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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小姐说的‘敌人’何指?”我问。
秦王暴力击杀石舟**,自然不怕日本人。
由此可知,连城璧口中的“敌人”绝对不是日本人。
“任何人都有敌人,我只是泛指,而不是指某人或某个势力。”连城璧笑起来。
前面,十几个年轻人笑着、叫着、追逐打闹着从一幢白色的大楼里跑出来,笑声叫声震破了天。
这里是培训基地,自然少不了年轻人,而且是年轻一代中最具活力、最具创造力、最具培养价值的“干部”一代。
跟他们相比,我和连城璧都远离了正统的普世价值,陷入了江湖纷争之中。
不约而同的,我俩远眺着那群年轻人,一起叹了口气。
那些人的年龄并不比我们小太多,但是我们和他们的心态完全不同。
他们从头到脚全然放松,无忧无虑,根本不知道未来生活的艰辛。或者说,他们只看眼下,不问将来,每天都在及时行乐,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我和连城璧却都过得太沉重了,把很多江湖矛盾扛在肩上,日夜不停地考虑如何解决问题,最终变成了高速运转的工业齿轮。
“夏先生,真怀念自己不懂江湖的时候,整天脑子里充满幻想,根本不考虑现实世界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一套。那时候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半点强迫感……”连城璧感叹。
出于对那群年轻人的敬畏,我们向右拐,沿着一条宽阔水渠的南岸一路西去。
山顶那咖啡馆的名字叫“志摩崖”,仿古旋转门的玻璃上,用白色油漆写着徐志摩最著名的《再别康桥》那首诗,而且是全文书写,一字不落。
众所周知,徐志摩的遇难地不在此处,而咖啡馆起名为“志摩崖”,自然是为了怀念新月派诗人代表徐志摩,小资情调满满。
我们推门进去,咖啡馆里冷冷清清,一个客人都没有。
“一大杯双份奶油的卡布奇诺——夏先生,你要什么?”连城璧问。
我极少在外面喝咖啡,在家里也只喝越南咖啡的速溶版。所以,这时候只要了一杯清咖,不加糖,也不加奶。
“清咖可以清心,但此时此刻,只有热血澎湃的人,才能把握时代的脉搏,跟上时代的节奏。”连城璧笑我的选择。
“热血澎湃固然好,但人不可能天天、月月、年年热血澎湃。那样的话,自己的心脏也受不了。”我捂住胸口,做出痛苦欲绝的样子。
连城璧哈哈大笑,如同一个胸无城府的孩子。
古语说,笑一笑,十年少。
很多江湖人笑起来的时候,都如同心思简单的纯真孩子。可惜,能这样开怀大笑的时候毕竟太少了,而且必须得遇上有趣的知音,才能真正涌出发自内心的笑。
我们坐在店堂最靠里的隐蔽卡座里,其他顾客从外面进来,并不容易发现我们。
右侧墙上,挂着印有徐志摩黑白照片的海报,旁边也配上了他的经典诗句。
“这是个很有趣的地方,上次独自过来喝咖啡,正遇到一大帮热爱徐志摩的作家和诗人,每个人对于徐志摩的作品都有心得。大家热烈发言,相谈甚欢,几乎把咖啡店的屋顶都掀翻了。到了最后,众人一起高举着咖啡杯,齐声朗诵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一诗,那种虔诚尊崇的程度,比起大国小民的政治崇拜来,有过之无不及。当时我想,做一个诗人真的挺好,至少无欲无求,以诗为伴,少了很多因**得不到满足而产生的挫败感。夏先生,到了这种地方,很多有文采的人都会诗兴大发,信口就能说出几句经典隽永的句子来。你呢?是不是很有诗情画意的感觉?”连城璧问。
我年轻时曾经很喜欢诗歌,但毕业之后,融入社会,知道了社会的黑暗与艰难,也就远离了诗意和诗情,变得异常现实起来。
“不,我没有。现在,我心里只有秦王。”我回答。
这的确是我的心里话,因为如果不能彻底都了解秦王,我们之间的合作就无法继续下去。
现在,我很清楚一点,言佛海就在秦王手上。姑且不论言佛海曾经做过什么,要想打破镜室,就必须借助他。
我回想起在野湖上那一幕,那条银色的绳索从半空而来射入深渊,将言佛海带走的时候,心里顿时对秦王起了深深的敬意。我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做到的,因为那一切如同幻觉,更像是玄幻世界中的仙佛斗法。
迄今为止,我还没有见到秦王本人,这是最大的遗憾。
“我们不如暂时放下江湖纷争,喝喝咖啡,谈谈诗歌,彻底放松下来。就像许巍的新歌里面唱的——人生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连城璧微笑着,信口引用歌词。
我低头不语,不回应她的话。
歌、诗、田野、远方……那些都是流浪歌手追求的内容。
江湖上没有诗和歌,也没有理想,因为那些充满理想的人都已经死在刀光剑影之中。
譬如鬼菩萨,他以绝代的智慧,在野湖中布下了吞噬之术,几乎能够绞杀言佛海,可是自己却无声无息地死于净室,被薛东来一刀割喉。
我能想象出,鬼菩萨是一个有梦想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帮助韩夫人。现在这间咖啡店里,我当然知道,诗人徐志摩也是一个有理想的人,否则他也不会爱了又走,走了又爱,一生逃不开一个情字。至于我,我也有理想,但我不会把它挂在嘴边,而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埋头向前走。
“夏先生,干嘛不说话?”连城璧问。
咖啡来了,卡布奇诺香气四溢,而清咖却默默无闻。两杯不同的咖啡,也代表了我们两个不同的人生。
“干杯,为了庆祝我们今日的相逢。相逢就是有缘,有缘人一定能够风雨中携手。”连城璧举起了咖啡杯,随即大笑,“这么一大杯热咖啡,一口干下去,烫都烫死了。”
在这里,她真的像个纯真的孩子,完全不设防,只以本来面目对我。
“谢谢,在一起喝咖啡,真的是很有缘。连小姐,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笑容,在任何困境中,都能全身而退,毫发无伤。”我也举杯。
连城璧的眼睛是会发光的,此刻,当她的视线落在我脸上,我又看到了她眼底的光芒。
“夏先生,不要悲观,其实我们应该乐观。现在济南城的形势就像一张巨大的赌桌,所有人,只要是有本钱的人,就可以坐下来赌。这些人当中,既包括你,也包括我。你在担心什么呢?如果以前两手空空,赌完之后还是两手空空,就没有任何损失。反过来说,从两手空空到腰缠万贯,靠着赌博改变人生,这岂不也是龙门一跃?我没有朋友,我希望你会成为我第一个朋友。”
我似乎读懂了连城璧的心事,她要的不仅仅是朋友,还有更多。
清咖很苦,我只能小口啜饮。
借此机会,我把遇到连城璧之后的每一幕全都串联起来。
从文牡丹对她的态度上,我看得出,她在秦王会中的地位相当高。我安排她送走朱玉的时候,他并不需要重复地向秦王请示,而是迅速做出了决定。这样说的话,她有很高的决定权,文牡丹等人根本不能相比。
第222章 连城璧(3)
“在想什么?我觉得你一直盯着我看,就连你的脸转向别处的时候,眼角余光也一直落在我身上。夏先生,让我来猜一猜,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笑着说。
我双手捧着杯子,默默地喝咖啡。
“你一定在猜我的身份。”她问。
我点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她也没有急于表明自己的身份,而是伸手掏烟盒,取出一支香烟,叼在嘴角。
“这里似乎不准抽烟。”我提醒她。其实,咖啡馆的门口、柜台、墙上,全都在醒目的位置,贴着禁止吸烟的提示牌。
“是吗?”她侧着头笑,看看墙上的提示牌,然后扬手,叫柜台里的人过来。
“把所有禁止吸烟的提示牌都撕掉,从现在开始。不必提醒客人们不要吸烟,一切全凭自觉。”她笑着吩咐那服务生。
奇怪的是,那服务生立刻照做,把室内贴着的总共五张提示牌全都撕下来。
“你心里一定又在想,我为什么能够强人所难?道理很简单,这家咖啡店是我的。”连城璧说。
我哭笑不得,早知如此,就不用提醒她了。
“其实我并不吸烟,只是自小就养成了很坏的毛病,喜欢闻卷烟厂放在过滤嘴里的香精。这是一个无解的坏习惯,我上过很多心理课,用过几乎所有的坏习惯纠正法,根本没用。这习惯就像吸毒一样,一旦成瘾,终生都解不掉。”她说。
我不禁苦笑,毕竟我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迷恋过滤嘴香精。
“抱歉,我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我说。
连城壁长叹一声:“不用抱歉,因为我对自己的坏习惯并不感到难堪。古人说,人无癖好不可交。我非常欣赏这句话,假如一个人连癖好都没有,那么他要么是大圣大贤,要么是大恶大奸之徒。就像汉代的王莽一样,把所有的个人喜好都隐藏起来,最终篡位成功,才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夏先生,我本来应该姓秦,但后来随了母姓,所以叫连城璧。我这样说,你对我的身份应该已经明了了吧?”
我再次点头:“没错。”
毫无疑问,连城璧这么说,就等于是承认她是秦王的女儿。如果有朝一日,秦王江湖称雄,那么连城璧就是公主,地位尊崇无比。
恭喜你,连城璧公主。我笑称。
这一次,轮到连城璧有些忧郁了:“夏先生,千万不要叫我什么公主。未来还长,谁能活到最后还在模棱两可之间。这时候叫公主,未来也许会变成公主坟,岂不令人笑掉大牙?”
公主坟是北京地名,而那个名称的确关系到一段帝王家的笑话。
经过了这一个小小的插曲,我和连城壁之间的关系更亲近了,各自低头喝咖啡,不再开玩笑。
“暂时来看,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连城璧忽然抬头,深深地望着我。
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因为咖啡馆是她的,这里全是她的人,所以才会安全。奔驰商务车所停的那片黑暗之地,应该至少也是安全的,因为那里是秦王会的老巢。
这一次,她的眼睛里仍然有光,但却是泪光。
“怎么了?”我心里一软,柔声问。
“这里安全,我才能放心地请自己的朋友喝咖啡,因为在我心里,你也是一个安全的朋友,值得相信,可以托付。”她说。
听起来,这些话话里有话,颇多弦外之音。
我抽出一张纸巾给她,又在她的肩上拍了拍。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却用行动表明,我们是朋友。
自古以来,朋友这种感觉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有些人倾盖如故,有些人白发如新。
连城璧给我的感觉非常奇怪她就像我生命中一个熟悉的人,经过长久的分离之后,又突然相遇了。我相信轮回,也相信那些物理学知识无法解释的事,更相信直觉。
“夏先生,你一定见过我的哥哥。”她问。
我点头回答:“我见过秦公子,而且是见过两次,他那时候都跟言佛海在一起。”
事实的确如此,在关帝庙和明湖居,我两度跟秦公子碰面,但他的态度实在太嚣张了,根本容不得别人的意见和建议,所以我对秦公子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他失踪了。”连城璧长叹一声,“我几乎将济南城翻过来寻找,却始终都找不到。无奈之下,我请精通八卦的香港朋友占了一卦,其结果真是奇怪之极。卦象显示,我哥哥处于一个阴之又阴的极寒之地,生命正在急速变化,而且是逆向进行。简单说,他的身体正因为某种原因而机能退化,退化的终点,就是婴儿或者白痴。”
这些话需要认真思索才能理解,那应该算是一个返老还童的结果,是很多有钱人梦寐以求的。据我所知,港岛的确有人做到了返老还童,而且这个事例是发生在数十年前。当时,这位返老还童者占据了港岛所有报纸的头条,并且有一位著名的作家以此人为原型,写出了一个永远长不大的江湖大人物,自己命名为天山童姥。
秦公子还很年轻,所以返老还童对他是没有什么意义的。甚至可以说,这个过程对他而言是灾难性的,因为很可能他将由一个成年人变为一个婴儿,而且是在别人的设计之下。
“谁敢如此挑战秦王会的权威?”我有些纳闷,“是苗疆炼蛊师吗?”
很多时候,大炼蛊师会为了私人的目的,向同类下手。
“不是。”连城璧摇头。
我没再开口,只做了个“请讲”的手势,示意连城璧继续说下去,而不是这种一问一答的形式。
一谈到秦公子,连城璧的情绪就变得非常悲伤。这一点可以理解,因为他们是亲兄妹。
“香港的朋友告诉我,这件事牵扯到越南帮,因为他判断有人在我哥哥身上使用了越南‘魇婴之术’。正是那种邪术的威力,让我哥哥的身体与心智都产生了急速的退化。魇婴之术是奇术,更是邪术,如果不迅速加以制止,后果不堪设想。此次全力进攻蓝石大溪地别墅,也是为了此事。”
我突然明白了,芳芳提到过,莫先生正在筹备魇婴之术,而此举更得到了韩夫人的支持。
那时候,真正的莫先生还没有出现,住在别墅里的只是莫先生的傀儡。我不确定莫先生的魇婴之术是不是针对秦公子,但目前在济南城中,只有莫先生跟这种邪术扯上了关系。
这样的事,当然不能直接去问当事人,即使去问他也不会承认。更何况,现在莫先生已死,死无对证。唯一可惜的是,言佛海吸干了莫先生之后,对方脑子里的所有智慧,都已经被他攫取一空。
当务之急,拯救言佛海,就等于是拯救秦公子。
“连小姐,游园惊梦三大鬼王中,莫先生曾公开提及魇婴**,有数人可以作证,如今,莫先生的所有智慧都在言佛海手里,我们从那边下手,就会比较容易。魇婴**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我们还有时间。”
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毕竟,魇婴之术来自越南,跟中原的奇术多有不同,破解之法,相差甚远。如果言佛海有得救,那么秦公子也就有得救。
“夏先生你说,苗疆炼蛊师的反噬是不是真的有道理?这是不是就相当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名奇术师如果做了太多泯灭良心的事,到了最后,一定就会遭到反噬。对不对?”连城璧问。
中国人自古就讲究报应之说,善恶之报,定会来到,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只不过,连城璧所问的,又扩大到了另外一个范围。既然身为奇术师,一生所为必定有善有恶,因为在激烈的战斗之中,是无法控制住出手深浅的,难免会误伤其他人。按照连城璧的说法,做错事,做坏事,就要遭到反噬,那么全天下的奇术师,没有一个能够善始善终的。
“连小姐,那已经不是我们能够讨论的范围了。”我说。
“夏先生,我认为那正是我们要讨论的,因为——”连城璧欲言又止。
咖啡凉了,我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此刻,我隐约猜到,她所指的报应一说,是指上一代作恶,而报应显现在下一代的身上。换句话说,就是秦王作恶,秦公子遭到报应。这种循环方式,更让她感到痛苦。因为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兄长,无论是增哪方、损哪方,都是一样心痛。
一个服务生端着托盘过来,躬身向我们施礼:“需要给二位续杯吗?”
他的闯入,搅散了我和连城壁之间悲哀的情绪。
我点点头,把两只杯子都递给他。
服务生转身离去,连城璧忽然趴在桌面上,肩头颤抖,无法抑制地抽泣起来。我没有立即劝她,而是任她先哭一会儿,把心里的悲哀情绪宣泄掉。身为秦王的女儿,外人只看到了她光鲜的一面,却没有想到,她的肩上也扛着这么多辛苦。
很快,那服务生续杯回来,替我们把咖啡杯放好,随即转身离开。
我望向窗外,远山青翠,近树鲜亮,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这家培训中心依山而建,景色如画,果真是世外桃源一般。
连城璧投资修建这样一家咖啡馆,的确很有商业头脑。
“我没事了。”连城璧抬起头来,眼角泪痕未干。
“不如先问问言佛海的事。?”我试探着提议。
“不用,我知道他关在哪里。”她回答。
既然这样的话,问题就比较容易解决了。在秦王会,连城壁说话的分量仅次于秦王,所以她还是可以命令言佛海的。只要下了命令,施加在秦公子身上的魇婴之术就会终止。
“喝完咖啡,我们就回去。”连城璧说。
我端起杯子,刚要凑近唇边,忽然觉得有些不妥,感觉杯子里多了些什么。
此时,连城璧仰着头,咖啡杯贴在唇边,正要张口喝。
我探身向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阻止:“不要喝,咖啡被人动了手脚。”
这又是直觉,因为我的杯子里多出来的只不过是一种奶油香气。如果我点的也是卡布奇诺,就会忽略这种味道,因为它非常淡,能够轻易地被任何其它味道盖住。可是,我点的是清咖,热气蒸腾上来,根本不该有任何味道。
机缘巧合,就是因为这小小的不同,我才发现两杯咖啡都被人重新调制过了。
“是刚才那人?”连城璧问。
我默默地点头。
连城璧呼地一下站起来,向着柜台叫:“把刚刚的服务生叫来,我有话说。”
服务生不敢怠慢,很快跑步过来。
我抬头看,这服务生的面貌却很陌生,不是刚刚帮忙续杯的那个。
我低声问:“咖啡馆里一共有几个服务生?”
那人回答:“共有三个,一男两女。”
不必说了,他就是店里唯一的男服务生。
“没有其他人了吗?”连城璧问。
三名服务生一起摇头,同时说:“没有了,没有了,就我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