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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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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在此时,一声琵琶弦惊,余音震颤,刘浓心口被揪,徐徐回首,眯着眼睛一看,只见牛车边帘颤抖,两根玉指将锦帘拔开一条缝,内间女子眸若茕兔,怯怯的衔着人影不放。软阳浅浸窗棱,覆颜半面,一半明媚,一半忧殇。

    半晌,刘浓笑了一笑,缓缓摇了摇头,复又点了点头,眼神镇定从容。女子眸子一眨,璇即会意,眉心寸放,斜咬嘴唇,半倚琵琶,浅浅一个万福。

    “祖郡守,别过,改日再逢!”、“驾!”

    刘浓深深的看了祖延一眼,勒转马首,纵出桂树深影,卷向东方,五百白骑浪涌追随。

    祖延奔至东头,目遂白浪翻下山坡,嘴角慢慢翘启,捋了一把羊须,不屑冷笑:“名士者,食雅与色也!华亭美侯,江东之虎,不过尔尔!”言罢,转身走向桂下华牛,揖了一揖,沉声道:“昔日,祖延应汝之诺,终未改矣。汝且,好自为之!”

    “诺!”

    三里,转瞬即止。

    待骑队翻临小山岗,刘浓摇了摇头,默然一叹。

    但见得,一排华丽的牛车停靠于树荫下,祖约正挥着白毛麈作洋洋状,待见刘浓引军而来,哈哈一笑,挺着雍容大肚,合麈揖道:“祖约,见过华亭美鹤,刘瞻箦!”

    唉刘浓只得纵下飞雪,拱了拱手:“刘浓,见过祖郡守。刘浓戎甲在身,多有失礼,尚望莫怪!”

    “何怪有之?”

    祖约洒脱一笑,飞快的瞥了一眼身侧之车,待见闻丝不动,心下一松,将白毛麈斜斜一打,径自上前,把着刘浓的手臂,走向矮案,边走边道:“且来,且来,祖约未有好酒,且美侯亦因诺而不可饮酒,故而,略备清茶一盅,尚望美侯莫弃!”

    刘浓瞅了瞅案上茶盏,但见内中飘着几许茶沫,清澈可见人影,心道:‘果乃鸡肠吝啬之辈,难成大器!’当下,捉起茶盏浅抿一口,未觉其香,反生其燥,淡然道:“谢过祖郡守,刘浓尚需入城见过镇西公,故而”

    “莫急,莫急!”、

    祖约豁嘴直笑,黄牙参杂晨间余肉,竟惹得一只苍蝇飞来,绕其嘴角徘回不去,欲扑齿中肉沫。

    “嗡嗡嗡”

    祖约挥了几下白毛麈,未将苍蝇赶走,反晃得自己头晕,当即,将麈一扔,“啪”的一声,一巴掌拍于嘴角,而后,以三手指一搓,摊开手掌一看,苍蝇已亡,内中尚有一截肉丝,极臭难闻。

    刘浓后退一步,剑眉微皱。

    “哈,哈哈”

    祖约蓦然一怔,随即放声大笑,状若不羁真性,少倾,蛮不在乎的将肉丝一弹,欲挽刘浓之臂。

    刘浓复退三步,拱手道:“祖郡守,别过!”

    “且慢!”

    祖约赶紧将刘浓唤住,快步走到牛车边,从内中摸出一双木屐,大马金刀的走向刘浓,笑道:“君子也,冠戴乾青,足履坤黄。名士者,展姿露容,当惜美羽!两相如是,岂可无美屐?祖约不才,擅为弄屐,故,赠屐于君,尚望莫弃!”言罢,将木屐一递,目中含笑,意态拳拳。

    确乃美屐,祖约平生最为好财,其次便乃制屐。此屐,以上等楠蕊为板,余杭锦布为身,中绣云缕簇簇,板身一分为三,桥背弯曲亦若浮云,意寓平步青云,屐齿前后各有两枚,逢雪不浸足背,遇泥不沾袍衣。

    “多谢!”

    刘浓微微一笑,接过木屐,顺手挂于马后,翻身上马,欲扬鞭而走。

    殊不知,此时突闻一声干咳,祖约神情顿变,眼底骤缩骤放,终是狠狠一拽拳头,叫道:“瞻箦,且慢!”

    “嗯”

    刘浓眉头紧皱,按着楚殇,徐徐回首。只见数名祖氏部曲抬着沉重的木箱来到近前,故意重重的落下,激起沙尘荡漾。祖约咬了咬牙,拔出腰剑,挑断系箱绳索,揭开木箱。

    霎那间,光影骤闪,明珠辉煜,宝影涟漪,金光横溢,晃得人直欲睁不开眼。

    刘浓眯了眯眼,冷声道:“郡守,此乃何意?”

    祖约抖了抖眉,意态不舍,却莫可奈何,大声道:“自瞻箦入豫州,履建奇功,家兄未表瞻之绩,祖约理当表之!此间物,价值万金,望君莫弃!”言罢,心中痛煞,面露狰狞,赶紧沉沉一揖。

    场面瞬息一静,有桂瓣飘落,寥寥娜娜旋于眼前,刘浓目光一闪,心中冷凝,定定的看着祖约,嘴角慢慢浮起笑:“君子,不夺他人之好!刘浓,谢过!”言罢,斜拔马首,再不停留,直直插向阳夏城。

    “咦!”

    祖约蓦然惊愕,追至道口,遥望白骑背影,喃道:“果乃君子也,万金亦难动其容!妙哉,妙哉!”说着,瞥了一眼露白之财,心中猛地一恸,飞速窜回,将木箱一闭,一屁股坐住,冷眼扫过诸位部曲。

    众部曲心中咯噔一跳,纷纷垂首,缩手缩脚,不敢多复一眼。

    “哼!”

    一声冷哼,如冰飞渣。

    斜阳,吹红了脸。

    老牛栖身于树笼下,时而扑扇着耳朵赶蚊蝇,倏而瞪着大眼瞥车上的歌者。

    骆隆斜坐于辕上,面显得色,晃荡着两腿,以草根剔牙,放声歌咏:“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唱着,唱着,歪过脑袋,揭起前帘一角,瞅向帘内人,咬着草根,轻笑:“爱妻,为夫乃废人乎?”

    余莺蜷缩于车壁,抱着双肩,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银牙咬得格格响,恨声道:“汝,并非余莺之夫!汝,当遭天谴!”

    “天谴乃何物?天也,天也,居头之颠也!骆隆乃丧家之犬,唯余骨胆中生为大,何惧于天!”

    骆隆裂嘴一笑,璇即,蓦地从辕上跳起来,仰起脸,直面于天,竭力伸展手臂,状若‘大’字。须臾,眼睛为日所灼,顿时怒至中生,指着头顶红日,大声叫嚣,面上神情极其激动,继而,眼神一黯,软塌塌的蹲下来,轻声道:“汝所言非差,骆隆恰若汝养之犬,时有噬人,却不知何时,为人所噬!”

    闻言,余莺眉梢一颤,欲言又止,而身上的酸楚则由四肢徐渗入内,浸得人浑身难耐,半晌,眸子一敛,而后,徐徐开眼,冷声道:“休得多言,余莺誓不于汝戴天!”

    “唉”

    骆隆长长一叹,整了整零乱不堪不衣衫,紧了紧颔下冠带,拾起辕角木屐套足入内,掌着厢门起身,头一歪,朝内轻笑:“汝之美鹤,来也!”

    美鹤来也,马蹄震得地皮颤抖,亦如余莺的冰冷的肩头,骆隆那厮下车了,她抽了抽鼻子,强忍着身下痛楚,扯过车中被撕烂的裙子,欲缚于身上,却遮上难拦下,嘴巴一瞥,狠狠的将裙衫扔在角落里,复踹了一脚,恁不地正中车门。

    “呀!”

    一声痛呼,余莺簌地缩回脚,捧足一瞅,小小的玉足边缘染着血迹,针刺般的疼,心里好难过。

    “蹄它,蹄它”帘外蹄声越来越重,以手背抹了一把脸,暗暗嘱咐自己,切切不可落泪,将边帘悄悄挑开一线,眯着眸子一瞧,黄沙飞扬,白浪暴滚,中有一骑,白骑黑甲红盔缨。

    “希律律”

    飞雪顿步于老牛身侧,赫得老牛哞哞直退,刘浓瞅着慢悠悠走来的骆隆,眼睛越眯越细,冷声道:“祖约、祖延,乃汝之意否?”

    骆隆未答,将胸前冠带撩抛至后背,慢条斯理的一揖:“英豪,将亡!故而,豕犬相逐!”

    “雄鹰将亡,其鸣也衰!”

    王敦坐在矮案后,案上置放着樗蒲盘,两壶五木斜摆左右,大将军时而抓左壶飞掷,俄而执右壶五木巧旋,五色琉光晃得人眼花缭乱,若言技艺,当不在袁耽之下。

    斜阳投晕,将室内映得秋毫毕现,两排短案分列于左右,在座之人,皆乃高冠华服之辈。

    “扑扑扑”五木疾速旋转,但观之人心神为其所夺,尽皆倾身而凝神。

    “卢,卢卢”心腹长吏陈颁居右首,双目圆瞪,紧紧拽着拳头,随着五木的转动,情不自禁的压低着声音,嘶哑的喊着。

    庾亮居于最末,抱着毛麈背靠门廊,余日拂来,一半在廊,一半掩身,令人酣酣欲眠,缓缓伸手掩嘴,默默的打了个哈欠,听着满室的唤彩声,嘴角泛着冷笑,暗道:‘满座诸公,尽乃草人尔!’

    “扑!”

    这时,五木力竭,嘎然而止,黑黑黑犊犊,真是一个卢!陈颁面带喜色,“唰”地一下,按膝而起,揖道:“恭喜大将军,此局,必胜!”

    “哦”

    大将军雪眉一扬,斜斜瞥了一眼陈颁,徐徐扫过满室华冠,复执另一壶五木,随意一掷,淡然道:“戴若思入合肥,刘大连至淮阴!甚好,甚好!”

    闻言,满场寂静,落针可闻。

    少倾,陈颁斜斜抬眼,悄窥大将军,见其右眉微扬,心中顿定,朗声道:“回禀大将军,庐江因战乱之故,荒废多年,野草漫原,村落孤离,其间民众,无不思大将军矣!故而,为解民之疾苦,陈颁斗胆,恳请大将军威顾也!”

    “解民于倒悬?”

    一缕斜日透脸,大将军眯了眯眼,漫不经心的拾起茶盏,抿了一口,淡声道:“天下若棋盘,各落其子!然”言至此处,徐徐抬首,迎视束阳,冷声道:“民,何其无辜也!汝且言来,当为何怜?”

    陈颁离席而出,行至中堂,沉沉一揖:“当请大将军,遣得良将,引军而入也!”说着,环眼扫视诸公,朗声道:“戴若思其人,咏诗赋唱尚可,治军不知军,牧民不知民!而此,置天下苍生计入何地也?故,此乃不得不为!”言罢,转身,面向大将军,神情危然,揽袖于眉,重揖。

    “可!”(。)

第三百四十二章 将之将亡() 
夕阳如丹,挂于西天。

    余辉若桃纱,半掩阳夏城,其薄似雾,流云袅娜,宛似未嫁女郎,端庄而娴雅,羞涩而妩媚。日眼已可直视,非是柔和而乃力尽。

    刘浓与骆隆并肩行骑,刘浓着黑甲骑飞雪,骆隆着白衫骑黑牛,正反相衬,极其煞眼。

    马蹄中参杂着破车的嘎吱声,余莺不时的挑开帘缝,明眸流转,偷瞧美侯。在其心中,唯华亭美侯可与骆隆一敌,并力压一头。如若不然,为何美侯骑高大骏马,骆隆却骑老牛一头!然也,其人恰若老牛可怜的余莺暗咬银牙,作如是想。

    “鹰!”

    苍鹰栖身于城墙箭楼,待见漫漫铁林涌来,好似受惊,重瞳疾转,振翅盘旋,撩风纵云,待至白浪上空,暴起一声长啼,璇即,调转双翼疾斩西天。

    刘浓斜斜抬首,目遂苍鹰插翅裂日,迷了迷眼,神情略显怅然,问道:“祖镇西,已然几日未醒?”

    骆隆放下搭眉的右手,半眯着眼,耸了耸肩,淡然道:“三日,人事未知。”挑了挑眉,扯嘴一笑:“七日前,将军修缮虎牢,闻建康庭议,勃怒中生,即倒。半日复醒,命驾阳夏,期与君晤!”瞥了瞥身后,歪了歪嘴:“将军自知将亡,豕犬擅嗅而闻之,故,夹道欲坐烹!”

    刘浓未再言语,纵马直入阳夏城。

    阳夏城乃陈国郡治,城门老旧,城墙斑驳,城池不大,拢得五里方园,县内余民数万,大多存于坞堡,是以,城中行人寥寥可数。

    “蹄它,蹄它”

    马踏烂街,蹄声如滚雷,过往行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待听得马蹄声,纷纷窜入乌黑弄巷中,探着一颗颗脑袋东张西望,眼神茫然,尚且夹杂着莫名的惊惧,状若窜街之鼠。

    骆隆瞥了一眼萧索的长街,扬着牛鞭,笑道:“此地,祖延镇之已有数载,何如?”

    刘浓眉头紧皱,未答。

    骆隆又道:“古今兴废,皆写入眼中矣!牧民于野川,上不知粟季,下不闻民疾,中难镇坞豪,只知暗饱私欲,蓄歌纵舞,如斯郡守,存之何意?”声势渐昂,其声却低:“君,乃江东之虎、当世英杰,应知,天予弗取,自取其咎!”最后一句,落得极重。

    刘浓剑眉一拔,侧首,从盔缝中凝视骆隆,一字字道:“然、也!”

    “哈哈”

    骆隆乐了,左右眉毛一挑一挑,高低各呈不同,极其滑稽,其人却半分不觉,伸出三根手指,妖娆的将冠带一撩,瞥了瞥身后牛车,嘴角豁起笑容,在牛背上极力的歪过身子,朝刘浓笑道:“同浮于海,君乃搅风弄云之蜃,吾乃静徐深渊之龟!共游于池,君乃按爪之虎,某乃浮顶之蛙,各尽其长,各取所需。君以为,然否?唉唉唉”

    因其身子拉得过长,屁股一滑,身子顿时斜斜一倾,眼见将栽倒于牛背下,于是乎,一叠连声惊呼,张牙舞爪的扑向刘浓。

    “锵!”

    刘浓岂会教其沾身,早有所备,当即拔出楚殇,打横剑背,在其腰上一拍,将其拍回牛背,继而,缓缓将剑归鞘,瞥了一眼狼狈不堪的骆隆,冷声道:“行势于背,当知其险!”

    “乾在上,坤居下,易数变化,即乃险也!骆隆不才,愿取其中!”

    骆隆扬了扬眉,满不在乎的正了正冠,扯了扯胸口袍襟,随后,伸手一捞,从牛腹处摸出一壶酒,滋溜溜一口饮尽,将酒壶往后一抛,恰好飞向牛车门棱,正中余莺揭帘缝的手指。

    “呀”莲指一缩,伴随着一声轻呼。

    骆隆闻声而喜,面显潮红略得意,拍着胸口,哈着酒气,瞅了瞅已落半张脸的彤日,笑道:“日浓,夜必见月!骆隆于城东尚有一窟,且待君归,你我共聚皎月,评品美食,纵论天下!”说着,回头道:“爱妻多劳,需备佳肴!”

    “诺。”余莺在帘内歪着脑袋,想了一想,浅应。

    “得妻如此,夫复何憾!”骆隆意气风发,捋了一把光秃秃的下巴,不吝称赞。

    当即,骆隆以牛鞭指着长街两侧,为刘浓详解阳夏城诸般典故,阳夏乃夏王旧都,城北有城,即为夏王宫,祖逖现居于宫城中。

    屯军于城东空宅民居,刘浓引五十骑,与骆隆一道来到夏王宫前,但见宫城尽废,内中仅余一栋犹自高耸,状若铁剑,直插青冥。

    夏王宫建于土坡,层层节节,蜿蜒匍匐,刘浓按剑徐行于青石阶,横目扫过,两侧竖立着根根华柱,经得数百年风雨侵蚀,已然尽作斑驳,雕龙辩之不清,唯余龙头依旧狰狞。

    每上十五步即有一台,中戌铁甲士卒,晋室承汉魏,尚红黑,祖氏士卒皆乃黑甲、红巾,五十白氅绵延于其中,恰若一条白龙中贯黑浪。

    待至一片平整之地,危楼兀立于眼前,韩潜顶盔贯甲、挺剑雄立,身侧尚有董昭等将。夕阳落下,寒照铁甲,气沉若山。

    刘浓与韩潜交谊菲浅,不敢托大,疾走几步,拱手道:“刘浓,见过韩屯骑!”

    韩潜半片浓眉一挑,按着剑,点了点头,笑道:“洛阳之战,尽显美侯之威,壮哉!”说着,亦不知想到甚,面色一黯,看着刘浓欲言又止,终是摆了摆手,沉声道:“将军方醒,美侯但且入内!”

    刘浓瞅了瞅昏黄的门口,闭了下眼,令五十白骑守候于外,璇即,捧下头盔,抱于怀中,大步若流星,迈向门内,待经过骆隆时,见其嘴角略歪而眼神镇定,心中微微一松,跨入其中。

    建筑老旧,青石玉板却打扫得极其干净,几可见影。内中极广,东西二面天窗尽敞,微风徐浸,撩起墙柱上的青铜灵蛇吐信灯,火舌簇簇,宛若百姬起舞。

    殿内静澜,唯余火舌声,以及甲叶擦撞声。几名婢女抱着木盆、布巾等物迎面而来,布袜着地,亦不闻声,仿若静物,待见了刘浓,默然不言,浅身万福。

    白氅曳地,丝丝有声,刘浓目不斜视,眼角余光却瞅见,水盆中汪着缕缕血迹,湿布半红半白,心中蓦然一沉,脚步随即加快。祖逖血战多年,披创无数,据骆隆言,此番,乃新旧累疾复发,来势极其凶狠。

    待入中庭,内中灯火更甚,十余名婢女穿梭于其中,忙碌有序,静默如故。细细一瞅,四处皆燃着沉香,浓烈的香气中参杂着腐味,不嗅则已,一嗅之下,令人欲呕。

    刘浓抱着头盔的手一紧,步伐顿得一瞬,两婢浅步而来,万福之后,抬起双手。刘浓将头盔一递,卸下楚殇,递于另一婢,而后,深吸一口浊气,默然穿过中庭。

    内庭,帷幄似纱帐,灯火缭人影,隐约见得,尽皆围绕着一方高榻徘徊来去。蓦地,内中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夫君!”

    “阿父,阿父”

    惊声不绝,刘浓心中顿惊,疾疾穿过婢女群,待至帷幄前,沉声道:“刘浓,求见镇西公!”

    “刘,瞻箦,速,速进!”祖逖的声音响起,已非昔日洪亮,尽作嘶哑。

    “刘郎君,且稍待!”一个娇嫩的声音响起。

    “勿,勿需,请瞻箦进来!”帷幄中,一支干枯的手臂乱扬,声音急促,隐然含怒!

    内中一静!

    “诺。”

    稍徐,娇声复起,璇即,婉约的身姿嵌入纱幔,螓首微摇,徐徐行来,素手轻卷,一股浓臭扑面而来,女子面色惨白若纸,眼角挂着泪珠,盈盈万福:“祖薤,见过刘郎君,刘郎君请进。”

    阵阵腥臭直贯中腹,刘浓面色淡然,朝着祖逖之女拱了拱手。内中犹存一面帷幄,徐进,待见了祖逖之妻许氏,沉沉含了含首。许氏满脸悲伤,却强撑着淡笑,眼睛乱闪,指东点西,想说失礼了,却难以出口。

    “瞻箦,瞻箦!”帷幄中伸出一支手,胡乱的一阵刨,枯竭若树枝,形状似鸡爪。

    刘浓心中猛然一恸,跨过血盆,踩着满地污秽,挑幔而尽,一眼之下,触目神殇,呆怔当场。此乃,祖逖乎?此乃,英气逼人之雄将乎?

    祖逖仰躺于榻中,身材枯瘦,眼眶内陷,脸上爬满褶皱,东一条,西一条,状似蜈蚣;额角、脸颊、下颔,寸寸黄斑密布。嘴角豁扯,似闭不拢,齿间犹沾森森血迹。床上床下,衾内衾外,一滩一滩,血中浓痰!此刻,他正竭力的抬身,挥着干爪,招着刘浓,目光柔和,内含喜意。

    “将军!!”

    刘浓再也禁不住了,任其淡定从容,见得名将欲亡,心中滚起一道又一道波澜,浑身泛冷,眼底藏酸,眼泪盛眶,即将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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