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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熙一怔。
末世这么多天，如果说他心里没有积攒一堆问题，那都是假的。
只是当他都还在酝酿中的时候，那边吴秋丽已经抢先反应过来，反问道，“任何问题都可以吗？”
老头点点头，“任何问题都可以。”
“那么，那种云是什么？”
少女的问题直指核心，第一个问题就放在了末日的根源上。
“不知道。”老头摇摇头。
得，第一个问题就不知道。
“不知道？”林熙惊讶地提高了声音，“那云的组成成分总该知道吧？是什么造成了这次灾难？”
“没有组成成分，没有物质。”
朱老头浑浊的双眼在这一刻变得深邃无比，他盯着林熙道，“你懂我的意思吧？那片云其实不存在，它只是看起来像云而已，其实却是一种不参杂任何物质的高能反应，能量密度……唔，我想想……”
他从白大褂的衣兜里掏出一个老式计算器，“啪啪”按了几下才说道，“如果用直观的比喻来解释的话，那么每次那种乌云出现时所凝聚的能量，大概相当于一次九级地震释放出来的全部能量，如果这么说你们还觉得不太明白的话，那再换个说法，就是一万两千颗广岛原子弹释放的能量之和。”
嘶。
林熙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读中学的时候地理和历史都不差，自然知道一次九级地震几乎已经是现实中所能达到的最高震级，汶川地震造成了近十万人的巨大伤亡，也不过仅仅只有八级，而那已经是陆沉式的恐怖天灾；至于广岛原子弹，更是只一颗就毁灭了半径十六公里内的所有生命，导致了数十万人直接或间接死亡。
而死亡阴云，每出现一次，就要消耗掉差不多的海量能量。
每天都有不知多少的死亡阴云在全球上空来来去去，那样消耗掉的能量，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过只要再一想它给这个世界造成的巨大改变，林熙心里却突然又释然了。
认真的说，别说一万两千颗原子弹，就算是一百二十万颗，一千二百万颗，一亿两千万颗，只怕也没办法把一个世界代入一个崭新的时代吧。
他颇有些酸楚的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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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章 纪元秘辛 二（）
“好吧，第二个问题……”
残破的研究室里，林熙和朱时秋的一问一答还在如火如荼地继续着。
旁边其他人也都竖着耳朵在听，毕竟林熙此刻问出来的这些问题，也都是他们一直以来想知道的。
林熙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那外面那些看起来很像电影里的丧尸的东西，又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它们啊……”
出乎众人意料，老头只是有些悲凉地咧嘴一笑道，“那只是一群不幸充当了进化失败牺牲品的可怜人而已。”
“失败？牺牲品？可怜人？”
林熙听了忍不住怪叫了一声，手舞足蹈，表情语气和肢体语言夸张到了极点。
只是进化失败的品种就把人类差不多逼上了穷途末路，那人类算什么？垃圾中的垃圾，垃圾中的战斗机吗？
“就是失败品！”老头肯定地点点头，又反问道，“不然你以为呢？”
林熙张了张嘴，可惜还不等他说话，老头已经大手一挥，提前堵住了他的反驳，继续问道，“你们想必已经对活尸和异能者的分级都有所了解了吧？”
“活尸知道一点，异能者就知道异人以上还有境界，其他就不清楚了。”
林熙点头又摇头。
这些事情，他还是当初来山水名苑之前，听夏乾柱说的，而来到这里之后，反而不是忙着战斗就是忙着养伤，再不就是天天和吴秋丽腻在一起培养感情，对这些事情倒是关心得不多，这刻朱时秋问起来他也只能如实回答。
“哦——”
老头听了以后，看了他身后的夏乾柱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是从他们那里听来的吧？这些部队的蛮子，对于没有用的事情从来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就连发给士兵的小册子上，也是对作为敌人的活尸描述详细，对异人反倒不怎么提了。”
夏乾柱连忙赔笑。
只是老头的心情看来还是不怎么好，也不理他，继续道，“那你们就应该知道，抛开异兽不提，人类和活尸的体系其实是对应的……”
“是，这也正是我不理解的地方。”林熙沉吟着问道，“我一直以为，活尸既然以人类为食，那么自然比人类更强大，为什么在这个对应体系里，反而是异人对应最低级的伏尸，一个异人，再怎样对付几头活尸都不成问题吧？那岂不是说，活尸还不如人类？”
“那就要看你怎么定义人类了。”
朱时秋笑笑。
说到学术上的问题，他也暂时收敛起了悲伤，第一次展露出了属于学者睿智的一面。
“如果你是说以异人为代表的新人类，那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是的，异人，或者说新人类，就是活尸高级。”
“新人类？”林熙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
“嗯。”老头挠了挠自己的一头乱发，伸出手指，蘸着不知多久没洗的头油，在桌面上刷刷刷地画了一个潦草的树状图。
“这个，就是人类，哦，我是说大灾变以前的普通人类。”他指着整个树状图最底下的基座说道。
接着，他又蹭蹭蹭地在基座上画了三个小小的枝杈，“这三个，分明就是异人、伏尸、还有像我这样既没有进化也没有尸变的新时代普通人……这个可以不考虑。”
他一伸手，又把第三个枝桠给划掉。
林熙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在这个体系，活尸和异人一样，也是旧时代人类的不同进化方向。
“在我们的身体里，其实一直埋藏这一种来自远古的寄生基因。”朱时秋轻点着桌上的树状图，声音有些沧桑，“这种寄生基因就像一个进化的开关，一旦那种乌云出现，就会开启进化的过程，其中进化失败的就是活尸，而进化成功了的，就是你们……异人。”
林熙皱了皱眉头，“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说活尸的进化失败了。”
吴秋丽插嘴道，“是因为失去了人类的意识吗？”
“这算是一个原因，但不是主要的原因。”
朱时秋摇摇头，“事实上，在你们以前作为普通人看不到一种进化论里，智慧，从来都不是高等生命唯一的标准，甚至不能算作一种标准，因为很多设想中的超级生命，即使没有人类的意识，也比人类先进和高级得多，我记得，当时那份进化论对超级生命的定义是：无限进化的能力，强悍的环境适应能力和生存能力，强悍的能量摄入能力，说实话，假如按照这样的定义，这种生命只要真的存在，那么哪怕是在环境严酷的外太空里，它们也能很快地繁衍成一支种族。”
“那么，既然智慧和意识不是高等生命的标准，那什么是呢？本能吗？”
想起本能的存在，林熙眼里闪过一丝阴郁，随口就问了出来。
没想到，他这句话一出来，朱时秋的身体就是一震，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林熙一愕，随即一阵心塞，“难道夏乾柱当初提交的报告，你到现在都还没看到吗？”
看到老头还是一脸茫然的神情，不得已，他只好又把自己和本能天人交战的事情给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难怪了！”
听了他的讲解，朱时秋终于露出了一脸豁然开朗的表情。
他拍了拍林熙的肩膀道，“你说得没错，本能，才是生命最本源的意志，在广袤的宇宙里，本能其实比智慧更能够适应残酷的环境，严格说起来，本能才是我们身体真正的主人，而我们才是鸠占鹊巢的后来者……”
说着，他嘴里又小声叨咕了几句，大意是这次本能怎么出来得这么早，直听得林熙一阵阵的蛋疼。
“真是一个让人不爽的推论。”
吴秋丽坐在一旁连连摇头，林熙连忙走上去握住她的手。
无论是谁，突然听说自己的身体只是偷来的，想必心里都不会多舒服。
“这些事待会儿再说，接着之前的话题。”
老头却不理会他们的儿女情长，干脆地又打了一个响指，道，“我之所以说活尸的进化失败了，不是因为它们没有智慧，事实上，高等的活尸，比如游尸、不化骨和飞天夜叉，它们的智力并不输一般的人类，甚至更高。”
“它们真正失败的地方，在于活尸是没有进化的能力的。从尸变的那一刻起，它们的层次就已经定型，最初是什么样，最后就也是什么样。一只伏尸到死也是一辈子的伏尸，不化骨也一样，永远不可能攀登更高的境界，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虽然在每次灾难初期，活尸都能对人类甚至异兽形成优势，但是这种优势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就会被打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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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七章 纪元秘辛 三（）
“它们真正失败的地方，在于活尸是没有进化的能力的。从尸变的那一刻起，它们的层次就已经定型，最初是什么样，最后就也是什么样。一只伏尸到死也是一辈子的伏尸，不化骨也一样，永远不可能攀登更高的境界，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虽然在每次灾难初期，活尸都能对人类甚至异兽形成优势，但是这种优势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就会被打压下去。”
林熙立即敏锐地抓住了他的用词，大惊失色，“每次灾难？你是说这样的灾难在历史上不止发生过一次？”
“当然。”朱时秋掏出一支烟，抽了一口，才淡淡地答道，“不然你以为从伏尸到行尸再到游尸，以及更高层次的不化骨和飞天夜叉，这样的分级制度是怎么来的，当然是因为历史上原本就出现过。哦，对了，还有欧洲的吸血鬼，那些鬼东西其实也就是上个纪元没有被消灭干净的活尸余孽，类似的存在还有狼人，不过它们是高级异兽的后代，这个容我们稍后再说，事情太多，一下子说不清楚……”
“上个纪元？那又是什么？”
林熙瞪大了眼睛，满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其余人也都是一脸呆若木鸡的样子。
此时此刻，听着从老头嘴里不断说出听天书一般的内容，他们真的有种又回到大灾变之前，登陆起点看的那种荒诞滑稽感觉了。
“别拿这种傻子一样的眼神看我。”
朱时秋不满意地皱皱眉，“纪元是什么，玛雅人的末日论你们都听说过吧？”
“当然。”林熙本能地回答道，“玛雅人认为世界就是一个太阳纪接着一个太阳纪，二零一二年就是第五纪的终结，这也是当初末日论的最初由来……见鬼！你该不是想说，每个太阳纪就是你说的一个纪元吧！”
“基本正确。”
朱时秋点了点头，又道，“哦，对了，刚刚忘了说，孩子们，第六纪欢迎你们！”
林熙打了个寒战，“这笑话真冷。”
“是吗？”老头漠不关心地回答道，“那看来我没有说笑话的天赋。”
“你是没有……”
“可是……”吴秋丽突然插嘴道，“二零一二年并没有发生灾难啊。”
“二零一二年当然不会发生灾难。”老头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只是以讹传讹……”
“那……”
“你想问那为什么现在又会发生灾难是吗？”
朱时秋一眼看穿了少女心中的疑问，脸上随之浮现起一个无比残酷的笑容，“因为每次灾难……本来就是发生在纪元之初的啊！”
轰！
少女脸色蓦地一阵惨白。
接着，还不等她缓过神来，就见到朱时秋猛地踏出两步，双臂高举，用一种吟唱史诗般的宏大语调述说道，“上个纪元，起始于一万两千年前，根据我们这些年秘密发掘出的文献记载显示，当时也发生了和现在类似的灾难，异兽遍地，活尸复生，这就是你们都知道的蛮荒时期，当时的人类，只有一个唯一的文明，那就是大西洲上发源的，伟大的亚特兰蒂斯！”
亚特兰蒂斯！
林熙浑身一震。
这个名字在各种幻想作品中可谓是鼎鼎大名、耳熟能详，却没想到竟然是真实存在过的一个伟大文明！
看到他的表现，老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看来你听说过这个名字，没错，这个名字其实就是我们故意通过各种游戏、和影视作品泄露出去的。”
林熙闻言脸色一变。
随后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眼珠子突然一下变得血红！
他跳起来，一把揪住老头的衣领，嘶哑着喉咙咆哮道，“这么说，你们也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不对？”
“咳咳——”
可怜朱时秋垂垂老矣，哪里顶得住林熙这暴怒一揪，马上就被掐得连连咳嗽。
眼看着他就要被林熙当场掐死了，不过就在这时候，一只柔荑已经从旁边伸过来，拍开了林熙的手掌。
“让他继续说。”
吴秋丽的声音响了起来。
少女的面上此刻也是一副面沉如水的表情，就连夏乾柱的等人，也都是一脸激愤。
他们可谓都是因为这场灾难而家破人亡，现在突然听说原来政府早就知道灾难将要发生的消息，一个个哪里还憋得住心中的怒火。
“知道了不代表能制止。”
老头抚摸着被林熙勒出一条红痕的脖子，眼睛里却没有怒火，而是满满的同情和怜悯。
他喘息了几声，轻声说道，“历朝历代，所有的朝廷和政府，无论政权如何变更，但是对于末日的到来，却都有着清晰的认识，可惜的是，中国从夏朝到现在，接近四千年的历史，一代代前贤圣人都在努力，却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完全解决灾难的方法……”
他的声音猛地变得悲愤而高昂，他指着门外放声大叫道，“你们以为我们不想制止这场灾难吗？这里也是我们生存的家园啊，这里活着的每一个人，还有外面那些已经变成活尸的可怜人，他们也都是我们的同胞啊！你们以为我这么多年不结婚不生子是为了什么？你以为那么多人夜以继日的辛勤工作是为了什么？四千年啊……你知道这是多少代人吗？你知道有多少人为了制止这场灾难而献出了自己一生的幸福甚至是宝贵的生命吗？”
下一秒，他沮丧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一边捶打，一边歇斯底里地号哭道，“可是我们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啊！你知道我们心里的无能为力有多痛苦吗？！我们每天走在街上，看着那些活生生的同胞，心里想着的却是他们下一秒就可能死去，而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你们理解这种心理压力吗？你说我们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你们……我们应该怎么告诉？告诉你们马上就要去死……我却什么都做不到吗？”
“……”
望着悲愤欲绝的老人，林熙沉默了，吴秋丽沉默了，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感到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诚然，就像老头所说的，既然找不到解决的方案，那么隐瞒起来才是最好的处理措施，至少可以避免更多的人因为绝望而搅乱社会的秩序，造成更大的伤亡，而像老头这样，一代又一代把压力独自背负的孤独战士，才是真正的英雄，他们为了人类的未来献出了一生，他们承受的、他们失去的，也远比林熙他们要更多。
家人、朋友、幸福，这些东西虽然现在已经毁灭，但是他们至少曾经拥有过；而像朱时秋这样的捍卫者，这批黑暗中的英雄，他们却是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拥有这些东西的机会啊！
为了守护更多人的幸福，他们自己却是从来都没有幸福过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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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八章 纪元秘辛 四（）
漫长的沉默。
整间实验室里只能听到朱时秋大声哭泣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石化一般的林熙突然动了，他几步走到老头身前，沉默片刻，然后就是深深的一揖到地！
“教授，谢谢您！”
接着就是吴秋丽、夏乾柱、宋宇航……
“谢谢……”
“您是英雄……”
“我们为自己刚才的行为道歉……”
每个人都走到老头的面前，为他送上了自己发自内心的崇高礼敬，甚至就连小苹果，也跑过去，毫不嫌弃地抱住了老头油腻腻脏兮兮的白大褂，娇声道，
“爷爷，爷爷，不要哭，你是英雄，比大叔更大的大英雄！”
“不，不！”
似乎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来自众人的敬意，让这个一辈子都致力于保护人类的教授陡然手忙脚乱起来。
他慌乱地搀扶着每一个对他鞠躬的人，老泪纵横，嘴里连连道，“哎，起来，都起来！你们这样子老头子真是一点都不习惯啊！”
“不，教授，这是您应得的。”
林熙擦了擦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认真道，“我们的敬意还太少，配不上您牺牲的一切，不过现在，还是请您继续说下去吧，我们都听着呢。”
“哎，好。”老头长叹一声，露出了真正的慈祥长者的神情，“你们这些孩子都聪明，我想不用我说，你们也能理解我们只通过文艺作品传播灾难形象的意图了。”
林熙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不能直接宣扬灾难、破坏社会稳定的情况下，通过各种、电影和游戏潜移默化地告诉人民一些有关灾难的信息，确实已经是政府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譬如林熙自己，正是看了大量关于丧尸题材的电影和，他才没有在第一次见到丧尸的时候被吓懵过去，也正是多亏了被丧尸电影培养出来的良好心理素质，才让他当时还记得逃跑，否则他能不能活到现在还真不好说。
“类似的事情，从古代就已经开始了，你们所听到的那些古代民间恐怖传说，很多都是由此产生的。”
朱时秋继续道，“发展到现代，甚至很多作者自己都不知道真相的存在，他们以为自己只是在对古代已有的素材进行艺术加工，却不知道，他们做的，正是我们希望看到。他们在无意中，就已经充当了对灾难的预报员。”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