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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骨拼图-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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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观摩讲解的时间到了。”医生说。

莱姆看着泰勒摊开的手掌。

“这就是第四颈椎骨,和你脖子里折裂的那块一模一样。看到根部的小尾巴了吗?”医生把这块骨头拿在手里翻来覆去转了好一会儿,又问莱姆:“你看到它会有什么联想?”

莱姆很敬重泰勒,因为泰勒从不把他当成孩子、白痴或残疾的人,但这天他实在没有心情玩这种益智游戏,他没有答话。

泰勒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的病人中有人认为它像一条黄貂鱼,有人说它像一艘宇宙飞船,还有人说像飞机,甚至像卡车。每当我问这个问题,人们总把它比拟成某种巨大的东西。从没有人说:‘噢,这只是一团钙镁化合物罢了。’你明白吗,他们不喜欢这种想法——导致他们生活在人间地狱里的东西竟是如此的渺小细微。”

莱姆怀疑地瞪了泰勒一眼,但是这位性情温和、头发灰白的医生早已是对付脊椎损伤病人的老手,他和蔼地说:“不要让我失望,林肯。”

泰勒举着那块骨头凑近莱姆的脸。“你一定觉得很不公平,这么一个小东西竟然给你带来这么多不幸。但是,忘掉它。忘掉这一切。我希望你记住意外发生前的日子,记住你生命中美好与痛苦的一切,快乐、悲伤……你会重新感受到这些东西。”医生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但是坦白说,我现在看到的却是一个万念俱灰的人。”

泰勒把那块脊椎骨留在莱姆床边的桌子上,似乎是不经意间遗落在那里的,可是莱姆知道这是他设计好的动作。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每当莱姆为是否要以自杀结束生命而犹豫不决时,就会盯着这块小骨头。它已经成为泰勒意见的象征——代表赞成活下去的一方。但是最终,这一方还是输了,医生的话再有道理,也抵挡不住日复一日林肯·莱姆切身感受到的痛楚、绝望和悲伤。

他把目光从那块骨头上移开,转向阿米莉亚·萨克斯,对她说:“我想要你再回想一次现场的情景。”

“我已经把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你了。”

“不是‘看’,我想知道你当时的感觉。”

莱姆还记得过去无数次勘察犯罪现场的感觉。有时,的确会发生奇迹。当他四下巡视的时候,某种关于嫌疑犯的想法会突然跳进他的大脑,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这样。行为学家开口闭口都是行为分析,好像这是他们发明的一样,但刑事鉴定学家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这样做了。走格子,走在他走过的地方,发现他留下的痕迹,体会他当时的心境——当你走出犯罪现场的时候,你对他的了解将有如肖像画一般清晰。

“告诉我,”他追问道,“当时你有什么感觉?”

“不安,紧张,燥热。”她耸耸肩,“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对不起。”

如果他的身体能够活动,莱姆一定会从床上跳下来,抓住她的肩膀猛烈摇晃,口中大喊:“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肯定知道。为什么你不配合我?……为什么不理会我?”

忽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她还在那间充满蒸气的地下室里,闻着难以忍受的气味,围绕着T。J。被摧残得不成人形的身体转来转去。通过她拇指上掐出的一道道血印,通过她刻意保持的疏远他的态度,他看到了这一点。她厌恶那间令人恶心的地下室,她痛恨他时刻提醒自己,她生命的一部分仍然滞留在那里无法自拔。

“你此刻正在走过那个房间。”莱姆说。

“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帮上什么忙。”

“合作一点,”他强压住火气,露出微笑,“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她的表情凝住了,然后说:“那是……只是我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但只有你到过那里,其他人没有。快说吧。”

“那里有种让人惊恐的……”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的措辞太笨拙。

不够专业。

“我感觉……”

“有人在看着你?”莱姆问。

她吃了一惊。“是的,就是这种感觉。”

莱姆也有过这种感受,而且不止一次。最近的一次是在三年半以前,他正俯身趴在那个年轻警察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旁,夹起他制服上的一丝纤维。他确实感觉到有人就在他附近,但实际上没有,只有一根巨大的橡木梁柱选择在那一时刻吱吱嘎嘎地断裂,挟带着泥土轰然落下,把全世界的重量都压在林肯·莱姆的第四颈椎骨上。

“你还想到什么,阿米莉亚?”

她不再抗拒了。紧绷的嘴唇放松下来,目光飘向那张卷曲的《夜莺》招贴画,看着小饭铺里的那些孤独或安于独处的人。她说:“呃,我记得当时对自己说:‘天啊,这地方真是老旧。’看起来就像在照片上才能见到的那种世纪初的老厂房,而我……”

“等一下,”莱姆叫道,“让我想想。老旧……”

他的目光移动到那张兰德尔测绘地图上。先前他判断那名不明嫌疑犯对纽约的历史很感兴趣,而T。J。科尔法克斯遇害的那幢建筑很老旧,还有发现第一位受害人的那条铁路隧道也一样。以前纽约中央列车是在地面上行驶的,曾经多次发生行人穿越铁路被撞死的不幸事件,十一大街还因此获得“死亡大道”的称号。后来迫于公众压力,铁路才不得不转入地下运行。

“还有珍珠街,”他自言自语,“是早期纽约市的主要街道。为什么他对老东西这么感兴趣?”他问塞林托:“特里·多宾斯还在和我们合作吗?”

“哦,那个神经科医生?是,去年我们还在一个案子里合作过。说到这儿我想起来了,他还问起过你的情况。他说给你打过好几次电话,你从来没……”

“好了,好了,”莱姆说,“把他请到这里来。我想听听他对嫌疑犯八二三的看法。接着来,阿米莉亚,你还想到什么?”

她耸耸肩,但态度已不像刚才那么冷淡了。“没了。”

“没了?”

她到底把感情都藏到哪里去了?他纳闷,同时回想起布莱恩有一次在第五大街看到一位艳丽女人招摇过市时说过的话:“包装越漂亮,越难打开。”

“我不知道……对了,我记得当时想到过一个念头,不过没什么意义,它不像是一种专业的判断。”

专业……

这就是你给自己设定的判断标准,不是吗?阿米莉亚?

“说来听听。”他对她说。

“当时你不是叫我假装成他?后来我不是发现他站在后面望着她吗?”

“说下去。”

“呃,我在想……”有那么一瞬间,她那美丽的眼睛似乎一下子充满了泪水。莱姆发现,她的眼睛是蓝色的,闪耀着彩虹般的光泽。但很快她就控制住自己。“我在想,不知道她有没有养狗,那个姓科尔法克斯的女人。”

“狗?为什么你会想到狗?”

她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有个朋友……好几年以前了。我们曾谈过合养一只狗,呃,如果我们住到一起的话。我一直想要一只狗,一只牧羊犬,一定会很有趣。我的朋友也这样想,在我们相互还不认识之前就这样想了。”

“一只狗。”莱姆的心脏震动了一下,好像夏天撞在纱门上的甲虫,“后来呢?”

“我想那个女人……”

“T。J。。”莱姆说。

“T。J。,”她改口说,“我只是觉得很伤感……如果她养宠物,不管是什么,她都再也不能回家看它们、再也不能陪它们一起玩耍了。我没有想到她的男友或丈夫,只想到宠物。”

“但是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些,想到狗,想到宠物?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

沉默。

终于,她说:“我想大概是因为看到她被绑在那里……而我在揣摩他是怎样站在一旁看着她。他就站在那两个油槽之间,好像正在观看一只关在兽笼里的动物。”

莱姆凝视着气相色谱分析仪电脑屏幕上一闪一闪的波线。

动物……

氮……

“大便!”莱姆大叫一声。

所有人都转头望向他。

“那是大便!”莱姆盯着屏幕说。

“对,就是这东西!”库柏说着,用手拢拢落在面前的头发,“全是氮,这是粪便,泥土里含有年代久远的粪便。”

突然,林肯·莱姆又找到了从前曾经有过的那种灵感。一幅景象跳进他的脑海里,那是一群小羊的画面。

塞林托问:“林肯,你没事吧?”

一只羊,悠闲地游荡在大街上。

好像正在观看一只关在兽笼里的动物……

“托马斯,”是塞林托的声音,“他没事吧?”

关在兽笼里……

莱姆能描绘出那只逍遥自在的羊的样子,脖子上挂着一只铃铛,后面跟着十几只同类。

“林肯,”托马斯焦急地呼唤着,“你在流汗。你还好吗?”

“嘘……”莱姆制止他们。

他感觉到汗珠顺着面颊涔涔落下。灵感来临与心脏衰竭的症状竟然如此相似。快想,快想……

骨头、木柱和粪便……

“有了!”他喃喃地说。那是“犹大羊”,正带领着同类走向屠宰场。

“牲畜饲养场,”莱姆向在场的人大声宣布,“她被关在某个牲畜饲养场。”

第十三章

“曼哈顿没有牲畜饲养场。”

“是过去的,朗,”莱姆提醒他,“旧的东西让他兴奋,让他激情澎湃。我们要考虑的对象是老饲养场,年头越久越好。”

在莱姆为写书做研究时,曾读过一篇关于绅士大盗奥尼·迈顿被控杀人的记载:他被指控在地狱厨房的自家门外开枪打死了一名和他竞争的私酒贩子。迈顿没有被定罪——至少为这件事没有。他登上证人席,用他悦耳的英国腔在法庭上大谈背叛行为。“整个事件都是我的对头一手捏造的,他们所说的关于我的一切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尊敬的法官大人,你知道他们让我想起了什么吗?在我家附近,地狱厨房,常常可以看到成群的羔羊被带领着穿过街道,从饲养场走向四十二街的牲畜屠宰场。你们知道是谁带领它们吗?不是狗,也不是人,而是它们中的一只,一只脖子上系着铃铛的‘犹大羊’。它带着羊群走上斜坡,但在最后时刻它会停下来,让其他羊走进屠宰场。我就是一只无辜的羔羊,而那些指控我的证人,他们都是犹大羊。”

莱姆说:“班克斯,给图书馆打电话。那里一定有历史学家。”

年轻的警探打开移动电话,拨了号码。当他通话时声调降低了好几度。在向对方说明要求后,他停止不语,目光盯着纽约市地图。

“怎么样?”莱姆问。

“他们去找人了。他们有……”那头有人回话了,他连忙低下头,把要求重复一遍。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对房间里的人说:“他们找到两个地点……不,是三个。”

“电话那头是谁?”莱姆叫道,“你在和谁通话?”

“市档案馆的馆长……他说曼哈顿曾有三处大型牲畜饲养场,一个在西区,在六十大街附近……一处在哈莱姆,是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使用的;还有一处在下东区,是独立战争时期的。”

“我们需要地址,班克斯,确切地址!”

班克斯凝神细听。

“他无法确定。”

“他为什么不去查一查?叫他查一下!”

班克斯回答:“他听到你的话了,长官……他说,去哪儿查?到哪里查这些地址?他们没有当时的电话黄页。他正在看……”

“商业区的人口统计图上不会有街道名称,”莱姆抱怨道,“这是明摆的事。叫他猜一猜。”

“他现在就正在这么做,他在猜呢。”

莱姆吼道:“好,那就叫他猜快一点。”

班克斯听着电话,不停地点头。

“怎样、怎样、怎样、怎样?”

“大概在六十街和第十大街。”班克斯说。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说:“靠近哈莱姆河的列克星顿大道……还有……曾经是狄兰西农场所在地,那里离狄兰西大街近吗?……”

“当然很近。从小意大利一直到东河,好大一片,绵延好几英里。他不能把范围缩小点吗?”

“在凯瑟琳街附近,拉斐特街……沃克街。他不能确定。”

“就在法院附近。”塞林托说。然后告诉班克斯:“叫霍曼的人行动,要他们分散开,搜索那三个地区。”

那个年轻警探打完电话后,抬起头问:“现在怎么办?”

“等。”莱姆说。

塞林托喃喃地说:“我最讨厌等了。”

萨克斯问莱姆:“我能借用一下电话吗?”

莱姆点头示意他床边桌子上的电话。

她犹豫了一下:“那边还有别的电话吗?”她指着走廊问。

莱姆点点头。

她以优美的姿态走出卧室。通过走廊里镜子的折射,莱姆能看到她的身影,看到她一脸严肃,郑重其事地拨下电话号码。她打给谁?莱姆很好奇。男友?丈夫?还是托儿所?在刚才提到“朋友”和她想养牧羊犬的时候,她为什么犹豫了一下?莱姆敢打赌,这背后一定有故事。

不管她是给谁拨的电话,那人不在。莱姆注意到当确定电话无人应答时,她的眼睛变成了一对深蓝色的水晶。她抬起头,透过满是尘埃的镜子捕捉到他注视的目光。她转过身去,把话筒挂回到话机上,掉头走回房间。

足足有五分钟的时间,房间里一片沉寂。莱姆身上缺乏一般人具有的消除紧张的机制,在没丧失活动能力之前,他一紧张就狂躁地走来走去,搞得整个资源组的警察跟着发疯。现在,他只能活动眼球,让目光在兰德尔的纽约地图上来回移动。与此同时,萨克斯把手伸到巡警帽下面不停地狂搔头皮,而梅尔·库柏则在给证物编目,平静得有如一名外科医生。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最后,打破沉寂的是塞林托的手机铃声。他听了一会儿,原本凝重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找到了!霍曼的手下在十一街和十六街的交会处,听到附近有女人的尖叫声。目前还无法确定准确位置,他们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

“穿上你的跑鞋吧!”莱姆对萨克斯说。

他看见她的脸沉了下来。她瞟了一眼莱姆的电话,好像它随时都会响起,传来上司“暂缓行动”的命令;然后她又看向塞林托,但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特勤小组的战术地图,研究西区的街道。

“阿米莉亚,”莱姆说,“我们已经失去了一名人质,情况很糟,但我们不能再让任何人牺牲了。”

“如果你看到她,”她低声说,“如果你看到他对她所做的……”

“我看到了,阿米莉亚,”他冷冷地说,无情的目光中充满了挑衅,“我看到过发生在T。J。身上的不幸,看到过尸体被塞在汽车后备箱里一个月后变成的模样,也看到过整整一磅C4炸药给人的手脚和面容造成的伤害。我到过快乐岛俱乐部火灾现场,八十多人在那场大火中死于非命,我们用拍立得相机一一拍下死者的脸,拍下任何能找得到的残存肢体,好让他们的亲人辨认——没有人能走过那一排排的尸体而不发疯,只有我们例外。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他深吸一口气,强忍住颈部传来的剧痛。“你明白吗?阿米莉亚,如果你想熬过这一行……如果你想熬过人生,你就必须学会忘记死者。”

房间里的其他人一个个停下手里的工作,把目光集中到他们两人身上。

阿米莉亚·萨克斯现在笑不出来了,连礼貌性的微笑都装不出。她费了好大工夫,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神泄露出内心的想法,但那双眼睛就像玻璃一样透明。他的这番话真的激怒了她。她拉长了脸,整个人都笼罩在愤恨的情绪中。她拨开散落在额前的一绺红发,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耳机对讲器,径自向外走去。走到楼梯口,她又停住脚步,回头狠狠地瞪了莱姆一眼。莱姆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漂亮女人的冷笑更让人不寒而栗的了。

不知什么原因,莱姆发现自己心里想的是:欢迎归队,阿米莉亚。

“你有什么?你有好东西、好故事、好照片吗?”

那个背影坐在曼哈顿东区的一家酒吧里。这里是第三街——对城里人而言,这里就像是乡下的购物集市。这是一家肮脏破败的小酒馆,一度曾是野心勃勃的雅皮和摇滚歌手的聚集中心,但是现在,只有本地衣衫褴褛的穷鬼才会光顾,吃一顿变味的鱼排和不新鲜的沙拉当晚餐。

斜倚在吧台上的那个男人,皮肤黑得像多结的乌木,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和一身鲜绿的西服。他侧身凑近那个背影:“你有消息,有密码,有信件?你他妈的到底有什么?”

“老兄,哈哈。”

“你打哈哈的时候并不是真的在笑。”弗雷德·德尔瑞说。他的身高足有六英尺四,除了偶尔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外,很少露出笑容。他是联邦调查局曼哈顿分局的得力干将。

“不,老兄,我是没笑。”

“那么你到底有什么?”德尔瑞伸手捏了捏夹在左耳根上的香烟头。

“这需要时间,老兄。”那个个子矮小的男人说着,挠了挠他油腻腻的头发。

“但你没有时间。时间宝贵,时间飞逝,时间是你没有的东西。”

德尔瑞把他的大手伸到摆着两杯咖啡的吧台下面,一把掐住那个背影的大腿,直到他疼得叫出声来。

六个月前,这个小个子男人因贩卖军火而被抓获,当时他正试图把一批M…16自动步枪卖给两个右翼激进分子,不巧的是,买主恰好是美国烟草枪械管制局的卧底探员。

当然,联邦政府对这个形象猥琐、小眼乱转的小角色没兴趣,他们想知道的是给他供应枪支的源头。烟草枪械管制局沿着这条线索向上游追查了一段时间,但没有什么收获,于是他们把他交给了德尔瑞——联邦调查局里首屈一指的线民专家,看看他能不能让那家伙吐出点有用的东西。可是至今为止,他除了证明自己是个可恶、下作的杂碎外,显然没有任何消息或密码可以提供给联邦政府,连个狗屁都没有。

“你想免予起诉的唯一出路,就是提供我们一些漂亮、精彩的东西,这不是我们谈好的吗?”

“我只能说,现在我真的拿不出任何线索给你,不过,只是现在。”

“不对,不对,你小子已经有事情可说了,我可以从你的表情上看出来。你一定知道了什么事情。”

一辆公共汽车带着嘶嘶的刹车声在酒吧外面停下,一群巴基斯坦人从车上下来,涌进了酒吧。

“该死的联合国会议,”那个背影嘟囔着,“他们到这儿来干什么?这个城市已经够拥挤的了。全都是这些外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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