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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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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浓见是碎湖,眉间一扬,心中更惊,赶紧迎上,疾疾问道:“碎湖,你怎地来了?可是家中出事了?途中可有遇见阿姐?”

    一连三问!

    碎湖浅着身子行了礼,见他脸上透着汗,掏出丝帕递过去,这才笑道:“小郎君莫惊,早上见着小娘子了,现在应该已至家了。”

    听见杨少柳已至家,刘浓松了口气,在其心中,杨少柳是个能人,就算家中真有事,只要有她在,便稳了许多。匆匆擦了把汗,笑道:“那你所为何来?”

    “别动!”

    碎湖见他没擦尽,便伸出手,一边替他擦着脖间汗,一边笑道:“家中来贵客了!我怕你再在吴县耽搁,左右无事,是以来寻。”

    言至这里,她却悄悄红了脸,非是左右无事,而是她心里念小郎君了,不然随意派个白袍部曲亦比她快啊!

    “贵客?”

    刘浓剑眉一凝,正欲相问,侧眼却见祖盛稍显局促的立于一旁,遂笑道:“这是我好友祖茂荫!”

    碎湖万福道:“婢子碎湖,见过祖郎君!”

    祖盛吃不准碎湖的身份,亦不敢轻接其礼,微侧半步回礼。再言,正好已至分岔口,先前是想送刘浓一程,如今刘浓家中有客,理应及时赶回,便欲在此处作别。刘浓本想邀其访自家庄园,然此时家中来客,亦只好作罢,当下二人约好再见之日,对揖而别。

    将将上车,刘浓便问来得究竟是谁。

    碎湖笑道:“朱中郎来了!”

    “朱焘!”

    刘浓神色极喜,忙命来福加快速度。朱焘现任西蛮校尉、司徒从事中郎,军镇由桂林郡移至建宁郡,离此地有上千里,来回一躺极是不易。然,前翻至会稽拜访他,其却言将挥军往北。此时纵北,恐不能获矣,尚极是危险!刘浓当时几翻劝阻不得,莫非此时有变?

    思及此处,刘浓更喜,催促来福再快些,亦好早见忘年之交啊!

    碎湖瞅着小郎君面色甚喜,与自己来时心中所思截然不同,忍不住的问道:“小郎君,你在吴县,那个,那个没去见那个郗小娘子么?”

    最后这半句,问得甚急亦甚低。

    刘浓笑道:“见了!他们现下回兖州了,勿要担心,一切皆安好!”

    “哦!”

    碎湖撇着小郎君的腰间,见果然已无玉和囊,心中一酸,暗道:小郎君定是伤心的,他这是哄我的,唉,走便走吧,走了便再也莫回来!真是个傻女郎

    夕阳将落时,桃花香满两侧,庄园在望。

    “瞻箦!!”

    一声爽朗的声音响若洪钟。

    “吁”

    来福将将制住牛,刘浓便已跳出车厢,举目朝着声音来处望去。四月中旬桃林渐凋,落日斜漫着余红,枝头三两尚开,枝间却飞满粉叶。

    风徐一半,地落一半。

    有人正在桃树下收棋,有人正穿林而出。朱焘依旧俊朗,身着宽袍、头顶玉冠,只是在其眉宇间,少了几分往昔秀色,多了几许刚硬。

    收棋之人手脚麻利,捧着黑白陶瓮,竟先朱焘一步而出林;堕马髻,翠绿襦裙丝带飘飘,朝着迎来的刘浓嫣然一笑,随后浅身万福:“小郎君,可尚识得妾身否?”

    刘浓笑道:“怎会不识,刘浓见过莺雪!”

    朱焘,念旧之人!

    莺雪虽仍旧貌美,可现今世下,哪个郎君不是只顾春花而忘秋兰;何况,以朱焘现下从事中郎的身份,更应该美侍环围才是,然其却独宠昔日旧婢。

    朱焘挥着手,哈哈笑道:“他若不识得你,我拿你换酒,换它三十坛!”

    “呜呼”

    莺雪轻悲一声,随即故意面露凄色,幽然叹道:“郎君,若真要如此狠心,你还莫若把我葬在酒坛中,亦好日日得见,以免郎君悔后孤单!”

    “妙哉!”

    闻言,刘浓抚掌而赞,随后点首笑道:“嗯,莺雪此般情深,三百坛亦不可换得!且,刘氏亦无三百坛,君恐将失望矣,还是莫换了罢!”

    “哈哈!”

    “嘻嘻”

    三人皆笑,风绕一地落红。

    刘浓见朱焘与莺雪于桃园下棋,却无刘氏之人照拂;心中不悦而生奇,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回眼望向碎湖,碎湖则缓缓摇头,显然亦不知何故。

    朱焘知其意,笑道:“瞻箦莫要瞎疑,我此翻前来只为见你一面,你既不在,我留之何意。途经这桃园,一时兴起,故附雅逐棋尔!稍后便要走,前赴建宁!”

    “这!!”

    刘浓拿眼一看,见在道旁不远处,伫立数十带刀部曲,尚有马车三辆。朱焘至会稽回建宁,转道华亭不异于南辕北辙,心中感动不名,揖手道:“府君休得如此,岂有过门而不入之理?且天色已晚,何苦要这般羞辱刘浓!莫非,真怕刘浓藏酒未及三百坛乎!”

    “府君?!”

    朱焘故作愠怒,斥道:“早就教汝改口唤我处仁,莫非你嫌我老矣?”随后一顿,再道:“我亦想多留几日,奈何益州之地,烽烟不断,我既欲入北,岂敢偷闲!临行时,突然记起,你每次所书之信,字迹皆不堪入目;钟繇、卫恒俱是大家,汝之字只具其形,不具其神,可知何故?”

    汗颜!

    此言虽乃醇厚之语,评得却是一针见血,刘浓辩之不得,只得涩然道:“每每转笔之时,总觉力未能与心携,是以不堪入目!”

    “知耻便好!”

    朱焘上前一步携了刘浓,向山外行去,边行边道:“瞻箦,莫怪我严苛,需知汝日后行评定品,若无一手好字,极易惹人轻视。书法,只凭临摹极难有所成,汝所缺者,唯一名师点神尔!会稽谢幼儒乃我好友,其书法虽较茂猗先生稍有不如,然神却不让,正适与汝!每逢八月,其将坐馆会稽;但凡中上士族,皆会持帖而拜。今年八月,汝持我之信物,前访拜之!”

    一语绵长,若水流泉。

    会稽谢幼儒刘浓亦有所闻,其坐馆时,士族子弟竞相而往;奈何其自持甚高,次等士族与寒门子弟因家蕴较浅,又岂可与高门大阀争荣;是以,那会稽学馆便成了上等士族子弟学书论诗、交朋识友之圈围,等闲不可入得!若刘浓得进,不缔与虎插翅尔!

    刘浓深深一个揖手道:“府,处仁君!刘浓愧矣!”

    “愧在何矣?”

    刘浓洒然笑道:“愧在字丑矣!劳君挂牵矣!”

    “哈哈!”

    朱焘挑眉注视,见刘浓目似朗星、明中点光,侃侃而言不卑不局,心中极喜,笑道:“初见时,尚为璞玉着刀工;再见时,已然浑圆而玉辉。如此美玉当前,我不提携天不容,携而有荣焉!”

    言至此处,稍视天色,见夕阳已坠,新月将起,遂笑道:“信物已置汝家中长者,也罢,至此止步吧,趁着夜月初生而行路,应是袍袖华凉如水矣!”

    “稍待!”

    刘浓唤过来福,低语一阵吩咐,随后笑道:“前方尚有一亭,愿与君共赏月起,勿辞!”

    月将起,幕如涂墨。

    莺雪与碎湖各掌一灯,侍于亭角;刘浓和朱焘并肩而立,夜风微凉软拂,撩不起袍衣。二人眺望出月之所,一时俱未作声。

    刘浓负手在背,心中却几翻起伏,如今北地中原,正如这将破之月最是浓黑。即便破月而出,匆匆间亦只能半作青峰半作雪。

    何时才能抵戈而前,铁骑漫长安!

    朱焘侧首,见刘浓星目辉如灿,问道:“瞻箦,在想甚?”

    想甚?尚能有甚!洛阳在北啊

    就着最黑之时,刘浓微微侧身,重重揖手,沉声道:“君应知我想甚,此时若往北,不异于飞蛾扑火,不缔于青冠夜行,君何如之?何不留得积蓄,以待时日!”

    “飞蛾扑火,终亡;青冠夜行,终没!”

    朱焘负手望北,语音似喃,渐尔拔高,纵声道:“待之若何?瞻箦可记昔年我所言尔?此身愿纵荣华,此身已付戈马!江东承平甚安,人人皆不进,何人进?王处仲乎?其勒兵十万,提马豫章不前,兵行不轨已日显!王茂弘乎?身负家累,虽义固君臣,然可阻其兄乎?内外兼不可顾,又怎能得进?我若此时不入北,何时可入北?终亡、终没,固所愿尔!”

    半晌,缓缓转头,目视刘浓,沉声道:“瞻箦,我知汝志。汝之所向,汝之所备,皆在往北。有我辈先行,不论结局若何,已可震尔发声,使北地之民不忘华冠!吾深信,终将有一日,铁甲漫尽扫胡奴,复我泱泱衣冠!至那时,卸下寒甲着春衫!”

    锵锵音毕,静默!

    少倾,刘浓长吸一口气,压住中胸滔滔之意,就着初晓之月,撩袍跪坐于地,稽首道:“君先行,刘浓承君所言,毕生之愿尔!只待他日,共游山间!”

    “哈哈”

    朱寿纵声长笑,笑声未毕拂袍落地,对稽,随后柔声道:“好瞻箦、美瞻箦!正因如此,汝需记得不可骄纵大意,不得妄自行浅;步履宜稳,趁此两年深积名望,以谋清职方能展志。若得一地,若得一城,愿君高飞!”

    “愿君高飞!”

    刘浓沉声而应,二人相顾不用言,对抚而起。

    斜月挂在亭角。

    朱焘朗声笑道:“月起,人离!你我皆洒脱之人,不必再言!”

    言罢,转身欲去!

    刘浓在其身后笑道:“初月正秀,何不带上美酒?”说着,一挥手,早已候在亭外的来福踏入亭内,笑道:“美酒三车,助君起行!”

    “美酒,我所愿尔;美色,我所思尔;中原,愧不敢忘尔!”

    一声长啸,人杳。

    “仙嗡”

    音起,豪放一曲将军令!

第四十五章 吴郡妙音() 
碧潭浮柳影,白鹅泛莲波。

    “呱,呱呱!”

    白将军拔弄着潭水,引颈放声高歌,转目时,突见远处划来一群鸭子。大怒,卧池之侧,岂容它鸭亵渎,纵水而出,扑扇着翅膀四下追逐。

    柳树下,美婢绿萝在侍奉刘浓练字,见得混战四起,忙挥着丝帕,娇声呼道:“唉呀,白将军,别打架啦!你这一闹,小郎君如何练字呢”

    “无妨!”

    刘浓洒然而笑,纵腕一撩,然后提笔眯眼而视,但见左伯纸上字迹飞舞、沉而若浑,点撩之时稍见灵动圆润,喃喃念道:“何以罚?与之夺;何以怒,许不允;思省所示报权疏,曲折得宜,以神圣之虑”

    唉,还是欠缺啊!

    自那夜作别朱焘,刘浓心生惭愧每日纵笔不绝,以期能书而得神。别的倒也无甚,只是却苦了白大将军,终日被婢女们赶至潭中浮水,好让小郎君辩其姿态而点“之”。悬腕行书,旨在神韵;刘浓虽日日苦练,奈何进展却不佳,揉着手腕暗道:看来不得名师指点,若想形神皆俱难矣!阿姐书法亦不怎样,会稽,不得不行啊!

    “小郎君,累了且歇会!”

    绿萝悄悄行至刘浓身后,跪在苇席中,伸手替他轻轻捏着双肩。软玉温香俏袭来,肩上非麻似酥,妙不可言。刘浓微微一笑,今日已然练字一个时辰,索性闭目养神,突听碎湖的声音由远而近,遂睁开双眼。碎湖蓦地一愣,随后脚步加快,行至近前,笑道:“小郎君,初茶刚晒好,要不要煮一壶?”

    绿萝指着案上沉香,软声道:“小郎君还得练字呢,尚未至两个时辰呢”

    狐媚子!

    碎湖稍稍皱眉,正欲说话,却见刘浓按膝起身,笑道:“碎湖,你捡些新茶,稍后几日,我要带至陆氏庄园!嗯,再备些头酒!”

    “是,小郎君!”

    碎湖逐着刘浓渐去的背影,回眸一眼,柳眉轻挑轻挑;绿萝不甘势弱,软软的从地上撑起来,浅浅一笑,微微一个万福,竟转身去了。

    碎湖恨得牙痒痒的!

    自刘浓此次经吴县而回,刘氏得知碎湖尚未得逞,心中憔急啊,便再给他指使了一个美婢,心想:碎湖颜色好,学识啥的样样亦强,可是有些情怯羞涩。虎头未通人事,她再一羞,可怎生是好。嗯,绿萝是个娇媚的,说不定能让虎头得趣呢

    至此,碎湖、绿萝便暗中较劲,碎湖胜在情旧,人聪慧,庄中之人皆需顾得;绿萝胜在嘴巴甜,一身柔媚劲儿,委实难敌。对此,刘浓当然知道,他亦不是老学究,奈何自己身子尚幼不可胡乱行事,只得一忍再忍;索性便让她们斗去,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齐家啊,不可事事过问,锻锻碎湖吧

    正思着,迎面一声唤:“小郎君!”

    来福疾疾行来,刘浓心中却想起一事,前日让娘亲问巧思心事,巧思这妮子顾左右而言它,就是不点头,莫非,她心有别属?

    老大不小了,来福她亦不愿嫁,她想作甚呢?

    许是羞涩!

    刘浓皱着的眉散了,决定让娘亲再问问,总得让来福随了心愿才成。此时,来福已至近前,面上拢着笑意,神神秘秘的凑过来,低声道:“小郎君,有人来了!”

    “谁?”

    “锦囊!”

    “又来了?”

    刘浓剑眉一簇,嘴角浮笑,自吴县回庄,不日顾氏便遣随从来送锦囊,刘浓解后再遣人送至吴县,焉知那顾氏小女郎性子亦极为好强,没几日又来。本不想再解,奈何顾荟蔚题注确实精湛,不看便罢,一看便抵不过诱惑,只得再解;如此这番,已往来三回矣!

    遂笑道:“赏了没?”

    来福道:“余婶赏了三百钱,可人未走,说是要见小郎君!”

    “哦?”

    往日皆是匆匆而来,疾疾而去,这回怎地却要见过?刘浓心中生奇,沿着廊上一阵疾行,将将行至正院,便见罗环正陪着一名家随打扮之人寒喧。

    那人竟识得刘浓,上前三步,深深一个揖首道:“见过刘郎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

    刘浓更奇,朝着罗环与来福点头示意。待二人离去后,那人再左右一看,见确已无人,方才低声道:“刘郎君,我家小娘子来了,就在庄外!”

    “啊?!”

    口瞪目呆!

    这下可真把刘浓给惊了

    庄园之外,桃林之中。早发桃夭已凋,晚出绛红正盛。三辆华丽的牛车停靠在路边,车旁围着六名部曲,四个近婢,五个仆妇。

    顾淳跳下车,疾步行至后车,笑道:“阿姐,到了!”

    帘张,顾荟蔚提着裙摆,轻盈下车,扶了小婢的肩,打量着桃林景色,漫声说道:“阿弟,此乃何处?怎地有此芳绰桃林?嗯,咱们进去歇会再走”

    呃?!

    阿姐,你这亦太作伪了,你怎会不知此乃何地!

    顾淳心里腹诽,嘴上却正色道:“正该如此,游园游春游桃红!”转身对领事部曲道:“汝等在此看车,勿须跟随,我和阿姐稍后便回!”

    一个仆妇道:“小娘子,小郎君,须得带上近婢!”

    闻言,顾淳欲怒,顾荟斜掠一眼,将其制住,淡然道:“如此也好,侍墨,卷栏,你们随我去!”

    “是,小娘子!”

    两个近婢悄悄对视一眼,暗中偷笑,至车中抱出绢席而随。她们俩早就被小娘子给收买了,各自心照不宣,知道小娘子是来见谁的。

    入林。

    顾荟蔚眼漫林中光景,见得落红满地亦无人打扫,四处皆是隐约陈红附浅泥,如此一来,倒反增几许味道,赞道:“这桃园倒是不错,天生地养而自落,浸色无声亦徐徐。”

    顾淳不以为然的撇着嘴,嚷道:“不然,我看定是那刘浓惫懒不通园艺,若说园艺,谁能胜过阿姐的百花园呢!阿姐,此次为何来见他呢?照旧以书锦折服他便可嘛”心里则道:这个刘浓,居然来和我抢阿姐!!

    “汝,有何意?”

    顾荟蔚头亦不回的说着,提着裙角避过一处落花成堆之所,不忍踩之。

    半晌,不闻声。

    她回头,见阿弟鼓着腮帮子,一眼便知他在想甚,冷声道:“知不知,尚矣;不知不知,病也!莫非汝亦病了?我今日来此,只为知不知也!”

    久居其威,顾淳岂敢顶嘴,忽见阿姐眼眸晶亮,一回首,泄气道:“知,来也”

    顾氏家随遥领在前,刘浓默然跟随于后;二人绕过了道旁的仆妇部曲,行小道而至。

    刘浓一眼望去,脚下不由得放缓;但见一蔟晚桃放得正艳,衬着卓约如妖、绛紫深衣女郎;她极喜紫色,深衣更多两卷,由下环绕而上,寥寥直至肩。未作巾帼髻,一束紫兰将满头乌雪俏俏而垒,半在脑后,半在额间,梅花步摇斜斜一贯,作凤髻。前翻不曾仔细看得,如今花映着人,更增色;肤若白雪却暖,眉似远山含黛,最是那点朱唇,稍薄,可又凭添更多味道。

    真美!

    刘浓心中暗赞,迈步迎上,朝着二人揖手道:“刘浓,见过顾小郎君,顾小娘子。”

    顾淳踏前一步,拦住阿姐的视线,昂声道:“见过便见过,快快回答我阿姐之论,若答不出,趁早认输;若可答出,我们亦好早走!”

    题还没见,答甚?

    刘浓抬首,从顾淳的头顶穿过去,望向树下顾荟蔚,却恁不地看见她仿似正悄悄掂着脚尖,亦朝自己投目。心中好笑,暗自忍了,再度一个揖手道:“请顾小娘子示论!”

    顾荟蔚见其眉间轻颤,心中稍窘,略一沉神转瞬即安,巧挪几步,斜身喝道:“阿弟,如此岂是求知之道!”再对着刘浓微微万福,淡声道:“顾荟蔚见过刘郎君,郎君上次回论我有诸多不解,恰逢踏游途经华亭,是以前来请教。”

    刘浓侧身微避,笑道:“玄理皆在自然,然自然之物,若不以心作声,以言而辩,不可明矣!刘浓学识浅薄,受顾小娘子慧启多矣,就此谢过。”

    言罢,长长一个揖手。此言非虚,刘浓虽承后世之所思、所想,但论儒道经玄终不及累世门阀融汇精通,顾荟蔚深谙其道每多妙言,有些甚至连杨少柳亦未曾提及,时常令刘浓击节而赞尔。

    “果真?”顾荟蔚细眉飞扬,嘴角微微翘起。

    刘浓淡然笑答:“自然是真,小娘子妙论,刘浓佩服之极!”

    顾荟蔚半眯着眼,似在辩其所言真假,半晌,方才递过一枚锦囊,淡然说道:“这是我刚注之论,待刘郎君日后解得,可遣人再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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