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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墙-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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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大乱的声音立刻洪亮起来:“杭天龙!你不要不知好歹!”
  “嚯嚯嚯,你叫唤什么呀!我又没砸玻璃往外跑。”二龙不屑地说着。
  耿大喝道:“杭天龙!你是在跟队长说话吗?”
  “队长怎么啦?队长就跟我们不一样了?队长不是人咋的?是人就得讲点人情味吧?我又没别的想法,不就想跟朋友多说两句话吗?”
  后面有犯人喜悦地说:“呵,龙哥牛奔啊。”“说出弟兄们心里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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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大义正词严地吼道:“第一!你给我站起来!第二,如果你还知道人情这两个字,就想想后面还有多少人再等着进来接见!马上给我出去,回去交一份检查上来!”
  我隔着门玻璃望进去,看见二龙勇敢地服从了命令,腾地站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着,一路叫嚣:“套层皮就闪闪放光芒哈,一个个他妈职业病!”
  “杭天龙!你太嚣张啦!”耿大队怒吼起来:“马上回工区,等候处理!”
  “随您大便!”二龙在犯人们崇敬或诧异的目光护送下,气宇轩昂地下了楼。傻狗景仰地说:“龙哥,你绝对就是我偶像!”
  林子一直在旁边不动声色,下了楼,才说:“龙哥,你何必呢?”
  “操他妈的,他们也太牛逼啦!不给他们点颜色看,还以为咱这大染坊是卖凉水的哪。”二龙也不购物,也不等我们站队,独自回去了,一路斜穿过操场,如入无人之境。
  小尹队无奈地笑着,招呼我们赶紧购物收队,一边苦笑道:“这个杭天龙啊,扑棱俩胳膊就想飞,以为自己是美国超人还是铁臂阿童木?”
  林子笑问:“开句玩笑啊尹队——这话你敢跟二龙当面说吗?”
  “你以为我跟他一样有毛病啊?没事儿谁招惹他干吗?我们干管教的也不是战争贩子,谁不图个消停?不过要是你们犯人不长眼,以为自己是监狱的老大那就左了,也不想想——政府站在谁背后呢?水再大,能漫过鸭子去?”
  林子笑道:“好久没聊,看不出尹队你学问上去了。”
  小尹队有些小不自在了,表情恢复到先前印象里的拘谨:“架不住受感染呗,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小尹队你确实变了,快从一个纯情男孩变成穿警服的街头三了。”我痛惜地说着——在心里说着。
  以前是从犯人身上,现在是从干警身上,我再一次感触到一点:在监狱这个超级大染缸里,我不知道一个人究竟可以变多坏,但却看得见一个人可以变多快。
  希望小尹队只是在跟林子调侃,而不是发自肺腑地表达自己的真知灼见。
  回了工区,没见二龙的影子,估计已经进了库房。
  刚回来的人都在谈论二龙大骂耿大和郎大乱的精彩花絮,何永极端后悔没有跟我们一起去接见:“龙哥如此风采,我居然无缘目睹,这是俺心底永远的痛啊!”
  最后一拨接见的犯人陆续回来了,朴主任阴沉着脸走进工区,问:“杭天龙、杭天龙呢?”
  小杰赶紧说:“库房。”
  朴主任一言不发,直接进了库房,呆了有十来分钟,跟二龙一起出来了,后面林子和广澜也都送出来,崔明达看二龙板着脸跟主任往外走,就问:“怎么着?”
  “托耿大老爷的福,换单间儿了。”二龙笑道。
  主任愤愤地说:“乱弹琴!纯粹是你自己找的!”
  崔明达困惑地说:“关啊,这就关啊!也太草率了吧。”
  看二龙出去了,广澜表情复杂地笑道:“前些天好告诉我别闹猴儿哪,让我稳当住了,这下倒好,他自己先披波斩浪折腾开了!”
  老三一直在我旁边呆呆看着,好象才省过闷来,轻声说:“二龙的局级也甭惦记了,小不忍则乱大,这下教训大了。”
  何永气愤地说:“哎,龙哥的门子都死哪去啦?关键时刻褪套儿啦?”
  老三不屑地说:“门子也不能在立场问题上给你顶啊,人家给你当门子,是想从你这里得好处,不是让你给他们找麻烦的。现在是大队长要关龙哥,狱政科肯定一路条子地批准,绝对不打瞌,等消息传到门子那里,早成铁案了,人家要是有一分脑子,不是至近关系,不会为你往前冲啊。”
  “这耿大队也是不长眼,龙哥的门子可是监狱局的,一句话拍下来,耿大就得三年喘不过气来!”何永气咻咻地说。
  老三苦笑道:“哼,这种事,凭的就是一个血性,龙哥也太猛了点儿,当着管教和那么多犯人的面儿栽老耿,他能不关你?不关你,他以后还凭什么混?”
  不论二龙还是耿大,这个造型都得做出来,起头就为一口气,关键还是都不想丢了自己的形象——我想,但没有说。
  何永慷慨地说:“就是把龙哥关了,我照样支持他!”


  老三轻蔑地笑了一下:“你是支持啊,可有的人估计就得称愿啦。”边说边站起来走了,穿过他的裆下,老高悠闲自得烧烤着花线的样子暴露在我们面前。
第八章 混战 第一节 老三   
  这次接见,一直等到最后一拨犯人回来,老三的家里也没人来。老三显得焦躁起来,不断地跟我揣测种种可能,我只说他神经过敏。
  “不行,我心里还是嘀咕,哪天得让主任帮我打个电话问问,弄不好家里真出事儿了,我这眼皮老跳啊。”
  “弄块白纸贴上。”我建议。这里流行眼皮跳贴白纸片的做法,驱邪。
  再说二龙那里,各路人马少不了派代表去独居里慰问,领导罹难了,正是下属们奋力表现的机会。正象在单位里,你工作得再努力,领导住院了你不跟大伙去探望,几天的工夫就可以抹杀你几年的成绩。我们也少不了出血,让老三出面去向二龙表表心意,好在有老三在,不然我自己还真懒得弄那一套。
  所以人与人搭档交往或合作发展,最后能够走到一起的双方,往往不是因为“相同”,而是因为“不同”,没有矛盾就没有进步。在生活上,老三是个精细的享乐主义者,虽然他宣称自己什么苦都吃得了,而我则不拘小节,得过且过,老三自嘲他简直成了我的管家兼保姆,关之洲这个勤杂工他也看不上眼,动辄得咎,被老三呵斥挖苦一通。
  不过我一直半清半浊地明白,我和老三的结合,双方都存在狡黠的利益考虑,在某些方面,我们两个是互相鄙夷的,但往往对方被自己鄙夷的东西,在特定的时刻惠及了自己,并最终使这种暧昧粘合的关系持续下来。
  我知道,从上到下,没有几个人不骂老三,虽然老三身上不乏多可圈可点的地方,不过这里的人更愿意关注别人的缺陷罢了,只有大家都坏,才能让更多的人得到慰籍。其实老三很有些冤枉的,他没直接去害过谁,他只是为了维护个人的利益,在检验这个位置上利用坚持原则的手段得罪了不少人——得罪了不少除了背后骂娘不能把他如何的鸟屁。而那些有“背景”的犯人,却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他不得不装做心甘情愿地为他们改活儿,还要不断地插科打诨求他们干好点,“心疼一下三哥”,但这些人背后也骂他,不仅嫉妒他的位置,也蔑视他每天晃来晃去的样子。
  老三是个很压抑的人,我觉得。他内心应该是很压抑的,他象那些蔑视他的犯人一样,也在蔑视着二龙、林子甚至广澜、崔明达他们,觉得自己本来有能量混得比他们还光彩。他不止一次地跟我表达过这种深刻的蔑视,我没有信心指点他回一下头,看看从他背后射来的同样内涵的目光。我明白即使他回头,也不会看见“众生”,他只能看见自己曾经辉煌的光芒,那光芒阻挠了他体察别人,他是一个背负着履历表走路的人,内心充满了唐吉柯德式空虚的勇猛,虽然他比唐战士更多心计,但很不走运的是,他要面对的也不是硬邦邦的风车,而是脑细胞变异发展的一群活人。
  老三没有能量打败他的假想敌,他只能在他们内战或咎由自取的崩溃的废墟里,心花怒放却面色平和地分拣些遗落在地的果实,象整天在楼群里转悠的拾荒者——他的努力表现的结局,就是获得了分拣这些果实的优先权,仅此而已。
  二龙的崩溃,无疑又增加了一片新的废墟,这个废墟的含金量大到让人不敢轻易跑过去:一个积极分子票,大家可以争啊,那个局级呢?
  那个局级怎么办?
  大家都很避讳去谈这个问题,越是觉得自己有希望的人越不敢讲话,倒是下面跟减刑票挂不上钩的人愿意瞎操心,一个个纵谈形势,象一群卖假药的贩子在开年度峰会。
  老三跟广澜他们展望:“龙哥肯定不能这么交代了啊,那么多钱打水漂?卖筐骨头喂狗还混一热闹哪!不就一个处分记录嘛,到时候上面一句话,说勾了也就勾了,准耽误不了减刑。”
  李双喜和小杰坚决拥护这个乐观的论调。其实大家背地里想什么,恐怕也是司马昭之心。
  议论归议论,二龙还是得在禁闭室里呆着,外面的气象却是日有更新,目不暇接。
  接见日的转天,监狱的楼里楼外就挂满了灯笼、标语,主题是“庆祝十六大胜利召开”。我想起上个月高则崇散播谣言说十六大已经开过,还说我们敬爱的江主席卸了任,提工的路上,我就跟他算起了老帐,高则崇恍惚地辩解:“那是我记错了,不过你们等着看结果吧,肯定大同小异。”
  “你他妈整个就是一政治骗子。”何永穷追不舍地攻击他,好象那个消息曾经如何地伤害了他的政治感情似的。
  再转过一天,10月13号,对我是个特殊的日子,恰巧是我的明年的开放日,按法定日期,应该是明年的今天放我回家。监狱中午给大家发了捞面,当然跟我无关,说是庆祝十六大的召开,不过我周围的几个人,被我鼓惑了一番,都说这捞面是真正的喜面,是在祝贺我“破年”。我一冲动,感情用事起来,给大伙发了一包烟,老三皱着眉笑话我“越来越不成熟了”。
  当天老三还生了口闷气,主任真的替他给姐姐家去了电话,他姐姐说根本没收到信,还一直纳闷呢,担心是不是老三出了什么事儿。
  老三回来恼怒地说:“我想了好几个圈,估计这路上丢了的可能几乎没有,主任也说好象没注意有我的信,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六王八蛋给我把信藏起来了!”老三说到这里,已经开始咬牙切齿,好象日本儿此时就含在他的口里。
  我说你别胡来啊,“没有证据啊”。
  老三长出一口气:“呼——我操他死妈的鬼子六儿,宫颈大糜烂,他不快走了吗?给我来这一手!别叫我贼上,弄不好我狠治老逼一回。”
  “算了吧,现在主任都红眼啦,再出一点风吹草动,对他来讲都是惊涛骇浪,他不跟你急才怪,小不忍则乱大,这道理你又不是不懂。”
  老三恨恨地不言语,郁闷地喘着粗气。
  ※ ※ ※
  这边二龙的几个嫡系,也终于等不及二龙出来。崔明达已经按耐不住玩儿心,到外面捉了几只蛐蛐,用专门放蛐蛐的红泥罐养起来。没几天工夫,不仅广澜、何永被他传染了,就连三中和一大那边,也开始冒出几个养蛐蛐的,还经常有人过来交流经验,晚上,号筒里经常可以听见唏唏唆唆的蟋蟀的歌声,半梦半醒间,仿佛置身田园。
  看到这些,老三又不忿并且不屑了,他跟我说:“他们懂什么玩?不过把蛐蛐当虫子养罢了。这里面的学问怕他们玩一辈子也不会懂了。”
  我说:“听说这蛐蛐罐又叫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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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葫芦做的罐才那样叫。就外面这葫芦,要放我手里,好歹一鼓捣就是一养蛐蛐的好东西,可我不伺候他们那个,他们也不懂啊。什么蛐蛐能养什么蛐蛐不能养,他们更就更不知道了——知道么,这雌的蟋蟀不斗也不叫,只有雄的才会斗会叫。雌蟋蟀有三条尾巴,雄蟋蟀只有两条。油葫芦、金钟是名种蟋蟀,这里见不到,他们顶多抓几只棺材头养着,还以为是宝贝哪,哼!”
  我笑他这种好玩的心理,又不能点明了伤他脸面,只好笑而不语,老三听到外面蛐蛐叫,马上撇嘴道:“听了没?声音低沉无力,还连续不断地鸣叫,在蛐蛐谱上这就是坚决淘汰的劣品,那通常声音响亮,偶尔叫几声,或间隔时间较长才叫唤一次的才是上品——我老伯可没少给我讲这个。当初你三哥也小玩过几天哪。”
  刘大畅笑道:“到老天津卫转转,上年纪的人都能说两口蛐蛐经,小字辈里玩这个的少了,典型的不务正业啊。”
  老三又转向刘大畅一通海聊,南盆北盆、蟮鱼黄、瓜皮绿地,说得嘴角冒泡儿,也不知道真假,表面上给人知识特渊博的感觉。
  广澜路过,敲了下窗户,笑着喊道:“王老三,又吹牛逼呢吧?”
  老三冲着已经没了人影的窗户,鄙夷地说了句:“我吹剩下那些够你们学半拉月都费劲的。”
  刘大畅岔开话题问:“二龙也快出来了吧。”
  老三暗暗算了一下,说:“后天吧。”
  我笑道:“这些天把老朴忙活得快上火了,整天打着滚儿往工区转悠,生怕再出点什么岔子。”
  猴子不知深浅地搭讪:“这二龙出来了,还干得成杂役么?”
  老三斜他一眼道:“他不干谁干,你来?”
第二节 出关   
  二龙出独居的前一天,朴主任照旧一上班就赶到工区,小尹队也不得不跑过来一块儿盯着。
  这一个礼拜内,除了开了两个半天的管教会,朴主任一天不落地到工区坐镇,郎大乱也煞有介事地过来了两次,背着手在生产线上转悠了一圈,每次来,都看见有些人在乱腾腾讲话,郎大乱立刻没鼻子没脸地训斥了一通小杰,郎大乱一走,小杰立刻愤愤地跟李双喜说;“操,他算个鸟毛儿呀,朴主任没说话呢,他牛逼什么?皇上不急他一个太监倒挺急!”
  其实朴主任也急,他看着方卓这样的落后分子急,他说:“我就弄不明白了,都是一样的人,都在一条生产线上学习劳动,这差距咋就那么大哪?”
  然后又不满地关照小杰:“关键是管理的问题,既要有力度,又要懂得协调和处理各种关系,在这点上,你连人家林光耀一半都赶不上!”
  小杰诚惶诚恐地点头:“是是,主任,我注意。”
  “这不是注意不注意的问题,这是能力问题,这么下去,非把那些落后的劳犯儿拖垮不可,他们是手慢吗?他们是心慢,精神上的促进不够,这就是管理者的问题,你先好好考虑考虑。”
  当着大伙的面,朴主任揭杂役的脸皮还是前所未有的。在犯人们幸灾乐祸的磁场辐射下,小杰尴尬地连连答应,说一定想出更好的办法来加强管理。
  主任一进管教室,小杰立刻冲过来给了方卓一脚:“日你大姑娘妈的!你们不好好干,给我找骂!”
  方卓新换了眼镜,刚找到大跃进的感觉,被小杰一打击,情绪很低落。
  疤瘌五道:“他说的轻巧,让他干一个试试?还他妈心慢?这心急吃得了热豆腐吗?”
  小杰不平地说:“有些人就是墙头草,欺软怕硬,你对他越温柔他越觉得你好欺负,要是林子管你们,都他妈龟孙子似的老实,没别的,就是一个贱!奴才命!”
  何永笑得夸张地在座位上颠着屁股:“哎呦呦,说的对,有些人就是识操不识摸。”
  疤瘌五嘟囔道:“这人啊,得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没有那金刚钻,就少揽这瓷器活儿,上山容易下山难啊。”
  小杰一边溜达一边咋呼:“刚才主任说我,你们也都听见了,这是给我发话哪,要我加强管理,我以前那是心疼你们,现在没办法啦,我不来狠的不行了,有些人你也少甩那咸的淡的的闲话,别以为小杰尿你们谁,没有三指叉,我也不来扎王八!没错,你们就是心慢,精神压力不够!井无压力不出油,人无压力轻飘飘!我说的什么意思,你们都懂了吗?”
  何永迷惘地说:“杰哥哥,你能不能再说明白点儿?我理解力有限。”
  小杰在零碎的笑声里喊道:“大家要学就学那唱戏做官的,不要学那拉巴巴坐尖儿的,看看赵兵,看看邵林,人家也是改造,学着点儿!”
  赵兵连连说:“谢谢抬举。”邵林小声嘟囔道:“提我干吗?臭嘴。”
  周法宏笑道:“看了么,小杰被主任一点信子,这小脾气又要爆了。”


  疤瘌五撇着嘴道:“听喇喇咕叫唤还不种地了哪,他也不怕风大扇了口条。”
  小杰有主任早管教室里坐镇,也不敢松弛了,一会踹方卓,一会抽门三太,一边还含沙射影地扫边风,连好多天休养生息的高则崇都看他不过眼,闷头吐出两个字:“小丑。”
  高则崇说这话,一面是有些正义感的内涵,另一面也因为小杰旁敲侧击的许多话也戳了他的肋条骨,他也属于天天往回带活儿的落后分子啊,不过稍微能比门三太们快一些罢了。高则崇估计也是郁闷中人。
 晚上收工回去,原来常带活儿的那十几个犯人,照旧带活儿。小杰便在号筒里吆五喝六地来回咋呼,一路踢踢打打,弄得这些人跟日本劳工似的。
  老三憧憬地说:“闹吧,闹急了,这些人抱团儿砸他一顿,就热闹啦。”
  我笑道:“砸别人不敢,砸小杰还真不新鲜。”
  “砸完了,别的杂役还不会太较真,正称心哪。”老三舒服地靠在被摞上,笑着说。
  陆续地大家都睡了,我不很困,天气似乎有些闷,就溜达出去想换口气。楼道里还有六七个弟兄在干活,崔明达的屋里,断续地传出几声悦耳的蛐蛐叫。高则崇好象已经完工,坐在方卓和门三太边上,一边看他们干,一边聊着什么,看我出来,他犹豫着住了嘴,让我有些不爽,有种被人说了坏话的感觉。
  转天早上,我突然想起这个话茬来,就问门三太老高做天跟它们说什么。
  门三太笑道:“那傻逼啊,给我们做思想工作呢,说这么熬下去不是办法,人的十根手指还不一般齐哪,所有人干一样多的活儿,本来有些不科学,应该区别对待;再加上这些杂役不把犯人当人看,打骂随意,问题太多——他鼓励大伙找政府谈谈,把该反映的问题反映上去,争取更多的福利——我才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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