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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如屑-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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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百灵柳眉倒竖,脸上慢慢涌起怒色。

“够了,百灵,你让她走罢。”低沉温和的声音传来,余墨身上披着玄色的外袍,脸色苍白,眉目却清晰,转头向着颜淡微微一笑,“虽然不知道你这一回要去多久……不过若是最后你还是喜欢那个地方,就留在那里罢。自然铘阑山境还是为你开着,过得不开心的时候就回来住几日,好么?”

颜淡呆了呆,磕磕巴巴地开口:“可、可是……”

余墨伸手轻轻一捏她的鼻尖,笑着说:“我也没有像百灵说得那样在乎,若是你不在这里,我以后尽可以落得清闲。”

他的神态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颜淡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哪怕能看出一丝一毫的异样也好,可惜什么都没有。

“以后耳根必然是清净了,也不会有谁像你这样爱顽皮闹腾,我也不用为了你同紫麟争执破脸。”只是,必定会寂寞。

颜淡沮丧地应了一声,小声说:“那我走了。”虽然余墨说得字字句句都是事实,可是听在耳中怎么也不是滋味。

余墨望着颜淡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捂住胸口重重咳嗽两声,忽听百灵开口道:“山主,你是很喜欢、很喜欢颜淡吧?”

余墨望了她一眼,笑笑说:“是啊。”

因为动了情,才不想伤她,不管何时,都不想教她为难。

情可生欲,可欲却不能生情,暴虐地将人强了又强,那不是喜欢。

“百灵,若是存着这个心思,到头来却强迫了她,那是逼迫。我不想逼她。”余墨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颜淡心里,一直惦记着应渊帝君,是我太迟了。”

如果颜淡最后会选择回头,那么就让他看着她过得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犹似故人归

颜淡踏着云彩,熟门熟路穿过南天门,只见回廊下面,那头看门的白虎正呼噜呼噜地打着瞌睡,一边的守卫只看了她一眼,便继续靠在柱子边上会周公去了。

想当年邪神还在,东南西北四处必定是重兵把守,绝不会有灵兽和守卫一块打瞌睡的情状。可见神仙也是和凡人一样,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她穿过回廊,折转往西,她师尊元始长生大帝的仙邸就在西面。

颜淡有些拿不准该如何出现在师尊面前,是先通报一声,还是一声不吭从天而降?虽然相隔千年,可她的长相并未有太大变化,师父也不会认不出她来吧?她一路径自走去,遥遥可见师尊仙邸那片琉璃瓦。

她加快了脚步,忽见一道淡青色的人影从拐角处疾步而来,险些同她撞上。颜淡止住脚步,一冲眼瞧见那人容貌,怔了一怔:“咦,你不是那位东海敖广龙王家的……”

“敖宣。”对方顿了一顿,忽然若有所思,“你不是跳轮回道了么,怎么又上来了?”

颜淡不由心道,敖宣真是人才,隔了这么久碰见她不但一下子认出她不是芷昔,还波澜不惊地问她怎么又回来了。

“你现在这修为,也就外面守门的会把你认成祗仙子。不过你当年敢跳七世轮回,在天庭上可很是有名啊。”现下的敖宣同当年相较,身形已拔高了不少,只是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刻薄。

颜淡被损了两句也没生气,笑了笑说:“我是回来见师父的。敖公子,就此别过了。”她才刚转身,就听见敖宣在身后说了一句:“请留步。”

颜淡撇撇嘴,就知道敖宣性子傲慢,便是拿话阴损人也要挑着人来刺,他们从来没有交情,现下见了面还会说上几句话,也猜得到其中必定有别的缘故:“可还有什么事吗?”

敖宣微微一笑:“是这样的,我听说神器地止被取出后,铘阑山境便毁了,想来那里原本是苦寒之地,定是缺水少雨。你也知道我是东海水族,而我们东海之水永不枯竭,其实还是因为那几颗定水珠的缘故。恰好我手边就有一颗,不知你用不用得到?”

颜淡讶然:“你有这么好心?应是有别的条件吧?”

“就是这件东西,若是要拿一颗定水珠去换,很是值得。”敖宣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递了过去。

颜淡将纸接在手中,匆匆看了几眼,磕磕巴巴地说:“醉欢?这、这是迷香,还是春药?呃,不对,你要这种东西做什么?你好歹还是仙君吧?”

敖宣面无表情,语气平平:“你看清楚了么?这是醉欢的方子,确实有催情的药用,上面把配料记得明明白白,你按着这个来便是了。”

颜淡真想把这张纸丢在他脸上,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这上面说,要四叶菡萏的花瓣,也就是说配料还得着落在我身上了?”

敖宣默认。

“那后面的是什么,火麒麟血?你难道不知道菩提老祖把那头凶猛麒麟当儿子养的吗,你让我去放它的血?!”

敖宣不甚在意地瞥了她一眼:“我知道啊。你若是做成了醉欢,便来我师尊南极仙翁那里找我,区区定水珠本来也不算得什么。”

颜淡记得,这个时分师尊多半是在书房里拿着戒尺教弟子们读书识字的,然后鸡蛋里挑骨头也要罚几个抄写经书,她那时一直很是小心,但罚抄这回事从来没有漏掉过她。

她刚刚在书房外面张望,正好和里面边踱步边用一根戒尺轻轻击打手背的威严仙君对视一眼,立刻脱口而出:“师、师父!”师父积威犹在,她果然对千年前罚抄过几百遍经书的事情印象深刻。那时她真的以为,她这辈子都会拿着笔在桌子前面过了。

师父瞧见她,先是一怔,然后一声大喝:“你这兔崽子如今倒是知道回来了?还不快滚进来?”

师父,你吐脏字了实在太失风度……

颜淡很听话,立刻走进书房,笑嘻嘻的:“师父,我不是兔崽子是莲花崽子啊,你不要欺负兔子嘛。啊,师父你看上去好像还变年轻了。”她看了看周遭,只见书房的摆设还和当年相似,只不过跪坐着听从教诲的已经换了人。

他们说话的时候,一个梳着羊角髻儿的小师弟抬起眼偷看。师父头也不回,戒尺啪的打在那位小师弟头上:“回头把今天背过的内容写五十遍。”

颜淡立刻道:“师父真是用心良苦,不然我也不会练出一手好字来。”

他哼了一声:“你也就是两个字写得漂亮,我教了这么多弟子,就数你最没出息。”他话音刚落,就往书房外面走:“到庭院里坐着说话罢。”

颜淡跟着师父走到庭院里的石桌边上,只见石桌上还摆着茶壶茶杯,立刻就倒了一杯茶,跪下将茶杯托过头顶:“师父。”

师父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接过杯子,痛心疾首地开口:“枉费为师这样看重你,什么东西都教了你,想着你会有出息。结果什么事不好做偏偏要跳七世轮回道?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是犯了重罪的被扔下去的地方,你居然会傻乎乎地往下跳?”

颜淡低下声音:“我知道错了……”

“为师虽然平日里对你们是严了点,可是一向是护短的,就算是应渊君底下的仙子又如何?难道为师还怕了应渊君不成?”

颜淡顿时很尴尬,师父若是知道其中内情,估计会气得吐血。

“为师说你有当上仙的资质,就是有这回事,你你你……真是气死为师了!”

“其实啊……师父,咳,我以前都没有悟出那些什么般若无极的禅理。我私底下偷偷翻过你放在书桌上的书,才每回都能答出难题,我真的没什么资质啦……”

“你当师父是老糊涂吗?我当然知道你这点小把戏,你要是悟得出什么天极万物岂不是和那些贤者一般了,我还能当你的师父吗?倒过来你来当师父算了!”

颜淡想了想,又道:“师父,还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你从前最喜欢的那个象牙白晶盏不是大师兄打碎的,是我打碎了以后赖给大师兄的。我原来想用仙法把它修补起来,谁知道怎么补都补不回原来那样。”

“这件事我想想也不是谈卓那小子做的,只不过他也没供出你来,这事就算了。”

不是谈卓师兄不想说出实情,而是师父你根本没给机会说啊。颜淡默默回想一阵,又道:“还有一件事……”

师父将手上的茶杯搁在石桌上:“还有?”

“师父你窗子上那盆花本来是结了很多花骨朵的,但是我弄掉了一些,所以最后您和南极仙翁比谁的花开得多输掉了。”

“……颜淡,你不如实话实说罢,从前在我鞋底抹浆糊,在花园里挖个洞用树叶盖起来害得南极仙翁摔进去,这些事都是你做的?”

颜淡连忙道:“没有没有,这些很明显的都是二师兄做的。”俗话说,死贫道不死道友,现在贫道要死了道友也跟着一块来吧,二师兄你自求多福。

颜淡向师父告辞,打算去最南端的地涯宫,看看能不能找出重建铘阑山境的法子。她这边才刚一出师尊仙邸,一抬头便瞧见一道人影,一个激灵转身要逃,只见那人朝她微微一笑,唤了声:“颜淡。”

颜淡进退不得,扭过头尴尴尬尬地开口:“唐……”转念一想这样叫不太对便停住了,刚想叫应渊,又觉得这样更不对,最后叫了声“帝座”。

那人虽然已经恢复了仙君的身份,可是凡人的长相却一直没变回来,让她很习惯地去喊唐周这个名字。

“你还是叫我唐周罢,这样听得惯。”

颜淡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迟疑一阵还是问了出来:“你可以把地止借我用一阵么?”

唐周愣了一下,随即道:“你要拿去用当然可以,只是……”他沉吟片刻,又道:“只是我现下靠它恢复了仙法,光凭地止只怕不能把铘阑山境变回原来的样子。”

颜淡料想这世间不会这般容易的事情,想了又想,眼下只能按照敖宣说得办。让她拔了花瓣那还是小事,可是后面一桩却很是难上加难。菩提老祖是了不得的人物,想来敖宣也不敢轻易得罪,才会事情着落在她身上,还真是一举两得。

忽听唐周叹了口气:“颜淡?”

这一声让她忽然回过神来:“什么?”

唐周甚是无奈:“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

颜淡望了他一眼,有点弄不清楚他这个态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照说他该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才对。就算过了很久,当年的爱恨早已模糊,可做过的事始终摆在那里,怎么可能当作甚么都没发生过?

不论憎恶,宠辱不惊,她做不到。

唐周低着头,隔了片刻方才道:“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定会相帮。”

颜淡别过头看着远处,九重天庭上云雾缭绕,站得远些,便只能瞧见那一片雾气迷朦。这云雾还是当年的云雾,这宫阙还是当年的宫阙,可她却不复当初了。

在这世上,她最不想接受的便是唐周的恩惠,不管是同情还是偿还。可若是为了铘阑山境,那又不一样了。

她转头看着唐周:“我想要火麒麟血,你有法子帮我么?”

菩提老祖座下的仙童皱着脸说,老祖出了远门,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回不来。

颜淡想着她到了天庭已经耽搁了快一个时辰,凡间怕是已经翻天覆地变化了,若是等到十天半个月后,说不准凡间都改朝换代了。

只听唐周淡淡道了句:“我们是来看那头火麒麟的,也无需等先生回来。”

颜淡不由心道,他下一句话该不是想说,他们看完麒麟顺便还要割它一刀放放血?只见那仙童立刻舒展开皱成一团的脸,欢天喜地:“太好了,帝座你来得正是时候,那头畜……不,灵兽正闹脾气不肯吃东西呢,等到老祖回来看到可要罚我们了。”

“我小时候常和那头麒麟一起玩,是以它对我还是比较亲近的。”唐周随着仙童走到仙邸后面的庭院,往前望了一眼,轻飘飘地说,“看来这麒麟近来长大了不少么。”

颜淡的眼直了,仙童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倾身行了一礼,后退两步:“帝座,仙果就摆在这里,您记得喂它啊……”

拴在石头边上的麒麟听见人声,突然转过庞大的身子,铜铃大的圆眼怒瞪了不速之客一会儿,一张嘴乎的一团烈焰扑面而来。颜淡连忙跳开几步,只见那仙童一路狂奔而去,还带着哭腔大喊:“这畜生连青离帝君也敢烧太可怕了啊啊啊——”

唐周走上前,伸手在它的背上拍了拍,那麒麟仰起头,缓缓眯起眼,嘴里又吐出几朵火焰。他将手往上移,够到麒麟的颈又摸了摸,那麒麟缓缓低下身趴在地上慵懒地闭上眼。唐周微微一笑,转头招呼颜淡:“你也来摸摸它,等下割那一刀的时候它才不会发怒。”

颜淡磨磨蹭蹭走近了,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它会不会咬人啊?”她虽然是头一回见到这种上古瑞兽,可是书上却见得多了,麒麟很能吃,咬到什么就直接连骨头带皮啃了。她也就两胳膊,不管少那一个都不愿意。

麒麟恶狠狠地瞪着她不动,颜淡的手抖得越加厉害,最后还是唐周先瞧不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按在麒麟背上。

触手却格外温润舒适,颜淡顺手在它背上摸了几下,瑞兽终于闭上眼,乖乖不动了。

唐周铮的一声抽出半截剑身,很是无所谓地问:“你要多少血?”

颜淡忙按住剑鞘:“只要十几滴,你拔剑出来做什么?”她话音刚落,那头瑞兽缓缓抬起头,凑过来伸出舌头慢慢地在她脸颊上舔了一圈,鼻子里喷出几朵小火花。颜淡顿时僵硬在那里,隔了一小会儿才猛地跳起来:“它、它竟然舔我!”

唐周摘下一片龟背竹的叶子,轻轻在麒麟腿上划了一小道口子,让麒麟血滴在叶子上,淡淡道:“它是母的。”

颜淡抬袖在脸上擦了又擦,愤愤道:“都是黏答答的口水!”

只见唐周撕下半幅衣袖,在瑞兽腿上的伤口上缠了缠,忽然长身站起,一手扳过她的下巴,缓缓低下头去。颜淡被拂到脸上的温热气息吓到了,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挥过去。唐周眼也不瞬,抓住她的手腕,可看见她脸上愠怒的表情时,忽然松开了手。

这记耳光干净利落地落在他脸上。

沉香如屑

唐周微微偏过脸,眸中幽幽暗暗,如同光影交接般不定。

颜淡在衣袖下缓缓攥紧手指,觉得身子在微微颤抖,说不好是愤怒还是害怕。她一直以为应渊对她无情,可那怪不得谁,感情原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可是现在演的又是哪一出?反复无常,这样很有趣么?

隔了许久,她听见唐周轻轻道了一句,宛如耳语:“颜淡,我很想你。”

“我知道是你用半颗心换了我的眼睛,有一段时候我的确误以为是芷昔,等到我在瑶池边上看见你,便知道是你了。”

颜淡笑了笑:“原来如此。”她思忖一下,又道:“没关系的,那时是我心甘情愿,你不用在意。”

唐周微微一愣,神情渐渐沉郁,低声道:“颜淡,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在很久很久以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

“你喜欢的,不过是过去在你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可以时时陪你说话、最后医好了你的眼睛的颜淡,而不是我,从来都不是,以后也不会是。”她想了想,“那个时候只有我会陪着你,可是等你好了,就不一样了。就算现在,你不过是后悔当初我在你面前跳了轮回道。”

唐周轻笑出声:“原来你觉得,我已经活到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明白的地步了么?你笑的时候右颊会有一个酒窝,眼角会变弯,像是从心底在微笑一样。你和芷昔,我不会错认的。”

地涯宫依旧冷清而空旷,鲜少有人迹至。

颜淡走过长廊拐弯处,待看见前方那团黑影时蓦地往后退开好几步,颤抖着声音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唐周停下脚步,语气平淡:“嗯?那是鬼王,你不是见过的么?”

颜淡跺跺脚:“我知道是鬼王,我是问你它怎么会在这里的?”

大约是她的声音太大了,正默默跪在地上擦青石砖的鬼王抬起头呆滞地望着她,眼里空洞洞的。颜淡又是一个哆嗦,疾步从它身边过去:他一定是故意的,一直都装着若无其事,让她有脾气也发不出。

走进书库,唐周推开身边的窗子,只见外面正对着一池碧水,现下还没到莲花盛开的时节,莲叶挨在一起愈显得青翠可爱。颜淡撑着窗格,探身出去往外看,微微笑着:“我记得原本这里是没有莲池的。”

“这里的菡萏种了很久了,之前都没有开过花,不知今年会不会开?”

颜淡叹了口气,迟疑一下还是开口道:“我想还是不会。应渊,我们把话都说开了罢,这样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又能怎样?虽然隔了很久,可是以前的事发生过,就不可能再抹掉……不是练字,写得不好了把纸撕了就可以重新写过。”

她伸手合上雕花窗子,掩住外面的景致,走到书桌边上,拿起上面那只雕刻得十分精致的沉香炉:“那个时候,我的确是倾慕应渊君你,就算到了地府黄泉,我还是忘不掉……我原本以为,我会死在夜忘川里,因为忘不掉前尘,我不能投胎转世,只能化成底下那些鬼尸。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这些,以后只怕也不会忘记。可是,那又怎么样?”

颜淡揭开沉香炉的盖子,轻声道:“把整块沉香放进去,只要一点点火星,它就会烧起来,在烧成细屑前都不会停下,然后换一块新的继续烧。可是等到沉香如屑,再怎么用火折子点上都烧不起来了。就像这块沉香,我已经烧过了成了细屑,就连一点火光都不会有了,最多只是烧尽后的余温。”

沉香炉微微倾下,如屑般的沉香灰烬飘散在地上,化为虚无。

颜淡微微笑着看他:“就连最后的余温,有一天还会冷透了,什么都会没有了,就像你我还未相识时一样……”

唐周走了。

颜淡慢慢滑坐在墙边,感觉自己用尽了力气。原来想说的话终于说出了口,其实来来去去也不过眷恋,只是那已经是曾经的眷恋。从现下开始,她真正解脱了。

窗格外边的日光斜斜地倾斜进来,映在墙边,形成一片光影斑驳,模糊不清。

仅仅隔了半盏茶功夫,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走到近处,然后停下。这人大概是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才能掐着唐周刚走之后的时候过来。颜淡仰起头,倏然瞧见一张熟悉之极的脸,晨起对着铜镜的时候也能看见的那张脸。

芷昔微微偏过头,垂下眼看了她一眼:“我是来寻一本书的。”她顾自走到书桌边上,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转身往一排排书架那边走去。

颜淡站起身,瞧见她放在书桌上的东西,是一本封皮已经泛黄的簿子,簿子底下似乎还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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