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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深抓着几张纸神情严肃地钻了出来，刚跨出一只脚，身形一顿：“不对，肯定不对。”
老黄心里一咯噔，忙抬头去看那个女同学，就见她鼓起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对着面前的一张纸困惑嘟囔：“好像是不对，cd两条线的斜率是相同的，它们应该是平行关系。”
“题目出错了。”
顾深简洁地给出了结论，冲那女同学一扬头：“走吧，到地方了。”
老黄就这么看着两人收拾好书包，各自下了车，那娃娃脸的女同学还转身冲自己鞠躬致谢，老黄恍惚间似乎还看到两人胸前飘扬着鲜艳的红领巾。
跟同学讨论学习？
这事儿可稀奇了！
老黄向来坚如顽石的表情有了几分松融，片刻后重又归于平静。
晚上跟老爷子汇报少爷行踪时，一定要着重讲讲这个。
*
楚鱼跟顾深走进酒店大堂，正好遇见秋游结束的八中同学。
林姝白眼尖，哗地冲过来拉着楚鱼问个不停：“早上怎么突然晕过去了？现在好了吗？医生怎么说的？顾深人真不错，看你晕倒了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还全程护送。”
其他同学也围了过来，问了楚鱼的情况，又七嘴八舌地议论起今晚的自助餐。
为了晚上这一顿，好多人中午在景区根本就没吃饭，欢欢喜喜地准备扶墙进扶墙出。
进电梯时，因为群情激动，也顾不得尊老爱幼了，一窝蜂地往前挤。
老吴挤了三次都没赶上趟，急得直吼：“让老师先上！你们有点规矩，别一副恶鬼投胎的样子！”
楚鱼和林姝白好不容易才进了电梯，到了75层一出门，就见自助餐厅前站了好几排人。
“怎么都不进去？还没开始吗？”
林姝白诧异地问着，见没人回答，便奋力拨开人群挤到了餐厅门口。
这下，她也呆住了。
十多个一人高的花篮顺次摆开，上面挂着诸如“世达与八中友谊长存”的红绸，与餐厅大门等高的鲜花拱门上还放了一块金匾，上书“恭迎八中来客”，金匾下方还吊了一排紫藤花串，真是既端庄又浪漫。
再往里瞧，世达的学生已经到了不少，个个西装笔挺，长裙曳地，跟铺着长绒地毯，金碧辉煌的餐厅相映成趣。
楚鱼这时也挤了过来，看着对方学生的打扮，傻眼了。
“吃、吃个饭而已，他们是要、办婚礼吗？”
难怪大家都不敢往里走，就八中这些穿着运动装游了一天公园的人，身上没馊味都算好的，个个蓬头垢面，有的还踩着人字拖。
“会不会被赶出来啊？”
“这地方这么高级的吗，我脚底还有泥巴……”
“这是让我们体会阶层的差异吗？”
林姝白气不打一处来，踮起脚找了半天，总算在拱门下找到了一身纯黑高定西服的何光宗。
她两三步冲过去，压低声音问他：“你搞什么？根本没人通知我们要穿正装！”
“哟，来啦！”
何光宗一脸喜气，头发用发胶抹得油光锃亮，胸口再别朵花，就能上台当新郎了。
他热情地朝八中的学生招手：“来来来，都进来！大家随意随意啊！我们这是为了表示重视，啊！对八中同学，尤其是顾深同学……那啥，顾深呢，咋没见他人？”
八中的学生们面面相觑，都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这怎么看怎么像一场鸿门宴。
“顾深来了！”
有人高呼了一声，众人纷纷回头，无数道目光聚往同一个方向。
18。温度（）
顾深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他穿着简单的纯色T恤和牛仔裤，脚上是双半新不旧的帆布鞋，但因为身高和发色，在人群里极为出挑。
“深哥！大驾光临大驾光临啊！”
何光宗飞快迎上去，见顾深丝毫没有要握手的意思，只好把伸了一半的手改为挠头，“深哥来得真及时，正等您开席呢！”
顾深扫了眼拱门和金匾，淡道：“就三部电梯，我想早到也到不了。”
何光宗愣了一下，赶紧点头：“是是是，是我没考虑周全，让深哥跟同学们等久了！来来来，快里面请！您看您不来，同学都不敢进去。”
顾深看了眼何光宗的衣着，顿时明白了，转身扫视着门口排排站好的同学，目光在楚鱼身上稍微停留，接着轻笑出声：“怎么，大家都对花粉过敏？”
这笑话虽冷，但还是有人捧场地笑了两声，顾深不经意地一抬手，指着那些花篮拱门对何光宗说：“撤了，看着别扭，影响食欲。”
何光宗连连点头，一声令下，好几个服务生立刻上来搬花篮。
顾深也不再说话，手插在裤袋里径直往餐厅里走了。
“走吧走吧，应该没啥。”
“你看顾深也穿着休闲服，这里本来就不用穿那么正式的。”
“对啊，顾深能进去我们就能进去。”
同学们相互打着气，跟着顾深鱼贯而入。
林姝白欣赏地望着顾深远去的背影，用手肘碰了碰楚鱼：“顾家看重他是原因的，这人是天生的领导者。”
楚鱼也有些惊讶，顾深才到班里一周，竟能有这样的影响力，似乎大家对他有种盲目的信任，不自觉地就会追随他的脚步。
真的跟上辈子不一样了，很不一样。
以前17岁的顾深，只是个长得好看的阴郁少年，能动手绝不逼逼的类型，现在则变得有了人情味，有了……
温度。
是的，温度。
不似夏阳那般炽烈，也没有春日的缱绻，像冬天墙根下的一小块光斑，透过结霜的玻璃照进来，不光是人，连屋里的猫狗都要争着想要靠近。
楚鱼想得有些出神，没发现身边的林姝白已经迅速补好了自己的妆，抓着楚鱼就要抹口红。
“不要！……这是什么？你秋游还带着化妆品？”
楚鱼扭着头不愿就范，被林姝白强行镇压住，拿了唇膏在她嘴上细细描绘。
“只是支口红而已，应急用的，这不就真救急了嘛。”
林姝白给楚鱼画好了唇，后退两步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点头：“这个草莓红特别衬你肤色，粉粉嫩嫩的美少女！”
说着，她往自己手掌上涂了些口红，用手指沾着给楚鱼上了腮红和眼影。
整装完毕后，林姝白拍了拍楚鱼的肩，给了她一个坚定地眼神：“走吧，上战场！”
*
两千多的自助餐确实对得起它的价钱，餐厅占了酒店整整一层楼，分了八个取食区，从食材的选择、准备，到现场烹饪、摆盘，无不精致高档。
楚鱼转了一圈，食物看着样样都好吃，就是排队时太容易踩着世达女生的裙摆，她赔了好几个不是，吃东西的兴致也没了一大半，从甜点区拿了几块蛋糕就回了餐桌。
餐厅里摆的都是大圆桌，楚鱼抬眼扫了扫，除了两校的领导同在一桌，世达跟八中的学生泾渭分明，各自为阵。
穿礼服的如何跟穿运动装的同桌？
这就是认知‘阶层’的第一课。
楚鱼吃了两勺子蛋糕就腻味了，眼巴巴地朝海鲜摊望去，那里人头攒动，真的有篮球大的螃蟹和手臂长的龙虾。
生鱼片是有大厨候场，现点现片的，柯明瑞排了三次，拿到手的还不够塞牙缝，他垂头丧气地走回餐桌，挨着楚鱼坐下，不满地嘀咕着：“还不如吃回转寿司，至少能吃饱。”
“知足吧，”
楚鱼用勺子磕了磕碟子边，眼馋着那几片三文鱼：“你还拿到海鲜了的，看看我吃的啥？”
柯明瑞看了眼楚鱼的碟子，叹气：“我不好意思多拿啊，站那儿好半天了，人家大厨都能认出我来了。别人呢，他们拿得多不多？”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姝白吃得还不错。”
楚鱼用勺子比了比右前方，示意柯明瑞：“看吧，他们在那儿。”
那是类似沙龙的一角，几张沙发和茶几，旁边是独立的酒水柜台，或站或坐的几位都是世达的学生，衣香鬓影举止优雅，跟腆着脸排三次队要三文鱼的人简直就在两个世界。
林姝白端着一碟食物，倚在沙发边，言笑晏晏的跟两个世达的男生说话。
她身高167，一头微卷长发高高束起，穿一身白底滚红边的网球裙，衬得两条腿又细又长，站在西装笔挺的男生旁，没有丝毫违和感。
“女神呐！”
柯明瑞远远望着，看得有些痴了，他暗恋林姝白多年，为了追女神，玩命地提升自己，高三得了痢疾，拉肚子拉到脱水，打着吊针都要坚持参加二模考试。
可惜啊，如果所有的努力都能有结果，那就该活在新X联播里了。
几个男生簇拥着顾深走近沙发边，林姝白开心地冲顾深打了个招呼，何光宗虎背一震，忙凑上去围着顾深说个不停。
一群深色正装里，两个穿浅色休闲服的格外显眼，容貌身材自不必说，单是那游刃有余的从容姿态，就绝非普通家庭孩子能拥有的。
顾深跟林姝白靠得近，说到某个话题，两人相视一笑，那画面美得，拉个近景就能当偶像言情剧的封面海报了。
门当户对、佳偶天成。
这样多好，各归各位，各回各的阶层。
楚鱼收回目光，无意识地用勺子把蛋糕搅了个稀巴烂。
说真的，上辈子顾深到底看上自己哪点了？定点扶贫吗？
柯明瑞见她拿食物撒气，以为是没吃饱，慷慨地从自己盘子里分了两片三文鱼给她：“将就吃点吧，等待会儿人少了，我再去拿！”
“谢谢。”
楚鱼十分感动，眼神左右一扫，问：“芥末跟酱油呢？我们不配拥有吗？”
两人正闹着，就看见拿食物的同学纷纷往餐桌走，顾深跟林姝白也端着盘子朝楚鱼他们这桌走来。
紧接着，麦克风的声响由主位传了过来。
19。金秋时节（）
“喂喂、咦没声儿啊……一一二二、听到了？好的。”
老吴调试完毕麦克风，笑容可掬地抬起头：“现在请大家安静一下，各自回到座位上。是的，都先回去坐好。”
林姝白坐到楚鱼右边，顾深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坐到她俩对面，那男生落座前，不经意地扫了眼楚鱼，再随着众人的视线一起朝老吴看去。
那是左润！
楚鱼一愣，完全忘了左润也是世达的学生，必定会在这个场合碰面。
左润是顾深唯一的朋友，照着教科书长出来的世家子弟，圆滑世故，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他从头到尾地目睹了顾深跟楚鱼的那段感情，在最后阶段代替顾深给了楚鱼很多帮助。
可楚鱼完全不想见到他，因为看见他，就意味着顾深又一次抛下了自己，这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子在楚鱼心里，类似死神的存在，永远只会带来坏消息。
“金秋时节，瓜果飘香，在这微风不躁，青春正好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世达’与八中的第一次联谊！
“我们两所学校，我住华文街头，君住华文街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啊！
“□□告诫我们：‘志之所趋，无远弗界，穷山距海，不能限也。’所以青年……”
从‘瓜果飘香’开始，楚鱼的注意力就飘了。她检视了附近几人的餐盘，发现林姝白盘子里的好东西最多，牛排、大虾，还有鲍鱼！
楚鱼眼睛亮了亮，垂涎三尺地盯着那几个鲍鱼，林姝白无奈，只好把盘子转过来方便她夹：“这些都凉了，等会儿我给你拿热的吧。”
“不用不用！”
楚鱼悄悄摇头，张嘴就咬了一大半，吃得急了有些噎着，忙又灌了半杯果汁下肚。
因楚鱼体虚脾寒，顾深以前是不许她多吃海鲜的，偏偏她又爱这一口，这次重生以来，她几乎每天都吵着要楚妈妈给她做海鲜，狠狠过了嘴瘾。
“……所以这一次，我们两校决定——联手举办今年的文化周活动！”
老吴絮絮叨叨终于说到了重点，包袱抖出来就等着大家鼓掌，可底下的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迷惑。
“我们那也叫文化周？连个像样的奖杯都没有。”
“怎么联手？两个学校隔那么远。”
“听说别人的文化周都是请芭蕾舞团来演出的，我们怎么跟人家比？”
文化周是八中的传统，各大社团百花齐放，演出、比赛、辩论会争相上场，听着挺热闹，但省重点一切以升学为主，这些大多走个过场，水平不高也拉不来什么赞助，每年自娱自乐的闹一场罢了。
就这三流都够不上的草台班子，还想跟没事就砸钱玩的世达联办？为了蹭人家的场地设施赞助商？
两校学生心思各异，都不怎么看得上彼此，听到这消息都是惊吓大于惊喜，全凭礼貌撑着鼓了鼓掌。
世达有人明显不服气，大声议论道：“别的都好说，乐团演出也一起？我们这儿吹圆号的可都是十级。”
八中立刻有学生应战，一拍桌子怒道：“谁还没个十级了？就我这十级的钢琴水平，还不够格进我们学校乐队呢！”
楚鱼伸脖子看了眼，说话的正是他们学校著名的钢琴王子，乐队钢琴手兼副队长。
“你是钢琴十级？行啊，那边正好有架三角钢琴，我这个小提琴十级给你伴奏，弹一曲给大家助助兴？”
钢琴王子把手里的叉子一丢，站起身下战书：“走啊，《辉煌的大圆舞曲》？”
应战的是个深蓝短裙的短发女孩，唇色与裙色一致，笑起来特别显牙白。
“没问题。等我借把小提琴。”
这火爆脾气！
老吴在前面‘唉唉’了两声没拦住人，旁边世达一位白头发领导笑着劝老吴：“让他们去，年轻人有活力是好事！”
楚鱼为了吃东西瞧热闹两不耽误，干脆捧着餐盘站起身，一边往嘴里塞大虾，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人，看得是津津有味。
林姝白剥了五六只海虾，正想停手，楚鱼头也不回地伸个勺子来继续讨虾吃，等得不耐烦了，还敲着盘子催促。
林姝白脾气好，不紧不慢地剔着虾线，轻声回道：“别着急，这个不弄干净等会儿吃一嘴沙。”
楚鱼好半天没等到虾肉，转身一看，就见林姝白十指纤纤，不怎么熟练，但极其认真地处理虾肉，餐厅水晶灯洒下的光晕打在她脸上，衬得那皮肤白瓷一样细腻。
这样的林姝白真好，像漫画里走出的大小姐，美好得不真实。
上辈子是自己眼瞎，完全没察觉姝白对顾深的感情，要是能早点看明白，及时抽身，说不定三个人都能有善终。
还好重来了一世，这一次，楚鱼一定要让每个人都找到自己的幸福！
旁边的柯明瑞早就看痴了，楚鱼一肘子让他瞬间清醒，偷摸着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他懵头懵脑地抬头看了看，没话找话说：“这次要是跟世达联办，是不是能把模拟炒股改成实操炒股了？不夸海口，只要给我一周时间，至少是百分之五到十的纯收益！”
“你想多了。”
林姝白毫不客气地打碎了柯明瑞的美梦：“没人会给空有理论的高中生投资的，你得有说服他们给钱的东西。”
被女神否决，柯明瑞立怂，委屈嘟囔：“我那共享经济的论文还上了报纸的，都不行啊？”
林姝白只回了个客套的微笑，倒是邻桌一个世达的妹子听见对话，转身过来拍了拍柯明瑞的肩：“请问你就是柯明瑞同学吗？那篇《论共享经济未来十年在中国的发展》就是你写的？”
柯明瑞没想到真有人知道那篇论文，眨巴着眼点点头：“是我。你看过我的论文？”
“我爸看过。”
那位圆脸妹子化着淡妆，说话时晶亮的唇彩很是引人注目：“我爸是经济学教授，看了你的论文大加赞赏，说是比好多本科生的毕业论文写得还好！你真厉害！”
“对，我妈也看过，还打印下来让我看看跟同龄人的差距。”
另一个世达的男生也附和着，引得周围几桌的人纷纷朝柯明瑞看去。
长相平淡成绩中流的柯明瑞从没受到过这等待遇，窘得脸发红，挠着头不知所措地害羞：“哪里哪里，我就是平时爱看点经济学方面的书。”
餐厅一角，两位十级选手汇合完毕，浪漫的乐声倾泻而出，烘托出了合家欢的气氛。
世达的白发领导呵呵一笑，让选俩学生代表讲个话。
花钱的何光宗得了这个荣誉，起身朝着各个方位一躬身：“今天没别的，就请各位来吃好喝好，世达跟八中永结同心！”
乱用成语的何光宗收获了一堆海鲜壳，哄笑声中，老吴叫了顾深起来发言。
顾深正跟左润说话，被追光灯一打，稍稍愣了片刻，接着从容起身，接过麦克风笑着开口：
“能让厨师每次多给点肉吗？大家都饿了。”
20。基因好（）
顾深的话引来哄堂大笑，两校的学生都感同身受地猛点头，排半天队就拿到两三片肉实在太累了！
何光宗赶紧动身去找经理，不一会儿就回来大声宣告：大家敞开了吃，要拿多少直接跟厨师要，全部不限量！
这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纷纷朝着食物区涌去。
刚才一起笑过闹过，两校的学生很快打成了一片。
世达的女生们长裙拖地，排队容易踩着裙摆，冲到前面的八中男生们便热情地给她们递盘子；八中的学霸全区闻名，每个都被逮着围了一圈人，七嘴八舌地问学习心得。
有八中的路人好奇道：“你们干嘛这么在乎学业，不是不用参加高考，毕业就去国外了吗？”
“去国外也得学习啊！还要考雅思、SAT，去欧洲的要先学习语言，压力不要太大！”
世达的学生脱了西服外套，撸起衬衣袖子，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塞寿司。
“而且我们又不是全部不高考，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要留在国内念大学的。”
“哇，你们也要参加高考？太接地气儿了吧。”
“我们中很多人是从小就读私立读上来的，到了高中决定要高考，还要花大钱出去上补习班，累死累活都比不上你们重点中学的。”
“我们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