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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又怎样?”
“为什么肯普自己不向我提这个问题?”
“不知道。他在你来之前一小时给我打的电话。老实说,他的客人使我厌恶。我想,这次他们也会派来个带孙子的老妖婆。孩子晒太阳时,还得结她练习西班牙语;他让我告诉你,罗门清早前回不来.他有事,与你有关的什么事,明白吗?他还让我打听你们领导的名字,不知为什么光要名字。他还让你和这个古斯塔夫本人联系,然后给他去电话,他等着。”
“让他等到明天,反正现在晚了。”
“他说这件事应该今天夜里办妥。”
“那你于吗不早说?”
“因为我们的夜晚从三点开始,现在还不到两点。还因为你太美了,而我是西班牙人……如果你愿意,先到我那儿去一下,从那儿要电话,然后去‘阿尔阿姆布拉’”
中心台接通后二十分钟,克丽丝塔所要的慕尼黑电话号码被记录下来。一个人坐在布拉斯使所的一个房间里,锁着门,用同样的设备切断了线路。”
她和肯普没讲话,线路就断了。
“不要灰心,”布拉斯说,“ 这是西班牙,通讯糟透了。我敢说,这个电话你得打一夜。”
“谢谢你,布拉斯。”
真正的布拉斯·杰·利亚·富恩捷斯·戈莫拉这时正坐在城外一个昏暗的房间里,他是白天被送到那里的,在克丽丝塔来塞维利亚之前三小时。今晚扮演他的角色,把女人带到“阿尔阿姆布拉”,请她喝掺有伏特加的葡萄酒,早晨五点钟。天刚蒙蒙亮时送她回到“马德里”旅馆的那个人是恩里克,罗门的人,出身于共和主义家庭。
布拉斯离开她。请求服务员早晨为小猫备好牛奶,把一张钞票放在老头面前,要求在他回旅馆以前,不得在电话上给小姐接任何人。‘
克丽斯塔在“阿尔阿姆布拉”的两小时内,罗门顺利地查明,她给慕尼黑去的电话属于格贝尔特·莫尔辛。
他在慕尼黑的朋友,而不是华盛顿的侦察处所发的急电有了回音。某个名叫古斯塔夫。豪斯纳的的人冒充格贝尔特·莫尔辛住在慕尼黑,在国际电报电话公司工作,身分是斯堪的纳维亚国家问题顾问。
布拉斯受命给葡萄酒里放了点安眠药,使女人睡实,并不与任何人通电话.早饭九点把她带出旅馆,运到郊外的芬卡,那里饲养斗牛赛的公牛,使她既不能给马德里,也不能给慕尼黑打电话,直到有了特别信号对再放她。
然而,由于小猫咪咪乱叫,她醒了。
她醒来时是8点,马上给罗门去了电话。
但他不在家。他也不可能在家,因为这时他正飞往慕尼黑。
第四十七章 罗门(三)
他在慕尼黑中心的建筑物中找到了埃德·斯奈杰尔斯。
前往捷列津什特拉塞豪斯纳家的路上,埃德抱怨五角大楼简直像对待私生子一样对待侦察问题。没有任何讲究,我这个秘密人员也得在人前抛头露面。士兵用手指着我的人说:“这就是我们的间谍”。你试试在这种条件下开展工作?记得我们在杜诺万身边工作的时候.简直是黄金时代,那时一切都一清二楚,现在是一场糊涂。还得恭恭敬敬地与一年前还叫喊“万岁,希特勒”的将军们亲切招呼。
“一年半”,罗门说: “但这也不是上个世纪,你指的是那些将军?医生,还是军需官?”
“你思想太陈旧了”,斯奈杰尔斯微笑说:“简直落后于西班牙生活,波尔。我不关心医生、我与侦察人员打交道。我想:你一定听说过威廉?”
“他是谁?”罗门问,这时他再次清楚而亲切地看见克丽丝塔那张脸就在自己面前。
“没有?你真的没听说过威廉?”
“当然听说过”,罗门撒谎说。他了解斯奈杰尔斯的底细。这是个很随和的年轻人,绝不是苏格拉底.在情报部门中研究技术问题。他不能接近战略情报分析员和技术计算员,所以对他们特别尊敬。罗门对他是传奇人物。在情报部门中人人知道波尔的历史以及他现在领导着一个西班牙谍报站。这本身就说明他在侦察等级中的地位。但罗门这时也明白,斯奈杰尔斯不是他的同盟者。他清楚地意识到,他对他如此友好仅仅是因为他完全相信罗门突然飞往慕尼黑已得到批准。所以,在他尚未询问自己现在的五角大楼长官以前,应该把一切都办妥。不过,反正我有时间。当军人询问国务院和进行文件传递时,我来得及把应该作的一切部作好。事情应当在今天内办完,如果作不到,则我的全部事业就毫无指望。豪斯纳是职业家,这次是他失算的起点。
“这就是在总部工作的那个家伙”,罗门半信半疑地说: “依我看,他以前研究过俄国人吧?”
“他现在在我们这儿研究俄国人。”斯奈杰尔斯强调说。
“很抱歉,我认为,他过去研究什么与我们无关,重要的是要他现在认真地为我们工作。”
“他现在怎样?可靠吗?”
“我不能克服自己对德国人的不信任,波尔,我不能.就是这样。”
“你种种族主义音?”
“我是反法西斯主义音,和你一样。别逗我了。我不习惯开玩笑,我对一切都很认真。”
“我也很认真。”
“不,我不和你抬扛”,斯奈杰尔斯改正说。和波尔一样,从过去到现在,他一直在与别人的谈话中修正自己。上层人物们无拘无束,他们总是有啥说啥,即使违背公认的社会规范。“我不和你抬扛,波尔,德国人中有很正派的人。”
“是吗?”罗门微微一笑: “你说什么?希姆莱恰恰也认为犹太人中有很正派的人,但是,他们应该全部放到炉子里烧死”。
“你想以此说明什么?说我像希姆莱?”
“不,我想以此说明,德国人和别国人一样,是完全正常的人,就像你和我。但是.为什么他们中问产生了希特勒和戈林。这就是我想说的。还有,为什么在他们国内乌七八糟,杂乱无章,秩序乱得惊人的时候,他们允诺建立有纪律性的国家,仅仅为了这一点,就必须超越自己,消灭斯拉夫人和犹太人。别生气,埃德。胜利者应该有明确的立场。何况你还生活在德国。”
“是这样”,斯奈杰尔斯轻声表示同意,他现在无须苦苦思考答案,无须费力理解罗门话中的隐蔽含义。罗门说的是一句普通的话,可以表示同意,不必像傻瓜一样冒昧地和他顶牛。同周围的所有人一样,埃德最怕别人笑话。他说:“这点你完全正确。你知道吗,当我在星期日集市上看到我门的士兵,我不时感到痛苦。他们忘记自己代表的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美国。这样的投机行为,这样丢脸地与德国人交易.这样贪婪的发财欲,简直使你为我们的国家脸红。”
“他们都卖些什么?”
“食品。食物暂时还不行,当然不能和一年前相比。希特勒完全没有粮食储备。他们有大量火炮,子弹,步枪,炮弹、机枪,却奇缺面包.黄油和肉。”
“这使你惊奇吗?”
“当然!没有食品储备怎能进行战争?”
“他原以为,俄国人会养活他”
“如果失败了呢?他应该想到可能失败。”
“不”,罗门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如果’这个词。这个自命不见的狂热者认为,他的任何决定都必须实行,决不能有‘如果’。‘如果’这个词出自相信周围者的词典,而法西斯主义以自我为中心,他的基础是对别人一概不信任,只相信自己。”
说到这里,罗门立即想起施季里茨。我重复的他的话,罗门想。奇怪,他如此反对纳粹,简直让人感到惊异。如果不仅施季里茨一个人这样想呢?为什么德国没有像纸糊的房子一样倒塌呢?它不倒塌.是因为有许多聪明人为它服务,他回答自已。克丽丝塔是我曾经遇到的最聪明的女人,但她为肯普和古斯塔夫服务。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难道天使能完成魔鬼的任务。
“你听着,埃德,我和你去见的这个家伙,是个很厉害的人,并且很聪明。”
“你用他畏之如火的问题敲打他,他就不厉害啦。”
“他们到底伯什么问题?”
“如果你问:你们什么时候和蓝色师梯队一起去过俄国?难道这些西班牙人不害伯?”
“唉,正相反”,罗门微微一笑:“一点不怕。他们回答说,为了实现伟大的大元帅的意志,我赴前线反对布尔什维党。某某时间在某某地方打过仗,并由于在反对俄国人的战争中有功而得到某某十字勋章。埃德,那里照旧崇拜希特勒.并认为他是人类最伟大的天才。”
“不可能!”
“你愿怎么说就怎么说。”
“那为什么我们还与他们保持正常关系?”
罗门转向斯奈杰尔斯,又说了一遍:“埃德,那为什么我们还与法西斯分子佛朗哥保持外交关系?”
“大概因为西班牙是个进攻基地”。斯奈杰尔斯稍稍考虑一下:“很重要的战略进攻基地。直布罗陀和加的斯封锁着地中海。我们需要佛朗哥这头蠢猪,是为了不让俄国人进入大西洋。”
“也可能”,罗门表示同意,想了一下,说道:“那为什么我们当时要打希持勒?他本来能可靠地封锁俄国人!埃德。你为什么不说为你为什么不说我们本来就不该该消灭希特勒,而应该与纳粹分子达成协议!一起把俄国人赶回老巢,这岂非更合乎逻辑。天哪,为什么我们如此善于为鄙卑行为辩护?!难道我们冷淡无情的惯性如此之强。‘一切是怎样,就怎样’,只要不触及我?!”
“你要知道”,斯奈杰尔斯稍稍平心静气地说:“生活是个复杂的东西,上面知道作什么,他们看得远。眼力是个了不起的东西,波尔。鹰看见的东西大约是一般鸟的5倍。”
“你听着”,波尔驱赶着—直浮现在眼前的克丽丝塔的面孔,微笑说:“那个家伙很机灵,你懂吗?你刚才说,如果用纳粹主义的问题敲打他们,他们就会垮台.我怕这个方法行不通。”
“还要怎样才能行通!请相信我,我从早到晚和他们在一起。是坚信他能为我们工作的时候了,是在工作中检验他们的时候了。”
“那好。我们就像你说的那样试试看。当我们把这个莫尔辛。豪斯纳带走后,你就可以得到送给他的情报,现在我去和他谈谈。”
“我们试试。我问问威廉。他非常了解他们。”
“你相信他吗?”
斯奈杰尔斯微笑道:“如果我说我不相信任何一个德国人,那你又要说我是种族主义者了。”
“如果你说这样的话,我只能夸你立场坚定和对你我的理想忠诚。”
“当然,不相信,波尔。我怎么能相信他们的将军?但听说杜勒斯亲自把他接到华盛顿。”
“他什么时候把他按到华盛顿?这大概与纽伦堡法庭的工作有关。”
“当时好像还没有法庭。这是5月或6月的事。”
“今年。”
“去年。”
“天哪,罗门想,难道他们那时已经开始收集反对艾斯列尔和布列赫特的专案文件?我们那时与俄国人过往甚密。我们认为这些俄国人都是共产党员。而弗拉索夫各师中那些穿德国制服的非共产党人,是比希特勒还希特勒的希特勒分子,他们比为屠杀你们人民的人卖命的雇佣叛徒更可怕! ”
斯奈杰尔斯在捷列律什特拉塞的一所房子旁边缓缓停住车,扔掉烟头;问道:“你等—等?还是我们一起跟他走?”
“一起走。”
“那好。如果有大官来。我就在你面前碰鞋跟,这对他们很起作用。”
“快点”,罗门同意说;“告诉他,我是艾克的侄子,或是国务卿的舅舅。”
“比尔恩斯他能懂,而艾克比较困难。他们是非常认真的人,全部字母都念出来是艾森豪威尔。按我们的说法一下弄不懂。好,就讲是侄子。”
他们沿木梯上到三层,按响沉重大门上的门铃。罗门最担心那个坏蛋不在,而他必须明天返回马德里,他无权不回去,因为那样他设想的事情就全完了。我一定找到这个坏蛋,他对自己说,他哪儿也不会去。只是不能慌乱,那么,一切都会像应该的那样。
“谁在那儿?”一个女孩活泼的声音。
“从美国代表团来的”,斯奈杰尔斯答。
小链叮当一响,门开了。罗门看见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他的眼一下眯缝起来,田为她脸上的雀斑和克丽丝塔的一模一样。
“莫尔辛先生在吗?”斯奈杰尔斯问。
“爸爸!”姑娘喊道: “有人找你!请进。”
斯奈杰尔斯疑问地看看罗门,意思是进不进?也许,他们会被一下装进吉普车,拉到监狱。但是,波尔马上沿走廊进入客厅。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挂满斯堪的纳维亚、葡萄牙和法国南部小型风景彩画的墙壁。他一下认出画面上是马赛和里昂的风景,战前他经常到那里去,暑假期间在那里教过法语。
宽敞而陈设华美的房间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钢琴。看得出,这不是整体的一个零件,而是这里必需的一个物品:琴上堆满乐谱,琴盖打开,琴桥上放着一个巨大的乐谱夹,看来,他们正在清理音乐会的总谱。
莫尔辛轻轻地在罗门对面站起身,稳重地点点头,用纯正的英语问:“我能做些什么?”
“你能不能工作,这个我们稍后再定”,斯奈杰尔斯冷冷地答道:“现在就得准备好。”
“准备好?”莫尔辛有点惊奇地问; “我对你的理解是,应该准备好随时带走的东西?”
姑娘脸色煞白,走到他两前,半抱地依偎着父亲。罗门发现,她的双唇在抖动。
“这由你决定”,罗门说,“为防万一,带上牙刷、肥皂和羊毛衫。”
“我马上就准备好”,莫尔辛说完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女儿和罗门跟着她走去。
“你可以坐一下,上校”,斯奈杰尔斯转向罗门说:“我看着他。你现在休息一下。”
“我可以打电话吗?”莫尔辛从办公室回来,手里拿著羊毛衫,说道:“我应该预先说明,我……”
“不行,不能给任何人打电话,”罗门坚决地打断他 “还有你”,他看看姑娘:
“给谁也不能打电话。如果顺利,你爸爸两小时后既能回来,要是有人知道我们来过,对你们没有好处。”
“我会回来的,好孩子”,莫尔辛以无法言状的温情动作摸摸姑娘的脸,说道,“不要难过。”
“爸爸”,姑娘声音颤抖地说:“爸爸,怎样作能早点回来,你就怎样作,我一个人害怕。”
“是,好孩子,我尽我的能力工作。”
下楼梯的时候,罗门问:“你老婆在哪里?”
“她在轰炸时被炸死了。”莫尔辛回答,“在这整个惨祸结束前不久。”
“你和女儿两人一起生活?”
“对。我的儿子也牺牲了,”莫尔辛答道,“在东部前线。”
在吉普车中,罗门与莫尔辛坐在一起,问他抽不抽烟,听到客气的谢绝(脸部一动不动,就像唱戏的面具),问道:“你的真姓……”
“如果你来自美国站,就应该知道。”
“我知道的姓是古斯塔夫,”罗门回答:“但与我在我们的和威廉的文件中看到的,这样说吧,与提供者口中得到的有很大差别。就这样。你的名?”
“古斯塔夫·豪斯纳。”
罗门从袋中掏出小记事本,与布拉斯的一模一样(在马德里的最后一次会面时他赠给他的)看看与此事毫不相干的记录,但不让豪斯纳看见他写的是什么。而斯奈杰尔斯一定看到了记录本,并相应得出波尔已拟好计划的结论,要不然,为什么要往那里看?
“你的军衔?”
“少校。”
“那一年加入阿勃韦尔?”
“没加入阿勃韦尔,这不是党”,豪斯纳冷冷地回答:“我1935年受卡纳里斯海军上将邀请去过那里。”
“你只承担斯堪的纳维亚方向工作?”
‘大体是。”
“你的社会职业?”
“柏林大学讲师。”
“专业?”
“语言学家。”
“我感兴趣的是具体的东西。跟谁学的?在那里干过什么工作?”
“我的专业是挪威语和瑞典语。上过巴伦包姆教授的讲习班。在德国驻奥斯陆贸易代表团当过翻译。以后是《法兰克福报》驻斯德哥尔摩的记者。”
“在希特勒垮台前?”
“对。”
“在阿勃韦尔里你隶属于谁?”
“哈塞少校。后来是比金勃罗克上校。”
“我要的是活人,而不是死人。”
“哈塞活着。”
“他真的活着?”罗门转向斯奈杰尔斯:“我们有他的材料吗?”
“我们现在查查”,斯奈杰尔斯回答:“是里哈德·哈塞,还是韦尔纳·哈塞?”
“不要以为我是小孩”,豪斯纳回答,“我在你们手中,所以,请你们询问,但不要耍花招。哈塞叫汉斯,住在汉堡,在报界工作。”
“这是家?”罗门问:“你们威廉把他派到那儿去的?”
“只有将军在场我才回答这类问题。我准备讲自己,关于工作,你应该理解我,只有将军批准.我才有权讲。”
“回答我的问题。’罗门打断说:“我能问什么,不能问什么,用不着你多说。”
“你对我理解得不对,上校。”豪斯纳回答说:“你愿问啥就问啥,但我只回答与我理解的军官荣誉不相矛盾的问题。”
“你尊重军官荣誉准则吗?”罗门问。
“和你一样。”
“我们的军官荣誉准则不允许杀害儿童,不许在囚室烧死犹太人,或仅仅因为有人持不同思想信念而把他们在广场绞死”,斯奈杰尔斯插话说。
“不要把党卫队和军队混为一谈。”豪斯纳说。
“有什么区别?”罗门耸耸肩:“同样的犯罪组织,你看看纽伦堡法庭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