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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噜哇!”
石达开一声粗嚎。城堡大门口,立即涌出一队手持战刀的武士,冲进菜花丛中,把满脸潮红的长发姑娘抱起来,扛在一个壮实武士的肩上,很快地跑进了狮子岭城堡。自姑娘的身影,在狮子岭城堡下面的菜花地里消失以后,河边码头上,头缠黄绸、腰扎红带的船工小伙子瘦狗,一直在那里呆呆张望。着魔了似的,姑娘上了他的船,小伙儿那浓黑的眉眼,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他们那次在宽阔涞滩码头上相见,是老天爷的一次巧妙安排。姑娘在船头上又跳又笑、玩水望天空的时候,栽进了清澈的河水,瘦狗小船工立即跳下河,把她救了起来,放在船上……这是我的先辈极端偶然遇到的浪漫爱情故事之一种。美丽的爱情,开了花,不结果,或仅仅在他们心底里开花。身穿孔雀蓝长绸、满头青丝的姑娘,正是在我们这片山水间留下荡气回肠的生命与爱情故事的佘三娘,也是埋在万年台背后青松林里,或王山坪的石达开的小妾。她在我们这一带留下的无名墓,还有好几座。比较公认的是万年台的青松林和王山坪。石达开的王娘小妾坐在瘦狗的船上,过涞滩码头的时候,一个个皆肃穆端正,佘三娘为什么嘻嘻哈哈?因为那些天佘三娘正发着高烧。那时,伤寒瘟疫正在石达开的队伍中流行。他的某某王娘,已带领女营的姐妹,在狮子岭城堡、万年台歇马场、观音岩观音洞,为太平军战士熬制中草药。哦,说不定那时的观音岩,还是太平军临时野战医院哩。也许,这就是来到涞滩码头,佘三娘见到那个叫瘦狗的小船工之后,兴奋无比地表演船边戏水、菜花地里唱跳的某些原因。这样的“军旅生活”,她太厌倦了,也支撑不下去了。她看到船头上英俊的小船工,眼巴巴望着她,并没有很快离去。住在庙里的瘦狗小伙子,从此每天都往狮子岭城堡,城堡下面金黄的菜花地里张望。不知哪天上午,金色的太阳,照耀着城堡中那几株高耸的柏树、杨槐树,俨俨城墙、杏黄旗幡中,远远的寺庙里,小船工看到了杨槐树的枝丫上,有一个穿着丝裙的姑娘,像孔雀开屏一样的身影,唱着望着喊着:
“开春了!布谷鸟叫了!我要回家了!”
叫着叫着,姑娘睡在树丫上,望着天空,沐浴阳光,让那一头青丝长发,水一样流淌下来。
瘦狗飞快地跑出寺庙,划船到北岸码头。他似乎觉得城堡树丫上穿绿绸的姑娘,摇晃着青丝,向他呼叫。他登上河岸,站在菜花地里,仰起头,望着几个穿橘黄服装的战士,爬到树上去,把姑娘从树丫上弄了下来。没入城堡的时候,瘦狗看到那可怜的姑娘,似乎还挣扎着不断向他招手。也许,他们都没有搞清楚,怎样表达此时此刻心中的语言。不知这天,还是以后,瘦狗的脑海里,始终回响着树梢上传来的那阵“回家了!回家了”的凄厉叫喊声。那种声音,萦绕在他心里生生地痛,又美妙地痒。接下来,究竟什么声音,继续从狮子岭城堡里传出来,他已不完全听得清楚。只听得刀剑嚓嚓声、脚步咚咚声,还夹杂着吆喝呵斥声。英俊的小船工,从此就在河岸边的菜花丛中,等待瞭望。而石达开的千军万马,已经在万年台歇马场、观音岩和乌溪小镇的操场上练兵,那阵孔雀开屏杜鹃啼血的姑娘的喊声,还在他脑海里回旋。后来,听说,那个姑娘,在狮子岭城堡中被活埋了。有人说,她并没有被活埋,她发着高烧,怀孕的刘王娘可怜她,叫来丫鬟灌了她几大碗草药水,也没有退烧。后来,姑娘病死在城堡大殿背后的地下室。如果这样,那么,万年台背后青松林里的石达开小妾的无名墓,可能是另一个版本。因为,狮子岭城堡离乌溪小镇,还有几天舟船的路程。真实情况是,涞滩码头。明月夜。万籁俱寂。瘦狗小船工还在涞滩北岸的河滩上徘徊。突然,城墙下面的菜花地里传出“扑通”一声闷响,原来是那个姑娘,黑夜里偷偷从大殿的地下室里逃出来,翻上那根古老的洋槐树丫,往城墙外的菜花地纵身一跃。不知为什么,城堡里的卫兵哨兵,并没有立刻追来。也不知石达开的妻妾丫鬟们,为什么没有把高烧不止的佘三娘看管得住,使她得以逃跑。有人说,是石达开的某个王娘,带兵士把佘三娘用卵石击昏,从城堡里拖出来,扔进月夜下金黄的油菜花丛中喂狗。瘦狗小船工,那天晚上,的确摸到了菜花丛中,把满头散乱长发的姑娘,抱到了他的船上。正发着高烧的姑娘,整个软绵绵的身子像一团火。因为病重,因为高烧,姑娘居然一点没有摔伤。他立即把船上的稻草和棉絮,盖在了她的身上,再偷偷跑进寺庙里,抓了许多香灰兜在怀里,上船来糊在姑娘的脸上身上。他划着遮篷船,在乌溪河里往上游划了两天两夜,划进了一个山寨。那个山寨,正是瘦狗的老家,中药世家刘家祠堂。他的家族那时正开着药铺卖中药,也卖大烟。而长发姑娘的病,不知是涂了香灰,还是在他家厚重棉絮和家庭气氛的温暖双重帮助下,居然神奇地好了起来。瘦狗的父亲给她开了几副中药吃了,替她换上少数民族百姓的服装。姑娘一点不陌生地望着这一切,一直不说话。直到某一天,明媚的阳光,照进山寨,瘦狗的父母和瘦狗一起,把大病初愈的姑娘,带出大院沐浴春光。她望着山寨前面波光粼粼的池塘小河,小河里,鹅鸭自由自在地嬉戏欢歌,轻轻吐了一声:
佘三娘(7)
“我,回家了……”
说完,姑娘就晕倒在地。
果然,第二天,中药飘香的山寨里,刘家祠堂背后,春天的原野上,响遍了布谷鸟和野画眉的欢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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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些往事已过了很久。不是所有人,都能按自己的欲望生存。不知因为乡亲出卖,还是山寨中刘家祠堂那个派到涞滩码头寺庙里去做药材生意的后生小瘦狗,居然捡回了一位晃若天仙的外地姑娘做媳妇的传闻,太稀奇古怪,瘦狗和佘三娘的私通,终于,被石达开的王娘和兵士发现。那时,石达开的队伍还没有继续往前面开。他们把山寨刘家祠堂的中药完全收购,同时把逃跑的佘三娘和瘦狗,带到了他们的大本营,狮子岭城堡。两桩买卖都做得很和气。也是明月夜。涞滩码头北岸河滩上的菜花,渐渐凋谢。石达开命令刘王娘,把瘦狗和佘三娘分别关在城堡里的大王殿和地下室。他们分开之后,佘三娘又高烧不止。怀孕的王娘叫丫鬟拿来太平军又长又黄的军装,逼迫佘三娘穿上。佘三娘脱了军装,摇晃着虚弱的身子上了大殿,“扑通”一声,跪在石达开面前哀求:
“大王,请看在我十三岁就参加太平军,在大王身边当丫鬟当保姆,到最后把身子也献给了大王的情分上,放我一条生路吧。或者,我可以留下来和那个叫瘦狗的小船工一起,到深山开荒种地。帮助他家,开中药铺,上山采药,下河捕鱼……”
当时,石达开铁青的脸庞上如烛的大眼里,射出的两炬电光很阴森。他咬着腮帮,默默取出一把宝剑,“咣当”一声,在大殿的神桌上摔了个脆响。意思是,要么自杀,要么拿宝剑去把关在地下室的瘦狗杀死。要么,瘦狗也只能和你一起参加太平军。当时,佘三娘已经同意和瘦狗一起参加太平军,或者,叫瘦狗父亲把家里的所有中药,完全交给石达开的队伍。瘦狗的父亲,已答应了石达开的要求,或继续留在狮子岭城堡,或由佘三娘带着瘦狗,到石达开的另一支队伍中去英勇杀敌。可是,瘦狗死活不肯随石达开的队伍远征。这样就出现了一个浪漫而凄凉的故事。凄凉故事的发生,毫无浪漫之处。既然大王抽出了宝剑,就一定裹着刀光剑影。究竟佘三娘是从狮子岭城堡的菜花地后面的山崖上,纵身跳下悬崖,投进大江淹死,还是在石达开另一支部队的驻地,跳进乌溪小镇的女儿河,还是在女儿峡峡谷湍急的流水中溺水而亡,我们已无法查考。我们这一带之所以出现那么多石达开小妾的无名墓,佘三娘殉难处满布山中水边,每个地方都有一片像石达开身躯一样,硬朗如刀砍斧削的悬崖,悬崖上,垂吊如柳丝一样袅娜的青藤。那些青藤,就是佘三娘那头长长的秀发……我想,这些梦幻般的往事及其传说,可能不外乎在表达一种我们和我们的先辈,关于土地、战争和女人命运的基本看法,还有深藏心中的爱意和敬意,梦想与怀想。
“娘的,竟敢背叛我!”
正在和军师一起观看复杂的长江地形图、四川山水图的石达开,抬起头来,抓了神案上的宝剑,顺手向跪在大殿正中向他哀哀求饶的佘三娘投了过去。当时,穿着小船工瘦狗的母亲给她换上的那套少数民族服装的佘三娘,立刻,胸口血流如注。
那时,狮子岭城堡里,大柏树和大杨槐树上面,皓月当空。此刻,大殿背后的卫兵和石达开那群王娘、妃子和小妾,默默立在两旁。她们如月的脸庞,和佘三娘潮红的脸庞一样,没有恐惧,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是一脸的神圣。
怀孕的王娘默默上前,把她胸前的利剑软软抽出,露出佘三娘红红白白、血水流淌的白花花的胸脯。
埋在哪里?
刘王娘建议把佘三娘埋在狮子岭城堡背后的杨槐树下。
石达开皱着眉头想想,咬咬牙,望望天空那轮默默无语的月亮,没有说话。他低下头,走出院子,愣了一会儿,弯下腰,把佘三娘抱在怀里,用他宽大的衣袖,擦了她胸前的血迹,然后,把姑娘身上的那套少数民族衣服,几把褪了个精光。
佘三娘(8)
“噜哇——!”
他又是一声粗粗嚎叫,大骂了一声。
他想,不能埋在这里,不要让她给我的军营,带来血光之灾。
也许,皓月天空下的狮子岭城堡,一片寂静。他的卫兵,他的军师,他的所有王娘、小妾,望着石达开怀里的佘三娘,不满十七岁的像雪一样白的身躯,软软的,还没有冷却,而她那血染的胸脯,已开始发紫。她的头发那样柔柔地往下垂着,像一挂青色的瀑布。她的脸庞,这段时间因为发烧一直潮红的脸庞,此刻,潮红渐渐褪去,直到褪成一轮皎洁的月亮,清冷无比,平静无比。而她的一只手臂,贴在她突起的胸前,似乎为了掩盖那双已经松软的月亮。另一只手臂,像洁白的莲藕,垂在身体右侧,两条弯弯的、雪白的大腿,直直地勾在石达开的手臂上,似乎还在微微摆动。大殿外面,大江岸边树丛里的乌鸦,在月色中,凄惨地叫了一声。身穿橘黄战袍的石达开,怀抱着那轮弯弯的明月,渐渐升上了狮子岭城堡大江两岸月光浩瀚的天空。
石达开怀中的明月,晶莹透明,战袍衣摆,袅袅如风。
“大王,给我穿件衣服吧,我冷。”
“穿哪一件?”
“太平军军装。”
“你不配。”
“那件少数民族服装?”
“你不能,他们和我们不是一条心。”
“那就穿,我妈,送给我的,那套,孔雀蓝丝裙吧。”
“不用,你家早被清妖屠杀干净了。”
她明澈的眸子,望着越来越近的月亮。
“这身,月光织成的,铅色的轻纱呢?”
“嗯,哦,月光,丝丝缕缕,是我们最好最美的衣裳……
当然,我们觉得石达开和佘三娘生离死别中的这段对话,很浪漫,很抒情。无论石达开把佘三娘抱到我们这一带某段悬崖上去扔掉,还是投进了长江、乌江、乌溪、涞滩码头、女儿泉、女儿峡、女儿河的某段河湾,都是十分残酷的景象。沿着月夜下的菜花地,攀上女儿河背面悬崖顶端,佘三娘赤裸雪白的尸体,在石达开手臂间缓缓滑落,羽毛一样飘下悬崖,“噗咚”一声闷响,挂在悬崖茂密的树枝上,被青青葛藤紧紧缠住,向下低垂的脑袋上,泻下一头青丝,那是她的长发挂在河沿上,而她洁白如玉的手臂大腿,都垂直向下,看起来像一幅镶嵌在悬崖青藤丛中、墨绿河面上的一幅古典侍女油画,作为女人另种生命形态的显示。第二天,或者不知什么时候,乌溪小镇上的人们,在女儿河高耸的河岸上,发现了佘三娘挂在悬崖上的赤裸尸体,好心人把紧缠着她的那根青藤割断,佘三娘掉进了清澈的河水。或者,谁把她的尸体拖上悬崖,择地安葬。当然,安葬她的可能是石达开的队伍,或怀孕的刘王娘,或当地百姓……总之,这件事情的发生,有多种可能性,正如我们在这一带已经发现了好几处佘三娘的无名墓。只是不知是谁用碳墨,或油漆,在女儿河那段直立高耸的青青悬崖上,沿着那具裸体女尸低垂下挂的方向,写下一排醒目的黑色大字:
“烈女佘三娘殉难处!”
那排黑色大字,在风雨中洗礼,阳光下暴晒。经年累月,依稀可见。炸雷般醒目,黑洞一样幽深。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非常接近事情的真实情况,说不定真正的事实,摆在我们面前,恰恰使人更加难以捉摸。据载,石达开虽然可能染指过军中数十个女人,她们随他一起行军打仗。明确记载的,他似乎只有一个七岁的儿子石定忠。后来,这个七岁的儿子,陪他老子石达开上了刑场,并被砍头。当年路过乌溪小镇涞滩码头的时候,他的另一个决定着他命运的儿子顺顺,还在刘王娘腹内孕育。路过我们这一带,石达开已经打了许多次没有意义的渡江战役。每次战役,他那曾如千里铁流的部队,都以失败告终。虽然他对未来进入四川、攻打成都有坚强的信心,但毕竟,他手上已不是一支势如破竹的队伍。他和他的王娘妃子小妾们一起,究竟志同道合,还是寻欢作乐?把佘三娘裸体扔下女儿崖之后,那天晚上,他究竟在狮子岭城堡里的大王殿,继续研究军情,寻找通往大渡河的道路,还是在某一流浪军帐中,和哪个妃子、小妾、丫鬟一起,发泄他作为走向彻底覆灭之前,一个男人的生命欲望,我们也不可知。还是后来,他那怀孕的王娘,在通往大渡河畔老鸦漩的那条死亡道路上的回忆,石达开因出师不利,他的部队走进了穷山恶水,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染指军中所有属于或不属于他的女人了。战况军情的不妙,挫败了他作为三十出头的男人,旺盛的情欲。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刘王娘故意对石达开的道德形象涂脂抹粉,也许军事生活、战争人性、生命道德,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样,联系得那么紧密。女人、女色,并不从来都是红颜祸水。石达开的惨败,也许并不能说明他簇拥众多的女人,就一定会打败仗。而打胜仗的军队,必然应该有自己不仅仅属于女人的信念和意志。他们总该有一种更开阔的胸襟、更坚韧的道德力量,来战胜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灵魂,然后才可能去战胜他们的敌人。这些究竟是不是我应该考察出的答案,现在还没有把握。我很有把握的是,当初那个被称为瘦狗的小船工,的确没有跟随石达开的队伍远征。也许,他在佘三娘被杀的夜晚,在某个王娘、小妾和卫兵的帮助下翻出了大殿肮脏的地下室,捡起地上那把带血的“翼王剑”,飞也似的逃出了狮子岭城堡。他挥着那把宝剑,也许是为了去追杀石达开,也许他根本就不敢去追杀,而逃回了涞滩码头对面的寺庙里去,继续他药材经商的营生。我现在看到的空空的剑盒,也许就是当时那把宝剑的剑盒,而那把宝剑,现在我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据柳如风回忆,宝剑也许还在廖佐煌,或者,解放时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罗乌支身上。那把宝剑,通过小船工老瘦狗,传给了我的父亲,小瘦狗刘正坤。
佘三娘(9)
石达开小妾的无名墓,掩映在那片蓝天白云深山平地之间。王山坪,这个名字,一听起来,我想,也许不仅仅和石达开小妾的悲剧命运有关。我和易安一起,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了那座无名墓。青山怀抱,绿水绕绕。墓碑已无法寻觅。青石歪斜,杂草丛生。只有坟墓背后连接着苍松翠柏的那一大片青青葛藤,墨绿地疯长。浩荡蓝天下,苍茫山水间,显得那样生机蓬勃。无名墓正面不远处,是开阔的农田。农田中间,流淌着一条弯曲的小河。小河背后是更遥远的青山。当年,石达开为他的小妾修建这座坟墓,坟墓前面那道坎,寓意他的队伍翻过那道坎之后,就会出现一马平川。他的小妾佘三娘,生前不能再跟随石达开翻过那道坎,死了也要望着眼前的河流和青山,望着她丈夫——是丈夫吗——的队伍,能把这道命运之坎翻过。宽阔的平原,弯弯的小河,苍茫的青山,仅仅是石达开命运的一种象征。他十几年的征战生涯,就在这一道道陡坎、河流和青山中穿过。望着眼前这一切,易安告诉我,她可能对石达开和他的女人们,包括眼前也许埋葬着的那个小妾,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女人的心,水一样柔顺。也许,并不是她真正背叛了石达开。她和石达开之间,并没有你死我活的冲突。佘三娘不是裸体跳河,而是病死。但作为女人的生命,我想,她可能不仅仅是一弯流动的水,那么柔顺,那么温馨。她可能有时像前面的小河流动,蓝天白云,鸟鸣悠悠,风和日丽。有时也会河水暴涨,露出吞噬一切的汹涌面孔。更多时候,女人的生命,可能应该像眼前的农田,吞吐大地万千气象,让茂盛的禾苗,在坦荡无底的怀抱里,自由地生长。可能,也应该像无名墓背后的青松和葛藤,墨绿墨绿地显示着自己,原本就很旺盛的生命。
“女人,其实……”易安说,“要准确把握自己,找到自己,了解自己,还真不容易。”
看得出,她对未来雕塑石达开形象的作品,还没有很大的信心。
土匪(1)
我们家族上一个世纪发生的许多事情,现在已相当遥远了。他们之中那些特别值得书写称道的东西,早已被当地我所敬佩的思想政治文艺工作者和对他们同样敬佩的历史军史散文作家,梳理过很多遍。我所采访到的和我写在作品中叙述的那些故事,有许多就是从他们的书本上读来和摘下来的。有不少情节,至今还滴着我的先辈,当然也包括我父亲的血迹。有的已经进入了我们的中学、大学课堂内外读本,收入了如流水般变换着主编的现代革命传统教育教材,教育和滋润着许多成天为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