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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还有非做不可的事情,一定要做。
只能自个儿主动了,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尽快入眠,睡个好觉。
直到抱着能让自己安定下来的茴香,吹出一个个放飞坏情绪的气球,花椒脑海中的杂念才被一一清除。
也不知道甚的时候,就这么睡着了。
果真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醒来后,坏情绪正在被好情绪的酵母慢慢消解吞噬,清醒同理智已经回笼,花椒长出了一口气。
却仍旧隐隐感到后怕。
对于那拨秦连熊同小小子们口中的“光棍”到底会在巡检司受到怎样的责罚,能不能让他们终身铭记,花椒其实并不十分放在心上的。
昨儿黄昏时分,二堂哥一众人回来后,听说家里头又有小弟弟小妹妹要出生了,一个个自是欢天喜地的。
可当从还未被秦连熊收拾,因此仍旧活蹦乱跳,觉得自个儿挺美的方庆那听说了今天发生的骗局闹剧后,自是倏地炸开了锅的。
以文启为首的这拨小小子,即便文启,还有方庆、小麦、罗冀几个的阅历都不算疏浅,又因着受到秦家人影响的缘故,对于本朝的律例也都略通一二。
可到底年纪摆在这里,到底有限,还是头一回听说“光棍”二字,由果溯因,大概其知道就是骗子无赖刁徒的意思。
但二堂哥同三堂哥却是略知一二的。
就告诉给一众小兄弟们知道:“《六部成语注解》中有云,‘光棍’,既‘诈骗之匪也’。说的这些人一般家无恒产身无长技,也没有甚的正当的行当,就是好吃懒做的游惰之人。不务生业不事生产,往往三五成群,凶狠无赖,专靠欺诈等等歪斜手段强索别人钱财为生,是为公害……”
这话一出,饶是文启都觉得这可不是说到他心上去了么。
方庆更是一拍巴掌,就嚷嚷道:“可不正是如此么,就是公害!”
还想问二堂哥借书来看,没想到书上还有这些个知识。
可到底更关心的还是朝廷律例到底是怎的处置这些个“光棍”的。
在知道一旦问罪明白后,便会处以笞刑、杖刑,甚至于徒刑。若是再犯,还会从重惩处,直接充军之外,而且更有一则,每每赶上朝廷施恩的时候,也就是说皇帝登基、立后立储,或是天灾人祸的时候,常会颁布赦令。赦免一批在监犯,既往不咎,大赦天下。
但往往这种大赦也是有之限度,并不是一概而论的。比如谋反、欺君、贪污等等的十恶死罪,俱都不在赦免之内的。
但偏偏历朝历代,光棍也从来不在赦免之内。
旁的案件但有一线生机,未尝不从宽处置,可光棍案却是断没有从宽的时候的。
自是大喊痛快的。
都在叽叽咕咕地盘算着这拨“光棍”又会受到怎样的惩处。
可在花椒看来,这拨“光棍”,尤其黄氏,对罗氏的伤害已经酿成。不管怎的惩处,都不足以弥补罗氏的伤痛。
而且这桩事情从头到尾,花椒感触最深的,除了罗氏的伤痛,还不是黄氏等人行若狗彘的行径,而是如今这世道亲子鉴定的手段。
花椒早在昨儿就已是拜托哥哥们帮她进行查验去了,她想知道现今的滴血认亲手段到底是不是正规的刑侦手段。
至于她进行试验所需要的道具,貌似除了一碗清水之外,就是一拨有或没有血缘关系的群众了。
所以在此之前,花椒决定先来说服家中的这一干哥哥姐姐。
只这厢刚同姐姐们说明,就在茴香这碰了个软钉子。
茴香哭笑不得,花椒长到八岁,头一遭对她说了“不可以”三个字。
还蹲下(身)来拉着花椒肉嘟嘟的小手非常严肃地告诉她听:“椒椒,《孝敬》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因着孝顺的缘故,就连身体四肢毛发皮肤都不能轻易损伤,更遑论血,如何能拿来做试验的。”
可到底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茴香如何不知道花椒并不是不知轻重、任性的孩子,就问她:“椒椒告诉姐姐,你怎么又会想做这个试验的呢?”
“是啊是啊!”丁香听着也不住地点头。
她一直觉得自己算是家里头这么些个姐妹中最不听话的那一个了,却没想到花椒小小年纪,“离经叛道”起来,竟比自己更甚,如何能不好奇的。
花椒看着根本掩饰不住好奇的丁香,抿着嘴唇转过头去,看向茴香。
她当然知道这年头世人对于血液的重视程度。
有句话怎的说的,十滴髓生一滴血。
还有人说,一滴血,三碗饭。
也就是说损失一滴血,要靠三碗饭才能补回来。
可花椒还是想证明滴血认亲其实并不靠谱。
不管滴血法的正确率在多少,他们都不能以这样的手段来进行寻亲或是刑侦。
何况在她的印象里,科学献血,有益健康,可以促进血液的新陈代谢,提高骨髓造血的功能。
就实话实说地告诉姐姐们,道:“我就实验滴血认亲到底正不正确。要是明明不准确,以后,不,咱们不说以后,就说昨儿,咱们最后要是用了滴血法,岂不是就让那拨‘光棍’得逞了!咱们得多憋屈呀,不但认了门别有居心的贼亲戚,而且以后若是娘亲的嫡嫡亲的娘亲找上门来,说不得还会被我们当成骗子给打出去,那岂不是一辈子就这么错过了么!”
茴香一愣。
看着一本正经的花椒,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实因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则。
或许说,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滴血认亲的真实性。
那,茴香试探性地问道:“椒椒的意思,滴血认亲并不准确,所以你才想要做个试验对不对?”
“嗯!”花椒就重重地点头。
茴香就去看丁香。
丁香也被花椒说的愣怔了,不过歪着头思量片刻,就朝茴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茴香同花椒香叶都看的错乱了,丁香才道:“我不知道滴血法准不准确的,但我听说过滴骨法,那好像是准的。”
说着就摆出架势来,只正要说话,看了眼香叶,就伸手堵住了她的耳朵:“乖乖的,这段你别听,仔细夜里头害怕。”
眼见香叶果然不动了,丁香才说给姐妹们听:“《列女传》上不是有个杞梁妻的故事吗?据说还有好几本书上都有这么个人呢,就是眼泪一大把,把长城都哭倒了的那一个。”
看着姐妹们俱都点头,丁香又接着道:“我表姐听过一出戏,就是演的孟姜女哭长城,说是哭着哭着不但哭倒了长城,还哭出了一堆白骨来,她把自己的血滴在了白骨上,就这样找到了自己的丈夫……”
家里头因着秦老娘同姚氏的缘故,别说花椒这些个小丫头了,饶是她们自个儿,都不十分听戏的。
毕竟这会子的戏文,泰半都是甚的私定终身后花园、才子及第中状元,奉旨完婚大团圆。
到底是未嫁的小丫头,最忌这些个。秦老娘管得紧,家里头是绝对不许见着一星半点小姐红娘这些个话儿的。
所以别说芽儿几个了,就连茴香一时都听傻了。
花椒嘴角却是抽抽个不停,伸手揉了揉,才问丁香:“三姐,那,滴骨法是不是同滴血法一样,只有至亲之人的血才能相溶呢?”
丁香想了想,就确定地点头:“是啊,当然是这样。”
“那就结了呀!”花椒两手一摊:“可是既是夫妻,那肯定不可能是一个爹娘生出来的,也不可能是堂兄妹,顶多就是姑舅兄妹两姨兄妹的,可孟姜女同她的丈夫也不是甚的表兄妹呀,也就是说他们虽是至亲,却不是血缘上的至亲,那他们怎么可能相溶呢!”
说着还总结道:“这是哪个写的戏文,明明就是骗人呢!”
这都不是滴血了,分明就是狗血嘛!
花椒啼笑皆非。
丁香却是瞪圆了眼睛,半晌才喃喃地道:“是哦!”
又去看茴香。
茴香这还没回过神来呢!
只觉得这两天接二连三的冲击,都可以颠覆她的三观了。
花椒看着就趁热打铁,扭股糖似的似的缠着茴香:“姐姐,我们就做回试验好不好?只要哥哥姐姐们同意,我们每个人就用一滴血,然后我给他们买好吃的,保证比三碗饭的营养还要多的多,保证把血给补回来。”
丁香已经心动了,也帮着花椒说话:“是啊,二姐,你就让我们试一回吧!何况少滴血算什么,我前些年哪天身上不挂彩的……你就答应我们吧!”
芽儿也道:“二姐,我也很想知道,我愿意出血,两滴三滴也没关系,我血多着呢!”
茴香已经回过神来了,而且她已经被说动了。
却是从花椒说到“认了门别有居心的贼亲戚”的时候,就已是动摇了,更不要说罗氏甚至可能错失真正的至亲了。
就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又同花椒追了一句:“还得祖父祖母,大伙儿都同意才成的。”
花椒还是长松了一口气,又重重点头。
随后又去找文启诸人,把自己的试验告诉给一众小小子们听。
正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年纪,一听花椒想做试验,同丁香一样,如何能不好奇的,没有一个心疼那一滴血的,纷纷响应。
花椒很快就凑齐了一干有或没有血缘关系的“样本”。
又去找秦老爹同秦老娘首肯。
二老听说花椒怀疑滴血认亲的真实性,秦老爹呵呵地笑,秦老娘却是一愣的。
随后招手抱了花椒,就问:“椒椒是甚的时候开始怀疑的?”
花椒没想到秦老娘会先问这个,不过还是道:“昨儿就怀疑了。”
忽的想到自己昨天央求秦老娘让罗氏同那拨“光棍”滴血认亲的事体,不由小脸一红,就赶忙一五一十地解释道:“我不相信滴血认亲,可我看那帮坏人都是相信的样子,想着他们必是不敢真的滴血的。可没想到他们会死鸭子嘴硬,被咱家绑起来了还死不承认是骗子。所以我后来越想越害怕,要是当时他们挣扎到最后硬着头皮滴了血,那咱们不就认了一门贼亲戚了么,那可怎么办呀!”
花椒是真的后怕不已的。
哪知秦老爹听后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随后起身摸了摸花椒的小脸,却是安慰道:“椒椒不怕,滴血认亲并不足信。你二伯既然已经确定他们是骗子,又提出这则,自是有把握不会相溶的。”
花椒傻眼。
秦老娘亦是呆住了,急急问道秦老爹:“此话当真?”
秦老爹就一点头,笑道:“这种事儿,简单做一下手脚就能弄假成真,或是弄真成假,衙门里头积年的老吏再没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的。”
说着还轻声解释给秦老娘同花椒听:“就好比说,冬月里将碗盆等器皿摆在冰雪上,冻的极冷。或是夏月的时候用盐、醋擦拭器皿,使器皿有酸成之味。凡此种种,所滴之血必然入器即凝。就算是至亲,也必不会相溶的。反之,如果想让两滴没有血缘关系的血相溶,也有一招,即将白矾调于水中,就算不是父子,也必是可以相溶的……”
第四百章 鉴定()
惴惴不安,后怕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花椒回过神来,方才明白,原来秦连熊早在提出滴血认亲这一鉴定手段的时候,就已是做好了两手准备了。
事情的发展,也果然就如秦连熊预想的那样,这伙“光棍”在被“滴血认亲”这四个大字砸的眼冒金星失了方寸后,果然惊慌之下驴脚自露。
这自是再好不过的事体的。
可若是他们真个死鸭子嘴硬,哪怕撞了南墙都不回头,也不妨事儿,秦连熊也能有法子叫他们有来无回的。
就如秦老爹所说的那般,有巡检司的老吏上手,不管想要甚的结果,自是万无一失的。
反正就是既然你们已经动了歹心了,那就再没甚的全身而退这么一说了。
最后进了巡检司,总归有你吐真言的时候。
想通了秦连熊这一环扣着一环的陷阱后,花椒自是长出了一口气的。
只丝丝缕缕仍旧萦绕在她心头的后怕情绪却并没有随着秦连熊的布局明朗化,就瞬间烟消云散的。
毕竟说句实在话,不管是花椒自个儿也好,还是雷厉风行的秦连熊也罢,其实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地判断出那伙“光棍”居心叵测的依据,实际上并没有十足十的证据的。
说白了,其实就是以“不合常理”来进行判断的。
虽然确实有可以说是智慧,也可以说是阅历的推演论证来做大胆有力的支撑,可到底这些论证都来源于个人的判断,并没有事实依据,难免过于主观。
而实际上,这里头也确实存在着非常大的人为操纵的空间的。
不说秦连熊,也不说文启,只说花椒自个儿。
就有理由相信,譬如说在这场骗局中,若是没有在她看来是为主犯、也是破绽最多的黄氏两口子直接参与,以至于她瞬间生疑,在见到黄氏的那一刻就心生警惕的话,说不得也会同沈氏还有茴香等人一样,就这么沉浸在了吕家人讲述的或许确实真实存在的往事中信以为真。
毕竟即便甚的都是假的,但这段往事或是真的,吕家人,尤其是那位老妇人的情绪也并不作假,即便对象并不是罗氏,只是在进行转嫁而已。
可或许花椒就会因此而错过了从第一手的常识常理中去发现是非,从而推断真假的机会。
从而也就失去了快刀斩乱麻、迫使他们在压力之下败露形迹的机会,也就没有办法当场确定真假对错了。
因为花椒自家知道自家事儿,如果事情真的走到最后一步,如果秦连熊只是抱着鉴定血缘关系的心态来认认真真滴血认亲,她是绝对不会允许使用这样荒谬的鉴定手段的。
而不管当时会如何,只说之后再来追究真相的时候,即便凡是真相,就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何况这桩骗局还漏洞百出实在不能算高明,可伤害已经无限放大了。
所以绕了一大圈仍旧回到起点,花椒关切的还是滴血认亲这一鉴定手段的真假。
“祖父,那如果不做手脚,结果又会怎样呢?滴血认亲真的可信吗?”花椒仰着小脑袋问道秦老爹。
只秦老爹也不能肯定。
他只知道,貌似同滴血法同出一脉的还有一色滴骨法,据说曾被收入前朝的狱事书籍中,而且直到现如今,这二法仍是衙门中正规的破案手段,而且饶是民间,也在广泛使用。
秦老爹还真不敢仅凭感觉,就用“真假”二字来断定甚的。
却也知道花椒貌似还不甘心。
对于花椒所说的试验,却不反对。
略一思索,既同意了下来。
还同秦老娘道:“世道如此,人心越发狡诈,孩子们触类旁通,多接触些世道民情,也适当的接触一点日头照不到的背阴面,并不是甚的坏事。”
秦老娘抱着花椒,想到昨儿的那一出闹剧,默认了下来。
花椒就重重地点头,又朝二老保证道:“祖父,祖母,我们一定会很小心的。”还略有些小得意地道:“我可会做试验了。”
逗得秦老爹秦老娘俱是乐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花椒既要等待一大清早就有去了崇塘的秦连熊回来,也要等待二堂哥诸人下学回来,总之家里人都凑齐了,方能开始试验的。
笼着双手在前院里踱来跺去,黄昏时分,花椒倒是先等回了秦连熊。
只没想到,同行的不但有秦连豹,还有方良同俞阿婆。
眼睁睁地看着秦连豹同方良从马车上跳下来,又齐齐伸手搀扶俞阿婆,花椒愣了一记,方才回过神来。
赶忙蹬蹬蹬地跑了过来,大声唤人。
来不及想他们怎的过来了,就发觉俞阿婆的脸色很不好看,看到她奔过来,脸上方才露出笑意来。
只不过俞阿婆已经抱不动八岁的花椒了,花椒就主动上前挽了老人家的胳膊,一叠声地问候许氏同两位表姐,又告诉她家里新添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弟弟,中气可足力气可大了。
童言童语,俞阿婆方才被安抚到,周身的戾气开始慢慢消解。
花椒也是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四人这是一道从巡检司回来的。
而实际上,昨儿黄昏时分,秦连豹就在俞阿婆家收到了秦连熊托人特地给他送去的书信。
今儿一大清早,更是带着勃然大怒,一夜都没睡好的方良同俞阿婆直奔崇塘而来。
都未家来,就径直去了巡检司与秦连熊汇合,也见到了那伙叫俞阿婆咬牙切齿的“光棍”。
当时就指着黄氏的鼻子将她骂了个臭狗头,可这心里头却仍旧气不顺。
待同秦老娘一见面,更是拉着秦老娘的手,张口就愤恨道:“你说说,如今这人心都坏到甚的地步了,那混账种子就在我家见了朵云一面,心眼就歪了。我这真是,剁她肉酱都不解恨。”
俞阿婆如何能不气。
这世上怎的能有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
自己也是为人爷娘了,明明知道像罗氏这样没爹没娘的孤儿,这辈子最大的期许或许就是找到亲生爹娘,这对她来说就是一个过不去的坎儿。
怎么能忍心利用血缘亲情来欺诈,尤其还存着那样龌龊的心思,简直猪狗不如的。
其实说实话,这么多年来,俞阿婆确实从未想过罗氏的亲生爹娘还能找来。
而且不管她曾经确实有过甚的目的,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早就将罗氏当做亲生女儿般看待了。
也不是她事后诸葛亮,因着是骗子才姿态高。
虽说这么多年她从未想过这么回子事儿,可事到临头,她是真的发现,她身为义母,对于罗氏的亲生爹娘果真找上门来这桩事儿,真的没有甚的担心或是慌乱的。
虽说如今这世道,总是讲究生恩大于天。
养亲都不及生亲,更别说她一义母了。
可这些年来,她怎的对待罗氏秦连豹两口子同孩子们的,她自问问心无愧。而罗氏同秦家的为人,她亦是心知肚明的。
却是没甚可担心的。
更不必担心她百年之后,罗氏不替她戴孝。
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