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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冷看了孟长安一眼:“况且心奉月手里的五十万人还算不上真正的军队,心奉月号称一声令下可调遣亿万信徒,他让这亿万信徒给他捐钱我信,他让这亿万信徒跟他来拼命我不信,如果能带来一百万人心奉月不会带来五十万,既然带来的是五十万”
孟长安点了点头:“既然带来的是五十万,那就说明他只能调遣五十万人,而且还是五十万新兵。”
沈冷嗯了一声:“所以这一战好打的不是人少那边的桑布吕,而是人多那边的心奉月。”
“我守南边。”
孟长安迈步向前:“你去北边。”
沈冷撇嘴:“凭什么?”
“石头剪刀布?”
孟长安脚步一停,回头看着沈冷:“一局定胜负。”
沈冷呵呵:“怕你?”
两个人看着对方,孟长安数了一二三后两个人同时出手,沈冷出了剪刀而孟长安是石头。
沈冷皱眉:“这是巧合,公平起见应该三局两胜。”
孟长安摇头:“能不能要脸?”
沈冷:“要是不能呢?”
孟长安:“多少次你也会输,从小到大石头剪刀布你什么时候赢过?你会出什么,我看得出来。”
沈冷叹道:“要不然谁输谁去南边?”
孟长安一摆手:“我说过,我不想输,不管做什么我都不想输。”
沈冷撇嘴。
孟长安朝着城南方向大步走出去,头也不回,声音从远处飘来,语气之中是无与伦比的自信。
“你没我熟悉黑武南院大营的人,就算你比我熟悉,你也不会比我打的更好。”
沈冷朝着孟长安竖起来一根中指,似乎是能看到他的动作,孟长安朝后比划了一个圈,沈冷啐了一口,骂了一声不要脸。
城北,沈冷坐在城墙上看着北边,似乎是感觉要发生大战天空提前开始流泪,雨水稀稀拉拉不大却持久,从沈冷上城开始下,一个时辰之后依然没有任何停下来的迹象,对于宁人来说一场雨是好事,一场雨会拖慢黑武大军来的速度,哪怕只是拖慢半天对于宁军来说也是好消息。
城门外修建了瓮城,瓮城上的宁军士兵正在调整检修重弩,士兵们都知道将有恶战到来,每个人都很紧张,紧张不是害怕,紧张是因为陛下在这。
城外挖了不少壕沟,黑武人的军队要想冲锋就变得艰难起来,沈冷坐在城墙上不是在发呆,而是在居高临下的指挥士兵们挖壕沟的位置,壕沟挖的宽度大概在七尺左右,迈是迈不过去的,跳也勉强,如果时间再充裕还会挖的更宽一些,而壕沟并不是一整条而是打了隔断,两条壕沟之间都会有大概一丈宽的地方可让人通过。
城墙上的守军也在根据壕沟而调整重弩,箭楼上的弓箭手正在用标箭来测定射程范围。
看起来很宁静,真的很宁静。
可谁都知道,这宁静持续不了多久。
“将军。”
陈冉快步跑上来:“陛下让你过去。”
沈冷嗯了一声,交代陈冉继续盯着后下了城墙去见皇帝,到了城正中的位置,发现陛下正在让人搭建高塔,这座高塔已经完工了大概三分之一,再有三天左右就能完成,木塔高足有十三四丈,站在这座木塔上,可以往别古城城四周看,四面敌军的调遣都能看到。
皇帝站在高塔下边抬头往上看着士兵们捆绑木桩,代放舟擎着一把油纸伞站在皇帝身边,沈冷走过来,雨水打在黑甲上发出啪啪啪啪的声音。
天空是墨色的,铁甲是墨色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幅水墨画。
皇帝指了指面前的高塔:“朕就站在这上边,以鼓声来告知你们敌军动向,朕居中调度。”
沈冷垂首:“臣倒是宁愿陛下回三眼虎山关。”
“那就是从头再来了。”
皇帝笑了笑:“人生没有那么多从头再来况且从头再来是赌输了之后的事,还没输呢,你是不是觉得朕是个赌徒?”
沈冷摇头:“人从一出生就是赌徒,每一个人都是,每一个活着生下来的孩子都是赌命的赢家,小时候的哭与笑赌的是大人待自己的态度,之后是用青春赌,然后是用健康赌,最后是用生死赌,人时时刻刻事事处处都在赌,生活琐碎人生大事,都是赌陈冉昨天和臣说他也赌了一把,他肚子疼,赌那是一个屁,他赢了。”
皇帝一怔。
沈冷继续说道:“因为赢了所以放肆,结果第二个不是屁。”
他说的面无表情,皇帝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沈冷笑道:“陛下也还年轻。”
皇帝看着他:“朕的孩子都,都如你这么大了,哪里还年轻。”
沈冷道:“男人在陛下这个年纪才算得上风华正茂。”
皇帝:“你拍马屁的功夫也是自学成才?”
沈冷回答:“主要是天赋好。”
皇帝心说放屁,朕难道会拍马屁了?
皇帝笑着说道:“还能说笑话证明你心里没那么惶恐,敌人的数量没有让你胆怯,朕很欣慰。”
沈冷道:“主要是陛下在这,臣不好意思跑。”
皇帝噗嗤一声又被沈冷逗笑了:“你这张嘴巴,贱嗖嗖的,甜贱甜贱的。”
沈冷嘿嘿笑。
皇帝指了指前边:“随朕走走。”
沈冷垂首道:“遵旨。”
皇帝把代放舟手里的油纸伞拿过来自己撑着,他在前边走沈冷在后边跟着,落后半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始终如此。
皇帝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天忽然下雨,朕也忽然想起来,你小时候在鱼鳞镇长大,那边的天气是不是很无常?”
“是啊。”
沈冷回答道:“早上的时候艳阳高照,不知道从哪儿飘过来一片云就能下雨,中午还阴云密布,下午一阵风没准就把云吹散了,有一次臣在河边浅水里捡了不少河蚌烤着吃,没有作料滋味不好可好歹也是肉,那真是没有一点滋味的吃法,吃多了就会想吐,可臣还不能不吃,不吃就会没力气那次臣烤的稍微多了些,没吃完,就用荷叶把剩下的包好埋在河边沙土里,臣怕找不到,于是在不远处撒了一泡尿,尿了个坑出来做记号,结果才走就下雨了,再来的时候硬是没有找到那尿坑可是没少刨,终究没找到,后悔了好一阵,早知道再把坑冲深一点就好了。”
皇帝听着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笑容忽然就僵硬在脸上,他脚步停下来,看着沈冷的眼睛,沈冷也还在笑,可是被陛下这么看着他慌了起来,也不敢笑了。
“小时候,你受苦了。”
皇帝伸手想去触碰沈冷的脸,沈冷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皇帝一怔,最终只是拍了拍沈冷的肩膀。
“有件事朕没有对你说过,也有几年了。”
皇帝再次迈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朕知道你是个孤儿,知道你小时候受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你为国立功,你也知道,你受赏已经不少,官职上爵位上朕都没办法再给你升迁太快,所以朕就让韩唤枝派人到江南道鱼鳞镇打听你小时候的事。”
沈冷脚步下意识的一停。
皇帝道:“朕想着,那地方应该多是恶人,既然多是恶人,恶人自然要有恶报,朕下令廷尉府彻查,凡是在你小时候欺辱过你的人,一概下狱。”
沈冷连忙道:“没有没有,乡亲们待我都不错。”
“没有都不错,终究有一些坏的,欺辱你的人朕都办了。”
皇帝看了沈冷一眼,继续往前走:“廷尉府的人上报朕才知道不是朕想的那样,所以才没把鱼鳞镇的人全都办了”
似乎是怕沈冷听出来什么不对劲,皇帝又解释了一句:“朕是大宁的皇帝,朕不允许欺压幼小的不法之事不法之人存在。”
这话沈冷听了倒是还好,只是替鱼鳞镇的乡亲们担心了一下,若是让孟长安听到的话一定会震撼孟长安小时候被老道人带走送去长安雁塔书院,半路上那个老道人神神叨叨的说了好些话,孟长安记住了一些,比如老道人说什么龙游浅水受困于此,鱼鳞镇的人是要有大灾的,那是天罚。
陛下之怒,便是天罚。
好在,沈冷终究是被大部分人善待。
老道人还说,面相有变化,命数有无常,生死成败不由天,由人。
何谓由人?
争与不争。
皇帝走到城中一座木楼前停下来脚步,看了看那木楼:“你看这木楼还是中原建筑的风格。”
沈冷嗯了一声:“虽然已经沦为黑武之地近千年,可还是有很多东西改变不了。”
“你错了。”
皇帝道:“改变不了是因为时间还不够久,时间可以让所有人所有事都改变,唯一不变的就是时间本身人一生短短几十年尚且一变再变,近千年,早已物是人非,表里不一,沈冷朕希望,你不会变,依然像是那个跳进南平江里想救沈小松的少年郎。”
沈冷心里一震,陛下的话里似乎有什么含义。
“朕有句话要说如果,战事不利朕要你活着,你先不要急着说话,朕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办,朕拥有天下,臣民亿万,可这件事只能交给你。”
沈冷垂首:“陛下先说。”
皇帝沉默片刻,转身看着沈冷一字一句的说道:“若朕不可救,不要死命相救,朕需要你活着回长安辅佐二皇子长烨,你明白了吗?”
沈冷心里有些疼,不愿回答。
良久,沈冷摇头:“做不到。”
第八百七十七章 追查()
沈冷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摇头。
“做不到。”
皇帝看着沈冷那张流露出痛苦的脸,本想态度强硬的说几句什么,可是忽然间醒悟过来,自己刚刚说让沈冷不要轻易改变自己要秉持初心,可现在难道不是在逼着沈冷改变?
如果沈冷真的能做出来弃他不顾这样的选择,那还是沈冷吗?
“回去吧。”
皇帝摇了摇头:“去备战。”
“是。”
沈冷垂首,然后转身离开。
皇帝回头看了沈冷一眼,那是一个修长且健壮的年轻男人的背影,宽厚的肩膀已经可以扛住天空,可是在皇帝看向沈冷的那一刻,似乎看到了沈冷的肩膀在微微发颤,恍惚中,皇帝的眼睛里看到的人变了,那高大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背对着人群走过去,一群说说笑笑的大人从小男孩身边擦肩而过,小男孩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忽然间停住,深呼吸,然后给了自己一个微笑,继续大步向前。
皇帝的眼神再次恍惚了一下,远处,沈冷停下来,身子缓缓挺直,那是他在深呼吸,也许他也给了自己一个微笑,告诉自己别放弃。
皇帝艰难的把视线从沈冷身上收回来,看向面前这座斑驳老旧的木楼,这木楼再老也就百年,百年已物是人非。
木楼正门外两侧的柱子上刻着对联,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字,却看得出来不是宁人的字。
皇帝伸手指了指:“把字划掉。”
一直站在远处的代放舟连忙带着侍卫们过来,用横刀将柱子上的字划掉。
皇帝看了代放舟一眼:“怕吗?”
代放舟摇头,而且还在笑,他不怕,他是真的不怕。
“陛下所在,奴婢所归,奴婢有什么怕的。”
皇帝也笑:“别吹牛,哪有人不怕死的。”
“奴婢怕死,怕的是不能死在陛下身边,陛下让奴婢到御书房伺候的时候奴婢就发过誓,只要奴婢还有一口气就要好好伺候陛下,不然咽气的时候会心里愧疚,奴婢想着,八成是十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在御书房做事才能伺候陛下,奴婢啊不是个完人,可奴婢啊最得意。”
皇帝笑:“傻。”
代放舟道:“奴婢可不傻,奴婢聪明着呢。”
“那你说说,你聪明在何处?”
“奴婢聪明就聪明在,只要在陛下身边不离开,借陛下的恩典,就一定能长命百岁。”
皇帝哈哈大笑:“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走吧走吧,随朕到城墙上走走,最迟三天黑武人的大军就到了,城墙上也就不能随意走动,朕给你讲讲这别古城的来历。”
“好嘞。”
代放舟笑起来,如少年明媚。
他这样的人,宫里是家,他这样的人,陛下不在,宫里也不是家。
长安城。
韩唤枝坐在书房里沉思,也许是在发呆,一动不动的看着桌子,可桌子上什么都没有,所有的卷宗都已经处理好放在一边,他视线盯着的地方空空如也。
窗子开着,吹动窗纱,韩唤枝让人把厚厚的窗帘都换了,窗纱轻薄,换成了这样的窗纱是因为人情不轻薄,商九岁说过,你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太久了,像个孤魂野鬼。
韩唤枝一直都想把自己变成孤魂野鬼,那样的都廷尉才会让人怕,只要他在廷尉府他就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表达热情,他要做一个人见人怕的孤魂野鬼才行,可是后来他才发现,人们怕的不是孤魂野鬼,人们怕的是恶人。
恶人,神鬼都怕。
恶人是什么样子?恶人是分辨不出来的,百姓们连坏人都分辨不出来,更何况是恶人?
坏人和恶人,是两个层次,坏人大多面目狰狞,恶人可能衣冠楚楚。
千办方白鹿从外面走进来,屋子里的明亮他已经适应了好久,本以为韩大人也是因为心情明亮才会让屋子里变得明亮,后来方白鹿才发现,韩大人让屋子变得越来越明亮是因为他的心越来越阴郁。
“大人,查到了不少。”
韩唤枝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刚刚回过神。
“说说。”
“大人,最近属下派人分别盯着东宫太子伴读林东亭,东宫侍卫统领王亚严,东宫左卫将军吴东,右卫将军李思成等人,目前来看,出外走动最频繁的是太子伴读,林东亭是内阁大学士林耀贤的独子,林耀贤已经在内阁为次辅十一年,所以属下不止让人盯着林东亭,也还盯着林东亭家里人,次辅大人最近外出也很频繁,只是来往的人却都没有什么交集,接触的人多,属下分派出去的人也多,一开始没有任何发现。”
方白鹿继续说道:“这些人似乎都不互相认识才对,而且生活上也没有什么接触,人还不在一个层面,太多太复杂,甄别起来很难,后来属下让人做了一张图,把盯着的所有人走过的路线都画出来,每一天都画出来,盯着的所有人看看这一天他们有没有什么路线重合的地方。”
“一连五六天,属下发现了一个地方很可疑。”
方白鹿把手里拿着的几张纸放在桌子上一张一张摆开,纸上上都是很密集的线条,因为每一张纸上都不是一个人的走动路线,而是很多人的,所以就显得很乱,不过这种乱反而不难看出来问题,因为他们若是有交集,必然会有一个点。
几张纸,都有一个点重合。
“远望乡酒楼。”
方白鹿道:“他们或是经过,或是进去,都到过这里,如果不把线条重合起来很难发现。”
韩唤枝起身:“去看看这个远望乡酒楼,换了衣服去。”
方白鹿垂首:“是!”
与此同时,远望乡酒楼。
苏启凡坐在椅子上品茶,看起来气定神闲,倒是坐在他对面的曹安青似乎有些不安。
“曹公公今天的样子,似乎不太安稳。”
苏启凡放下茶杯看了曹安青一眼:“你是在怕什么?”
“最近感觉有人盯着我。”
曹安青道:“大事不可再拖,必须尽快决定。”
苏启凡摇头:“既然大事是大事,怎么可能草率而行?你的人去了平越道还没有送回来消息,康为不回来,贸然杀了赖成,太子没办法掌控局面。”
此时此刻,他倒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太子的人,他和曹安青考虑的不一样,自然想法不一样,曹安青想的只是尽快让太子篡位,如此一来,皇帝从北疆归来难道还能留太子一条命?他只是要让太子死,背着骂名死。
苏启凡想的则不同,他需要成为太子的亲信,他可不简简单单的只是想让太子篡位,他想的是太子必须篡位还必须弄死李承唐,以太子的能力估计着费劲,还是得靠他啊,李承唐只要死在北疆,太子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帝那就不是篡位了。
他,也就能名正言顺的重新回到大宁的朝廷里,他以太子亲信的身份重归朝堂,难道还不能进内阁?
太子成了皇帝,他成了内阁大学士。
在他主动接触曹安青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谋划这些了,太子登基必然会重用他,只要他进了内阁。。。。。。他的人生就多了一种选择,要么成为黑武帝国在大宁安插的最深也最高的一颗棋子,要么,一刀将黑武那边的联络全部斩断,踏踏实实做一个大宁的权臣。
就算回黑武,会成为内阁大学士那个层面的高官吗?
不,永远不会,黑武人骨子里看不起渤海人,在黑武人看来渤海人就是一群奴隶,一群下等人,甚至连人都算不上,他们这些渤海密谍为了黑武在拼命,可是能得到些什么?回去之后不过一小笔银子的赏赐,还得让他们感恩戴德,回到黑武生活,他们这些为黑武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人在那些普通黑武百姓面前也一样的低人一等。
渤海人在黑武就是下等人,怎么都改不了。
黑武人把渤海人称之为东蛮子,把黑山汗国的人成为西蛮子,然而实际上,黑山汗国的那些人还能在黑武王庭受到重用,渤海人却没有一个能被重用的。
在大宁做个权臣多好。
这里,可是大宁!
所以苏启凡是真的很想帮太子做事,认认真真的做事。
“还等?”
曹安青猛的站起来:“如果再等下去韩唤枝必然会查到些什么,你不要小看这个人,他的鼻子比狗都灵敏,一旦让他咬住谁能逃脱?”
“曹公公怎么心浮气躁的?”
苏启凡又品了一口茶:“杀赖成看似艰难,可杀人这种事从来都不难,难在杀人之后如何善后,赖成死了,内阁怎么办?殿下即位,要的不是一个乱糟糟的朝廷一个乱糟糟的天下,我们可以欺骗次辅林耀贤说赖成死后让他成为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