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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4年第6期-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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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安乱有很多原因。我平和地说着。 
  是吗?我觉得警察不够敬业,不知道他们整天都在忙些什么。 
  她的话让我感到痛了一下,被蝎子蜇了一口的感觉。每当别人嘲讽警察时我都有这种感觉。有很多关于警察的段子。当我穿着那身制服时威风凛凛,当我脱下那身行头,又不想暴露自己身份时,我就成了一个被四处揶揄的人。在女人面前我暂且忍受一下,但打定主意不再和她有任何瓜葛,喝完咖啡就走。 
  你这个侦探小说家能给我讲讲故事吗? 
  可以。我说。我给你讲一个小镇的治安如何变好的故事。 
  女人看着窗外,好像没听见我说话。雨忽大忽小,不可捉摸。 
  我给你讲一个有史以来耗时最长的银行抢劫案吧。我改口说。 
  对面的小偷手被反拧在背后,他毫无选择地从一个个水坑趟过去,旅游鞋蓄满了水,沉甸甸地坠在他显然细瘦的脚踝上。 
  一个小孩也抓?你说警察为什么不去抓杀人犯,有那么多杀人犯都逍遥法外。 
  女人语气激动。我猜是她的亲人或者朋友遭到了什么不幸。 
  所有的根源全在于警察。 
  女人恼羞成怒地说。她用小勺敲着咖啡碟。敲了几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小心地把勺子放在碟子里,没弄出一点声响。 
  女人现在在看我。我看窗外。雨说停就停了,好像是为了那些围观小偷的观众。人们从围观中醒来,很多人看天,惊诧于雨为何不再下。该回家的朝家的方向走去,马路重新变得通畅。我给女人讲了那个银行抢劫案。开头讲得很快,说到小镇的治安因此好转,我故意放慢了节奏。 
  你写的小说? 
  不是。我听人讲的。 
  女人的目光随着故事发生了温度上的变化。她看我的眼神逐渐火热。 
  不过我有不同看法。女人说。警察什么都不会管,比如——,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比如如果我现在做一些什么,我猜没有警察会对我怎么样。 
  我迟疑了一下,不明白这是暗示还是表白。她的拎包始终握在手里,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我认为里面只有女人的一些小玩意儿。而她赤手空拳简直连一只鸡都抓不住。 
  比如我现在去抢劫对面那家面包店。女人说。 
  我预感到我的警察生涯即将结束。我早有这个准备。很多人转了行。我想过去考个律师证,但始终没有付诸实现。律师和警察其实是同一条道路。我看多了绝望的眼神,这种眼神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那种快感似乎渐渐淡了下去。想到站在法庭上慷慨陈词,我就有点想笑。律师在我眼里就是穿法袍,戴假发的模样,人不人神不神的。穿上那身行头,他们掌握真理;脱下行头,他们比任何人都可能更卑琐。 
  这些天我开始对我的鼻子感到不安,它的上面长了一些红色的斑点。我买了治螨虫的药膏,事情似乎并没有好转。听说酒糟鼻无法根治,我去了好几次医院,三个大夫中有两个告诉我这是神经性的。这样说的结果就是他们劝我去看心理医生。我觉得他们只是为了打发我。既然他们不给我开药,我就自己去买。世面上的二十三种治螨虫的药我都试了。我每天按时喝中药,中药使我联想到童年时的苦涩。爆发流感的时候,我们被老师强迫喝黑色的药水。老师的办法是让我们一个监督一个,如果实在喝不下去,就让别人给捏住鼻子灌。我被别人捏过也捏过别人的。流感说来就来,起初是谁的随便一句话,后来就成了既成事实,隔不了几天教室里就充满了药味。如果说流感是不断蔓延的案情的话,我怎么追踪犯人呢。我甚至对报案者产生了怀疑。假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有人实施犯罪,我是目击证人,既可以报案,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我见过的犯罪太多,是否需要对每一起案件都一丝不苟?比如这个女人对我说她要抢劫一家面包店。 
  也许是那桩银行抢劫案启发了她的灵感。 
  女人喝完了咖啡。她把咖啡杯放在碟子上,这次是重重的,勺子受到震动在碟子里颠了一下。她站了起来,始终盯着我,嘴角带笑。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完全没有了主意。如果说刚才她在发表对警察的偏见时,我还下定决心和她不再有瓜葛的话,那么现在我又变了主意。我意识到我必将和她有什么瓜葛。 
  你是不是看过那个小说?我想起我的小女朋友津津乐道的抢劫面包店的故事。等我把这句话说完,女人已经飘然离开了咖啡店。路上的车子很少,这使她能直接穿到马路对面。我看着她打开面包店的门,就像打开自己家的门。她背对着我,似乎朝店员说了句什么。店员站在柜台里,像是完全被吓住了。两个顾客放下手中的面包,走了出来,他们的神色并不慌张。似乎没有人打算叫警察。他们各自拦了一辆出租车,从不同的方向离开。那个女人出现在她刚才挑选羊角面包的落地玻璃旁,这使我能清楚地看见她。 
  她的手里多了一个大号的塑料袋。她迅速把面包倒进袋子里,还侧过脸朝我笑了笑。 
  在我叙述这个故事的时候,朋友和他老婆都瞪大了眼。 
  很荒唐吧。 
  很荒唐。他们赞同地说。 
  真是个好故事。女作家肯定着,我第一次看到她由衷的喜悦。 
  不过,你不认为这是你的失职? 
  不。 
  你就不了了之了?朋友问。 
  抢劫面包店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几个面包。女作家反对着她的老公。 
  面包店会造成损失。你能确定她没有拿钱? 
  能确定。 
  这件事使我决定辞职。有时候事情的契机是很难说清楚的。我一直想辞职,但下不了决心。是这个女人成全了我。一想起她我就想起她绣着蝎子的裙摆。后来我找了一份完全不相干的工作,在新的工作结束的第一天,我打算去看看那家面包店。它曾经在一个警察的眼皮下被抢劫。我相信面包店并没有什么损失。事情正如我所料,面包店甚至比以前生意更好。我站在马路对面,看到那个女人就在店里,她的双手空空,既没有托盘,又没有夹子。她站在店员的旁边说着什么,样子和蔼。于是我走了进去。 
  这是你的店?我问女人。 
  女人并不躲避我的眼神,她的脸上充满了笑意。我只是开个玩笑。她说。 
  你知道我是警察? 
  对。 
  我现在不是了。 
  是吗?女人似乎开始感到不安。 
  不用自责,跟你没关系。 
  后来怎么样了?朋友和他的作家老婆问。 
  没怎么样。我现在告诉你们我已经不是警察了。 
  那个女人为什么这样做?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北京美人
赵 凝 
  让世界瞪大了眼睛看我, 
  而不是低下头去乞求别人。 
  ———摘自赵凝日记 
   
  第一章 “美人鱼”邮件 
   
  睡衣已经变薄了。我一直穿着它写作,许多时光过去了,它原来的白颜色已渐渐褪去,演变成一种本色的乳黄。 
  我更喜欢这种颜色,因为那上面有时间的印迹。 
  睡衣因与肉体的摩擦而变薄。月光下,隐约看得见自己的身体,一切都是透明的。这是我离开单位成为一个自由作家的第一个晚上,我不知道该做点什么。隔着薄薄的睡衣,我抚摸自己,先是肩和胳膊,然后又去了其他地方。我感到了舒服,身体特别轻快,像刚喝了酒。自由作家。我对自己的新形象还有些陌生。我坐在窗前的一把圈椅上,脚边开着一盏粉色的小灯。 
  不断有风吹进来。圈椅就像一个什么人,把我抱得紧紧的。 
  终于想起该给远方的那个人打个电话,但想了一下,还是忍住了。因为时间不合适。 
  风把电话簿吹得哗啦哗啦直响,我极薄的睡衣也被撩起又放下。电脑显示有邮件进来。然后我收到一封邮件,原以为是他发过来的,但却不是。 
  地址很陌生。 
  他说:“雪凝,恭喜你,成为一条北京的自由美人鱼。”落款是“拜哲”,我已经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了。也许是某次聚会上,互相交换过名片,他才知道我的E…mail信箱的。消息也够灵通的,连我辞职的事他都知道,连我爸妈还不知道这件事。 
  我想,我终于做成了一件事,一件从小到大独自决定的大事。小时候,我在北京念过的每一所学校,都是母亲亲自为我决定的,每一次转学、报考重点中学,都是母亲为我亲自跑,亲自填写志愿,仿佛那每一所学校,不是我去上,而是她去上。 
  我母亲是一个极其负责任的人,一个我见过的最好的眼科医生。 
  父亲也是医生,他俩是上海第一医学院的同班同学。我见过他们当年的照片,年轻英俊的父亲和漂亮的母亲并排站在一起,身后是上海凸起的钟楼和当年黑白色调的繁华。大学毕业时,他俩一起被分配到北京,据说当时并不算太情愿,因为江南人以长江为界,是不太愿意被分到江北去的。 
  北京这个城市,对于两个江南人来讲,是陌生而又新鲜的。他们说,那时北京的天空特别蓝,蓝得就像最纯净的玻璃一般,明亮,鲜艳,没有一点杂质。 
  他们说,北京的天空是南方没有的。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我。 
   
  我终于做成了一件大事,我向单位提出了辞职申请。这件事是我一个人做出的重大决定,我没跟父母商量,自己就决定离开了。 
  因为我要写作。 
  这种愿望从很小的时候就有,只是不敢说出来。父母对我要求过于严格,我只能往功课最好的方向努力,不能拥有自己的梦想和愿望。16岁那年,我从北京育英中学考上北京一流的重点高中——北京师大附属实验中学,我清楚地记得母亲当时高兴的样子。那天下雨,她手举一把黄绸伞,逢人便说,“我女儿考上重点中学了!”“我女儿考上重点中学了!” 
  为了让母亲高兴,我愿意报考母亲欣赏的志愿。(后来,我报考了计算机系,非常地不适合我。煎熬多年。) 
  我要写作。很小的时候,就在考虑这个问题。 
  那时候,我不知道我要写什么,但我知道我将经历一种与众不同的人生,可能报考军事院校的计算机系,就是出于这种心理吧。当我最终选择离开体制内的单位,我感觉自己一下子被释放了。从1998年辞职至今,我一共出版了九部长篇小说,成为文坛最走红的几个女作家之一,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出版社你争我抢的人物。“走红”是在我辞职之后。在决定辞职的那天晚上,还没有一家出版社出过我的长篇,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是,我很平静,我没有慌张。 
  我记得那晚的月光,细腻如轻纱的月光,悄悄进入我的房间,洒在我的书稿上。我放在键盘上的手指,依旧纤巧美丽。我长时间地凝望着它们,不知在未来的日子里,这双手将为我创造什么。 
   
  那夜,我没有写一个字。电脑一直开着,只有一行字: 
  “雪凝,恭喜你,成为一条北京的自由美人鱼。” 
  从1998年辞职离开单位,到今年的个人艺术工作室成立,曾经经历了无数心理的流浪、挣扎、矛盾,一路走到今天,很多事都已经忘记了,那条“美人鱼信息”却始终保存在我信箱里,我没有删掉它。 
   
  北京:我的出生地 
   
  我是在北京301医院出生的。现在,每次经过那家由江泽民题字的宏大医院,我都会想象一番母亲当年生我时的情景。 
  冬季。下雪。冰冷。阵疼。 
  我是在正月里出生的孩子,在我出生的时刻,过年的鞭炮声刚好响起来,那是一个非常喜庆的时刻,仿佛整个北京都在为一个孩子的降生而庆贺。 
  今年春天,我在云南旅行。在泸沽湖,我看到当地人摩梭人的奇异风俗,他们每个家里,都有一个“生死门”,女人生孩子的时候,都要经过那道门。北京的301医院,对我来说就相当于那道门。301医院真是一家很负责任的医院,在我25岁的时候,医院的妇产科居然还打电话给我妈,回访当初那个八斤多重的“巨大婴儿”脑子是否聪明。 
  “聪明,聪明,”我妈告诉人家,“她是个人尖子呢。” 
  据说,我的出生是颇费了一番周折的。母亲怀上我的时候,是一个大学刚毕业没两年的年轻女子,没什么经验,虽然她本人就是医生,可是,怀孕的初期还是很让她惊慌了一阵子。 
  在没有怀上我之前,我的父亲和母亲,两个年轻的大学生,从上海来到北京,那时他俩无牵无挂,除了上班就是四处游玩,他们去了颐和园,又去北海,北京永远碧蓝如洗的天空,给他们留下了深刻而美丽的印象。 
  两个江南人来到北京,对北方的饮食太不习惯。我妈一日三餐都要吃米饭,但他们对北方饭的好奇心也还是有的。有一次,他俩就一起去了王府井的“东来顺”。要知道,东来顺的涮羊肉是很有名的。两个年轻人十分优雅地坐在那家涮羊肉店里,举止斯文,样子看上去大概像坐咖啡店。那时候,他们还没有融入北方粗犷豪放的人文环境,他们是很秀气的。 
  “请问二位,来几两羊肉?”东来顺的店伙计粗声大气地问。 
  我父亲和我母亲,他们用南方的计量方式来衡量北方食物,他们细语轻声地细细商量了一阵,最后很秀气地对那店伙计说:“来二两羊肉。” 
  东来顺的伙计用很怪异的目光看着他俩,好像这两个年轻人是从外星球来的。如果你知道,在“文革”期间,上海和杭州都有半两一张的粮票,你就不会对“二两羊肉”感到奇怪了,他们什么都是论两的,而在北方,基本上都论斤。 
  吃涮羊肉,一般都得论斤,很少有人要“二两”肉的。难怪人家要用奇怪的眼光看他俩。 
  下馆子,逛公园,享受北京碧蓝如洗的天空,我的父亲和母亲玩得正欢呢,突然有一天,母亲就感到不舒服了。吐,从早晨起来就开始吐,吐得一塌糊涂,开始以为得了肝炎,后来终于明白,他们已经怀上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来到这世界,是一种幸运 
   
  一般来说,母亲生产时,胎儿比较大的,据说都要动用产钳。在我的想像中,产钳是一种形状像老虎钳,但比老虎钳要大上五倍的大家伙。产钳是用不锈钢制成的,不用的时候泡在气味浓烈的药水里,虎视眈眈,时刻准备着把新生儿带血的头颅从母亲的体内拉出来。 
  从一开始,我就是一个幸运的孩子。 
  我常想,如果当初北京301医院妇产科的护士手轻一点、重一点,我都不是今天的我了。听母亲说当时的情况很危险,由于胎儿过大,母亲很难把我生出来。 
  他们决定动用产钳。 
  用产钳夹住婴儿的头颅,不管怎么说都有几分冒险。这就是二十五年以后,301医院还会打电话来“回访”的原因。他们是很负责任的。 
  一个幸运而又奇怪的孩子,后来长成一个作家。头脑不仅不比别的孩子差,反而从小就具有超强的语言能力,据说我8个月时就能够吐字清晰地说话,那时连站还站不稳呢。母亲说,我的运动能力较之语言能力,要差许多,很早就会说话,但很晚才会走路。另外,我从小表现得极为明显的一点就是,我非常害怕动物。 
   
  第二章 猫 
   
  都市里长大的孩子,大都没有跟动物接近的机会,特别是那些生性敏感的孩子,他们对动物有种天生的恐惧,并将这种恐惧一直带到成年以后。 
  我最怕的动物是猫和狗两种。 
  有人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怕猫? 
  我怕猫,首先是害怕它身上的长毛。那毛绒绒的小东西一但贴近我的皮肤,皮肤的局部就会“倏”地一热。 
  “你摸摸它的毛,摸摸就不怕了。” 
  小时候,大人总是跟我这样说。但是有什么用呢,如果我敢摸它的毛,我还会怕猫吗?母亲说我属于敏感类型的孩子,当我后来从事职业写作,才知道“敏感”对一个作家来说是何等重要。 
  我与猫之间,似乎有一种前世的冤仇。猫是一种眼睛里含有野性的动物,它外表乖巧可爱,软软的,懒懒的,仿佛对一切都无所谓,但骨子里它是一种有野性的动物,这种野性在常态下可能很难表现出来,在非常状态下,猫就会凶相毕露,现出原形来。 
  小时候,我经常会做一个非常可怕的梦。我梦见自己被迫与六只猫关在一起。 
  六只猫,一只白猫,其余清一色的黑猫。 
  直到现在,在黑暗里,我还能看见它们闪闪发亮的眼睛。不知为什么,每只猫脖子上都挂着一只金属牌,上面写着一个奇怪的字母(又像一种简单稚拙的图画)。我总是赤身裸体地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屋里很黑,我什么也看不清,依稀辨认出靠墙的地方有一张小床,那是我的小床吗? 
  14岁那年,反复做着这个梦: 
  少女。赤身裸体。黑暗的房间。猫。 
  画家雷米告诉我说,这是一个与性有关的梦。我不相信他的话,只是冲他淡然一笑。画家在某些方面总是有些夸张的,比如说性,比如说女人体,再比如花朵的颜色,他们画出来的样子比现实中的要夸张许多。 
   
  画家雷米 
   
  画家雷米是我成年后才认识的朋友,我们交往很久,关系十分微妙。我们常常泡在一起,看影碟,或者在什么事都没有的下午,一起到咖啡馆去喝咖啡。 
  他是极喜欢我的文字的,尤其喜欢《狂野青春》那本书,他说他就像我书里的那个情人。 
  但他不是我的情人。 
  有一天下午,在他家里,他拿出我的书来,念其中的段落给我听。 
  我的脑袋一下子涨得很大,我跳起来,去捂他的嘴。他说你放手吧,要给你闷死啦。我松手。他趁机抱住我,用了很大的劲儿。我要他松手,他不肯,用嘴贴近我的耳朵对我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美,你在浪费你自己。” 
  我推他,说:“哪有那么美。” 
  雷米说:“你跟她们不一样,你就像欧洲古典油画上的女人,那么白皙、匀称、丰满,你的头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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