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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的平凡生活-第3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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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采茵比较自然地跪倒行礼,梁盼弟则有些僵,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礼数见张舜卿。由于她的年纪比范进大些,加上又曾经是范通的女人,和范进一直没办正式手续,只是住在一起。这种事在乡下倒是无所谓,没人敢拿这事招惹范大老爷,可是在京里,尤其是范进未来夫人面前,梁盼弟这身份就不好摆上台面。

    她偷眼看着门首,只见夏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女子向自己这边走来。一身雪白的狐裘氅衣加上同色风帽,在雪地中如同一尊玉雕美人。她走的不快,但每一步迈出姿态都堪称完美,尽显豪门千金的风采。梁盼弟性格上本来是个不服输的,乃至知道范进与张舜卿的事以后,心里也暗自觉得这女人门第固然高,其他方面未必比得上自己。毕竟进仔对自己的身体有多迷恋,她可是清楚得很。

    当她真的直面这位未来夫人,她才意识到两下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即使自己做评判,也必须承认,这女人远比自己出色。相貌、仪表、家室……从任意一个方面看,她都是进仔最理想的配偶。她脑海里幻想着,在这样的雪地中,范进与她并肩而行的样子,再把画面中的女人换成自己,梁盼弟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进仔的脚步已经把她远远落下,自己已经不适合再和他并肩而行……

    张舜卿这时已经来到梁盼弟面前,上下打量她几眼,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梁管家?我听退思提起过你,知道你是他的……三姐!你们两个情同手足,如同亲姐弟,小时候退思没少受你照顾,也是难为你了,一个女人家为范家做那么多事,不容易。这冰天雪地的,就不要再外面站着了,留神冻坏了自己,虽然说你练过拳脚,但也不能不爱惜自己身子。钱管家你也是一样,你和梁管家都是范家的功臣,在我面前不必拘礼,赶紧起来,到房里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咱们家虽然要有规矩,但是也得讲个旧情,否则的话退思也不会欢喜。初次见面,我也没带什么东西相送,夏荷,赏二位管家一人四两银子。下人们准备着,一会运来三万斤煤,你们帮着卸车。今晚上每人赏方肉三斤,大家都放开肚皮吃就是了。”

    听到那一声梁管家,梁盼弟的心头瞬间冰凉,这股彻骨寒意比之北方凛冽的寒风更为伤人,她只觉得自心头升起的寒冷瞬间走遍周身,让她整个人如同冰雕似的木在那,两行眼泪不知几时在面上冻结。当钱采茵拉着她向房里走的时候,这位武艺高强的市井女侠却已经不知道如何走路,木木地随着钱采茵移动,只在心里反复念着:管家……我只是个管家……

    由夏荷引着,张舜卿一路走进上房,已经得知消息的范母却在两个婆子搀扶下在那里等。望着这如同天仙般的儿媳妇,范母老脸上满是笑纹,嘴唇动了几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肚子话语都被对方的身份堵了回去。她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才会令对方满意,就像不知道说什么会让对方生气一样,一大堆话在喉咙里打滚,却连一个字都不敢说。

    “大小姐……”由丫头搀扶起来的胡大姐,本来就病的厉害,这时见到这生平未见的仙女,早已经控制不住地瘫软在地。她不敢再求什么妾侍名位,只希望大小姐能别讨厌她,在这家里给她留个位置就好。

    张舜卿却没理她,而是直奔范母面前,一把从婆子手里接过范母的手。

    “按说是成亲的时候才该改口的,可是如今此事早已是板上钉钉,我也就不顾面皮叫您一声阿姑,不知老人家可愿意?”

    被她那凤眼一看,范母只觉得灵魂都要出窍,哪敢说个不字,只不住地点着头说不出话。张舜卿搀扶着她来到座位上,“这几日京里天气不好,阿姑是南方人,初来乍到,怕是受不得北地严寒。媳妇虽然还没过门,却和退思缘定三生,心里早就把自己当成范家的人看待。听夏荷说家里不少人病了,媳妇心急如焚不顾廉耻登门,就是担心阿姑身体。媳妇是晚辈,理当拜见您老,您迎出来可是要折媳妇阳寿的。”

    “啊……不敢……民妇不敢啊……”

    范母脑海里一团乱麻,居然说出这么一句与身份地位完全不搭的话。张舜卿却浑若未觉,脸上神色不变,依旧一脸认真。

    “今后阿姑要是再这样,就是埋怨媳妇不孝,媳妇就只能跪下来在您面前请阿姑责罚了。这回事媳妇莽撞了,光想着看望阿姑,没派人事先打招呼,阿姑怪我也是应当。这里就是我的家,媳妇要常来常往,您只管在房中宽坐,等媳妇给您问安就是,没有长辈反过来迎小辈的礼数,让人知道,也会笑话退思的。”

    她看着范母腰里的烟袋,“阿姑抽旱烟?媳妇给您装袋烟,陪您说说话。”

    范母如同被电到了一样,一把按住烟袋,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学会的官话道:“不……不抽了……忌了。”

    “原来如此啊。看到阿姑身子康健,媳妇就放心了。媳妇知道广东人受不得北方寒冷,特意从宫里拉来三万斤上好的硬煤,搭上退思弄得那煤炉,总不能让家里人受冻。另外从太医院请了两位名医来,稍后就到,给家里染病的人把脉开方子。阿姑身上还缺少几件好衣裳,万一被冻病了,退思就要怪我照顾的不尽心。家中正好有辽东送来的上好猞猁皮筒,等明个我让人送来,给阿姑暖身用。虽然按照规制,这猞猁皮不是咱们能穿的,可是话说回来,这规矩总大不过人情,阿姑在家里穿,只要不穿出去也没什么要紧。”

    范母其实压根也没听明白张舜卿在说什么,只知道她要送自己东西,除了点头赔笑之外,也不知道改用什么表情。张舜卿这时才回头看见胡大姐,连忙上前把依旧趴在地上的胡大姐拉起来,端详了几眼满脸泪水的她,向范母问道:“这是谁啊?”

    等知道了胡氏身份,张舜卿极是亲热地拉住她的手道:“胡家妹子啊,我听退思说过你的名字。你们两个乃是青梅竹马患难与共,你对退思的恩情,他这辈子也还不上。今后咱们姐妹同守一夫,就是异姓金兰。地上那么冷,可不许你再那么趴上去,冻坏了身子可不好。看你这样子也是闹病了,看这头,都烫手了。一会让太医先给你诊脉,用最好的药,别怕花钱。”

    她看看胡大姐,又道:“你这眼睛?”

    “是……是小时候的病。”胡大姐低头细声答道。她的心头万分激动,尤其是听到那句同守一夫,更让她的心情格外兴奋。人仿佛是在云里,乃至病痛都感觉不到,难道这位大小姐不讨厌自己,还愿意给自己一个名分?

    只听张舜卿道:“这病能治。我记得太医院的孙太医就是眼科的圣手,前者张司马家的三小姐,也是眼病,两贴明目膏药就好了,胡家妹子这眼也得找他。”

    夏荷道:“那可不好请,孙太医都告老了,轻易可是不给人看。”

    “拿我的名刺,请他老无论如何给个面子,没有不出头的道理。对了,我那对赤金臂钏你下回送过来,是我给妹妹的见面礼。等到我和退思的婚事办完,就操持着给胡家妹子办个酒席,虽然是做小,也得做场体面,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门。咱家是个讲规矩的人家,没有名分不成话。将来妹子还得给范家开枝散叶呢。”

    胡大姐听得心头狂喜,几乎把张舜卿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范母在旁却是越听越心寒,心中暗道:这样的儿媳妇过了门,自己这个婆母只怕除了做个应声虫,什么都不能做。果然这些时间右眼皮跳个不停,宰相门庭哪是升斗小民高攀得起的。

    厢房里,郑婉嘟这嘴,对梁盼弟和钱采茵道:“我不喜欢她!才不要叫她嫂子!”

    钱采茵连忙道:“小声点,留神让人家听见。府里现在有不少张家派来的下人,可不敢乱说话。”

    “我才不怕她呢。”郑婉气呼呼地说着,“本来挺高兴的,大家说说笑笑吃卤煮,多好的过阴天日子。她一来就都去搬煤球了,梁嫂子也被气哭了。等哥回来,我要告她的状,让哥揍她一顿!男人打老婆天经地义,就算宰相也管不了。”

    梁盼弟把郑婉一把抱在怀里,“别瞎说,让人听见了这家你以后就不能来了。嫂子没哭……真没哭。你也不许乱告状,你这个嫂子是好人,对你大哥也有莫大好处,咱不能坏了你哥的前程。”

    正在这时,顾白忽然一把推开房门进来,梁盼弟一瞪眼,“扑街做咩?一屋子女人你也敢闯,信不信老娘一刀斩了你!”

    “老板娘饶命……一时忘记了。事情太急,外面来了个扬州人,说是奉他家主人之命,前来拜客。”

    “不是说过了么,一家子女眷,谁都不见?”

    “我也说过了,他说人可以不见,礼必须要送,否则没法交代。结果送来了一张拜帖,外加两口猪,十只羊。”

    “扑街,你没见过猪羊么?这点事也要大惊小怪?”

    “猪羊是见过,那么重的就没有,老板娘你看看就知道了。”

    梁盼弟擦了把眼泪,从炕上跳下来随着顾白一路来到库房,顾白边走边道:“我们的人都在忙着卸煤,没人注意这猪羊的事,否则就不会了,这下不好办了。”

    等来到库房里,客人送过来的猪羊摆了一地,肚腹处已经被人用刀剖开,露出来的却不是内脏,而是满满的赤金铸就元宝。几个元宝上都有试金石留下的痕迹,证明是十足真金的物件。

    梁盼弟眉头一皱,“扑街仔……拜帖拿来给我。”

    钱采茵这时也赶过来,却阻止了梁盼弟:“梁家姐姐且慢……这拜帖还是让张打小姐看才好。”她走上前,又低声嘱咐了一句,“今时不同往日。”

    “丢……”梁盼弟小声骂了两句脏话,便任由钱采茵把拜帖拿去上房,自己回到厢房去哄郑婉做耍。张舜卿等到听了禀报,又把拜帖拿在手里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笑容。

    “扬州宋国富……这礼物就比退思的书信晚了一天,也算是手脚利落了。这么多金元宝,倒是够阔气。,可是比起冯世伯那里的礼,这几两金子是打发叫花子呢?退思也是,做着上元父母,却还要操扬州的心,多事……不过不管怎么说,我的相公也不能让人看小了不是?传我的话,把这些金子送到徽州会馆去,就说是宋国富送他们翻修会馆的钱,让他们好生谢着宋国富的恩情!”

第四百七十五章 小寒(下)() 
    由于快到了年关,张居正的内阁也就空前忙碌起来,如今的内阁以张居正为首,张四维、马自强以及申时行三人与他搭班子,从人数上看起来,倒也像是个正常内阁的模样,其中马自强与张四维还是亲属,足以掣肘。

    但事实上,只要是张居正存在的内阁,就没有掣肘这回事。从这次回家办丧的待遇上就可以看出,国事一刻不能离开张江陵,乃至牺牲大批驿马,也要保证奏章第一时间送到张居正手上。在他回朝之后,内阁里自然只有一个意志一个声音。

    原本内阁运行的规则,比如分票之类,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废除。所有的奏章只分为两类,需要张居正过目的以及不需要。交给群辅处理的,都是些日常小事,不需要费什么脑筋,也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随意可以决定。是以张居正内阁实际就是以一个首辅带着三个应声虫的模式在维持国家运作。

    这种模式下三个辅臣的日子都很轻松,只有张居正本人辛苦而已。张居正本人对于部下的要求也不苛刻,只要不跳出来夺权,其他小事或是私德他压根就不在意。加上万历年纪还小,朝会参加不参加意义不大,大朝会早已经变成五日一朝,到了冬天偶尔还要请假变成十日一朝,马自强与张四维两人也就乐得给自己放假,值房也不是天天去。

    这场雪对于百姓而言足以致命,对于富贵人家来说,则是难得的好景致。马自强昨晚到张府饮酒,天晚了便索性住下来。等到天光放亮,两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四下雪景,马自强咳嗽几声,紧了紧身上的貂氅,见身边张四维神色如故,笑道:“人说江陵相公文人之身武人之体,严冬不着貂帽,老朽看来凤磐未必不及他。”

    “老伯说笑了。相国为国朝擎天玉柱,小侄如何敢与其相提并论?再者相国日理万机,小侄每日无事闲坐,身体与江陵相若,亦不值得夸耀。”

    马自强摇头道:“这话不对,自己身体总是第一要紧的事情,若是身体虚弱便难堪大任,朝廷不管如何器重,也是不足以托付大事。张江陵总揽全局,夜晚又要与百僚饮宴,内宅里还有胡姬相伴,纵然精力过人,日夜砍伐,纵有千年老树,亦有折断之时。武乡侯故事,后人不可不察,相较起来,还是凤磐清心寡欲方为正道。不过万事过犹不及,清心的太久,让人都忘了有我们这两个阁老,却也是不该!”

    张四维知道马自强所指,“是啊,宋国富这等妄人,眼中只有冯双林、张江陵这些人,从不曾把我等放入眼内,这回居然敢动手杀人,胆子也是太大了!”

    马自强冷哼一声,“你的门生胆子却也不小,把书信送到你这个座主手上,多半就是已经猜出此事原委。七弟是我们这一房最小的一个,从小在老人家面前得宠,做事就没有方寸,这事办的不漂亮,居然让个小辈看了笑话。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年徽商太过放肆,这么多条人命,说杀就杀了。若是不管教管教,天下的商贾纷纷效法,这天下哪还有王法二字?”

    张四维心知,马自强春秋日高,精力已衰,加上在内阁被张居正欺压的厉害,早已经萌生退意。现在想的已经不是如何得官,而是怎么让家族得利。宋国富为代表的徽商这几年不给晋商面子,在扬州那面四处出击,不但大量收购垄断盐引,还操纵灶户,让晋商有钱有引却支不到如数的盐,靠这种手段抢占盐业市场。

    于晋商这种耕读儒商来说,家里一手钱袋子,一手官印,只有自己欺负人的份,几时受过这种气?早就想要报复一下,给宋国富点颜色看看。可是宋国富的金银攻势太猛,内结冯保外拜张文明,就连武清侯那边也有关系,这些盘根错节的保护伞让晋商不敢随意发动。

    这回范进牵扯进来,倒是让马自强这些人看到一个点,如果范进能参与到这事里,张居正的态度就比较好玩了。到底是顾念当初交情保宋国富,还是顾念女婿保范进。前者的话,翁婿之间必有嫌隙,后者的话,冯保以及太后娘家的立场又怎样,同样大为可虑。

    树大招风。身在首辅那个位置上,一言一行,都关系着若干方面的反应以及想法,张居正推行新法,本来就会侵犯到皇亲国戚的利益,如果再因为盐务惹上太后母族以及内相冯保,对张居正的地位说不定就是个严重打击。如果可以破坏其与太后之间的联系,内阁的权力格局也有可能发生变化,这远比盼着张居正病倒更可靠。

    张四维想了想,“宋国富杀人查无实据,说那些人是他害死的,这话说不通。不过两淮盐政向来是大明的重要税源,扬州盐商富甲天下,也是该为朝廷出点力才对。计算不求他们毁家为国,总归该把正课交齐。可是这几年来,两淮上解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少,这也是大大不该。往两淮派的巡盐御史有四个,一个死在任上,一个被人赶回来,另外两个现在还关在诏狱里。那里对一些人来说是火坑,对另一些人来说,又是个福地。”

    马自强道:“凤磐,你的意思是?”

    “小侄听说,冯公公那一个两淮盐政已经卖到了三万两,这还是到双林手里的数,中间过了几道手不得而知。这缺肥的很呢。由此推论,两淮巡盐的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你的意思是?”

    “退思要迎娶的是相府娇女,开支使费不会少到哪里去。他既然是我的门生,这门亲事我又是冰人,总得为门生想想,免得他落个吃软饭的名声。给他找个肥缺调剂一下,也是为人师者应尽之责。”

    马自强心知,张四维对于自己这个弟子实际并不满意,尤其是在婚姻问题上,本来张四维已经准备把自己一个女儿嫁给范进,笼络这个干才。可是他最终还是投靠到张居正那边,张四维心里其实是颇有意见的。现在保举范进,未必是存的什么好意。

    虽然他对于范进没什么感觉,但是却知道这是天子极喜爱的臣子,五品县令又得以密章直奏,放眼国朝再无第二人。抓这样的人把柄,或是给他找麻烦,并不符合马自强的韬晦之道,他皱眉道:

    “凤磐,退思还要在上元做县令,你让他去扬州……怕是走不成吧?”

    “老伯还记得前几天吏部上的那奏章么?为了保证官员安于本位,方面官一律在地方上任满六年,才能考虑升转。这其实是为了推行考成法,给官员加的一道紧箍咒,江陵相公对这个法子很满意,却又压住不批,您想是为何?六年……一个女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六年?真要是范进在上元待满六年,只怕张大小姐第一个不答应。所以他绝对不会六年才转,等到明年进京铨叙的时候,便可以把他留在京里了,以他五品前程保个郎中,再往盐道上派,给个御史就小了,说不定还能当个运司。”

    他哈哈一笑,

    “老伯,我这门生听说在上元人称白面包青天,这样的人不放到扬州那等地方,不是亏负了他的清名?咱们要是不保,说不定张江陵还要见怪呢!”他停顿片刻,又道:“老伯,范进在上元拳打脚踢,已经很是有了些模样。昔日我观江陵之法,一如虎狼之药,当时固然有效,后患却是无穷。如今范进在地方上,以温补之法配合虎狼之方调剂,新法之行,已经难以找到破绽。老人家试想,如果让范进在地方真待满六年,江陵之术一成,谁还能动的了?”

    马自强点点头,“也有你这么一说。不过张江陵乃是当世少有之才,稍有差池被他看出破绽,仔细前功尽弃,反目成仇。”

    “小侄理会得。”

    宫中。

    李彩莲与太后堂妹坐在一起,万历皇帝皱着眉头,小脸阴沉地看着自己的姨母问道:“皇姨,那些盐商真有那么阔?”

    “那还能有假?臣在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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