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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尖正中目标！
可只听“呯呯”两声，软剑像刺中了金石，坚硬无比，火花四溅！
是火甲！
韩灵肃倒吸了一口冷气。
正如人头所说的，站在她面前的妙龄女子，正是昔日死在洞真墟中的那个韩灵肃——她一身不德法门的香云紫纱袍，手持冰刃，娇美的脸上笼着一层青色，表情死气沉沉，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眼中只有杀意！
外表相同，但内在截然不同！
鬼魂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灵力，她并非那个二候炼师，而是身负七甲之力的上仙！
韩灵肃具备的能力，她只会更强，而她所能施展的法术，却是韩灵肃远远无法企及…
“杀了你，我就能够重回阳间了。”
鬼魂突然开口，冷冷道。
抖索软剑，韩灵肃与她两相对峙，纵然心中紧张无比，还是要虚张声势：
“你不过是被遗弃的灵魂碎片，就像蛇蜕一般的东西，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无论阴间还是阳世，都是要凭实力说话，就算我是蛇蜕，也是身负七甲之力的蛇蜕，就算你是本尊，也不过是个三甲半吊子！受死吧！”
说着，她周身包裹青绿色的光芒，整个人明明站在地上，却如渐渐沉于水中，很快便不见踪影了！
韩灵肃紧张四顾，却听到鬼魂的声音：
“仔细看，这是四层木之甲，能让人具有遁地神功，隐于大地，生于土中，只要有土石所在，我就有处遁形！”
话音未落，身侧迸发出一片耀眼的金色，韩灵肃只觉剑气，连忙后撤，险险避过，虽然保住了喉管，脸颊还是吃了一击，划出道血痕来！
“这便是五层金甲！”
鬼魂现身，双手冰刃换成了包裹着金丝的巨剑，熠熠金辉刺眼，透着阴森杀意：
“金甲乃是世间至锋利无比之物，可削铁如泥、断骨去肉！就算你我同修的二层火甲都无法与之相克，再过一会，我就会用金甲之剑砍掉你的脑袋…”
“话这么多，你真的是我吗？！”
韩灵肃咬紧牙关，释放全身灵力，软剑曲折中，包裹了一层冰凛锋利之气，先她一步袭向鬼魂面门，几道风镰接踵而至，丝毫不给敌人喘息之机，火力全开！
如此密集的攻势中，鬼魂竟然毫不慌乱，她徒手便接住了软剑利刃，一拉一拽，将韩灵肃拖进了攻击范围，只手一挥，一道巨大的风镰凭空出现，正中她腹部，将她猛地打飞出去！
韩灵肃撞在石壁上，颓然倒地！
她这才发现，原本人头制造出跨越生死界的虚无空间消失了，她们身处一个漆黑的山洞，应该就是那扇小门通往的真正所在——空荡荡的地下墓室。
“你发现了？”
鬼魂含着冷笑，步步逼近：
“生死结界消失了。现在，倘若我杀了你，便不用再回到地府受苦，只要占据你的身体…”
“倘若我杀了你，你就会彻底烟消云散，像个真正的垃圾一样。”
韩灵肃啐了口带血的唾液，抹着嘴角血丝，艰难的站了起来。
鬼魂哈哈大笑，语气中却带着愤恨：
“我是垃圾？好吧，该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可怕了！”
说着，她两手在胸前迅速结阵，韩灵肃只觉得周遭大气发生了改变！
就像当日在都峤山中，见到的玄博天师的玄武阵，但她不必吟唱咒语，也没有刻画法阵，只是眨眼功夫，就将整个山洞的气压变成了自己掌心玩物，连同置身其中的一切事物，都在她强大的掌控中，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够碾碎一切！
“这是六层炁（qi）甲，也是七甲之中最为重要的一层。”
鬼魂得意的说道：
“身负炁甲，就能够使五行之甲融会贯通，力量大增，还能够让我拥有控制大气、引力的神力！这便是七甲仙与一般修真者的不同，就算尚未飞升，我也能够拥有上仙之力！”
“别说大话了…”
韩灵肃被沉重的大气压得站不起身，软剑变回了骨笛，勉力支撑身体，抖抖索索：
“就你这点能力，还敢说是上仙？！我认识的几位，随便哪个，都能瞬间解决你…”
“是吗？可惜你并不是那样的人，废物！”
鬼魂狞笑着弹指加压，沉重的气压让女孩的骨骼发出可怕的“咯咯”声，身旁巨石应声碎裂，她却依然支撑着，没有倒地！
“你说…炁甲是七甲之中最重要的…对吗？”
韩灵肃嘴角渗血，脸上却带着冷笑，看着那如同照镜子似的曾经的自己。
鬼魂傲然矗立，点了点头：“不错。”
“第七层呢？”
“反正你都要死了，我多说两句也无妨…七层甲乃是命甲，只要斩断情缘、决裂俗世，方可羽化成仙，虽然没什么用处，不过，身负命甲才能羽化，才能飞升仙寰！”
“你既然身在地府…那就是说，还不算真正的七甲仙？”
“等我杀了你，拥有了这具新的肉体，飞升仙寰不过就是眨眼功夫！”
“蛇蜕，你错了。”
大气压制下的韩灵肃，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她骨笛横胸冷笑道：
“命甲可不是斩断情缘那么简单的东西，七甲仙之所以难成正果，就是因为我们这等肉体凡胎，装着太多眷恋和感情，顾念越多，业障越多，但能够得到的力量也越多…我比你强大的地方，就在于我有所顾恋，比你求生的欲望更加强烈，就是我不能死的执念！”
“废话。不能死，不想死，今天你也非死在这里不可了！”
鬼魂挥手施法，强大的气压继续下降，洞底巨石崩裂，大地绽开裂痕，但韩灵肃居然还勉力站着，没有倒下：“怎么可能？！你不过就是个三甲废人…？！”
“无生便无死，无恨便无爱，无强便无弱，无情便无刚…”
韩灵肃顶着巨大的气压，手中骨笛幻化为细长的软剑，随着旋风包裹她全身，随着灵力渐渐膨胀，鬼魂感觉到了丝丝异样，她的灵力被卷进旋风中，竟然像被抽干的水流，从高落向低处！
仓促之间收起法术，鬼魂双手迸发出金甲巨剑，纵身向前，从她脑顶劈落！
韩灵肃抬起手，软剑又变回骨笛，挡住了金甲巨剑的攻势，被剑刃顶着，后退了数十步！
那看上去脆弱无比的骨笛，竟然在号称无坚不摧的金甲巨剑锋刃下，毫发无损！
第217章 知晓真相之时（）
“这…不可能！”
金甲巨剑被骨笛抵挡，停止了攻势，鬼魂一脸不可思议，惊愕不已。
韩灵肃狞笑着，用力向前，反守为攻，用骨笛推着金剑，将她压制半步：
“你知道，这把笛子是什么做成的吗？”
“什么？！”
“昔日我们在洞真墟粉身碎骨之时，是花卜将残骸带出废墟，保我精魄不灭，才重塑肉身。而这把笛子，正是由于他的恶趣味，用残骸的大腿骨做成的！”
“是、是我的…？！”
“没错，正是我们的骨殖所做。”
韩灵肃用力一压，将她又逼退半步：“你知道吗？九尾狐会将妖力用先祖骨殖世代相传，所以对骨头这种东西格外看重。这不免让我有些好奇，对于人类而言，骨殖是不是也具有特殊的力量呢？…如此看来，我猜的不错啊。”
鬼魂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她手中的金甲巨剑微微颤抖，却无论如何也砍不动那柄骨笛！
“就算有用…那又如何？！”
她咬紧牙关，抵力相抗，头顶气压下沉，墓室的石头地面应声崩裂：“金剑奈何不了你，我还有的是手段，足够将你千刀万剐！”
“那你就试试看吧！”
骨笛与金剑只见迸发出炸裂光亮，两人相互弹开，就见鬼魂毫发无伤，韩灵肃却口鼻出血，周身伤口，她被气压压得直不起身，幸而骨笛能够制造出相抵的结界，不然，早就变成一滩肉泥了。
“看看你的样子，连站都站不起来，说什么大话呢？”
鬼魂得意洋洋的摆开架势，嘴角带着冷笑：“就让我给你个痛快，早登极乐吧！”
“你可连下地狱的机会都没有了，话痨！”
韩灵肃释放出全部的灵力，以骨笛为中心，卷起类似风镰的结界，骨笛化为软剑，撕开了气压的桎梏，让她暂时获得自由，持剑向鬼魂冲刺而去！
迎向她，鬼魂也举起巨剑，迸发出强大灵力，用肉眼都能看到，散发着凛冽金光，空气都变得锋利起来，只要靠近，肉身就会被撕的粉碎！
两股力量相撞之时，墓室岩洞轰然炸裂，洞顶被击得粉碎，巨石掉下，堵住了小门！
虽然没有被石头砸成肉泥，韩灵肃此时的状况却并不轻松。
金甲巨剑深深刺入她的身体，将腹部完全贯穿，鬼魂依旧毫发无伤，猖狂的笑着，贴近她，低声道：
“看到了吗？你应该感觉到欣慰吧，我就是你最强大的样子，我不可匹敌！”
“笑话…”
少女口含鲜血，却面露笑容，轻蔑的看着她：
“就凭你？七劫换七甲，没有经过劫难得来的力量，不过只是镜花水月，就算是我这区区三甲之身，你也战胜不了…”
“哼，这就是你的遗言？”
鬼魂将金剑刺得更深些，贴着她的脸，愠怒满面。
韩灵肃又喷出一口鲜血，却笑容不变，她倒提着玉笛的手突然抬起，变化成的软剑从上至下，将两人包裹其中，鬼魂猝不及防，察觉时，已经没有了脱身的机会！
“你要干什么？！…”
“太狂妄自大，就会看不清陷阱所在。你果然是我抛弃的蛇蜕，无论傲慢，还是愤怒，全是曾经置我于死地的东西…”
软剑脱手，竟变成了一条条银色闪耀的光带，那并非修仙者的法术，而是狐妖所有，因为是被九尾狐养大的孩子，所以现在的韩灵肃，已经不仅仅能够使用人类的法术，她身上，还有九尾狐的烙印：
“回来吧，我不会再抛弃你了。”
她伸出手，轻轻抱住了鬼魂的身体，连同那柄贯穿了她的金剑，都温柔置于怀中：
“只要你回到我这里，就不会魂飞魄散了，我们握手言和吧…”
“放开我！放开我！”
与她的恬淡平静相比，结界中的鬼魂显得痛苦万分，她拼命挣扎，无奈少女那双纤细且伤痕累累的手臂，却像铁箍般无法挣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轮廓越来越淡，似乎真的要重新回归灵魂碎片的形态！
危急时刻，她看到有人出现在落石废墟中。
是宋夣。
因为他还保持着灵体的状态，所以能够轻松穿过被石块堵塞的小门，并且不被韩灵肃察觉，可同为灵体的鬼魂，却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他！
“师兄！”
她发出凄厉的呼喊声：“快救救我！”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十五年前，死在他怀中的女孩，眼下就在不远处，还是死前的模样，活灵活现的，甚至能够开口说话！
没有任何犹豫，他念动身动，转瞬之间，就到了白衣女孩身边，掌心攒力，准备击碎结界，将心爱之人救出囹圄…
“我们还有资格，向他求救吗？”
少女忧伤的轻语，让他瞬间僵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放过他吧，总有一天，他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成为一位了不起的修仙者，无论是飞升，还是授业立派，那都是他应该有的结局，不是我，也不是你，不是任何叫做韩灵肃的女子…我们对于他而言，只是蚀骨毒药，毫无益处。”
说着，她苍白的脸上滑落一颗冰冷的泪珠，从下巴跌落，掉在了灵魂的胸口处。
身形缥缈的魂魄发出凄厉惨叫声，连同那柄刺穿她的金甲巨剑，转瞬化为薄雾般的微光，最终消失在她身体深处，白衣少女颓然倒地，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汩汩渗出，止也止不住。
“对不起…”
她慢慢闭上眼睛。
宋夣就在她身边，却什么都做不了。
刚才消失的，现在留下的，同样名为韩灵肃的女子，原来并非命运之偶然，而是他命中注定的…
慢慢伸出手，他的手指却穿过她的肩膀，碰触不到。
“师兄，如果再来一次，绿萝山中初次见面的时候，我会对你笑的，就算只有一次，我也想抱抱你，听你说说话，可是…不可以了…我不能…”
她躺在血泊中，梦呓般喃喃道。
“小掌门！”
堵住门口的石块怦然炸裂，伴随着蔡青猴的呼叫声，夺门而入的却是陆子充，他一脸惊慌失措，完全没了平日的淡定，碎石间跳跃几次，便看到了昏倒在地的白衣少女！
“小掌门怎么了？！”
见他将女孩抱在怀中，蔡青猴连忙上前，取出一直带在身上的不德法门伤药，喂她服下。
陆子充眼神阴冷的环顾四周，抱着少女站起身，尽量动作轻柔的将她带离墓室：
“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只能去问在场的人了。”
第218章 命破（）
韩灵肃知道自己快死了。
四顾茫茫，不晓得魂归何处，上天还是入地？
她能够感受到，曾经被摒弃又回归了的愤怒之魂，在胸口蠢蠢欲动，但三劫之后，她已经拥有足够的智慧去控制怒火，让自己头脑清晰，可以做出理智的决定。
“喏，你死了。”
混沌中，她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连忙回头。
有位须发全白的老者，正佝偻着身子在距离她不远处盘腿打坐。这片虚无，原本该是韩灵肃私人的领地，是她徘徊于生死之间，暂时搁置灵魂的地方，却无端端冒出个老爷子，实在奇怪。
于是她走上前，蹲下来，毕恭毕敬的问道：
“仙长，咱们认识？”
“喏，你死了。”
老者颤颤巍巍的又说了一遍。
他眼皮耷拉，老态龙钟，似乎随时都可能驾鹤西去…韩灵肃蹲在他面前，摇了摇头：
“不，我没死。”
“喏，你活着。”
“不，我也不算活着，该怎么说呢…也许会死，也许会活下来，现在还不确定罢了…”
“万物皆一。”
老者缓慢吐出四个字，声音不大，却掷地发聩。
韩灵肃先是一愣，马上双膝跪地，端端正正俯身一拜：
“上师，我三度生死，自以为参破，却还是没有真正领悟，诸多迷惑，还请开解！”
“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若死生为徒，吾又何患？故万物一也…”
老人一边说，一边挥动枯瘦的手指，虚无中呈现出种子从生根发芽、枝繁叶茂、结出果实到衰败死亡的整个循环，伴随他略带沙哑，却吐字清晰的声音：
“道…气…形…生…死…道…循环往复，这便是生命的本来面目。你纠结于生死，喜生悲死，便往往被生死局限，看不到更加广阔的道法天地。”
“我的父母、师父还有师兄都死了，还有那些没有死，但与我联系深厚的人，都遭遇过不幸。上师，所谓孤煞天命，真的难以克化吗？”
“求其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极者，命也夫。”
老者欠身向前，似乎想要把她的面相看得更加仔细，颤抖着声气道：
“命可不是谁事先设置好的，白纸黑字，照本宣科。所谓命，本来就是看不透、摸不着、不可知的机缘，如同子女对父母之爱般无法解释，如臣子对主君的效忠无法逃避，如箭矢射程内击中的必然、脱靶的偶然，就算是仙寰居者，也无法言明。”
“但我要如何避免，那些爱着我，和我爱着的人们再受伤害？！”
“你已经找到了方法啊。”
老人雪白的寿眉遮盖了眼睛，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但他抬起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就算面前是铜墙铁壁，你也用沾满鲜血的手爬了过来，不是吗？只不过，你手上沾染的，全都是自己的血啊…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作为击败了自身的修仙者，你已经合格啦。”
心中一块沉重的石头分崩离析。
韩灵肃跪在地上，像个孩子一般笑了起来，她突然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老人：
“对了。我怎么会忘记呢，您是…”
呯！
一声巨响，惊散了她的黄粱一梦。
韩灵肃猛然睁开眼睛，却看到精美又端庄的平棋屋顶，身旁青纱帐幔，身下柔软又温暖…
她尝试着坐起身，可全身骨头散架似的疼痛无比，锦被下的身体几近赤裸，大小伤口缠绕着干净得绷带，已经细心的上好药，散发着清香。
举目四望，这间厢房从未见过，布置的非常典雅素净。
外间应该是书房，门扉半掩能够看到高大的书架和墨案；内间一半被她睡着的箱床占据，这张千工床有床有橱有几有案，本身就是个小房间，她在金家当牛做马的时候就曾听说，千工床要十名匠人三年才能完成，非常金贵，寻常富贵人家根本用不起…
“又洒了！你这么笨手笨脚的，什么时候才能弄好啊！”
外间又是一阵乒乓大作，传来蔡青猴急躁的大叫，回她的是个少年的嗓音，还带着青春期的沙哑：
“对不起…非常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马上整理…”
“道歉有什么用？！这个药袋是我要给小掌门热敷用的，等你弄好了，估计她都死透了！”
“呜呜…我错了…你就不该叫我来帮忙…”
“别哭了！赶紧帮手！再弄撒了，我要你的命！”
“呜呜呜…”
这一阵聒噪，躺在里间的韩灵肃听得清清楚楚，不禁莞尔。
很久了，她都不敢回忆过往，似乎故人在脑海中多呆一刻，都会为他们带来灭顶之灾…可现在的她，即便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心情却无比轻松，她想起了很多人，若耶派的诸位、不德法门的师兄弟们，还有许许多多有过交集，爱过或者恨过的人…
还有他。
她慢慢闭上眼睛，那抹天青色的身影便浮上眼帘，他带着清冷的表情，月下肃然如玉…
厢房中无端吹过一阵清风，是有人瞬移来到这里。
不用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