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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霖霖-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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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台上,俄文系新进的客座教授,又鞠了两个小躬,转身在站在讲桌前,从容地收拾自己带来的资料,一阵清风吹过首页的纸张,只看见寥寥几行文字,格外大的间距,占满纸面。他对着这样几行简洁的提纲,讲了一个半钟头的普希金诗歌,用最苍凉的嗓音念出绝望中的希望,浓重的鼻音,发出一个个冷伊曾经想学也学不会的俄文单词。她和所有的听众一样,随着他音调的高亢而充满激情,随着他音调的落寞而满心抑郁。

    几个男生已经走上讲台,与他握手交谈,他依旧面不带笑,眼神却是温和地看着这一批热切的学生,全然没有之前展现过的凶恶。

    有时你希望一个得罪过你的人是一无是处的,而他偏偏就用让众人折服的方式从天而降。谁能想到仗势欺人的军官,也曾在莫斯科大学主修俄文文学,还颇有造诣。

    冷伊五点半就在西大楼戊三零三捡了个座位坐下,待到教室里连过道都挤满人时,她才发现今天的主讲是人,居然是他!彼时,想出去,必叨扰许多人,倒不如安安分分听到结束。

    背起书包,往门外走去,却看见程虹雨在后面两排的位置正往前走,和她打了个照面。

    想起冷琮和她对望的光景,若是冷琮有记日记的习惯,定会用上“温柔了时光,惊艳了岁月”这样肉麻兮兮的辞藻。但不可否认,自从在心里觉得他俩有些干系后,冷伊对她的态度又有了些说不出的改变。

    “冷师姐,这就回去了?”

    笑着点点头。她停下往台前走的脚步,转过来和冷伊一个方向,“七点多了,送送师姐吧。”

    正合冷伊的心意,还能请她进家门坐坐。可转念一想,娘虽已经好了许多,可同往日笑意满脸不同,现今严肃郁郁了许多。况且他们的住处,对冷伊和冷琮来说,已经很是温馨,可她于是一边自责何时变得这般虚荣,一边又坚决推辞:“谢谢谢谢,几步路而已,不用劳烦了。”

    她今天格外坚持,想来大概也是冷琮的缘故,推让许久,终究没能赢得了冷伊。

    走出西大楼,回望戊三零三灯火通明。下个学期,有一门必修课,可以从法文、俄文与德文文学导读中选一个语种。前几天刚把选课名单报上去。冷伊因为对俄文有很大的兴趣,虽不会说,可文学导读学着也有些意思,不假思索就选了俄文文学导读,今天听见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才晓得这门课正是今天这位教授教,程昊霖,顿时如晴天霹雳,一口气凉到脚后跟。

    走在回去的路上,时不时有几片法桐叶子飘落,还是绿色的,断断续续,心里的思绪也飘忽。

    那个女人同她长得几乎一样是没错的,她向着娘叫“妈”也是没错的,这么说来,她确实是自己姐妹,可这么些年,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呢?

    既然还有个女儿,虽然目前的状况看来是麻烦事缠身,可那行头举止,生活条件并不艰苦,这么几年过的大概是同冷家相似的生活,娘为什么不早些承认她?

    看她的年纪,同冷伊相差无几,可冷伊对她没有印象,她倒是一眼认出了娘,这也匪夷所思。

    越想越乱,已经从鱼市街拐进小巷,没几步就走进院门。客厅东面一张水曲柳沙发,冷琮斜靠在沙发里侧,双腿搁在他面前的椅子上,正认真看一份报纸。一件白衬衫,胸前的扣子解开几颗,领口显得有些凌乱。

    见他这光景,心里暗自称赞自己决策正确,这要是让程虹雨送自己回来,见着真真是尴尬。可转念一想,若不提醒冷琮,他一直这样,和程虹雨迟早只有错过的份儿。

    走进客厅,咳了两声,他抬起头,“哟!第二名回来了,第一名给你留了几块香瓜。”说着指指桌上一个碟子,里头珍珠白的香瓜瓤泛出晶莹的色泽。

    自那日汇演,冷伊的节目评了第二名,他的剧不出所料地拿了第一之后,称谓就变得这样浅显易懂。

    冷伊在厨房里仔细地洗手,偷偷瞄他,没有心思地读着报,似乎心里无牵无挂的,斟酌一下,有些话还是得同他说。

    拿起一块香瓜,在沙发上坐下,凑近他,“第一名,你看看你,啧啧;这个形象。”左手上下比划。

    他撅起上唇,做了个顶膈应人的表情,“你哥我风度翩翩。”

    啧啧两声,两根手指夹着他皱巴巴的衣襟,“就这样?”

    他打掉她的手,“这叫放浪不羁,不懂别添乱。”

    转动眼珠,退回到沙发另一端,咬一口瓜,在嘴里沙沙地嚼着,“你就辩吧!人家秀绮到家里来了,你也这么跟别人辩!”

    他猛地一怔,转过头,“你是说那位程小姐?”

    冷伊嗤嗤笑了,捉蛇捉三寸,今天果然一捏一个准,但仍假装正经,点点头“恩”。等着他扑过来,问长问短,好拿他取笑一番,却失望地看见他又回过头继续读报,像没发生什么一样。反倒是她急了,又凑过去,“我看见你俩深情对望来着。”深情俩字格外咬重,还往楼上看,想逗逗娘。

    他开玩笑地呵斥道:“轻点声,嬢嬢刚忙完在楼上休息会儿,你就大呼小叫的。”而后低下头,眼睛只不离开报纸,“你瞎说什么,看错了。”

    拉拉他的胳膊,“人家对你的意思;啧啧,不能再明显了。放着这样个美人,你还想怎么样?”

    他抬头盯着冷伊,“你说人家脾气不好的,再说,哪里是个美人了,也就长得周整些。”他的语气平静得很,这个瞬间冷伊突然觉得冷琮也是个让人摸不透的人了。

    愣了好一会儿,外头院子里一声,“冷学姐,你的书丢在教室了。”回头,程虹雨抱着本书,站在院中,怔怔看着他俩。

第16章 不愿面对的真相(一)() 
院子里,程虹雨双手抱书,背后一辆黑色轿车,局促地停在院门外狭窄的巷子里。她面色苍白,双肩微耸,一张精致的脸像要躲进去一般。

    兄妹俩不约而同地从沙发上站起,立在门边,冷伊迎了出去,冷琮却在门口停下,没有走下台阶。

    “程小姐?”冷伊吃惊得很,她怎么知道他们住在这里?

    她走上前一步,背后客厅的灯光投在她的脸上,脸色真是难看。“看见师姐把书落在桌上,就送来了。”

    接过,正是英国古典文学精讲课本。讲座开始前她正在看的。这才想起,人家已经站了一阵儿,他们兄妹俩立在门外像在赶她似的。“程小姐进来坐坐。”回头跟冷琮一个劲挤眼。

    冷琮这人平时不靠谱,逢到正经时刻还是很能装装门面的,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仅有的装门面的功夫都没有了,只木讷地站在那里,语气冷淡的很,“是啊,程小姐辛苦了,进屋坐坐。”也不迎出来,只站在门廊的阴影里。

    程虹雨抬头看着那团黑影,嘴唇翕动下,回过神来看冷伊,“不了,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去家里人要着急了。”

    既是这样说,也不便留她,只能同她往院门口走去,右手身在背后,向冷琮勾勾食指,余光瞥见他站在原地就是不肯挪步子,真真急死人。

    “你怎么找着我们家的?”

    她像在愣什么神,缓了会儿,“记得师姐家是往东面走,在鱼市街上也远远地看着了,只是不清楚进了巷子怎么走,问了几个人,幸好冷姓的人不多,一找就找着了。”

    院门外站着个军人,黑灯瞎火,只觉得那个阴冷劲儿似曾相识,大抵能够格保护高官家千金的人都得有些杀气。开了门,她优雅地坐进去,那军人刚要把门关上,她却伸出手来。

    冷伊虽不习惯同她太亲昵,但这个光景,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愧疚,忙伸手握住她。

    “冷师姐,刚转学来,又遇上许多事情,对你多有得罪,对不住。”声音低了下去。

    回望一眼,松了一口气,冷琮虽淡漠,礼仪却还记着丁点,至少比预料的最坏情形——又坐回沙发上看报要好。他还立在那里,双手插在口袋中,也不挥手,只望向她们。

    程虹雨抬头,大概觉得撞上他的目光,又低下头,向那军人点点头,门轻轻关上。

    冷伊见她用手绢擦了擦脸颊,看不清哭没哭,只心里涩得不是滋味,说了声,“学校里见。”

    她抬眼点点头,眼中的星星点点旁人看得真切。

    目送汽车驶出小巷,冷伊才走进院子,转身闩门。

    “她能摸到咱们家真不简单。”冷琮笑得云淡风轻。

    “咱们得好好谈谈!”冷伊拉过他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去厨房泡了两杯碧螺春,把他搁在椅子上的两条腿踢下去,放下茶杯。

    “大夏天的,泡什么茶。”他这会儿才显出些不自然,“我收拾收拾睡了。”

    “急什么!”她嬉笑着抓住他的袖子。

    “我上班不比你在学校混日子,累得很!”他这话说得大义凌然,冷伊却全然不买账。

    “装什么装,明天休息。回来!”一把把他拽回沙发。“就是爱装,你和她到底怎么回事?”

    他见要开门见山,逃无可逃,索性靠在沙发上,双手一摊,“我见她的时候你都在,你看出怎么回事来了?”这个问题抛得倒是漂亮。

    “那我就放开来猜了。猜对猜错你给个准信!”

    他双手交握,“好!”拿起茶杯端在手里,眼皮子耷拉着,并不看她。

    “她对你有意是跑不了的,你对她不是无情。”说着凑近他,他微微点头,示意继续。“我猜,你大概是觉得她爸太德高望重了。”他撇撇嘴,当是默认。

    冷伊叹口气和他一同靠着沙发,门不当户不对,这是个经久不衰的主题。还不甘心,又侧身看他,“门当户对这件事情,也是看你站的角度的,比家境我们家和她家差得委实多了,但是你有才气啊,你这才气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后半句在他鄙视的眼神里越变越低。

    兄妹二人的角色突然调换了,冷伊反倒变成那个插科打诨的。

    “净说些没用的,自欺欺人的废话。”他不耐烦起来,她的心也一牵,他这个态度,这件事是上了他的心的。

    冷伊清清喉咙,“说些有用的,你非得这么清高吗?你长这么大,都快三十的人了,以前对个人这么上心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再说,你的老丈人德高望重了,你自己还愁不德高望重吗?赶明儿,你们俩都德高望重了,谁还计较这德高望重是谁先谁后的?”

    “什么玩意儿!”他拍了一击妹子的头,差点把刚喝进去的茶都拍出来,“可以不清高,可不能没点自知之明。”放下茶杯,“通通通”踩着楼梯上楼了,独留冷伊一个人看茶杯上徐徐升腾的水汽。

    他的忧虑她何曾没有过,她满怀私心的,甚至有过希望张家的生意差些的想法,自私这件事情就是这般可怕,她明明是要嫁给张博容的,就该希望他一切顺风顺水,可竟然有过这样的祈求。她常用爱到深处就是自私这样的托词自我开脱。

    在沙发上怔了一会儿,起身把茶杯洗净放进碗橱,将客厅的门也闩上,在楼梯下的小卫生间里洗了个澡,才摸黑上了二楼。发现娘的屋子里居然亮着灯,想来刚刚他们那么一阵吵闹,也该醒了,便推门进去,“妈。”

    她慌乱地往一本书里塞什么。不解地走上前去,她把书往床头柜上一掷,冷伊伸手去接,稳稳地打在手掌上,有点疼。翻了几页,一张加在书页里的照片出现在眼前,还是剪过花边的,两个婴孩躺在一起,背面只三个字“满月照”。

    “双胞胎!”她看着娘,“我和她是双胞胎!”

    娘缩在床角,“我累了,你回房间去。”

    “我们等了这么久,妈,你总得给我们个解释吧!”她坐到床上,把照片举到娘跟前,“既然是双胞胎,她为什么没和我们在一起,你为什么从来没提过她?”

    “你回房间去!”娘的声音严厉起来。

    冷琮推门进来,“伊儿,回房睡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了出去,这个时候还挺有一家之主的样子,还不是仗着舅舅不在。

    赌气地将门“砰”一声合上,捏着这照片,若是双胞胎,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呢?她和那什么教授来着又有什么纠葛?冷伊想也想不明白,眼皮子打起了架。

    期末考前的日子如同大战的黎明,宁静而充满杀气。逢上梅雨季里的大考前期,那闷热的天气就是煎熬的最好佐证。

    考前的日子,留得太短,自然心里发虚;若是留得过长,总觉得该看的都看过,拖长的时间却又让饱和的大脑,将许多好不容易记下的东西又忘掉。

    两个礼拜的停课复习时间,在冷伊看来就太长,却不能放开玩去,因为新式的英文语法课教授,很讽刺的在男女受教育的问题上,像几百年前的老夫子般,整个系最看不惯的便是这两三个女学生。但凡一丁点过错,男学生在他那儿好过极了,女学生却总遭他的批评。

    图书馆里的时钟指向十一点,将看了三遍的语法笔记放进书包,回家吃午饭。

    这一个礼拜该看的都看了,接下来就是如何让自己的记忆保持在巅峰状态,首要的就是上午八点到十一点、下午两点到六点的复习时间雷打不动。

    下了一个上午的淅沥小雨此刻变成了毛毛雨,透过宽大的法桐叶子,还能看见亮晃晃的太阳光照在一片绵密的雨点上。旁边穿中山装的男生打闹着从青砖道上跑过,溅起点点泥浆,冷伊不得不往边上靠靠。

    这种天气最最恼人,打伞显得太异类,不打,一会儿头发脸上就都是水珠,说不上是雨水还是汗水。

    一路打伞、收伞、再打伞,倒也很快就到了家。

    院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她立在客厅里,“博容!”抹一把淌到下巴上的水珠,跑进院子。

    “伊妹妹回来了!”他转过身,笑着对她说,手上还拿着一叠碗,原是在帮娘的忙。

    娘从厨房探出头来,“正好你回来了,布置下桌子,让博容坐坐,刚下火车,就来家里忙这忙那。”

    冷伊答应得甚是爽快,只看着博容笑,却也见得娘的面色略苍白,掩饰不住的无力。

    “妈。”博容坚持布置碗筷,冷伊便扎进厨房,“有什么我能帮忙?”

    “你坐,你去外面坐”她说话有些吃力,“马上就好。”

    “怎么了?”关切地问,走近她,却被她软软地推了推,“没事,你出去坐。”

    博容大概以为里面有些争执,不安地探头进来,冷伊只得走出去,在一旁的沙发坐下,抬头看他摆碗筷,那一丝不苟的态度与他小时候写功课的样子一模一样。

    “博容!”冷琮从外面下班回来,见着他的样子比妹妹还惊喜,“怎么也不提前来个电话?”

    冷伊抬头等答案,之前也没听说,突然而至,着实惊喜,可他的眼神却有些闪烁,刚刚的欣喜劲儿过了。心里只剩惴惴不安。

    “昨天才决定”

第17章 不愿面对的真相(二)() 
“开饭了!”娘已经将蟹黄狮子头端上桌,真佩服她,这样匆忙做出的菜式还这样精致。

    “你娘怎么样了?”冷伊举起筷子,没得到博容的回答,却明显见得娘放下碗的手一抖。

    冷琮同她面面相觑,所以并不只是她的错觉。

    “还是那样。”博容答得有些勉强,“下午想去玄武湖转转,你们有时间吗?”

    “好——”冷琮话一出口,瞥了瞥冷伊,拉长了音,又转过弯来,“——想去,可是我要赶稿子,伊儿已经停课了,让她陪你去。”

    这个答案让冷伊甚是欣慰,到底还是家里人,懂得照应她,这个提议也正合博容的意,他笑着点点头。

    冷伊却见娘在桌边愣愣看了看女儿和博容,才转身往厨房走去,心里突然想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鸿门宴。

    午后日头还是很毒,虽然有层雨蒙着。

    他们沿环抱湖水的烟柳小道走了一阵,便在梁洲的观湖亭坐下。远处钟山上的云霄变换出各种各样的形态。

    博容盯着那云彩出了神。他从姑苏城赶来,绝不是来看云的,遇上难开口的事情他就这样。

    “路上累吗?”

    他回过神来,摇摇头,右手捏着自己的左手腕。

    两人隔着一个人的空间在亭子里的美人靠上端坐,没有旁人在,他俩也这样生疏,冷伊不明白,想不通。

    他长叹一口气,“我爸妈,他们有多守旧,你是看见的。”

    他终于看她的双眼了,她知道自己的眼圈已经泛红,双手抓着衣裙腰上一截飘带,点点头。

    “你娘是离了婚的,你知道吗?”

    心中一梗,茫然地摇头,却也猜到几分,离婚,虽已是不陌生的词,可在守旧的人眼中,离了婚的女人,就和过去被休了的是一样的,不,她们比被休的女人还可恨,居然敢用这样公然对抗男人休妻权力的词,胆敢提出这个好似平等得很的词,不反省自己不守妇德的恶习,一个短短的离婚二字,将自己的不足遮掩得干净。

    她懂的,上了这么几年学,听了这么多家长里短的是非,这些恶毒的评论她心知肚明。

    站起身,“你专程赶来,是要说分手的吗?”

    他蹭一下起身,跟在冷伊身后,“我没”

    想来中午她到家时,他这番道理已经同娘说了,怪不得娘行为怪异,再想想张家那刻薄的大嫂,那些恶意的话语大概在他们家早已嚼烂。

    “那好,我同意,我想我娘也同意,你回头问问我舅舅”冷伊呜咽着,只背对他。能说这样的话,她没有对不起娘,只是呜呜的哭声实在抑制不住。

    他从背后抱住她,这样的拥抱她想了许久,却没想到在这样惨烈的情形下来临。

    “不是这样的,没有这么糟,你先听我说完。你还有个姐姐,你知道吗?她就在金陵城。”

    转过身,拭去脸上的泪痕,摇头,“你说的,我都不知道。”

    他咬了咬唇,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在静海是出了名的,出名的”他一直在犹豫,又像在找寻什么合适的词,“交际花”

    晴天霹雳,摇头,“你听谁说的?什么人这样说我们家?”

    他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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