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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牛车箱子里装的全是石头。
方原、秦展领着一百锦衣卫,还有王谦的三百神机营,在十日后抵达了长城关内的张家口贡市。
张家口贡市是明朝开放与蒙古通商的最大集市,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边塞的要镇,筑有城墙,哨岗。
贡市西南方二十里是坚固的军事要塞开阳军堡。
贡市东北方一百里是大明九边镇之一的宣府军镇。
张家口贡市里最大的商人,就是被方原讹诈了三万两银子的介休范家。
因方原一行人多势众,前往张家口贡市恐会引起贡市不必要的恐慌,便令随行的锦衣卫,三百神机营军士看守着四十万两银子,驻扎在开阳军堡。
方原、秦展则率领二十个全副武装的锦衣卫前往贡市内找范家谈粮食买卖。
方原一行人沿着官道向张家口贡市进发,沿途却发现成群结队的流民也在往贡市方向前进。
秦展找来一群流民打听才知道,这些流民都是因开封战乱,向北逃亡到山西境内的,之所以成群结队赶往贡市,是因为听说贡市的晋商范家在贡市门口施粥。
“难道范家还是大善人?”
方原心里有些纳闷,顺着人群前进的方向抵达张家口贡市的南门,城门外早已聚集了上千的流民,排队的长龙至少有半里长。
这些家丁一袭的黑衣,胸口挂着一个族徽似的吊牌,写着大大的一个‘范’字,看来确实是范家的家丁。
方原令锦衣卫在远处的茶水摊里等候,他和秦展二人凑到了南门前。只见城门外摆了两口大锅,至少五十个统一着装的家丁正在给流民施粥,
方原一眼就发现了端倪,这两个大锅前排队的流民必须先经过范家家丁事先审查的。
第一行排队的是体格强壮的流民,施粥后便被叫到城门右侧候命。
第二行排队的是年轻有点姿色的女性流民,施粥之前,女子连同家人被叫到一边,低声商量,手上还比划着数字,双方谈妥,则家丁给一些碎银子,将女子领进城,家人可以去排队领粥;如果没谈妥,女子及其家人都不许排队领粥。
方原算是真正见识了施粥的目的,范家这是在借施粥的名义买卖人口,还是低价买入的那种。
“好仁义的范家!”
方原在心里冷笑不止,慢吞吞的靠近了城门右侧,在上百个体格健壮的青壮劳力,找了一个正在喝粥的壮汉打听,“范家是白给你们施粥的?”
那壮汉看了方原一眼说,“哪儿有这种好事?每日吃了粥就必须替范家干活。”
方原又问,“干的什么活?”
壮汉吧唧着嘴,一边喝着白粥,一边说,“昨日是将一大堆粮食搬到牛车上,今日还要去搬。”
“搬运粮食?”
方原微微一惊,又问,“有很多粮食要搬?一日还搬不完?”
壮汉喝完了白粥,被他连连追问,不耐烦的说,“哪儿来这么多话儿?我要去睡一会,一会还要干活。”
方原冲秦展使了个眼色,秦展忙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了壮汉,“问你什么就说什么。”
壮汉忙将碎银子放进怀里,又说,“听说要出发八千辆以上的牛车,至少要装五日。”
方原暗自盘算了一下,一辆牛车可以负重10石,八千辆牛车至少需要两万的青壮劳力来押送。
牛车加上民夫的负重,大约就是10万石粮食,难怪范家在这里施粥,就是要召集廉价劳动力。
更令方原心惊的是,这10万石粮食是运去哪儿的?难道是出关运去满清?
他忙低声问,“八千辆牛车是去哪儿的?出关到关外?”
壮汉点了点头说,“来回要一个多月,唉!混口饭吃不容易啊!”
方原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眼下的范家,还有其他七家晋商就是合在一起往关外运输粮食,卖给满清。
这些粮食就是满清用来储备,准备秋后入关所需要的军粮。
方原冷冷的问,“组织八千辆牛车,两万以上的民夫,只是范家一家恐怕没这么大的势力吧!”
壮汉说,“范家是领头的,今次的10万石粮食乃是大数目,听说贡市的八大晋商全参与进来了。”
方原的双眼浮现出一抹浓浓的杀机,之前他对晋商还有所保留的话,如今已亲眼证实。
“大爷们,求求你们,给一口粥吧!”
几个衣着褴褛,满脸都是尘土的流民围着施粥的家丁哀求,顿时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方原冲秦展使了个眼色,两人又凑近了过去。
一个家丁仔细打量着上来哀求的五、六个流民,目光定在了流民中的二女身上,挥着马鞭点着二女,“我是范家家丁主管范福,这两个女子,开个价!”
两个妙龄少女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忙缩在家人身后,怯生生的望着,如豺狼虎豹、凶神恶煞一样的范福。
方原往流民堆里的两个女子望去,虽故意以尘土掩面,却难遮其美貌。
两个俏丽女子的爷爷颤巍巍的拱手作揖,“大爷,我们是开封逃难来找点生计,不卖女人。”
范福不耐烦的怒喝说,“还不捉来?”
他既有令,便有三个家丁推开流民的阻拦,将两个女子押了出来。
老者还待阻拦,却被范福二话不说,一脚踹中胸口,
老者惨叫一声,倒地卷缩成一团,猛的咳嗽起来。
范福狠狠的踢过人,厉声呵斥说,“给脸不要脸!你们给我听着!谁家不愿卖女,立时滚回河南府去自生自灭。”
他摆明了是威逼强买强卖,流民堆里一阵骚动,替老者鸣不平。
横行霸道的范家家丁挨个的拳打脚踢,凡想出头的,更是马鞭狠狠的抽打。
家丁凶恶,又人多势众,流民们争斗不过,只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去找打。
在范福的淫威之下,老者不得不答应谈这笔人口买卖。
范福抛出三两银子扔在地上,便令家丁拉着两个女子走。
通常一个女人要价是五两银子,三两银子买两个姿色出众的女子,已算强买强卖,老者和女子家人只能跪着求情,恳求多给一些。
两个范家家丁挥舞着马鞭,呼呼作势,想恐吓走纠缠的女子家人。卖女已是不得已为之,遑论才不足市价三分之一的钱?
女子的家人不服,继续缠着范家家丁讨价还价。
范福狠狠踢着当先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民,几名家丁便将两个呼天喊地的美貌女子拉走。
女人的哭喊声,还有众流民的惨叫声,交织一处,围观的流民虽忿忿不平,却不敢出头,只能暗中咒骂不止。
流民逃难已是背井离乡,无家可归,却还要受范家家丁的欺辱,稍有良知的人也看不过眼。
方原缓缓的说,“狗日的范家,不,八家晋商,全都该死!”
秦展低声说,“老大,我们此行是来找这些晋商买粮的,还是少惹事端吧!”
方原侧了头似笑非笑的瞧着他说,“谁说我们此行是来找这些晋商买粮的?”
秦展从方原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杀机,浑身猛地一颤说,“老大,难道你是想?”
方原不答秦展的话,冷冷的说,“老四,可以开始搞事了!”
秦展心领神会,直接走到施粥的大锅前,将瓷碗就这么扔在了施粥的大锅里,怒喝,“全是米汤,喂狗也喂不饱,当你老四爷爷是要饭的?”
第63章 老奸巨猾()
秦展这么一闹事,立刻引来了众人的目光。在南门外守着施粥的十来个范家家丁冲了过来,将两人围在当中。
范福被吸引了过来,指着二人呵斥说,“你们做什么的?敢来范家捣乱?找死啊?!”
方原冲秦展使了个眼色,秦展一下冲进人群里,前去找随行的锦衣卫前来护卫。
方原呵呵一笑说,“范福,是吧!你算个什么鸟人,也配和我说话,让你们管事的,范永斗,还是范三拔来谈。”
正说话间,秦展带着随行的锦衣卫也杀到了,个个荷枪实弹,一排霹雳火铳对准了范家的家丁。
范福看着前来挑衅的方原,看不出众人的虚实,立马换了个嘴脸,赔笑说,“请两位爷等着,我立刻去回报!”
方原一把扯着他衣领,狠狠的摔在地上,一脚踩在他背心,取过一支霹雳火铳对准他的后脑勺,“我让你走了?这两个女人是我妹子,你敢强买强卖,该怎么赔?”
范福被枪口指着头,早已吓得脸色苍白,忙说,“这,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各位爷,饶命!”
方原冷声说,“你给我听清楚了,立刻准备十大锅白粥,今日所有流民有一个没吃到白粥,我立刻毙了你;还有,你踢人打人,立刻赔银子出来。”
范福忙令范家家丁前去准备白粥,又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两的碎银子,“爷,我只有这么多了。”
方原提着他衣领,连拉带踹的拖到了流民老者,还有两个女子前,喝令他跪下、赔钱。
范福冲着老者和两个女子连连磕头求饶,又赔付了一两银子。
老者和两个女子接了银子,冲二人连连道谢。
秦展打望着两个女子,满脸尘土都难掩出色的姿容,若是梳妆打扮后,那还得了?
他双眼微微一亮,看了看方原,数次欲言又止。
方原一行人押着范福在城门外等了半个时辰,几十个黑衣装束,全副武装的家丁簇拥着一个苍髯皓首的老者出了城门。
当先一人年约六十岁左右,满脸的皱纹,却遮挡不住双眼里透着练达的目光,不用说,这人就是范家的家主范永斗了。
被捆绑在边上的范福见范永斗到了,忙大喜说,“老爷,救我,救我!”
范永斗来到方原身前,也不看范福一眼,上下打量了方原一番,又瞧了瞧他身后举着一排火铳的锦衣卫,便知众人来头不小,忙挂上了笑脸问,“这位军爷是?”
方原冷声说,“我是锦衣卫百户方原,来贡市是与范家商议一笔大买卖。”
范永斗听说是朝廷的锦衣卫,微微一怔,方原这个名儿他也有所耳闻,就是在大同军镇的集市打伤他儿子范三拔,讹诈了三万两银子的方原。
他换做满脸的笑容说,“原来是方大人到了,既然是朝廷来谈买卖,我们进城慢慢谈。”
方原瞧了瞧贡市城墙上武装到牙齿的私人护卫,还有范永斗随行的家丁个个手持精铁腰刀、穿着皮甲,这个架势哪里是谈生意的架势,看来进了这个贡市,就是进了范家的圈套,是个鸿门宴啊!
方原此时随行只有二十名锦衣卫,贡市里至少估计也有上千的私人武装,双方的兵力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他在心里稍一合计,这个险,并不值得去冒!
方原也挂上笑脸说,“我还有军务在身,就不进城耽搁,生意在这里谈是一样的,哈!”
范永斗见他不进城,双眼露出一丝愕然,继而又堆上了笑脸,带着众人到了城外的茶水铺,令老板和闲杂人等全都远离。
范永斗清空了茶铺的诸人,邀请方原面对面的坐了,开门见山的问,“既然方大人多有不便,我们就直接谈生意吧!”
方原也不再转弯抹角,缓缓的说,“今次我们这几个锦衣卫前来贡市,就是替朝廷向范家买粮来了。”
范永斗微眯着眼说,“粮食?朝廷要多少呢?”
本来这次需要买粮十万石,但方原为了试一试范家的存粮,便伸出二根手指头说,“二十万石粮食。”
范永斗微微一怔,悠悠的品了一口茶,反问说,“这么大一笔粮食,朝廷用来做什么呢?”
“这个范永斗简直是大胆,身为一个朝廷商人,竟敢打听朝廷的军政方略!”
方原强忍着火气,当然也不会告知他实情,不紧不慢的说,“陕西大旱,军士、百姓都饿着肚子,朝廷要买粮食去往陕西赈灾。”
范永斗呵呵一笑说,“朝廷已有数年没在陕西赈灾,如今流寇遍地,怎么突然想起往陕西赈灾了?”
范永斗果然疑心很重,方原面上仍是平淡如水,“我仅仅是个锦衣卫百户,替陛下四处跑腿的,朝中大事岂能轮到我来过问?”
范永斗望了望众人,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方原、秦展互望了一眼,他笑得莫名其妙,令二人是看不透虚实。
范永斗笑了好一会,这才直直瞧着方原说,“方大人自进了这个茶铺,竟没说一句真话,这份撒谎的本事,范某人真是佩服,佩服。”
方原心中一突,反问说,“愿听凭范先生指教。”
范永斗站起身子,冷声说,“方大人,你们今次前来的不止锦衣卫,还有三百神机营,全留在开阳堡。方大人一来就挑衅范家,估计打的算盘是我范永斗愿与你们合作,就买粮;不愿合作,就抢粮,是吧!”
方原的心思被他看得一清二楚,连随行的人马也全无秘密,看来一进入山西地界,就被人给盯上了,他是不得不佩服这个汉奸晋商老狐狸。
范永斗又说,“其实朝廷这次买粮只需要十万石,方大人说二十万石,就是在试探我范家那点家底,是吧!”
这个范永斗,在短短的不到一个月时间内,就能得到朝廷第一手消息,果然消息灵通。
方原默然不语的继续品着茶。
范永斗又说,“方大人说是赈灾,其实是朝廷要令陕西的孙传庭部移师京畿,加强京畿防务,是吧!”
身为一个商人,竟然连朝堂大会上的决议都一清二楚,既然范永斗已知晓了,满清那边肯定也知晓了消息。
方原对那帮四处扩散消息的朝廷官员恨得是咬牙切齿。
范永斗继续说,“方大人也不是什么跑腿的锦衣卫,而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在朝堂上舌战群臣,威风得很啊!”
方原这下是真的服了气,竟然连大朝会上的经过都泄露得一干二净。以那帮文臣的尿性,绝不会主动提及朝会上被方原反驳得灰头土脸的丑事,能传出这种消息的,只能是在内廷。
看来内廷里还有满清的奸细啊!满清的谍报工作做得真是无孔不入,大明的军政战略在满清眼中,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而明朝对满清的战略计划确实两眼一抹黑,就如同一个瞎子打明眼人,还怎么打?
范永斗连珠炮似的言辞攻击说得方原是哑口无言,背心早已是冷汗淋漓。
方原是暗自庆幸方才多了一个心眼,没有草率的进入贡市那个陷阱,否则眼前十之八九已被范家给活捉了,押送去向满清邀功了。
范永斗冷笑着说,“方大人讹诈范家三万两银子,范家看在京城朝廷的份上,也就不计较了。至于买粮,近年山西也是大旱,范家也没有余粮,还请方大人回禀圣上,告知难处。”
方原听了,怒火已升到了脑门。
商人趋利,乃是人之常情,方原并没有太多苛责。
佛郎机商会那帮人往大明、满清两边都贩卖军火,甚至是战略性武器红夷大炮,也在他的容忍范围内。
但,这个范永斗身为汉人,在汉人土地上收割的粮食,却只卖给满清,不愿卖给大明,那就绝对与商人趋利无关,而是货真价实投靠了满清,祸国殃民的大汉奸。
双方谈判到此,方原再无话可说,暗暗已下了决心,以范永斗为首的八家晋商,必须尽数屠灭,家产充公,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茶铺外一个锦衣卫急匆匆的进来,冲秦展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秦展凑近了方原耳边,蚊语说,“老大,锦衣卫来报,在开阳堡外出现了一支五百人的蒙古雇佣军,远远的驻扎在堡外,打的是范家的旗号。”
方原一惊,不用说,这支蒙古雇佣军就是范家派去盯着开阳堡内锦衣卫、神机营的,不要说去抢粮,就是稍有异动,也逃不过蒙古雇佣军的攻击。
至此方原从京城带来的一切人马,还有全盘计划全在范永斗的算计之中,已处于绝对的下风,或许,只能灰溜溜的认输回京城复命。
范永斗慢悠悠的品着茶说,“晋茶虽不如川茶,但也别有一番风味,方大人,品尝过茶水后,范某人就不送了。”
方原恨恨的盯着眼前这个最大的汉奸奸商,恨得牙痒痒的,但贡市是八大晋商的地盘,拿范永斗半点法子没有。
“若方大人无事,范某人就不招待了。”
范永斗得意洋洋的瞥过方原一行人,领着护卫的家丁离去了。
“真的一切都在范永斗的算计之中了?”
方原头皮一阵阵的发麻,突然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不!至少还有一支军队没在范永斗的算计之中,就是留在向阳村的那支新式陆军。”
新式陆军自成军到如今已有一个月,所有最先进的火铳、火炮该是已经到位,现在就要看看景杰这一个月来练兵的成果了。
新式陆军还是初上战场,不如就拿晋商的运粮队刷刷经验,练练手吧!
第64章 小有成就()
这批粮食关系到满清入侵的军政大事,若是能抢夺了,至少能延迟满清入侵至少数月,抢粮是势在必行。
方原拉过秦展低声交代,令秦展留在贡市这里,偷偷的打听清楚今次往关外贩卖粮食,有多少晋商参与在内,全都记录在案,准备秋后算账。还有就是范家运粮的护卫人数、时间、路线。
他则独自前往向阳村,与景杰一行人汇合,先检验练兵成果,若是能够胜任战场的攻杀,便使用这支新式陆军,突袭范家的运粮车队。
方原与秦展约好了五日后在向阳村汇合,便单枪匹马,背着两支霹雳神铳纵马往向阳村疾驰而去。
他一路只在驿站住宿,两日后赶到了向阳村。
这个宁静的小山村是鸡鸭成群,鸟语花香。
方原走在村间的小路上,两边全是黄澄澄的稻田,入眼的尽是金色的乡村景色。
眼下已是五月的光景,还有三个月,就是农忙的季节,离满清再次入关,还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
“轰轰轰!”
连续三声炮响从远处传来,不用说,这是李宗泽这些天雄军旧部在练习炮击。
方原找了几个村妇,问明了景杰、李宗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