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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看着三妹这个样子,为什么有种想哭的冲动呢?
她再怎么样,都是自己的亲妹妹,却被外人欺负成这个样子,而他这个做哥哥的,却从没保护过她。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见乔昭沉默不语,黎辉以为她在生气,喃喃道歉。
小厮青吉在一旁说:“三姑娘,不是我们公子不着急,小的去国子监时,我们公子正在参加先生的考核,消息一直传不进去”
“青吉,别说了!”黎辉喝止了青吉的解释。
阿珠开口道:“三公子,我们姑娘涂了药,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黎辉看向何氏:“太太,祖母和父亲是不是已经去锦鳞卫衙门了?”
“对。”见到黎辉出现,何氏脸色缓和了些。
她照着老夫人吩咐派人去喊老爷和三公子,见黎辉迟迟不回,有种早知如此的感觉,现在倒是出乎意料了。
何氏是个实在人,有人对她女儿好,她就觉得这人很不错,若不是赶上这个时候,定要吩咐方妈妈给三公子做狮子头吃了。
“那我去找祖母和父亲!”黎辉掉头就跑,跑出去几步又返回来,双手按着乔昭肩膀,正色道,“三妹,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白受欺负的!”
见黎辉要走,何氏忙喊道:“你别去,老夫人嘱咐了,现在是你父亲去送饭,你送晚上那顿!”
“太太,祖母年纪大了,父亲……呃,父亲也年纪大了,我担心他们受不住,去看看才能放心。”
乔昭嘴角弯起细微的弧度。
真是难为三哥了,不便说父亲的不是,找了这么一个借口。
何氏死死拦着黎辉:“反正你不能去,今天的事必须听老夫人的。”
“太太!”黎辉后悔不已。
早知如此,就从国子监直接过去了,他就是想先看看三妹究竟怎么样了。
乔昭伸手,轻轻拉了拉何氏衣袖。
“昭昭怎么了?”
阿珠冲何氏一福:“太太,姑娘想去锦鳞卫衙门找老夫人他们。”
“这”何氏还从来没有拒绝过女儿的要求,此刻顿时为难了,不由看向乔昭。
乔昭眨眨眼,再次轻轻摇了摇何氏衣袖。
何氏一颗心立刻软了:“那行,等娘收拾一下,咱们一道去啊。”
何氏说完,还不忘捎带上黎辉:“三公子想去就一起吧。”
黎辉;“……”不是说听祖母的嘛,继母的原则呢?
锦鳞卫衙门前,看热闹的越来越多了,所谓法不责众,平时对锦鳞卫畏惧如虎的老百姓们此时却低低议论起来。
“都说过了,我们大都督今天不在,你们还在锦鳞卫衙门口喝茶吃饭,这是来砸场子吧?”
黎光文呸了一声:“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当着这么多乡亲们的面,你们锦鳞卫就能颠倒黑白不成?我们只是在这里等江大都督来,砸你们衙门一砖一瓦了吗?砸了吗?”
“没砸,没砸!”围观的老百姓中有胆子大的跟着喊起来,喊完往人群里一缩,任是锦鳞卫慧眼如炬,也是找不到人的。
一群锦鳞卫头都大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江大姑娘惹的祸,让人家闹到这里来了。
要是别的事也就罢了,凭着锦鳞卫的威风,随便吓唬一下,对方就得认栽。可小姑娘的事,没有上面大人们发话,他们还真把握不好分寸。
“十三爷!”众锦鳞卫弯腰垂首,往两侧分开,心中同时松了口气。
大都督不在,十三爷顶上也行啊。
让出的路中间走出来一名年轻男子,绯衣皂靴,腰间挂着鎏金错银的绣春刀,眉眼没有出众到让人惊叹的地步,嘴角含着浅笑,却足以镇得住场面。
现场忽然一片安静,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穿红色袍服的年轻男子身上,有见识广的不由倒抽一口气:竟然是正四品的锦鳞卫!要知道锦鳞卫头子也不过正三品而已,这人如此年轻就已经位居正四品,将来锦鳞卫首领的位置
“是你?”黎光文一怔,随后大怒,“又是你!”
江远朝嘴角含笑,冲黎光文拱手:“黎大人,是小崽子们不懂事,怠慢了。”
黎光文冷哼一声。
他是听几句好话就会犯糊涂的人吗?这人才不是什么好东西,更可恶的是,居然还想和他女儿做朋友?
当他傻啊,锦鳞卫能有什么朋友?谁知这人对昭昭存的什么心思?
江远朝冲邓老夫人欠欠身:“老夫人,黎大人,我们大都督确实不在衙门里。不如这样吧,二位先进去坐坐,有什么话对在下讲也是一样的。”
邓老夫人面色平静开口:“这事,你做不得主。”
江远朝笑意一滞。
“老身是我那被毁容的可怜小孙女的祖母,这是她父亲,敢问大人是江大姑娘的什么人?”
“在下是她的义兄。”
邓老夫人嗤笑一声:“所以老身说,这事大人做不得主,我们还是在这里等江大都督回来吧。”
江远朝嘴角的笑意终于收了起来。
黎家如此行事,不难猜出他们的用意,造势让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既坏了义妹名声,还要逼义父低头。
义父视义妹为掌上明珠,如果事情闹得更大,恐怕他们都很难交代。
“让围观的百姓散开。”
“十三爷,人太多了,赶不走。”
江远朝笑意淡淡:“弓弩手准备!”
有了主心骨,锦鳞卫们自是有了底气,立刻沉声道:“领命!”
一排弓弩手对准了围观百姓。
第182章 心头的柔软
艳阳下,一排弓弩闪着冷光,寒意逼人。
围观百姓面色骇然,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转眼间呼啦啦散了。
“老夫人,请入内坐坐吧。”江远朝依旧笑意浅浅,面不改色。
邓老夫人面沉如水,深深看江远朝一眼:“难怪大人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果然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大人应该听说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吧?”
江远朝微笑:“京城事多,这样的热闹,百姓们转过头去就忘了。”
邓老夫人冷笑:“是,事不关己确实转头就忘了。不过,一个人做过的事,是抹不去的。”
这样的情形,她不是没料到,把百姓们赶走了又如何?他们这些人与普通百姓是两个圈子,百姓们转头便忘,可终究有些人是与江大姑娘一个圈子的。
她做不到以眼还眼让江大姑娘也毁容,但至少能让江大姑娘拿名声来偿。
见邓老夫人如此强硬,江远朝低叹一声,吩咐道:“请老夫人与黎大人进去。”说罢,转身就走。
这就是来硬的了。
“不许动我祖母和父亲!”黎辉跳下马车,飞奔而至。
他跑得太急,气喘吁吁,双颊潮红,目光却亮得惊人。
“辉儿,你怎么这时候来了?”邓老夫人嗔怪道,抬眼看向马车。
江远朝跟着看过去,那一瞬间,嘴角笑意一收。
少女低头下车,而后抬头,平静看过来。
她的右脸颊已经消了肿,那伤痕反而更明显了,让人看着,心底发疼。
乔昭一步步走过去,随着她走近,那些拿着明晃晃刀枪的锦鳞卫不由别过眼。
他们见惯了生离死别,甚至在缉拿犯人时,女眷一头撞死在面前的情形亦不罕见,可亲眼瞧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少女脸被生生毁成这个样子,就生出不忍直视的感觉。
这位姑娘还是被江大姑娘用箭射的,也难怪人家父兄长辈如此气愤,定要讨个公道了。
公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公道啊。
随着少女走来,众锦鳞卫无人出手阻拦。
“昭昭啊,你怎么来了?”邓老夫人一见乔昭也来了,面色更加难看。
今天的情形,其实最好的效果就是孙女也出现,把她的脸展现在世人面前。
可她不忍心,她的孙女已经这般凄惨,怎么能够再像个证物般由人品头论足?
这对昭昭太残忍了!
“何氏,我是怎么交代你的!”
“昭昭要来”何氏讪讪道。
乔昭伸手,握了握邓老夫人的手,然后转身,与江远朝对视。
江远朝心绪复杂。
他没有想到,再见到这个小姑娘,是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形下。
乔昭往前走了一步,江远朝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众锦鳞卫面面相觑。
他们十三爷怎么了?居然被一个小姑娘脸上伤势吓到了?这不符合常理啊!
乔昭站在江远朝面前,心中嗟叹:这就是锦鳞卫啊,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对方就要翻脸无情了。
江远朝忽然觉得面前少女的目光有些刺眼,刺得他心蓦地疼了一下,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他却不得而知。
大概,是见到美好的东西被残忍毁坏,心中生出的怜惜吧。
他也是个人,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
江远朝眉目柔和下来,语气温和:“黎姑娘,你脸上伤口不宜在阳光下暴晒,不如劝一劝你祖母,先进衙门里再说吧。”
黎光文大怒:“别和我女儿说话!”
江远朝:“……”
众锦鳞卫:“……”情况好像和想的有点不一样啊!
其中两名锦鳞卫对视一眼,恍然大悟:想起来了,那天下着大雨,不就是这棒槌拦着他们大骂一通吗,十三爷不但没和这棒槌计较,还让他们把这迷路的棒槌给送回家去了!
十三爷这么大度,难道是因为这位黎姑娘?
两名锦鳞卫隐隐觉得发现了一件大事,还不能对别人说!
乔昭无声望着江远朝,心想:难怪江远朝年纪轻轻就当上锦鳞卫指挥佥事,当机立断便把祖母造的势化解了大半,这份只要里子不要面子的果敢算是难得了。
至于江大姑娘的名声
乔昭心底生出几分困惑。
看样子,江远朝并没有太把江大姑娘的名声看得太重。
是觉得江大姑娘无论名声如何,旁人都只能敢怒不敢言吗?
乔昭在心底冷笑。
吃亏的事她不做,江诗冉射出了第三箭,那么以后在贵女的圈子里就不必混了。
锦鳞卫权势滔天,可这天下终归不是锦鳞卫的天下。只是江大姑娘从没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祖母想要达到的目的已经完成了大半,如今江堂会不会道歉其实并不重要,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黎家人站了出来。
现在祖母他们需要的,是见过江堂后能够全身而退。
而这,是她的责任。
她惹的麻烦,自然该她来收场。
乔昭冲江远朝轻轻点头。
江远朝在心中舒了一口气。
这一家子好歹有个理智的人。
“那就请诸位进去吧。”
“昭昭”邓老夫人喊了一声。
乔昭回头,冲邓老夫人颔首。
她没有说一个字,可迎上孙女冷静淡然的目光,邓老夫人心中忽然就有底了。
她既然盼着三丫头以后能看护着子孙后辈,今天何不借此看一看三丫头的能力呢。
或许,她需要给三丫头的,是更多的信任和支持。
“好,那我们就进去等。”邓老夫人终于起身。
许是坐太久了,又上了年纪,老太太身子一晃。
“老夫人,您小心。”何氏扶住邓老夫人。
乔昭闭了闭眼睛,把泪意压了下去。
她算好了一切,却独独忘了算进去黎家人的担心与心疼。
以后,再不会了。
乔昭重新睁开眼睛,瞥江远朝一眼,抬脚往里走。
江远朝微怔。
小姑娘哭了吗?
他目光在少女被毁的面颊上划过,而后下移,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忽然怔住。
少女腰间系着个荷包,荷包一角绣着的小鸭子憨态可掬,一双绿色的鸭子眼仿佛盛满了春日的湖水,在他心头狠狠一撞。
第183章 不曾说出口的喜欢
春江水暖鸭先知。
绣成绿色的鸭子眼睛,他是见过的。
江南春光正好,伊人念念难忘。
江远朝唇畔不见了笑意,神情冰雪般冷肃,一把抓住了乔昭手腕,把她拉进了衙门里。
众锦鳞卫惊掉了下巴。
两名认出黎光文来的锦鳞卫互视一眼,心有灵犀地想:太心急了,太心急了,大人好歹等人家爹走了啊!
黎光文勃然大怒:“混蛋,放开我女儿!”
他身材清瘦,这个时候爆发的力气却不小,众锦鳞卫又被自家十三爷的行为给搞蒙了,一时被他冲撞得七零八落。
江远朝头也不回,甩下一句话:“把他们先请到屋子里坐!”
有了江远朝这句话,锦鳞卫就知道怎么办了,当即把邓老夫人一干人等给硬请进了屋子里。
乔昭没想到江远朝突然发疯,措手不及之下,身体踉跄,牵动了伤口,偏偏又说不出话来,疼得泪水当即就滚落下来。
措不及防撞上少女的泪眼,江远朝一怔,下意识松开手。
乔昭站得笔直,无声看着他。
江远朝伸手,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小小的室内,只有他们二人。
“这是从哪里来的?”江远朝一把扯下系在乔昭腰间的荷包,递到乔昭面前。
这个荷包?
乔昭眸光一闪。
难道说,她以前无意中救了江远朝那次,他就留意到这个荷包了?
这人不愧是锦鳞卫出身,都过去好几年了,萍水相逢的女孩子随身佩戴的荷包,居然能记得这么清楚?
“怎么不说?”江远朝伸手把乔昭抵到墙壁上,一双眼好像带了钩子,牢牢锁住她。
乔昭闭了闭眼。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麻烦事。
眼帘上,忽然落下温热的重量,是对方的手指。
“睁开眼。”那总是笑着的男子用指腹摩挲着她的眼帘,此时冷冷命令道。
这种冷,不是没有温度的冷,反而像是被冰雪埋没了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
他干嘛如此在意这个?乔姑娘恼怒又疑惑。
她还是睁开了眼睛。
那人近在咫尺,气息可闻。
“这个,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江远朝一双眼仿佛着了火,要把面前人的心思烧个透亮。
他声音低了下来,警告的意味却太明显:“黎姑娘,我不想再问第三次。”
要不然用言语干掉对方,要不然用力量干掉对方,奈何乔姑娘目前两样都没有,虽然恼怒不已,只能认命低头,抓起了江远朝的手。
江远朝垂眸。
少女的手纤细柔美,比他的小巧了太多,正伸出食指,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写字。
“疼。”少女先写下一个字,然后抬眸,静静看着江远朝。
江远朝忽然就有些不敢看少女的眼睛。
他刚刚……确实太冲动了!
“黎姑娘,你现在不能说话?”
乔昭眨眨眼。
不然呢?她吃饱了没事干,先前在衙门外一直给他送秋波?
江远朝心中生出几分歉然,可那个荷包却是他迫不及待要知道的事。以他的耐心,也无法克制这份急切。
“这荷包,是你的吗?”
乔昭点头。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荷包?怎么会把鸭子的眼睛绣成绿色?”江远朝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直直盯着乔昭,“我曾经见过这样一个荷包。不要告诉我,这只是巧合。”
他上前一步,手指轻轻勾起少女的下颏,淡淡道:“作为一名锦鳞卫,一般不相信巧合。黎姑娘,你是聪明人,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好吗?”
他低头,凑在乔昭耳畔,喃喃道:“别忘了,你的父母亲人,还都在隔壁喝茶呢。”
乔昭眼神蓦地一紧。
锦鳞卫果然都是冷血无情的混蛋!
之前几次见面,眼前这人好歹还保持着风度,人模狗样的,一旦涉及到自身相关的事,就原形毕露了。
但是,一个荷包而已,他揪着不放是要干嘛啊?
乔昭头一次完全一头雾水。
要是换了性情阴晴不定的池灿,她还不觉得奇怪,可江远朝给她的感觉是颇有城府之人,年纪轻轻能坐上锦鳞卫指挥佥事位置的人,怎么会如此失态?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拉进屋里,这人疯了吗?
“你和嘉丰乔家,究竟有什么关系?”
乔昭身子一颤。
江远朝直视着乔昭的眼,再问:“或者说,你和乔家的大姑娘,有什么关系?”
乔昭反而平静下来,想要弯弯唇角却做不到,只得伸出手指,在江远朝手心一笔一划写道:“乔姑娘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远朝被问住了。
乔姑娘和他有什么关系?当然是毫无关系。
唯一的关系,就只是他悄悄的、单方面的,对乔姑娘动了心,而乔姑娘不可能再知道,他也永远失去了说出口的机会。
少女一双眸子漆黑如墨,澄净透亮,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依然不见惊慌,只有宁静淡然。
这样的目光,让他下意识便失了神,总是一次又一次想起那个人来。
江远朝说不清这冲动是从何而起,对上这样一双眼睛,慢慢道:“我喜欢她。”
对,就是这样简单,因为喜欢她,从未拥有便彻彻底底失去,就总是想要抓住令他心动的那个姑娘曾经在这个世上留下的一切痕迹。
包括,这样一个荷包。
听到这个答案的一瞬间,乔昭整个人是懵的。
江远朝喜欢……乔姑娘?乔姑娘是指她,也就是说,江远朝喜欢她
江远朝喜欢……乔昭吗?
“为什么这么看我?”少女奇异的眼神让江远朝生出几分狼狈,理智骤然回笼。
他一定是疯了,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说这个。
“黎姑娘,现在该你回答我了。”江远朝摊开手心,示意乔昭继续写。
乔昭抬手,青葱般的指尖还未碰到对方的手,忽然写不下去了。
这真是太奇怪了,她要回去缓一缓。
她转而在墙上匆匆写下几个字:“说来话长。”而后指指自己的嘴。
江远朝沉默良久,终于点头:“那好,等你好了,我来找你。”
乔昭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