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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给嬷嬷养老送终呢!”
金陵鸣珂寓深处的徐府近来格外热闹,数丈之外就见正门外两株枝繁叶茂的古槐下停满了车马,将整个巷口围的水泄不通。偃武赶着车,不慌不忙,一掣马缰,在距人群稍远处停车,然后跳了下来,手上高擎着红帖,一厢高声喊着:“闪开闪开!”一厢寻空隙奋力挤过了人群,窜进了门房。
陆府的热闹事出有因。十一月头上乃是老定国公原配夫人、吏部尚书徐敞与翰林侍讲徐敬之母的寿辰,徐府自十月下旬开了筵席,招待金陵城内外前来贺寿的亲朋好友。直到十一月初三这天正日子,徐敞的同僚们齐聚徐府,先同徐母贺了寿,献了礼,前往西园去听堂会。戏演到后晌,檐下摆的白菊红枫、山茶蜀葵等各色盆景,也蔫的蔫,谢的谢,不复姹紫嫣红之态。唯有西园池子上的水榭里,依旧是红幔绿帐,彩幡飘飘。雕花围栏圈成的戏台上,扮演李香君的家班女旦正斜倚围栏,臻首微垂,含羞带怯地唱一出《眠香》:“楼台花颤,帘栊风斜,倚着雄姿英秀。春情无限,金钗肯与梳头。闲花添艳,野草生香,消得夫人做。今宵灯影纱红透,见惯司空也应羞,破题儿真难就。”
余音袅袅,她轻阖朱唇,眼神溜溜地冲人群里扫了一圈,眸子里似喜还嗔,既柔且媚,勾得观者无不如痴如醉,轰然喝道:“好!”
阁子里听戏的女眷们也留了神,纷纷打听这个李香君是何人所扮,知道是蜀地人,自幼在家班里养大的,叫荇春。又夸她水磨腔开腔绵柔,收音也是又纯又细。左都御史家的秦少奶奶见左右无人,悄悄牵了徐二奶奶宋氏的衣袖,两人到窗台下站定。
秦氏道:“也是奇怪,我怎么瞧着这个荇春眼睛时不时地往台下你家二公子身上瞄,别是两个人又有了什么首尾吧?”
宋氏身子一晃,细细的手指将帕子绞来绞去,面上却不露分毫,强笑道:“有的没的,谁管他?祖母和婆婆都瞧着他们徐家的孩子跟眼珠子般,谁也不能说一句。二叔父进了内阁,公公一高兴,还送了两个丫头给大公子,气得我家那个成天指桑骂槐,说爹‘只疼侄子,不疼儿子’。这两天就和这个荇春混上了。罢!罢!大家子的公子少爷哪个不是整日捧戏子,逗相公,我还乐得清静呢!”
秦氏道:“徐三爷倒是个好的。”
“他?”宋氏拖着长长的调子,鼻子里嗤了一声,道:“人人都夸他,不过看他生得好,在外头斯斯文文的,实际上怎么个样儿,你还不知道?十七八的人了,文章上也不肯用心,家里长辈爱答不理,倒是把撒钱的好手。整日里不是斗鸡走狗,就是吹拉弹唱,一天也没个正形。认真计较起来,连我家二爷还不如呢!”
秦氏道:“也的确是生的好,我见过两回,比女孩儿还清秀,又是徐尚书的老来子,不怨你们全家这样纵着。不过实在是纵得太过了,他也有十八了吧,怎么还不见有人给说亲?”
宋氏道:“原本也曾相看了几家,只是他自来眼界极高,都不肯点头,这一两年来,朝廷的事,也没个准数,自然就耽搁了––如今嘛,他连个功名也没有,又和愍王有层亲戚关系,哪家敢把小姐许给他呀?”
曾经的梁帝在周军进城后,被废黜为愍王,罗夫人所出的徐大小姐便是愍王侧妃。认真论起来,徐三爷只是愍王妃的堂弟,尚不及徐二爷这个嫡亲兄弟来得近,却可怜他在亲事上受了拖累。秦氏心里惋惜,这话却是万万也不敢和宋氏提的,于是只咂了砸嘴,摇一摇头。
宋氏左右一望,背着人用指头点了点西边,又压低了声音道:“你还不知道,我们这个三爷,没日没夜地和隔壁那一位混在一起,两个男人家,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都快被府里下人戳破脊梁骨了。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为的攀龙附凤,实际上呀,哼!”
宋氏话里的未尽之意令秦氏也怔住了。她用帕子掩着嘴,骇笑道:“这……也不能吧,毕竟贵府也是城里数得上的人家。人家是龙子凤孙,就当一阵风似的去了。万一传出什么话来,两位徐大人在朝堂上可是没脸!”
“龙子凤孙”四个字,听得宋氏甚是刺心。想当初还是大梁朝的江山时,人人提起定国公府,都称龙子凤孙,不过一眨眼,龙子凤孙变成了亡国降臣,天上的云成了地上的泥,平日见着北边来的官家女眷,可是丁点底气也没有。
“……可不是呢。”因为无话可讲,宋氏只能敷衍了一句。然而想到徐三公子的荒唐可怜之处,顿觉二公子那点风流韵事也无伤大雅了,于是远远对人群里望过来的二公子承辉点了点头,又用染着蔻丹的纤纤玉指点了一点,抿着嘴笑了。
徐承辉眼睛瞧着宋氏,心不在焉地听着小厮在耳边低语,随后他挥手命小厮退下,起身往阁子里走来。经过宋氏身边时,在她腰身上悄悄捻了一把,便面不改色地往罗夫人面前去了。
罗夫人原本是坐在徐母下首一桌,陪着各家女眷说话,因见众人脸上神色都不大对,太太们只是抿着嘴笑,小姐们用团扇遮了脸,眼神乱飘——便暗叫不妙——一回身,果见徐承辉大模大样、左顾右盼地往女人堆里来了。她眉头一皱,压着声音呵斥道:”混帐,哪里你都敢乱闯的各家小姐们都在,你还不赶紧避开”
“都是通家之好,各位姊妹们也是时常见的,母亲大惊小怪了。”徐承辉惫懒地一笑,惹得各位小姐面红耳赤,他见罗夫人脸色已是非常严厉了,于是不敢再造次,正色说道:“是前头又收了些贺礼,库里却放不下了,想要再腾几间空屋出来……还请母亲亲自去看看。”
罗夫人被他这一席话说的莫名其妙,当着人也不好问,只得同众人告了辞,领着徐承辉往阁子后头一间无人的亭子里来,问道:“你又闯了什么祸,还敢在老太太面前胡言乱语?我昨天才腾了几间空屋出来,何曾又缺库房放贺礼了?”
“母亲明察秋毫。”徐承辉哈哈一笑,亲自用袖子将石几上的灰扫了一扫,请罗夫人坐下,这才说道:”的确是有件事,不便在众人面前提起。只是这可不是儿子闯的祸——原是我先头从外面回来,碰见有人往门房搬贺礼,还附了一张拜帖,写的是‘真定冯氏谨拜’云云。我想那真定冯氏,不就是已经故去的姨丈吗?姨母姨丈两位都殁了,又哪来的冯氏遂叫小厮去打听了,原来是冯家表妹两年前就投了金陵来,却被母亲安置在藏露山一间姑子庙里头!”他停一停,说道:“母亲此举,可是很不妥啊。”
罗夫人先是一惊,听到后来,脸色便平静下来,说道:“原来如此,我还当什么大事……这件事我也是没有法子,当初真定被攻破,金陵流言蜚语的,都说是当时的周军挟持了柔姐,逼得你姨丈主动投诚,开了城门,皇上……愍王因此还迁怒到你父亲,我为了避嫌,只好将柔姐先送到庵里去住,这两年乱纷纷的,也没顾得上去接她。”
“不是顾不上,是母亲不愿意吧?”徐承辉悻悻地笑道,“自大姐姐跟着愍王被黜,母亲在府里行事是越发艰难了,自然麻烦少一桩是一桩,但也不好将柔妹妹扔在山里不闻不问呀。”
罗夫人嘴角微微一抽,眼眶便湿润了,她摇一摇头,哽咽着说道:“你当我愿意吗?柔姐虽然在山上,好歹过着清静日子,我的云姐儿,好好的贵妃娘娘,说没就没了,整天过得提心吊胆,连给她祖母送礼,都得偷偷摸摸……我这心里,真恨这些周人恨得牙痒……”
徐承辉见惹得罗夫人伤心,也颇多愧疚,又担心被人听见,忙劝阻了,又岔开话题说道:“……单说柔妹妹的事:您可知道柔妹妹送来的贺礼是什么”
“什么?”
“是一扇绝好的顾绣屏风。”徐承辉的嗓音里含着隐隐的兴奋,连罗夫人也察觉到异样,收了眼泪抬起头来,还未开口,却见宋氏也且走且望地过来了,心知她是提防着承辉与丫头厮混,特意跟了过来,罗夫人心里不喜,板着脸,等宋氏拜见了,这才对承辉说道:“你说说,这个顾绣又有什么名堂。”
承辉见宋氏一双妙目只在自己身上打转,便对她安抚地一笑,才对罗夫人说道:“这个顾绣,虽说是绝品,咱们府里却也没人爱好那个。我是不记得哪一回听三弟说的,隔壁王府里的太妃娘娘,最爱顾绣。她还曾经赏过三弟一个荷包,便是顾绣的虫草纹样。今天我看柔妹妹送来的那一幅,技艺十分精妙,比三弟的荷包却是好了不知几倍还多。”
罗夫人点头道:“说起来,你姨母身边有个乳娘,原本家里是做绣纺的,因家道中落,才投身到我家做了下人……这人夫家原是姓杜的。”
“正是这个杜氏了!”承辉拊掌笑道:“这样一个人接进府来,日后等太妃寿诞,命她绣一副观音像送去王府,岂不是很好至于姨丈的事,更好办了,如今朝廷急着安抚前朝旧臣,已命人做了一本【忠臣良将谱】,听说姨丈也在备选之列。咱们将柔妹妹接回来,叔父在朝中兴许还面上有光哩!柔妹妹一个女孩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怕人说闲话不成大不了日后赔上几千两的妆奁,替她择一户人家便是了。”
罗夫人听他这一番剖析,似觉有几分道理,但又隐约有些担心。前思后想,不能决断,见承辉一双眼殷切地看着自己,背后宋氏又捻着衣角,满脸狐疑猜忌,罗夫人反而颇觉得快意,遂大度地一笑,说道:“那便依你––只是柔姐既然要送礼,却也不提前同我说一声,很是有些不知礼数。”罗夫人嘴角一耷,不满地说道。
徐承辉暗暗地想:她不知礼数,难道不是被你逼的?却也不好去责怪罗夫人,因而只是一笑,便自去安排人往餐露庵接人去了。
却说罗夫人被徐承辉怂恿得动心,一边着人悄悄地往餐露庵去取寄柔回家,一边又心里着实没底。忐忑地过了半天,待到夜幕降临,那水榭上的堂会歇了,宾客散尽,家丁们一哄而上,将彩棚尽数拆卸了,又把百十来个盆景搬到后巷,只等明早附近的百姓来取。
徐府便只剩下自家众人,被大老爷徐敬、二老爷徐敞领着,蜂拥着往徐母所在的上房里来替她拜寿。徐母欢欢喜喜地受了,又叫上房里重新开了几桌精细席面,吃罢酒,叫人将连日来宾客们所送的寿礼摆出来,一一品评。徐敬、徐敞两个深知老母的喜好,也上来凑兴,一个说这一套斗彩鸡缸杯绘功精湛,一个说那一只粟纹绽花的犀角杯质地滋润。徐母便笑着吩咐左右道:“罢了,我记得前年过寿时,库里收过一个鸡翅木的十锦槅子,取出来将这一套鸡缸杯和犀角杯都摆上,兴许你们老爷看着它们的面子,多来与我请安也是未知。”
众人便都捂着嘴偷偷笑了,徐敬、徐敞告罪不及。徐母又指着丫头手里捧着的红漆托盘问道:“那是个什么?拿来我仔细看看。”
丫头将托盘里的物件奉上,徐母一看,见是一尊寿山石的水月洞天五龙抢珠摆件,纹理极细腻,雕工也极秀凌。徐敞也觉大有意趣,问徐承辉道:“这是哪一家送来的?可有拜帖?”
徐承辉略一踌躇,如实答道:“并没有拜帖。是愍王府上昨个夜里遣人送来,侄儿亲手接的,因此并没有上礼单。”
徐敞便不说话了。承辉心里有些吃不透,瞧一瞧徐敬,又瞧一瞧徐母。徐敬却更是无话可说。只徐母叫丫头捧着那摆件走近,看了一回,终于阖了眼睛,摇头叹息道:“也难为她,这么多年了,家里哪一个人过寿,都有礼送过来。只是这摆件毕竟曾是宫里御用的,我留下它,也不能擅用,还是叫人给送回去吧。”
徐母态度甚是坚决,徐敬、徐敞两个自无不从。唯有座下众人,如罗夫人,为自己女儿委屈难过的,又有如宋氏,见徐家人如此薄情,颇有些兔死狐悲的念头,却敢怒不敢言的,都只得装聋作哑,自去吃酒说话。却听杯盘碗盏撞击的轻响中,夹杂着轻轻一声冷笑,徐敞“啪”一声,重重将银箸放在桌上,气道:“孽障!你又是哪里不自在了?”
不消说,徐敞这一句孽障,骂的便是徐三公子承钰了。
徐承钰这一向,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往日总被徐敞关在家里读书,烦闷不堪,好不容易等到徐母大寿,便如同挣开了锁链的野驹,趁着徐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拼了命的撒欢。晌午府里唱堂会,他便寻隙溜出门,被隔壁的庆王世子领着一群纨绔灌得人事不省,在庆王世子书房的卧榻上一觉睡到天黑,这才记起晚上还有家宴,惊得出了一身冷汗,顺手扯过一件外裳,跌跌撞撞地来了上房,混在人堆里––人家磕头,他也磕头,人家落座,他也落座––只是到底酒吃的多了,神思昏昏,一手捏着银箸往盘子里去,眼睛却发起直来。
徐敞这一声断喝,惊得他银箸也掉落了,杯盅也打翻了,淅沥沥的汤水洒在身上,也顾不得去擦,忙立起身,俯首帖耳地答道:“没有哪里不自在。”
“既没有不自在,你冷笑的什么?”
承钰便语塞了。方才他含含糊糊中听到徐母说要将愍王的寿礼退回,情不自禁,便冷笑一声。然而这会,当着诸人的面,哪肯承认于是暗地里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疼的酒也醒了几分,只是仍旧脸热。于是瞪圆了一双凤眼,佯作委屈地说道:“儿子不曾冷笑,想是父亲听错了。”
“我虽老了,耳朵还不曾聋!”徐敞气得打跌,又见他身上穿的那件宝蓝绉绸直身,虽是素面的,挽起的袖管上,却隐约露着一点海龙云纹的掐边,分明就是亲王郡王等人的服饰。徐敞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颤着手将他身上一指,咬牙问道:“你穿的这是什么晌午席上就不见人,你又去哪里混来?”
承钰低头一看,便知穿错了衣裳,无计可施,只得老实答道:“庆王府世子下了帖子,因此去小坐了片刻……”
徐敞巴掌一扬,就要来打,众人料到此招,忙上来劝解,一通忙乱。徐敞之妻傅夫人将他死死拖住,那承钰见机,早躲到了徐母身后。徐母一只胳膊护着嫡孙,一只手背过来在他脸上一摩挲,只觉触手滚烫,颈子里都是湿汗,心疼不已,嗔怪地骂道:“以后不许同那些人厮混,丁点大的孩子,将你灌得醉成这样。都是些不安好心的。”又连声叫人:“快搀着你们三爷回去好生躺着!这两天也不必去学堂里念书了,就在家里老实和你姐妹兄弟们玩,仔细着了风头疼。”
承钰哪有不答应的理,不等人来搀,便一溜烟地往外走了,气得徐敞吹胡子瞪眼,因在老母面前,不敢失礼,只好算了。
闹了这一场,徐母也乏了,便叫众人都散了。几位少奶奶和小姐们都依次退席,罗夫人别别扭扭地起了身,见承辉离去时只对自己使眼色,便知道他是为了寄柔之事,于是把心一横,对徐母说道:“既然孩子们都散了,我这里却有件不大不小的事,想请老太太和二夫人一起拿个主意。”
徐母微讶,心想:难得她也有要动脑子的时候,于是答应道:“回房里说。”被丫头们搀着,颤巍巍地起了身,傅夫人忙也扶了,罗夫人在前打起帘子,三人进了祖母卧室,傅夫人亲自将徐母送到榻上,用一只秋香色平金靠枕在腰里垫了,自己只在下手伺候。
徐母微阖着眼,问道:“是什么要紧的事?”
罗夫人早准备停当,见徐母发问,她也不答,却有意要卖个关子,只对丫头递个眼风,自然有两名仆妇立即走了进来,将一面被红绫罩着的屏风抬了进来,放在当地。
罗夫人笑道:“打开来,给老夫人看看。”
仆妇将红绫一揭,露出那面屏风的原貌来。傅夫人“呀”地轻呼一声。徐母闻声睁眼,搭眼一瞧,坐起身来,叫丫头道:“拿近些看。”待那屏风被放在了手边,才仔细研判了许久。见这一件紫檀木的坐屏,绣的是米芾山水云图,山色浓郁,水汽浩淼,远近缭绕的云雾,以墨汁淡淡洇染而成。山间崖石上停落的一只飞鸟,却是绣线中夹杂了真的飞鸟翎羽,一线一线凑成,栩栩如生,精妙绝伦。
徐母不忍释手,看了许久,赞道:“好俊的活计!这样浑然天成的顾绣珍品,也是多年不曾见过了。”因问罗夫人道:“这样的东西,你从哪里得来又是哪家的绣娘,有这样的技艺?”
罗夫人见徐母喜欢,也有几分自得。便将之前和承辉议定的那一番说辞,斟酌之后,娓娓道来。
徐母听后,沉默不语。傅夫人说道:“大嫂想的,倒很周全。不过我近来常听老爷说起,朝中很有些爱作祟的小人,对圣上进言,说什么‘畏死幸生’,‘腆颜降附’之类的话,令老爷很是难做。恐怕他这个时候,也不愿意和王府的人太过亲近。咱们徐家虽不是什么皇亲国戚,日子却也尚且过得下去,犯不着依附他人。”
她这席话,说得不咸不淡,罗夫人却脸上一热,怏怏地说道:“我也只是胡思乱想,想了这么个由头,说到底,外头的事,还是得男人家做主,咱们谁说了也不算的。况且,真要和王府撇得干净,首先一条,得把承钰的腿绑起来。”说着,便微微地一笑。
傅夫人暗暗地不快,却也不显露出来,只将话头一转,说道:“和王府怎么着,倒是其次。如今,还是先把柔姑娘接回家安置才好。”
“要安置,也自然多的是办法安置。倒不必接回家里来住。”徐母忽然说道,“听说这个女孩儿曾经流落到周军军营里,虽说可怜,事到如今,也没奈何了。咱们家里,到底还有几名未出阁的女孩儿,把她们放到一处,同吃同住的,万一有什么怪话传出来,倒是不妥了。”
傅夫人膝下,除了徐大、徐三两位公子外,尚有一名嫡亲的女孩儿,因此对徐母这话很是赞同。
罗夫人见傅夫人和徐母两人,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妥,将寄柔的名声说得如此不堪,又想到愍王府贺礼被退还的事,气的简直要哭,强自忍住了,说道:“老太太说的是,寄柔丫头的事情,先头她的贴身嬷嬷已经同我分解清楚了。原来柔姐自和家人失散后,就被一座相熟的道观里的观主收留,住了两月。被周军掳去的也不是她,而是她身边一个丫头,叫做见喜的,因随身的包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