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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天机道：“这个……恐怕很难；相信就算我们不参与，对方也是决计不会放过我们的。”
厉春波了然的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转头不再说话。
这一夜，无眠！所有人尽都无眠。
在遥远的西北厉家大本营基地，厉家数十万妇孺，同样无眠。
一个个或者青丝红颜，或者是苍颜白发，都是静静的站立着，在雪地中，静静地眺望着远方，那一片注定要发生决战的地方，在等待。在祈祷。
祈祷亲人平安，等待爱人归来。
有人忍不住失声痛哭，但随即有人大声呵斥；哭声瞬间止住。
哭声，征兆不吉，在这一刻，绝不允许有任何一点不吉的征兆出现。
惟有一片死一般的静寂，所有人都在这片寂静中等待着。
希望有奇迹的出现。
无边无际的暮色再度君临大地。
……
之前营造出来的万里晴空一共也没持续得了几天，天际再度被阴云笼罩；噼里啪啦的冰雹足足下到下半夜；然后在犹自炎热的地面上融化成水，升腾为雾气，重返天空，再次循环凝结为霜、为雹，降临下来。
到了后半夜，降落到地面上冰雹虽然还在持续融化，但，能够重复升腾的雾气已经渐渐减少了。
待到快要黎明的时候，冰雹已然停止，大地不再过分炎热，地面上明晃晃的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晶；光可鉴人。
数千里方圆，千里尽介冰封，平滑如镜！
黎明。
一线天光出现的时候，整片冰原，因晨光而无限瑰丽，美不胜收。
厉春波仰天长啸，声震千里，大声道：“萧二哥！黄泉路远，可来送小弟最后一程？”对面，萧晨雨的声音遥遥传来：“兄弟今朝将行末路，二哥自然是要相送的。”
厉春波哈哈大笑，道：“有二哥慨然相陪，小弟死而无憾！”
白袍飘动，整个人突然向下飘落。
就像一片飘零的落叶，随风而起，随风而落。
第七部 九重天阙 第八百三十八章 孰胜孰败？
生死神刀曲向歌背负一柄形容古拙漆黑无色的厚背大刀，伴随在厉春波身边走下。
两大九品护卫厉左、厉右紧紧跟随。
四人脸上漠然，毫无表情。
随后再来的却是厉相思一干人，一个个尽都从容不迫的跟随在后，鱼贯飘下山峰。
有不少人，嘴角甚至隐隐带着笑意，那是再无遗憾的笑意。
这光景实在不像是即将奔赴生死决战，反而像是去参加什么宴会，参加高兴事一般。
最后是十几名早已身负重伤的厉家人，一个个互相搀扶，谈笑风生的缓缓前行，走到莫天机身边的时候，甚至还微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莫军师，今生再会无期，期许来生再见。”
莫天机深深吸气，勉力挤出一个微笑：“一路走好，来生再见！”
对面，在萧晨雨的率领下，联军方面的九千多人列成一支支队伍，队容整齐的前来；相比较之下，厉家这边区区六百来人，却显得太过无组织无纪律了。
三三两两，勾肩搭背慢慢行来，一共只有六百来人，但整个队形拉的老长。
双方在平滑如镜的冰面上相隔百丈处停止了前进，对面而立，遥遥而视。
第五轻柔看到对方的阵型，长叹一声，从队伍之中飘身而出，孤零零地站在一边，整个人就此不动了。
此役，他全无用武之地了！
因为，对方很明显就是来送死的！唯一目的就是战死而已！
除死无大事，若连死都不算大事，那就真的没有大事了！
这是一场名符其实的，最纯粹的决战。
这个时候自己若还要参合指挥作战的话，未免太欺负人了，良心上也过不去。
战场上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却要分场合、地点、时间，给敌人留下最后的体面总是要的。
就让他们有一个体面地决战吧！
让他们能没有遗憾的上路吧！
除此之外，第五轻柔还发现，在对方的阵营很远的位置，有一名白衣青年孑然而立，白袍飘拂，本该超逸出尘之人，此刻却笼罩着异样的氛围，乃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凄凉萧瑟。
这个人的踪迹，却也是第五轻柔决定不再插手此战的另一项重大原因。
在最后的决战即将开始的关键时刻，两位绝世军师，或有意，或无意的不约而同退出了指挥的位置。
这一战，只余死决，已经不再需要指挥。
已经不需要智慧！
需要的，就只是野兽一般的撕咬。
在第五轻柔发现莫天机的时候，莫天机在第一时间里也发现了他；两人同时犹豫了一下，然后两人同时举步，向对方走来。
场中，厉春波与萧晨雨在说话，不知道说的什么，两人都没有去听，因为不重要了。
越走越近，已经到了彼此可以攻击到的范围，但两人都没有停步，继续前行。
三丈。这是一个可以立判生死的距离。
两人终于停下脚步，对面站定，相视一笑。
“莫天机？”
“第五轻柔？”
“哈哈……”
“呵呵……”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交谈。
两人第一次面对面的交流，竟然是在原本以为指挥会手忙脚乱的决战的这种时候。
世事玄妙，大大出人意料之外，却未必不在情理之中。
“这一战，是我败了……”
“我败了！”
同样认败的话，从两人口中同时吐出，几乎不分先后。
随即两人彼此相视一笑。
“是我败了才是，你以绝对弱势的兵力，干掉了联军接近五成的战力，如果不是那一点意外，联军或者已经全局覆没了也说不定。”第五轻柔微笑说道：“佩服，万二分的佩服。”
莫天机笑道：“说到意外，我之斩获超过五成以上尽都来自于意外，唯一一点可供自豪的也还只是那奇阵的力量，也不属我个人之力，这一战，我败得心服口服！”
第五轻柔认真地说道：“但对于这些上古战阵，我委实不如你知道得多，战场之上，一个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不懂得，已经是胜负立判。”
莫天机道：“但对于算计，狠辣，决断，等方面，我却是不如你的，慈不掌兵……”
第五轻柔笑：“那是因为，你有心。”他自嘲的一笑：“而我却无心。”
两人刚见面，貌似是互相吹捧，但实际上说的话，双方却都知道，对方说的，乃是大有道理。这不是吹捧，而是事实。
不容否认。
若是有任何一方否认，或者默认，反而会被对方看轻。
此刻，第五轻柔说出来‘你有心、我无心’这句话，既是下了结论，也是昭示了原因。
莫天机沉思了一下，道：“或者就是如此。”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两人俱是彼此的当世大敌；智慧可谓一时瑜亮，彼此本应水火不容，不共戴天；但这一刻相遇相见相会相谈，却如同熟稔之极的老朋友一般，全无戒心的娓娓相谈。
彼此都知道，所谓的戒心，所谓的防备，所谓的心机，在眼前这个人面前，完全无用！
两个指挥都是已经走到了绝顶的人，此刻的谈话，却是最坦诚，最朴实。
各自说的，都是发自心底的实话！
人生难得一知己，能够相见却是莫大缘分，岂能不趁此机缘，一论究竟！
“你说你败了，是因为联军兵力被我消灭的的数量超出了你最初的估计，所以你认为自己败了。”莫天机道：“还有，最后的决战马上开始，一支完全不怕死的军队是极度可怕的，所以肯定还要继续被消耗，甚至要消耗许多许多……若单从这一点上说，你的确是败了。”
第五轻柔点头：“是的，对于此点，我败得无话可说。”
他微笑道：“而你自认为你败了，却是因为，你的最初战略、最终目的，并没有达到，距离预期的战果相差许多；而我，战略目的却已然达成；所以你看的是最终战果……若是从这一点来说，此战败的是你。”
莫天机沉思了一下，微笑起来：“是的，对于此点，结局已是最好的诠释。”
说到两人的终极目的，与厉家是否覆灭没有太直接的关系，甚至说完全没有关系也无不可。
莫天机乃是为了引起大乱；尽最大可能最大极限的消耗九大家族实力，同时，还要积极打压第五轻柔的势力，让第五家族没有建立最强世家的机会。
前一半算是成功了，虽然不是全功，仍算成功，而后一半，虽也有斩获，却没有真正成功。
至于第五轻柔的目的，一是击败莫天机，这个传说中的九劫智囊，二是建立第五家族，即使还不能确立，至少要弄出一个雏形出来。
但从迄今为止的结果上来说，他并没有真正意义的击败莫天机，但是第五家族经过西北一战之后，崛起之势已经是势不可挡，就算莫天机、楚阳想要阻止，短期之内也要徒呼奈何！
前一半失败了，后一半成功了。
谈得投机的两人说着说着也不顾形象了，干脆并肩坐在一起，开始评论自从接战以来的各种得失；这简直就是一个奇怪到了能够令人发指的现象！
两个完全对立的死仇大敌，完全不应该平和共处的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并肩而坐，此刻却是完全没有低我之分的近距离，不，应该是无距离讨论，又或者是争执，谈话，笑……
本应绝对不该存在的场面，就如此诡异如此和谐的出现了！
第五轻柔的胆量可说相当了得，他的修为比诸莫天机弱了可不是一星半点，若是莫天机此刻想要杀第五轻柔，说是易如反掌就是易如反掌，因为一反手就可以了。
但莫天机却没有动手，虽然只要挥挥手就能解决这个生平大敌。
到了后来，两人居然开始讨论得失，这一战至今，其中的惊心动魄不在少数。多达数万的顶尖高手赶赴西北；九重天万年来九大家族第一次最大规模的联合动作；
第五轻柔前后曾经无数次舍弃。舍弃了不止是万余圣级以上的高手！这可是绝对的大手笔！
而莫天机，一起手就是数十亿的紫晶开路，一路各种玄妙大阵层出不穷，用整整数十万人头的家族覆灭，来进行这一场早就注定结局的战役，明知不可为而为，最终斩获良多，虽然因为人为因素，使战局失控，却非本身之过。
两人种种的大手笔，实在是举不胜举，但对于这些两人却根本没有谈论，两人交流的主旨却是围绕心性而谈，彼此的心性！
以每一次交战，每一场战斗的情形，来推测对方当时的心态、心境、心情。
两大智囊如是争论了良久良久，终于得出来了结论。
这个结论，让两人都叹了口气，真正无力改变。
“纵然再来一次，抛开人为的特殊因素，恐怕也就是眼前的这个结果吧。”
这是第五轻柔给出的定论。
莫天机对此表示认同。
“你我若要当真分出胜负，非旷日持久莫为，或者要等到数十年或者数百年之后也说不定……等你积累一些战争经验，人情世故，随着年龄增长，心性再沉淀一下……”第五轻柔道：“若是真到了那时候，你能胜，我必败无疑。”
莫天机点头。
他清楚，自己的弱势，就是在于这一个方面，再也没有其他！
第七部 九重天阙 第八百三十九章 决战！【一】
“说到底，你我都是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那种人；坚忍果决，如出一辙。但却仍有显著的不同！所以……我已经去到了极处，而你还有前进的空间。”第五轻柔叹了一口气。
莫天机道：“诚然！你的道路或者并不如你所说，已经走到极处；但能再提升的空间注定不会大大了。而我还有无限可能！未来之路，我一定可以凌驾在你之上！”
“因为我没有底线，你有！”第五轻柔仰天长叹，既有不甘，亦有服气。
莫天机也是深深吸气，然后深深长叹，曾经时局几番新，江山代有才人出。
“你之必胜，乃在未来！我可以能将天下任何人，包括我自己在内，包括第五家族所有人在内都牺牲掉，来换取一个我要的结果。”第五轻柔说道：“但你做不到！这就是你在我眼中的不足之处。莫天机现在的你还不如第五轻柔！”
“但正因为你做不到，你心中还有情，有太多的不能舍弃。所以，你的空间还有无限广阔。未来的第五轻柔永远跟不上莫天机的脚步。”
“因为我什么都可以舍弃，所以已经到了极处，所以你若还要往前，我再难以跟上你前行的脚步。”
莫天机道：“是！所以，若是长此以往，你不如我。”
第五轻柔淡淡微笑：“可惜的是，你的未来注定不在这里，而我却不想再离开，也不能离开，更没有离开的理由。所以……”
“所以你依然独一无二，无人可及，是么？”莫天机大笑。
刚好就在此刻，场中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
两人同时抬头看去。
两大智者，首次会面，首次交流，首次谈心的局面。首次中断！
……
激战，已经正式拉开帷幕！
厉家一边的六百来人在对方九千余人面前，实在是渺小得不值一提。
联军方面也尽都是满心满腹的怨毒，死在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修之人？哪一个不是数百年数千年来一起做伴的知心人？
如今突然间就是那么死于非命。天人永隔。幽冥陌路。
哪一个心中不是悲愤莫名？早已经红了眼，暗蓄功力，时刻准备见血杀人。此刻见厉家居然就这么没有任何组织没有任何队形的凑过来，更加是一个个恨满胸膛。心中的残虐也猛地升起。
你们在找死！
几乎在开战最初，就已经是舍生忘死的拼杀！
拼到尽，拼到死，除死无大事！
真正的决战，从厉家一位至尊直接舍身自爆开始。正式拉开了帷幕。
这位厉家至尊可说相当的流年不利，全家上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恶毒诅咒，女人不超过几十岁就死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大串的男儿子孙。
现在。此刻，满门男丁已经尽数死在之前战斗之中，绝大多数都选择了与敌人同归于尽，这位老人万念俱灰之下，早已经不想活了。
所以还未及等到厉春波厉相思下令，就已经狂笑着冲出来，将自己的身子炮弹一般的扔进了对方联军的人群。
随即。一声疯狂的猛烈爆炸，令到联军阵形之中凭空空出来一片空地。
更有无数的血肉碎屑四面八方激射。
“吼！”厉相思眼珠子瞬时红了，喉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一马当先流星一般冲了出去，径自冲进了敌群之中！
身后。所有的厉家人尽都是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冲了上去。
最后的决战，完全处于弱势的厉家人，竟然没有发出任何的喊杀声音。就那么无声无息，俨然一群哑巴似的冲上前去。闷头厮杀！
这个时候的厉家人，心中就只有杀敌而已，就连咳嗽一声都嫌浪费了力量，那里还要开声吐气？让你提防么？
刀光如同一道道瀑布倾泄，剑光便如是一道道闪电横空；血红光芒冲天而起，血腥的气味刹那间千里共同！
如此残酷的血腥决战，竟然在以一种沉默无声的方式，却以最激烈的态势，轰然爆发！
萧晨雨扬空而起，长剑吞吐出数十丈的剑气，席卷全场，厉声大喝道：“九劫剑主！你还不来参战么？”
厉春波身子扶摇而起，微笑道：“萧二哥还是先送走了小弟，再去找剑主大人麻烦不迟。”宽大的袍袖啪的一声将空中打出一道道虚空裂缝，一柄冷光森森的剑，蓦然出现在手中，带着一溜一溜的冷电一般的光芒，长须飘扬间，已然横在了萧晨雨面前。
一道滚圆剑光如同苍天银河突然倾泄了下来，向着萧晨雨激射！
在另一边，生死神刀曲向歌带着周身斑斓璀璨的刀芒，也向着萧晨雨这边埋头急冲！
厉春波既然不想活了，那么自己这个生死兄弟自然是要陪他生死与同，生死同路的！
说到生死却陌路的兄弟，算是兄弟么？
萧晨雨长剑一闪，半空中竟同时出现了两个萧晨雨，一个挥剑怒斩厉春波，一个横剑疾劈曲向歌，喝道：“既然如此，我就先送兄弟一程，再找九劫剑主算账！”
三人在眨眼功夫里已经混战在一处，“轰”的一声巨响，刀光剑气一起粉碎激射而出，下方也因此传来一连串的惨叫。
厉春波对此完全无动于衷，挺剑再上。
……
第五轻柔叹了一声，道：“莫兄，若是有缘，天鼎盛会，将是你我再战之期。”
莫天机微笑：“按照现在来看，只怕注定是有缘的，这一战或者真的无法避免也说不定。”
“几是定局了。”第五轻柔笑了：“九重天战天魔，这个设想不可能实现；九大家族的自私自利，会导致你们只能选择覆灭他们，所以，你我终有一战的，那一战，却不知道天意谁属呢。”
潇洒的挥挥手，第五轻柔转身向着来的方向而去。
他走的洒脱，似乎面前的万人战场，只是一场无意义的牺牲。
全不放在心上！
莫天机负手而立，静静地目送第五轻柔离去，右手在背后攥起了拳头；目中光芒闪烁。
他其实很想这时候干掉第五轻柔，除此大患的机会一旦失去，再难寻觅，但，终究还是没有出手！
他不想出手！
人影一闪，楚阳等一干人齐齐出现在他身边，楚阳问道：“怎么样？”
莫天机道：“很可怕的人，很可敬的对手。他……倒并不像传言之中那样的卑鄙无耻，而是有一种……肆无忌惮的成王败寇信念，很诡异，很矛盾，很……”
“与真小人还有不同，却又绝对不是伪君子！”
“肆无忌惮的成王败寇信念么……”楚阳喃喃的重复了一句，道：“不错！第五轻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这个说法很形象了。”
“老大，咱们当真不参战么？”董无伤跃跃欲试。
“我们要完成厉家的几个心愿。一是厉相思，二是厉家妇孺。”楚阳叹息一声：“天机，有没有想到……我们利用别人，最终却是如此的泥潭深陷？”
莫天机苦笑一声：“因为我们始终还不是第五轻柔。”
楚阳哈哈一笑，道：“或许，这才是作为一个‘人’；真正存在的意义。便是这人性了！”
莫天机点点头，沉思道：“一切都可以牺牲，毕竟是枭雄手段；我莫天机自以为枭雄，但事到临头，毕竟不能像他那么残忍的洒脱。”
楚阳点点头，深深道：“这正是你胜过他的地方！”
……
联军方面骤受自爆冲击，略有混乱，不过在极短时间里重新站稳了脚步，即时反击，便如潮水一般将厉家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