体发育和身体形貌的责任毫不含糊地交由节食者本人。个人吃什么,即使是那些物质贫困的人吃什么,都变成一个反射性的包含着饮食选择的问题。今天发达国家中的每个人,除了那些贫困潦倒者之外,都在节食。随着全球市场日益增长的效率,不仅饮食丰富,而且各种各样的食物原料可供消费者长年选择。在这种环境下,吃什么是一种生活方式选择,而这又受烹调书籍、大众保健小册子、营养指南等的影响,且通过它们建立了生活方式。饮食无序作为我们时代的病症取代了歇斯底里,这令人奇怪吗?这样一些无序主要对妇女;尤其是年轻妇女产生影响;这令人奇怪吗?因为节食和个人竞争的社会变革语境中的身体形象、自我认同、性征联系起来,消瘦的身体就不再是迷狂献身的证据,而是世俗战争强度的证据。
倒错的衰退
然而,我们应怎样来解释呢?它怎样成为这样的性行为——曾经备受谴责,有时还是非法的,但现在被广泛地实践,且在很多圈子中被积极提倡?而且,描绘这个表层故事的轮廓相当容易,性社会学家,连同弗洛伊德或至少是他的某些不正统的追随者,大大地颠覆了倒错概念的道德内涵,弗洛伊德极具争议的《性征理论的三篇论文》,最初出版于1905年,它试图表明同倒错有关的性的特征不局限于小部分的非正常的人群,而是每个人的性征的共通特征。因此,弗洛伊德得出结论,将倒错这个词作为谴责的术语来用是不合适的。希格蒙德·弗洛伊德:“性变态”,见《性征理论的三篇论文》,第160页,标准版,哈加斯出版社,伦敦,1953。哈弗洛克·艾里斯也同样宣称这个词是不可接受的,他用“性偏向”来代替它。
在随后的日子里,可以这么说,一些兴趣群体和运动开始积极宣称同性恋的社会可接受性和合法性。他们甚至反对偏向这一术语。于是,举例来说,在美国,像Mattachine协会和Bilitis的女儿们这样的组织是在麦卡锡主义的高潮退却时建立起来的。大的男同性恋社群的不断建立为新的群体和协会的繁荣作了准备,多数人促进了少数人的性尝试。为确保公众对同性恋的容忍而进行的战斗导致其他的意在激发性多元主义的组织“浮出海面”,正如杰弗里·韦克斯所说的:
在无序杂乱的小岛周围,不再是一个巨大的正当的大陆,相反,现在我们可以目击到一片片岛屿,大的和小的……新类型和少数爱欲群体出现了。当特殊的尝试、特定的习性和需要变成性认同繁殖的基础时,老的类型历经了一个分支过程。杰弗里·韦克斯:《性征》,第四章,塔法斯托克出版社,伦敦,1986。
用另一种方式来表述,性多样性,尽管被许多充满敌意的群体视作性倒错,还是走出了弗洛伊德的病历本中而进入到日常社会世界。
根据这些术语来看,倒错的衰退可理解为自由民主国家语境中争取自我—表达权利的某种程度上的成功斗争。胜利取得了,但双方的对抗还在继续,已取得的自由仍可能被保守潮流貌似有理地一扫而空。同性恋仍面对着根深蒂固的偏见以及十分常见的公开暴力,他们的解放斗争遭遇到的抵抗可能同妨碍妇女获得社会和经济平等的持续阻力一样深重。
没有理由怀疑这样一个解释。然而还有另外一种看待事物的方式,它暗示多元主义对于倒错的早期替代是变革的广泛基础背景的一部分,这种变革是现代性扩张的必需成分。现代性和自然世界的社会化密切相关——这指的是作为人类行为的外在特征的结构和事件被社会化的组织进程的逐步替代。不仅仅是社会生活本身,而且通常是“自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