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老夫人轻咳一声,开口说道:“娘子竟然如此爽快,那老身也就不卖关子了,娘子的想法是不错,对于船运之事确实也多有裨益,娘子这般才智,若是生为男子定然也是大明朝响当当的人物。可是这漕运之事牵扯甚广,娘子可知道单单太仓漕运官刘正文身后的势力便不是我们所能沾染的,更何况还牵扯到军运,我等虽然知道此乃大明朝第一赚钱的生意,可是却没有胆子做啊。”
这老夫人说完之后,郑子端跟着点了点头,他昨夜思来想去一整晚,却也觉得风险太大,他郑家根基尚浅,远不如潘家来的根深叶茂,潘家如此小心谨慎,他郑家却也不能如此冒进。
顾绾笑了笑,端起一杯清茶,开口说道:“两位误会了,兄长从未想过要正面对抗东南漕运官员,而此次前来却也不是让两位冒进,只是想让两位做个示范给某位看。”
此时老夫人眉头皱起,开口问道:“娘子所说的某位是?”
“苏州知府,冯汝弼,冯大人,与其说是这位,不如说是如今帝京的那位。”
嘉靖二十一年,十月,壬寅宫变之后,那位心思多疑的皇帝陛下搬往西苑,同年大修玉熙宫,只是当年恰逢嘉靖一朝财政赤字,修缮玉熙宫往后延期,本来就因为遇刺一事十分不爽的嘉靖帝,更加的生气。
老夫人眉头紧皱,她虽然只是个妇人,可是也知道如今这位陛下的性子,只是心中还是有几分疑惑,却未曾想过郑子端竟然在此刻开口:“娘子说的倒是非常在理,只是但凡改革,必然有一个极为尖锐的焦点,而我们似乎缺少这个点,冯大人性格温和,为官数十年,虽然也算是教化有方,可是恕在下直言,他并非锐意改革之人,而且此时朝中局势不稳,内阁斗争激烈,恐怕?”
“所以我才会来找老夫人,任何事情的出发点不外乎,利益。苏州乃至南直隶涉及船运大族不在少数,虽然为官者甚众,可是恕我直言,在大明的权利中枢似乎并未有多少发言权,作为此间翘楚的潘家与郑家,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老夫人与郑子端对视一眼,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娘子的兄长年方几何?”
“十八。”
“当真少年英才。”
顾绾笑了笑,看着老夫人说道:“多谢老夫人夸奖。”
“可曾婚配?”
“未曾。”
第五十一章 潘咸宜()
此时夏日炎炎,潘府荷花池热闹非凡。
潘府贵女众多,其中最为耀眼的便是那位被誉为清莲的潘咸宜,这潘咸宜一身浅绿色杏花纹短衫,下身是同等花纹的长裙,袖子及窄,倒是让人忍不住看往这小娘子洁白如玉的手腕。
潘咸宜似乎是发现了顾绾的目光,对着顾绾温婉一笑,恰似此时池中白莲,清雅可爱。
顾绾心中暗道:“果然不凡。”
方才顾绾还以为这位老太太要给自家哥哥说亲,谁知这话风一转,说是屋子里闷,到外面招待客人,结果一声令下,一众人等就随着这位到了此处。
不过此第却也不错,清风徐来,倒是分外惬意,只是如果那位脑袋里少长了许多的东西的少爷,不这么看着她的话。
顾绾伸出脚,狠狠地踹了一脚怒目而视的潘玉安。
潘玉安正要出口骂人,却被坐在潘宿狠狠一瞪,立马老实闭嘴,只是眼睛依旧瞅着顾绾。
昆山最为著名的自然就是昆曲,只是顾绾对此了解甚少,此时在水榭上唱的一位小娘子眉目如画,声音细如黄莺,倒也不错。
“顾娘子可曾听过此曲?”
顾绾一阵尴尬,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只得开口说道:“没有听过,不过倒是非常的悦耳。”
老夫人笑了笑说道:“娘子喜欢就好。”
说完此话后,老夫人轻抿一口茶。
“昨日王琦公出府访友去了,想必此时应该回来了吧?”
此时老夫人身旁的丫头附耳轻声说道:“已经回来了,奴婢已然吩咐丫头去请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宽袍大袖的文士脚下生风一般呼啸而来,顾绾抬头一看,发现此人正是王琦公,而他身后跟随的人便是王偕。
时隔多日再见,王偕看到佳人一身红衣端坐在自己眼前,一时间惊讶,惊喜,思念之色浮于面上,这样王琦公不禁一阵惊异,自家孙子一向都是守礼严肃,如此模样倒是少见。
“先生到了,快坐。”
王琦公依言坐下,此时王偕的左手边恰好就是顾绾,顾绾忍不住歪过头对着王偕说道:“你怎么在这儿?三月之后就是秋闱了。”
王偕笑了笑说道:“随祖父拜访名师,也可指导一番。”
顾绾听完之后正襟危坐,心中暗道,果然有钱人的门路就是不一样,自家那无权无势的哥哥,还得靠自己。
王琦公为任权诊了诊脉,开了几副调理的药,便又出去访友去了,顾绾看着王偕离去的身影,十分不舍。
老夫人似乎并未下定决心,一直说让任权和顾绾再在潘家呆一段时间,再好生商议一番。
所以顾绾拖拖拉拉的在这潘家呆了好几日,只是这位任权却摸着胡子对顾绾说道:“娘子不必担心,事情已然八九不离十了。”
顾绾并未曾与过所谓的商业谈判,并不知道其中的门门道道,这几日就在这里吃吃喝喝,倒也是非常的惬意。
只不过这位潘咸宜多次暗中推敲顾维钧的情况,顾绾只好半真半假的将情况给说了。却看见这位美女子的眼中多出了几分期待之色。
顾绾不禁心中叹息,这古代大族女子就算之前在怎么受长辈喜爱,可是最终还是会沦为家族利益交换的工具,若是能在这婚姻之中找到一个满意的,却也是难得幸事。
经过漫长的磋商之后,潘郑两家以及任家总算是磋商出了一个试行的方案,潘郑两家今年的秋粮运输通过此法,而任家也如愿的拿到一笔大订单,只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一场大戏才刚刚开幕。
而这场大戏的编剧,顾绾对于归家之期。已然急不可耐。
可是事情却并没有顾绾想的那么简单,正当顾绾与任权与老夫人告别之后,登船离去时,却被一个人提前劫了胡。
正是昨日已然离去的郑子端。
郑子端看到几人即将离去,便赶忙说道:“娘子可否告知令兄华亭徐家,秋闱之后,有请。”
顾绾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多谢公子传话,这份恩情,我代哥哥记下了。”
郑子端笑了笑说道:“那就多谢娘子了,娘子一路顺风,告辞。”
待到这位郑子端离去之后,任权摸了摸胡子,开口说道:“华亭徐家?”
“华亭徐家徐阶时任国子监祭酒,嘉靖二年探花。”
“令兄的前程已然是铁打的了,娘子可放心了。”
顾绾听完之后笑了笑,上了船,只是未注意到一直沉默不语的任萱儿。
一路船行,已然没有了刚刚坐船的兴奋之感,此时的顾绾也只是想要赶紧回到家中,告诉哥哥这个好消息。只是此时任萱儿走到顾绾身边,开口说道:“阿绾,老夫人可是对你说了什么?”
顾绾一愣,看着任萱儿,莫名的觉得有些无奈,她开口说道:”萱儿,有些事情是我无法左右的。”
任萱儿笑了笑,眼中带泪,轻声说道:“咸宜妹妹,清丽可爱,却也是良配。”
顾绾拍了拍任萱儿的肩膀,开口说道:“萱儿不必如此,那老夫人也只是随口一提,我家中贫寒,兄长此次秋闱结果尤未可知,那潘家不一定能瞧得上我家。”
“那阿绾是希望结果如何?”
“自然是希望哥哥可以高中,毕竟那也是我父亲的梦想,我父亲连考四次,均落榜,那种感觉恐怕痛不欲生也不为过吧。”
任萱儿笑了笑说道:“我也希望顾公子可以考过。”
顾绾一愣,而后看着任萱儿,拉着她的冰凉的手,轻声说道:“萱儿,你个好姑娘,值得拥有好男子,我也相信总会有个男子发现你的美好。”
任萱儿有些苦涩的笑了笑,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
“谢你吉言。”
一日船行归家之后,顾绾身子疲惫不已,可是看到顾知与顾维钧在门口迎接,却觉得那一身的疲惫似乎减少了很多。
“阿绾,可是累了,快到屋子里休息休息吧。”
顾知拉着顾绾的手,走到屋子里。
一家人用过饭之后,在院子里吃西瓜乘凉,顾绾看着此时分外惬意的顾维钧,心中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她开口说道:“哥哥可知此去潘家,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阿绾请讲?”
“白捡了个如花似玉的嫂嫂。”
第五十二章 大明工场()
顾维钧眉头一皱,微微叹了口气,开口说道:“阿绾以后还是莫要再提这些事情,我此时得到的大部分关注都是谎言所带来的,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还是在适当的时候跟人家说明了。”
顾绾看着顾维钧如此模样,顿时一阵复杂。
“哥哥,我并未和那老夫人约定什么,只是说过她问过兄长婚事,我说未曾婚配,方才那般言论也只是开玩笑而已。哥哥不必在意。”
此时顾维钧叹了口气,站了起来看着顾绾说道:“我知道阿绾心思玲珑,也知道这是为我好,我不怪你。”
此番对话却让顾绾心中一阵思索。
看来她对这位温厚的兄长,还是不甚了解。
夜间就寝之时,顾绾辗转反侧,反复思索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高估了这个时代对于女性的容忍力。
大明朝法纪森严,对于女性管束尤为严格,只是沿海地区经济发达,也有女子外出务工养家糊口,所以风气相对开放一些,而且此地陆王心学颇盛。可就算是如此,顾绾依旧觉得她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遇到了不少困难,这些困难非常容易解决,只要顾绾是一个男子,或者找一个男子做依靠。
此时窗外榆树也沙沙作响,伴着这等声音,顾绾终于进入梦乡。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便听见顾维钧郎朗的读书声。
院子东南角有一处破旧的小阁子,原本已然破败不堪,顾知找了人修缮一番才可勉强使用。而顾维钧身着一身蓝衣,在这破旧的阁子里读书。
其声温润如玉,郎朗清润,令人听之心旷神怡。
顾绾微微一笑,却也不去打扰顾维钧,只得自己用过早饭之后出门买了些东西,又急急忙忙的跑回来,拿着女子家缝补衣物的针线做了一个简易的笔记本,又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做了一根极为丑陋的炭笔。
不过也凑活能用,顾绾整理好东西,便跟顾知说了一声,出门去了。
此时太仓城内人群熙熙攘攘,太阳灿烂之极,若是站在这日头底下,不一会儿就会出一身汗,只是到底大家还是要出门讨生计的。
这等炎热的天气里,大部分人还是要做工的,太仓城以西大都是各种工场所在地,这里聚集了在农村失去土地到城市里讨活计的自耕农。
而这里已然穿了各式各样的工场。
无论是工场的数量,工场之中工人的数量,都不算小。
顾绾走在临河而建的工场房区,此时正是工时,所以这个地方并没有多少人,此时的工场并不会产生多少污染,只是由于巨大的人口聚集,造成严重的生活污水污染。
严格来说,这条微微泛绿的河水。是顾绾在古代见过的第一条被污染的河流。
顾绾拿着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想着写着,倒也不是觉得很热。她有一个非常原始的想法,可能并没有多大的依据,她上大学的时候喜欢研究社会学,虽然和她的专业并不符合,但是后来她才发现,一般的警察时常接触的东西,并非罪犯。
而是一群社会所创造出来,并且无法消化的人。
她面对过因为某种原因自焚的人,智力有问题老板不发工资的农村青年,还有触碰到法律黑色边缘的人。她一直觉得这是社会所造成的,和个人品质无甚关系。
短短的几年警察生涯,顾绾抓了一百来个贼,却见到无数无法被消化的人,她一直觉得社会问题最浅显的观察办法就是调查。
一定比例的社群调查。
而顾绾此时要调查的这个群体则是大明朝最为痛苦,最为关键的一群人。
她蹲在工场门外,拿着纸笔,看起来很奇怪。
工人们下工,离家近的回家吃饭,离家远的带着干粮,还有一些类似于包身工的人有幸留在工场吃饭。
顾绾来到饭堂中,倒是比顾绾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吃的好一点儿,起码一碗汤里面还是有些米的,菜也不至于是没有一点油水。甚至馒头还是管饱的,看来这一家工场的老板还是挺有良心的。
所谓包身工,就是卖身主家数十年的长工。正德年间安徽大旱,千里良田颗粒无收,灾民一路逃荒到各地,南直隶也来了不少,太仓富庶,接受了不少流民,这些流民的后代大部分成了此时的包身工。
顾绾穿着一身旧衣服,低着头,管事的倒也没有发现,顾绾在里面问了好多尚未出阁的小姑娘,也幸亏顾绾长了一副好面相,如若不然恐怕当真是被人给撵出去了。
问了一中午,顾绾早就的饿的受不了了,她离开这个地方,去买了一个大叉烧,找到一处僻静之地,坐在树荫下吃东西。
此地只有两位下棋的老先生,两位老先生说话温声细语的,看起来像是读书人。
一棋罢了,身着青衣的老先生转过身子,看到一位神情认真的小娘子正在拿着一个东西,写写画画。
“这位小娘子看着倒是有些眼熟。”坐在他对面的一位老者说道,这位老者正是当日在鹿王阁内嘲讽严嵩的那位。那位青衣老者微微一笑道:“程言兄该不会是见到一位貌美小娘子就说眼熟吧。”
这位程言虽说年纪不小,可是身后却有一桩风流韵事,广为流传,当年辞官归家娶了小他三十岁的秦淮名妓,也是一桩趣事。
程言老脸一红,清咳道:“汝中莫要如此,这位小娘子看着确实极为眼熟,乃是绪山先生的弟子,顾重言的侄女,当日在鹿王宴上见过一面,因十分聪慧机警,所以印象极为深刻。“
青衣老者摸了摸胡子,开口说道:“只可惜那日我恰好病了,未曾前去,老夫也是许久未曾见过子难兄了。”
两人正在说话时,顾绾便准备起身离开了。
青衣老者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顾绾手中宣纸上所画之物,眉头微微皱起,开口说道:“娘子且慢。”
第五十三章 问道()
第五十三章
顾绾转过身,眉头一挑。
“老先生对于这个有兴趣?”
只见那张纸上只是十分粗略的画了一个倒三角,三角内部层级分明。
青衣老者左手一指,示意顾绾坐到一旁的石凳上。
顾绾将那个简陋之及的本子放在桌子上。
“娘子可否告知,这个点代表着什么?”顾绾看到这位老者,心中分外好奇,想不到在这大明朝还有人能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这个点代表着皇权。”
青衣老者一滞,伸出手在这个三角上摩挲着。
“老夫实在是不明白,历来皇权都是至高无上的,士农工商,上者为王,可娘子这幅图却反过来了。”
“老先生所说的是社会地位图,可是我画的却并非如此。”
顾绾指着这幅图最下面的那个点,开口说道:“皇权,也就是皇帝承载着来自下层所有的权力之压,因为权力太过集中,所以最为脆弱,古来帝王之家,父子兄弟相残,尤为常见,”
顾绾说完之后,两位老者沉默,程言浸淫官场多年,却也知道权利之下,任何东西都可以被抛弃。
“在这种高度集中的权利之下,皇帝本人必须通过使用各种方法,巩固自己的皇权,但是各种政治投机势力还是会如同跗骨之蛆一样,伺机而动。”
顾绾在哪个点旁边画了无数条线。
青衣老者长叹,开口说道:“娘子大才,古人所言孤家寡人却也不过如此。”
“这还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情况上,在这个倒三角的上层,最底层的,生活状况最为糟糕的一群人逐渐增长,国家这个巨大组织所要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而这个倒三角也会因为如此,崩塌。”
顾绾说出来崩塌这两个字的时候,两位老者面容一凌。
顾绾笑了笑,收起东西,对着两人说道:“这也只是小女子的一番胡话而已,当不得真的,两位不要在意。”
说完之后,顾绾就站起来准备离开。
程言连忙开口道:“小娘子且慢,我们之前见过一面,在哪鹿王阁之中,娘子难道忘了吗?”
顾绾定睛一看,才觉得这老头有些眼熟。
“似乎有这个印象,今日遇到还真是巧啊。”
程言笑了笑说道:“娘子再坐一会儿,此时天色尚早,我与汝中还有些问题像娘子请教。”
“好啊。”
程言一阵无奈,他还以为这位小娘子会谦虚一番,没想到性子如此实诚。
“娘子方才所讲的大明是个巨大的组织,老夫猜测,有规章而成法度,方能成组织,而所谓组织崩塌,就是说这些规章法度已然不适合,正如商君变法所言,此时唯有变法才可救国,小娘子所画的图是否就是这幅意思?”青衣老者斟酌道。
此人定然饱读诗书,所说之言,有理有据。
只是顾绾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大部分人都会这样想,可是能怎样变法呢?自秦以来设立的制度,如同千年不死之幽灵一般,大大小小的变法变革不计其数,可是两位先生细数又有哪个国家跨越哪怕千年?”
两人都是饱读诗书之辈,细数下来,却无一朝可超过西周,长之五六百年,短之数年。
满篇纸卷,大同小异。
“娘子的意思是说,大明朝,以及历朝历代的制度,错了。”
程言值壮年行于宦海,不惑之年心灰意冷,却也知道这官场之中,朝廷之中,说到底最终酝酿的只是国家的悲剧。
顾绾的手指敲打着石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