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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声道:“多谢。”
“不客气,哈。”司机话落之时,脚下刹车也一踩到底。
几乎是同时,苏凝拉开了车门,箭一般的速度飞出车厢,直奔天桥。
后面两辆车也紧跟着刹住,下来五个人壮汉,开始在人海中追捕苏凝。
两者仅隔了十几米的距离,却从天桥一路追到了地下街,他们也没能缩进一米。
台阶底下有两个入口,a入口往火车站方向,b入口往汽车站方向。
“你们两个,去那边追,剩下的人跟我来!”领头的追捕者迅速做出了决策,然后带着两名男子跑进了a入口。
里面类似农贸市场,顾客不是很多,他们一眼便发现苏凝。
她已经明显后劲不足体力难支,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抓住她!”领头人也不想跑了,干脆命令手下人去抓。
反正,以苏凝现在的状态,是绝对不可能跑出地下街的。
两男子奉命上前来捉苏凝,越接近苏凝,速度越慢。
眼看她就近在咫尺了。
却谁都没有想到,苏凝会猛然回身,一大包辣椒面儿兜头撒了出来。
“啊——”吸进鼻子里的有,吸进口腔里的也有,但更惨的还是眼睛,火辣辣地疼。
他们被耍了。
这两人算是废了,领头人反应过来后,又立即来追。
但这时苏凝已经跑远了,跑出了地下街,就是集贸市场。
到处人头攒动,商品货物堆积,想要再找到苏凝,已是难于登天。
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苏凝还坐火车,她就得进入候车室。
他只需召集人马,然后在候车厅守株待兔就行。
所有追捕者都被苏凝甩开了,然而她却一点都不轻松。
腰背上的伤更重了,后背血迹和汗渍交织,白色衣衫已经彻底脏污,一点儿没法穿了。
走到哪儿都引起一堆人注目。
忍着疼痛,苏凝走进了服装批发区,廉价的衣物,从里到外,从头到脚,装了满满一大包。
身上套了件黑色的大t恤后,苏凝终于摆脱了路人异样的目光。
接着她又来到了一家化妆品店,随便挑选了几样,问了店员,又绕了好远才找到一家小诊所,各类药品狂购。
程中零零碎碎还买了一些其他物品,共花去了将近一百块,再减去付给出租车司机的车费,苏凝已经只剩下一百三十元。
集贸市场的公厕里,苏凝对镜叹息。
“唉——这散财速度也快了……”
难过只有一瞬,她背腰上的伤已经疼得快站不稳了,她得赶紧处理一下。
一个小时过去,苏凝终于从公厕里走了出来。
一身灰扑扑的打扮,头发也变短了,
看起来毛毛躁躁,刘海下的眉又粗又淡,一双眼呆滞无神,嘴唇宽厚泛青,脸上面色蜡黄,颈下肌肤粗糙暗沉。
身躯微偻着,用她干瘦的手,费力地拖着一只硕大的编织袋,在往火车站的售票厅里走。
踏进厅内的一瞬间,苏凝又突然仰起首,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
售票厅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窗口只有八个,排的队伍也都不长。
墙是刷白灰的墙,地是大理石铺的地,顶上吊着黑不溜秋的风扇,有气无力地在转。
各类标语随处可见,犹以“为人民服务”出镜率最高,印在墙上,窗口玻璃上,还有工作人员的袖章上。
“同志,需要帮忙吗?”厅内身穿绿军装的青年,发现了门口处呆立着苏凝。
边问边朝她走过来。
苏凝呆呆地回视他。
没错,就是这一刻,就是这种感觉——回归。
回归1986。
她垂眸,瞥见自己的装扮,从未有过,比此刻更加清晰的感觉,她已置身八十年代。
“不用了,谢谢。”苏凝往后趔趄了一步,颤巍巍,似有些怯懦地拎起了行李,走向售票窗口。
队伍很快排完,轮到了苏凝。
这年代买票不需要出示任何证件,苏凝淡定地往窗口上一趴:“买张火车票。”
售票员眼掀了一下:“到哪?”
正准备回话的苏凝却突然愣住了。
到哪?她最熟悉的地方当然是北京,可那里,却有着某位她很不想遇见的人。
只要不遇见他,到哪里都行。
“随便,越远越好。”苏凝唰唰抽了三张十元“大钞”,拍在台子上。
售票员恼怒地看了她一眼:“下一位!”
下一位老汉开始挤苏凝。
“哎哎哎,别别别,就买和前面那个人一样的好了!”苏凝眼疾手快地把钱从窗口递了进去。
她依稀还记得,那人衣衫破旧,身材高瘦,声音粗沉沙哑,买票时说的是:“给我一张去小屯庄的票。”
售票员回的是:“没有小屯庄这个站。”
“那就买到大晏镇。”那人想了想又回。
售票员很不耐烦地再回:“没有大晏镇这个站。”
那人深吸了口气,带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买到秦通总行了吧?”
苏凝当时就在想,这是哪个山旮旯里出来的?
从来没坐过火车吗?
本想抬眸瞅他一眼,结果对方实在太高了,她只能看见个耳朵,和后脑勺。
“二十五毛七。”售票员把票和零钱一起递还给苏凝。
后者出离了队伍后一看票面,懵了。
江城至秦通,卧铺(下)。
原谅她不是中国地理通,真没听说过这地名儿。
苏凝犹在懊恼,没有度娘的世界不完整,丝毫没有注意到——
刚才前面那个人,回首侧了她一眼,微微皱眉。
他都已经打扮成这副模样了,竟然还能有杀手认出来?
不过看这杀手的模样,倒是挺专业的样子——
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连他都察觉不到破绽,以及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都被她用粗布衣料味儿遮住了。
不过没关系,每年找上他的杀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都习惯了。
早上才刚送走一波儿呢,一群蠢货开车撞他,也不瞧清楚再撞,瞎耽搁他功夫。
但愿这只不是那么蠢。
前面那个人又转回了身,勾唇浅笑。
他被发配下乡改造,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可是真正的穷乡僻壤,她既然不怕死,那就跟着一起来吧。
独乐乐,不如与众乐乐嘛。
第10章 冤家路窄()
发车时间是晚上8点23分,苏凝吃过晚饭后,踩着点儿进入候车室。
这年代的火车票很简单,就是一张白色卡片,上面印着黑色的字,标明起点,终点,以及座位号,再盖一个时间戳,86年6月15号,限乘当日有效。
不含任何身份信息。
所以门口的查票并不严格,安检也相对落后,乘客身份便鱼龙混杂,更有窃贼骗子横迹其中。
总之八十年代的火车站,秩序远不及现在。
可当苏凝走进来的时候,她仍是被眼前一幕震惊了。
候车厅里形迹可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们明显,还不是同一伙的。
首先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大厅中央那几个,一脸焦急不耐,东张西望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正在找人。
其次是大厅角落的那位青年,报纸遮面,看似闲闲,却守据着进站口,视线正对候车厅入口。
而在离他不远的公用电话旁,一中年男子正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捂住嘴巴,对着话筒似在低语,可其实,他的喉结根本就没动。
还有推小车售卖零食的妇人,一边喊卖着,一边将厅内乘客打量,遇到漂亮的年轻女子,还会特意问上一句:“姑娘要汽水吗?”
无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苏凝淡然无比地走了进来,路过该妇人时,主动上前:“两瓶矿泉水。”
她说的是方言,但也没有很僻,大致都能让人听懂。
妇人仰首打量了她一眼:“给。”
递水的时候又仔细瞧看她一眼,不禁有些失望。
进站口已经在检票了,妇人也有些着急,推着小车正要走,却被苏凝拦下:“你还没收钱。”
妇人闻言一怔,忙又笑道:“一块二。”
苏凝慢吞吞地卷开一只手帕,又从一卷零钱中,找出一元,两角,交给妇人。
最后拎拖着她的编织袋,走向检票口。
“姐!”身后传来一声少年的呼喊。
幸好她不是真正的苏心凝,不然一定会条件反射地转身,或者情不自禁地驻足。
“姐——”苏继泽又喊了一声,但拉长的尾音,表示他也不知苏心凝的位置。
苏凝继续往前排队进站,她手里的票已经递出,检票员也抬手正要接住。
身后却突然出现了骚乱。
一大队人马闯进候车厅,将厅门重重摔上。
“马上停止检票,一个人也不准放走!”
但苏凝的动作更快,身后传来第一声异响的时候,她就已经收回车票,迈进车站。
而当外面话音落尽的时候,她已经拐过转角,步上了通往月台的阶梯。
不敢回眸,她只能在心底默念一声:苏继泽,珍重。
晚上8点13分,苏凝登上了列车。
她是江城站上车的最后一名乘客,进入车厢时,很多床铺上都已经有了人。
苏凝按号找到下铺床位,可上面却躺了另外一个人。
对方是名男性,脸用礼帽盖住,穿着一身黑衣西装,用料虽不是很上乘,但剪裁和款式却别具一格,衬得他身材修长,英姿不凡。
只有一点比较辣眼,他腿太长,床铺放不下,便交叠搭在了上铺的梯子上。
苏凝微微不悦:“先生,麻烦起来一下行吗,你睡的是我的床铺。”
列车缓缓发动,对方没有反应。
突然想起后世流传的一句话——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懒得再跟他废话,苏凝直接伸手,去拿他脸上的礼帽。
但是下一秒,却被对方扣住了手腕,动作太快,他埋在礼帽下的眼睛,可能都没睁开一下。
痛感瞬间来袭,苏凝眉头越蹙越深。
这是根硬骨头,不好啃。
“那好吧,先来后到,这个床铺就归你了,你原来的位置在哪?我到那边去睡。”能屈能伸,才能活得更长久。
苏凝向来如此。
男子闻言松开了手,拇指反向,指了指对面的空床铺。
苏凝忍不住面色一抽:“下铺?”
卧槽你神经病啊都是硬卧下铺你抢我床位干什么!这里是能晒着太阳还能连上wifi啊!
苏凝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好的知道了,那不打扰你休息了。”
从头到尾,这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苏凝反倒是安了心。
只要不再主动招惹他,这一晚大概也能相安无事。
秦通站她上车前已经问过了,次日凌晨五点就能到达。
而现在时刻是晚上九点,也不过八个小时的车程,睡一觉就到了。
苏凝决定早睡,为明日的奔波养精蓄锐。
知道要坐卧铺以后,她还专门去买了软枕,因为腰背上的伤,苏凝只能趴着枕头睡。
把被子铺在身下,又盖上一层新被单,最后搭上薄毯,一觉睡得很安稳。
她想,就算是逃难,也该尽可能地舒适。
车厢内的灯光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一片黑暗中,对面男子抬手拿下了脸上的礼帽,侧了个身,支着脑袋看她。
听见她清浅绵长的呼吸,男子唇角慢慢勾起,一抹恶劣,闪过他眸间。
次日凌晨,天色还没见亮,苏凝就被吵醒了。
乘务员拿着一个小喇叭,挨个车厢内喊:“秦通站就快到了啊,准备下车的乘客赶紧起床了啊。”
说完又重复了一遍,距离苏凝的位置越来越近。
她是有起床气的。
困得不行,也烦躁地不行。
最后苏凝心一横——不起了,就睡吧,睡到哪站算哪站,不过就是出站补个票而已。
于是蒙头继续睡。
直到——
“梆梆梆——”乘务员拿着一根小棍,敲了敲苏凝的床铺梯子。
金属撞击声从床板传进她耳朵,霎时间睡意全无,眼眸冒火地睁开。
“大婶,秦通站快到了,你再不起床就要坐过站了。”年轻的乘务员好心提醒她。
一句大婶叫得她发懵。
苏凝低头一看,这才想起自己的装扮,万幸这会儿天还没亮,车厢内也看不太清,她脸上的妆揉了一晚,肯定是要花的。
下意识地瞥向对面床,见铺位已空,苏凝悄悄松了口气。
“知道了,大兄弟,俺这就起。”她必须承认,这一刻,她的内心在滴血。
乘务员走了,苏凝动作疾迅地闪进了卫生间,洗脸卸妆,然后重新装扮。
她将编织袋的拉链拉开,取出里面的背包,和一只拉杆箱。
拉杆箱里放着零碎物品,背包里全是衣服,挑了一件碎花连衣裙穿上,头发扎成一个丸子头,而脸上也是粉黛未施,戴上一副黑框眼镜。
俨然一少女模样。
编织袋她也没丢,叠好塞进了箱子,最后肩上背着包,手上拉着箱子,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秦通站下车的乘客很少,其他人多在睡觉,也没人注意到她。
苏凝安心地下了车,踩上月台那一瞬,她才是彻底地舒了口气。
借着昏暗的路灯,往出站口走。
然后走着走着,就发现路边墙柱那有个人,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鼻,在垃圾桶旁,吐得昏天暗地。
呵呵。
可不正是抢她床铺那人嘛,真是冤家路窄。
苏凝得得瑟瑟地走过去:“叔叔,你没事儿吧?”
第11章 非礼()
清悦的声线,微带一丝熟悉。
男子闻声侧首,刘海半遮了他的眉眼,只露出高挺的鼻梁,苍白的唇瓣,以及削刻般的下巴。
懒懒地瞥了一眼苏凝,不屑答话,俯身回去继续干呕,像是要把胃酸胆汁都吐出来一样。
于是他便没有注意到,那一瞬短促的四目相接后,苏凝脸上的笑意就开始一寸寸僵固。
尽管路灯下他的面目不甚清晰,但她仍是一眼认出——那张脸太过出众,布衣掩盖不住,岁月摧磨不毁。
他是叶询。
时间仿佛被凝固住,站台上安静地可怕,苏凝如被定住一般,张不开嘴,也迈不开腿。
直到叶询也察觉了异状,拧眉再次看向她,苏凝这才反应过来,动作迅捷地低头弯身,反手从背包侧兜里摸出一瓶水,搁置在了地上。
没有任何言语,也不敢再多看对方一眼,苏凝直起身,拉上行李箱拔腿就跑。
那仓皇的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转瞬就消失在了拐角。
叶询收回视线,盯着地上那瓶矿泉水,陷入了沉思。
他见过各色各样的杀手,但没见过像苏凝这种的——
昨晚那么好的机会,暗杀对象就在她身边,可结果她却睡得人事不知。
如果他没有晕车,如果他走得稍快一点,那她可能就再也追不着人了。
现在好不容易又跟上了,她竟然放瓶水就跑了?这是想下毒害他,还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叶询一脸无谓地捡起地上的水瓶,拧开瓶盖,咕噜咕噜漱了漱口,拿手帕擦干净,最后拎起脚边的公文包,迈腿离开。
他想那杀手现在肯定还等在站外,既然费了这么多心思接近他,无论来意如何,都必定是所谋不小。
左右无聊,且陪她玩乐一回罢了,顺便,再揪出她背后的人。
可猎人布下了陷阱,也要山林里有猎物才行啊→_→
这边苏凝正马不停蹄地出站,边跑边喊:“等一下!别锁门!”
检票员惊愕地转头,发现是个小姑娘,还拎着大包小包,便温和了语气问道:“怎么现在才出站啊?后面还有人吗?”
苏凝张口就想回答有,但幸好她反应快:“应该没了吧。”
检票员把门给她打开,票也没问,就直接放她出去:“路上小心点儿啊。”
苏凝甜笑着回他:“谢谢您呐,我会注意安全的,您快锁门吧。”
终于听到发自门锁的“咔哒”一声。
苏凝开心地仰起脸,抬步迈腿,准备往车站外走。
可刚走了没两步,就发现墙柱旁边,站着两名模样憨实的男人,一高一矮,一直盯着她瞅,后又彼此相视了一眼,交换神色。
苏凝不动声色地调整步速和方向,心下却哀嚎:难不成,是被人贩子盯上了吗?
她正猜测着,便有其中较矮的男子踌躇着上前,面色焦急地问向苏凝:“大妹子,车站里头真没人啦?”
显然刚才,她和检票员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苏凝脚步不停,随口回道:“好像是吧,我也不清楚。”
闻言,男人的脸上明显掠过失望,怔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是在等人,苏凝稍稍安了心,但仍是不敢大意,天色已经泛明,苏凝走得更快。
眼看就要越过两人,另一名高个男子却突然惊叫了出来:“哎呀!”
“大妹子,你是从江城过来的吧!”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喜悦。
苏凝有些不明所以,索性闭口不言,自顾自地往外走。
高个男人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满脸懊悔道:“大妹子你等等,俺们不是坏人!”
“你就是省上派来的技术员吧?俺俩是小屯庄的,是书记让俺俩来接你嘞,他也没跟俺俩说你是个姑娘,他要早说俺就让俺妹子来了。”
“你看这事儿弄嘞。”高个犹自说着,可苏凝却没有任何反应。
另一男子也追了过来,慌忙道歉:“大妹子,你别生气,俺俩真不是坏人。”
他越说越着急,从兜里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递向苏凝:“你看,俺还有队里给开的证明书嘞。”
苏凝这才停了下来,瞟了一眼红章——秦通市大晏镇小屯庄。
这名字,怎么感觉……有点儿耳熟呢?
下一秒,苏凝瞪大了眼。
这不是——买票的时候,站她前面那个人,要去的地方吗?
那现在——秦通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