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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榭-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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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忽忽悠悠飘到门洞上方的两个天窗,如同两只巨大的眼睛,同大门刚好组成一张巨大的怪脸。

沫儿究竟还是孩子心性,一见到面前殿堂酷似人脸,便觉得好玩,忘了手痛,连叫文清:“快看快看,一张怪脸。”

啪的一声,顶上一盏招魂灯莫名其妙爆裂,白色的纸屑纷纷落下,吓了沫儿一跳。

婉娘突然道:“你输了。”沫儿和文清听得莫名其妙。

“唉。功亏一篑。”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把沫儿吓了一跳。雪儿回头看了小安一眼,神色更加不安。

又有几盏招魂灯爆裂,光线暗淡了下来。

“何不现身让婉娘参拜一下?”婉娘冷冷道。

殿堂四周原本方正的屋脊边缘渐渐模糊,越发像是一张人脸。

“唉。”

沫儿分辨清楚了,这声沉重的叹气声确实是从殿堂人脸的“口中”发出的。

雪儿突然颤抖起来,一张粉脸血色全无。

婉娘道:“我只想知道,我同你素无交集,你如此殚精竭虑算计我,所为何故?”

沫儿往前面凑了凑。难道这个才是幕后主使?

好久没有声音,周围静得可以听到心跳声。殿堂形成的“人脸”却变得更加圆润,看起来像个滑稽的大光头。

沫儿只想赶紧回家睡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婉娘爱怜地看了他一眼,道:“走吧。”

沫儿大喜,端着左手手掌给她看,撅嘴道:“你看我的手。”

婉娘俯身朝他手掌上吹了一口气,像哄孩子一般道:“好了,不疼了!”转脸却笑着奚落道:“还男子汉呢!呸!小屁孩。”

沫儿这才意识到雪儿小安等都在场,十分不好意思,梗着脖子道:“我又没让你吹。”文清黄三等便看着二人傻笑。

老四垂着头,将脸躲在披风下。

婉娘关切道:“老四没伤着吧?”语气极其自然,如同任何事没发生过一般。

文清在旁边,表情比老四还要难过,拉着他的衣袖嗫嚅道:“四叔,你怎么会……”老四不敢抬头,手忙脚乱掩盖着手上的伤口,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沫儿横他一眼,刚想说些刻薄话,却被婉娘一把拉住:“你看前面像个什么?”

沫儿眯起眼,胸有成竹道:“像一只老王八的头,哈哈。”

婉娘掩口而笑,道:“不错,一个缩头乌龟。走吧,大家都累了。”

殿堂迅速摇晃起来,一股浓重的腐土气息呛得沫儿一连打了三个大喷嚏。

待沫儿手忙脚乱抹了鼻涕口水,定睛一看,却发现殿堂已经不见。原来的地面上冒出一个满脸皱褶的老乌龟脑袋,上面长满墨绿的苔藓,浓密的眉毛一直拖到了地上,一双昏黄的眼睛正忧伤地盯着他们几个。

文清揉揉眼睛,喃喃道:“乌龟爷爷?”几年前,沫儿他们曾从洛水边救过一只老龟,它化成个秃头大肚的老头给孩子们买过不少好吃的。可显然,眼前的这位并非乌龟爷爷。

老乌龟艰难地动了下脑袋,缓缓道:“你是文清吧?”接着又将眼睛看向沫儿:“方沫儿,是吧?我听他提起过你们。”老乌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锋利的牙齿。

文清似乎糊涂了,沫儿拉住文清,满脸戒备。

老乌龟爱怜地看着他们二人,道:“真好,也叫我一声爷爷吧。”两人有些不知所措。这老乌龟眼神慈祥,表情和善,谈吐之间甚为大气,让人在敬畏之余产生莫名好感,沫儿无论如何都难以将他同那个设置鬼冢的人联系起来。

婉娘突然叹道:“原来是霸公,婉娘可实在没想到。”沫儿和文清交换了下眼神。这个名字从来没听婉娘说过。

老乌龟眼角露出笑意:“难得还有人记得老朽。”他的目光在雪儿脸上停留了片刻,转而看向他处。

雪儿姑娘面色苍白,表情夹杂着惊喜和失望,嘴唇抖动,说不出话来。

婉娘拍了拍她的肩,转而道:“我印象中,霸公可是个忠厚长者,怎么也做起这种勾人魂魄的勾当了?”

老乌龟没有回答,闭目养了会儿神,又睁开眼睛,慢悠悠赞叹道:“当年你还很小,还没能修成人形,我就说你悟性好,灵气足。果然不错。”

婉娘干咳了几声,装作没看到文清和沫儿探询的目光。

老乌龟昂起头,眼里流露出憧憬:“唉,这么多年,不知道外面的世道变成什么样儿了。真想出去看看。”

老乌龟看着雪儿,忽然柔声道:“雪儿,你还好吗?这些年,我一直记挂着你。”他的声音虽然有些苍老,却极有磁性,且这句话说得用情至深,听起来竟然异常动人。

沫儿心想,这个霸公,年轻时定然风度翩翩,不论长相,便是这份沉稳大气,就非常人所及,不由得心生羡慕。

雪儿如同傻了一般,怔怔地看着他。

老乌龟道:“你还是同以前一样,可是我却老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扭头看了看四周,“我真是一天也不想待了。”

雪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我一直在找你。”

老乌龟的眼睛亮晶晶的,同他龙钟老态的样子十分不相配:“我知道。”

文清和沫儿简直懵了,越发摸不着头脑。沫儿偷偷拉拉婉娘的衣裙,小声道:“这老乌龟是谁啊?”

婉娘迟疑了下,附耳悄声道:“别胡说,他可不是乌龟,是赑屃①,人称霸公。”沫儿还要再问,婉娘道:“等下见机行事。”

『①赑屃,龙子之一,又名霸下。形似龟,好负重,多见于庙院祠堂之中。』

雪儿略略偏过脸去,垂下了头,灵动的五官在昏暗的灯光下展现一个精致的侧面,同婉娘更加相像。

文清傻傻道:“真像俩姐妹。”

赑屃霸公正一眼不眨地看着雪儿,听到此话,嘿嘿笑了两声,道:“婉娘,你看她同你像么?”

婉娘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雪儿,却斩钉截铁道:“不像。一点儿也不像。至少,我从不会爱上害我的人。”

赑屃叹了一口气。沫儿好奇地看了一眼雪儿。

婉娘道:“我不喜欢猜谜。霸公能否和婉娘解释一下鬼冢之事?”

赑屃抬起眼睛,扫了一眼沫儿等人:“是我错了。我只是想离开这里,没想到给世间带来如此大的灾难。”

不知为什么,沫儿总觉得他的目光极具魔力,让人不由得站到他的立场上去思考问题,以至于沫儿虽然知道今晚之事全是因他而起,竟然没办法恨他。

赑屃继续道:“唉,我当年犯了一个失误,被封在死门之中……我只想出去。”他的眼里满是悲痛和内疚,看得沫儿极为不忍。

原来早在大唐建国之际,人皇先祖利用袁天罡在长安和洛阳两城按照阴阳八卦的乾、坤、震、兑、坎、离、艮、巽等八个方位进行风水布置,赑屃受制,镇守坎位。但先祖承诺,镇守七七四十九年即可重归自由。哪知四十九年之后,恰逢武后垂拱,封洛阳为神都,对洛阳的风水大做手脚,利用奇门遁甲之术,人为关闭凶门、惊门、伤门和杜门,而仅留开门、休门、生门和景门,以求气数万千。但道法自然,八门开合本要遵从自然之法,特别是死门,硬生生关闭,自然需要从其他力量处找取平衡。如此一来,原本镇守在坎位休门、未及离开的赑屃,竟然被生生地封在了死门之中。

转眼之间,赑屃守在死门将近百年。眼见出头之日遥遥无期,赑屃心有不甘,这十年来,潜心研究法术,处心积虑寻求死门的破解之法,由是便有了“鬼冢”和“魄引”。

沫儿小声道:“谁帮你做的?那个袁天师是谁?”

赑屃惨笑道:“我被困于此,法术可没丢开。世人个个不为名便为利,要找一两个有潜质的人,自然轻而易举。袁天师不过是个代号罢了,是谁都无所谓。”他斜睨一眼昏迷不醒的新昌公主,“比如她,位高权重,又有强烈的欲望,帮我做个鬼冢、制服一两个人为我所用,也不费什么功夫。”

老四在旁边愧得脸像猪肝一样。

婉娘叹道:“可惜了这么多枉死的俊男靓女了。”

赑屃沉默片刻,道:“四十九年,到如今的已逾百年,人皇所谓的金口玉言诚不能信。你可能觉得我视世人为草芥,但在人皇眼中,可曾将我当做人看待?在他们眼里,你我不过是可诛可杀的异类罢了,若有机会利用最好,但凡有一点不合他意的,定当处之而后快。你在洛阳多年,料想你也曾经历过。人的贪婪、残忍,远比你想象的要恐怖。”

※※※

婉娘沉默片刻,低声道:“你培养雪儿很多年了吧?”

赑屃干笑了两声,道:“无所谓培养,不过是我无聊时的游戏罢了。你……怎么发觉的?”

婉娘淡然道:“她曾用纸人给我送过信。这手法,同今晚的纸人阵如出一辙。不过你镇守坎位,如何指点的到她?”

赑屃温柔地看着雪儿,道:“当年未守洛阳之前,我曾到天山一处梅林静修,那年冬天,无数镜雪从天而降,却数她灵气最足,我闲着无事,便将自身的灵气注入,她果然很快修成人形。”

婉娘点头道:“怪不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镜雪修炼成人形的……原来是霸公的杰作。”

赑屃微笑道:“哦。你瞧着怎么样?我当时也想不出让她变幻成什么样子,就照了你的模样来。”

婉娘扭头看了看泪眼婆娑的雪儿,道:“既然如此费心地培养了,干吗又拿来做了魄引?单单我们几个还不够么?”

赑屃神态自若道:“你和你那两个小家伙,原本是个意外。我原本没想到能将你们引来。再说了,能做魄引的,这洛阳城中也没有几个,自然是越多越好。”沫儿握紧了拳头,小声嘟囔道:“亏得雪儿对你一往情深。”

赑屃一笑置之。婉娘吃吃笑道:“想来是她不听话了。”

赑屃慈爱地看着雪儿,道:“是我们缘分尽了。”婉娘用眼角斜了一眼垂头不语的雪儿,轻声道:“那小安呢?”

赑屃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口气略有僵硬,道:“一棵梅树,值得你惦记么?——婉娘你管得太多了。我日后自会同她们解释。”沫儿很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却慑于赑屃的威严,不敢再多话。

婉娘不再发问,拉着沫儿,示意众人后退。

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漫天飞舞。沫儿冻得瑟瑟发抖,拉着婉娘恳求道:“我们回家吧。”

婉娘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凝望良久,轻声道:“心早就碎了,干吗不面对?”心形的雪花,中间布满裂纹。

〔十〕

众人退到了后面,只剩下雪儿,面对鳌公站着。

赑屃突然道:“雪儿。”

雪儿的头垂得更低了,扑簌簌的泪水滴落在胸前的纸衣上,一会儿便殷湿一大片。

赑屃温柔道:“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雪儿慢慢走过去,欲要说话,却先泪流。

赑屃宠溺地打量着她,赞赏道:“好丫头,出脱得越发水灵啦。”

雪儿低声道:“我一直在找你。”

赑屃柔声道:“我知道。看到你闯进来,被他们制服。唉,我送了信给你,让你离开洛阳,你怎么不走?”

雪儿的身体微微抖动起来:“没有找到你,我怎么能离开?”赑屃前后送了两封信给雪儿,一封告知她自己在洛阳,要她在洛阳等候见面,一封却称自己将死,让她赶紧离开洛阳,永远不要再回来。可是沫儿却觉得,或者那两封信都是赑屃的策略,为的只是让雪儿不要离开洛阳。若是他真想让雪儿离开洛阳,不送那些信笺即可,雪儿打探不到消息,自然会离开。

赑屃的眼里泛出泪光:“傻丫头。”

雪儿擦干眼泪,热切道:“快告诉我,如何才能救你出来?”

鳌公长叹一声:“你的那些朋友,”他的目光缓缓滑过婉娘、小安、朱公子等人,“你舍得吗?”

雪儿震动了一下,表情踌躇而迷惘。

赑屃苦笑道:“我精心设置的鬼冢,已经被你的朋友破了。”

雪儿眼里露出难以置信的光,声音也颤抖起来:“不!你不会的!你怎么会做鬼冢……鬼冢真的是你做的?”

雪儿经过多方研究,终于在去年秋天大致确定了死门的入口方位,算出正月初一至十五期间,死门将在铜驼坊出现,于是便在铜驼坊定居下来。但今晚勇闯死门,一是为了给小安治病,二是想借机破解死门,救出赑屃,却不曾想到,是赑屃一手操纵了这个阴森恐怖的鬼冢。

其实刚才看到铺天盖地的纸扎人,包括刚才婉娘同赑屃的谈话,雪儿已经隐约猜到,但不听他亲口说出来,总是不信。

赑屃默然片刻,道:“这些年,你还好吧?”

雪儿摇摇头:“不好。很不好。”

赑屃温柔地看着她,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是不是?你心里怨我不顾情谊,给小安钉上七魂钉,是不是?”

这句话,却比刚才听说他操纵鬼冢更让人震惊。雪儿咬着嘴唇,泪眼婆娑:“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被镇在死门,那么不用利用小安,我也会拼了命来救你。”

赑屃悲怆地摇了摇头:“雪儿,我舍不得你,直到最后,我都盼望着你能够不管不顾,离开洛阳,你明白吗?”

数百年前,赑屃正当壮年,最为风流倜傥。得其帮助能修成人形的镜雪小妖雪儿对他自然是又崇拜又爱慕,一腔真情全在赑屃身上。后来他云游天下,来了洛阳,却意外失手,被禁锢在八门之中,镇守坎位。

四十九年,对赑屃来说,原本也不算难熬。赑屃本来以为,只需时限一到便可恢复自由之身。谁料想,大唐哗变,武氏当权,洛阳奇门被人为做了手脚,四十九年之约成了一纸空文。

赑屃气急,却无可奈何。原本淡然之心一旦变得狂躁,真真是度日如年。几十年来,赑屃想尽办法,都无法摆脱死门的控制。直至前几年,赑屃算出,死门和生门在今年元月初一、十五两日可有短暂重合,届时死门打开,只要能够收集足够的阴气,便可摆脱死门。

于是便有了鬼冢一事。只是鬼冢阴气虽盛,却充满戾气,唯有找到具有灵性的人和非人做“魄引”,才能将戾气导出。筛选再三,终于确定了钱永、朱公子、二胖、红袖等人选,但具有灵力的非人却难以选定。

赑屃对于雪儿,绝非没有感情。只是对比压在死门中暗无天日的绝望,风花雪月的所谓感情实在不堪一击。雪儿来到洛阳,赑屃很快便已经知晓。他纠结良久,终于决定忍痛割爱,拟以雪儿和小安为魄引。

※※※

赑屃看着雪儿的眼睛,柔声道:“雪儿,你恨我么?”

雪儿凄惨一笑,摇头道:“你为什么不明示,告诉我你需要我做魄引,我自然高高兴兴地就来了。”

赑屃眼神更加温柔,叹道:“鬼冢破了,也好,免得我良心不安,每日里辗转反侧,眼前全是你的影子。”

雪儿红了脸,低声道:“我愿意……愿意留下来陪你……”

小安和朱允之却突然醒来了。小安揉揉眼睛,懵懂道:“这是哪儿?”看到前面的雪儿和赑屃,惊喜地叫起来:“姑娘!霸公!太好了!”冲过来拉着雪儿的手臂又跳又叫。

朱允之愣了片刻,快步走到雪儿身边,语无伦次道:“雪儿姑娘……我找你找得好苦……”

雪儿躲闪了下,正色道:“多谢朱公子挂怀。”

赑屃瞟了一眼朱允之,微笑着看着雪儿,并不言语。

朱允之欢喜之色溢于言表,一双眼睛再也不离开雪儿,对周围一切熟视无睹,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拿出那瓶在闻香榭定制的半边娇,激动道:“这个,送给你的……”

婉娘大声说道:“朱公子的礼物,等回家了再送吧。赑屃如若无事,在下就告辞了。”

赑屃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动了动脑袋,道:“请便。”

婉娘道:“雪儿和小安,还有这些人,我也带走了。”说着上去挽了雪儿的手。

赑屃迟疑了下,微微点头。

小安茫然道:“我们走了,霸公怎么办?”雪儿却站着不动,流下泪来。

沫儿正想问婉娘如何离开,忽听一阵呜咽之声。

赑屃竟然老泪纵横,那种发自心底的悲痛,让人肝肠寸断。且他的哭泣极其感染力,一时之间,哭声一片。众人心里对赑屃充满了同情,只觉得能够发出如此痛彻心扉哭声的,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沫儿哭得声嘶力竭,艰难地翻了一个身,俯在地上呕吐。他手里还拿着已经几乎空了醉梅魂和桃木小剑,将眼泪鼻涕抹得衣袖上满是。

※※※

一丝清香飘来,最后一滴醉梅魂洒了出来。沫儿猛然一愣,觉得有些好笑,心里疑惑自己好端端的哭什么,呕出一口酸水,胡乱抹了眼泪,爬起来去拉婉娘的衣袖,却在低头的一瞬间,发现地下有些不同。

地面上,一个圆形区域微微发出若隐若现的微小光点,像是一堆即将熄灭的灰烬,刚好将众人围在中间。

这种情形,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沫儿心底不安,用力在地上跺了几脚,那些光点不但不灭,反而更亮了些。

片刻工夫,地面的光点渐渐变大,并慢慢连在一起,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地底透出,直入骨髓。沫儿的鼻涕瞬间冻在了上唇上,硬剌剌的极不舒服。

恍惚间,一团朦胧的黑气晃晃悠悠从圈外飘了进来,罩在雪儿头上,随之蔓延至其全身。沫儿还当自己眼花,愣了片刻突然想起,雪儿这是要死了!再一看小安,周身的黑气更浓,以至于五官都有些模糊。

沫儿大骇,手忙脚乱用桃木小剑在醉梅魂的玉瓶上一阵胡乱敲打,又冲过去抱着雪儿的肩头一阵猛摇。

黑气越缠越紧,雪儿申请委顿,整个人笼罩在一片光亮中,慢慢变成一团几近透明的雾气。

沫儿只顾绕着雪儿手足无措,一回头,却见婉娘头顶上黑气盘旋,渐渐凝聚成一把黑色的长剑当空高悬。剑尖所指之处,一丝亮光从婉娘的百会穴升起,朝赑屃的方向飘去。

沫儿尖叫着,挥着桃木小剑跳起来乱刺,无意中见赑屃一张鬼魅的脸仍然带着哭相,眼底却流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大吼一声冲了过去,哪知未及走出光圈,身体被硬生生弹了回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沫儿又惊又怕,想也没想,用尽了力气将桃木小剑猛然一甩,小剑却不受光圈的影响,不偏不倚,正中赑屃的额头。

呜咽声停止了。地下的光斑慢慢消失,寒气也淡了许多。众人清醒过来,个个一脸茫然,面面相觑。老四挂着长长的鼻涕,更是无所适从。

雪儿面如死灰,如泥塑一般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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