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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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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亭即是后世的松江,途经陆氏别院,只见庄子连着庄子,笼了怕不有千顷良田,而这,还是江东陆氏只作闲游的庄子。漫车而过,不得一辩内中真貌,可也能看见,那冉冉而起的烟火,那田中来往的农人,还有天上飞着的筝鹞。这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国度,就算外面打得热火朝天,里面仍可静守以待。

    道路渐干,视野极阔,刘浓心中舒畅,弃车而步行。踩着木屐,挥着风袖,葛袍翩翩。引得来往路人,纷纷驻足而观,都道:“怎地这般好看!”

    “唳,唳”

    放眼而望,一平四展的阡陌,青青碧绿铺向天边。一群白鹤从深草中振翅而出,徐徐的展向天际。那一声声的鹤唳,短时,似清越鸣筝;长时,又似悠悠风笛。还真有点像嵇叔夜四弄:长清、短清;长侧、短侧。怪道乎,陆士衡临死之时,不悲别的,只哀叹:再不闻华亭鹤唳尔。

    “来福,拿埙来!”

    刘浓站在高处,遥望着身下的绵绵碧海,一时情动,命来福取来埙。后世他也极爱埙,对此乐器颇有几分拿手。就着鹤唳长空,迎着清风拂拂,捧着埙吹奏。埙有六孔,各音皆不同,孔孔引人怅,缕缕唤人愁。

    曲音冗长,音随风飘,情携人杳。良久,良久,他大声的咏着:“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念罢,朝着下方一个稽首:“陆士衡,刘浓来过!”

    牛车再起。

    碎湖晶亮着一双眼睛,赞道:“小郎君吹的真好,只是那曲子,好像有些奇怪。”说到这里,她又补了一句:“非常好听。”

    “嗯”

    刘浓脸红了,卫世叔赠的书里有嵇叔夜的广陵散,他还没来得及学习呢。所以,刚才他吹的是后世的斯卡布罗市集。

    这时,来福在车辕上说道:“小郎君,有人在追我们,要不要停?”

    挑帘一看,从那巨大的庄子里,钻出了一辆无冠牛车,车上坐着几个小黑点,正冲着这里赶来。

    刘浓笑了笑,这多半是来游庄子的陆氏子弟,兴已尽,不见也罢,说道:“走吧,咱们还要赶路,天黑前得到!”

    “好勒!”

    来福扬鞭,牛车行得飞快。

    那些健汉们,行走时微弓着身子,脚步踩得极沉,偏偏却轻盈如山中野豹。刘浓见了,暗道:北地的猎户?王导建侨郡:徐、衮二州,以北地青州、徐州的流民为主。这两州之地,惯出能征擅战的兵将,号称古代十大精锐的北府军便是由此组建。嗯,世道不靖平,明年吴兴周氏还会作乱,吴兴离这里颇近,部曲早建也好。

    一路向东,渐行渐荒凉。视野里,不见田垅,只有杂草从生。时不时的,有水鸟起于秋潭。再行一阵,从东面飞来一群鸥鸟,长长的划过头顶,带来海水的味道。快到金山了,在这时,还没有金山这个地名,仍然属于华亭。

    山起了,在远方,土包山。

    刘訚疾步赶到车边,笑道:“小郎君,快到地方咯!”

    两辆车的边帘全挑开了,尽皆打量着即将扎根之地,刘氏皱了皱眉,低声道:“刘訚向来精明,怎地就选了这么偏僻的地方?”

    余氏没有驾车,走在车边笑道:“主母,勿忧。您看那冒出来的土,是黄中带黑的,只要用心精垦,都是沃田。”

    “哦!”

    刘氏脸红了,她只是沛郡刘氏的女婢,不懂农田。

    “到咯!”

    刘訚长长一声吆喝,车队停在了一处地界。所有人下车,搭眉四望。黑白相间的庄子,背依翠翠青山,面呈千顷凹地平原,有潭有泽有荒田。刘浓亦在打量,越看越喜,心道:刘訚真是深知我心,我只给了个大概,不料他真寻到了如此佳地。

    刘訚笑道:“小郎君,咱们边走边看,这些泽地都能开田,能买下这个庄子,杨小娘子也出了不少的力。”

    闻言,刘浓眉间轻轻一颤。昨日刘訚便和他说了,这庄子的原主人亦是诗书寒门,只是到了近两代,日渐没落,人丁也随着减少。最后的这一任族长,更是犯了事,惹上了陆氏,得了一场官司,家产也被充公。又因地处偏僻,也没多少好田,县府贱价折卖一百二十万钱,仍是无人问津。搁着两年了,便在这时,刘訚和青袍李先生同时来了

    心里想着事,脚步便快。

    绕过一片桃林,穿过一座小桥,庄子就在眼前,不大,成四方而围,上下两层,孔孔格格,有十许进落。

    而此时,还有几十个人,正爬上爬下的忙活,揭瓦换片,补墙刷墙。刘訚面色微红,搓着手说道:“久不住人,稍显破败。不过,只要修整之后,定是个好庄子!我本想修补好后,再去太滆等郎君,不想小郎君来得这般快”

    刘浓笑道:“已经很好了,只有百万钱,便买下这么一栋庄子,附带五十顷荒田。待日后,咱们在前面山口,再建上一栋庄子,两厢一连,就是咱们的庄园了!”

    这时,那些忙碌的人停止忙活,在一名健汉的带领下,来到近前,齐齐跪了一地。粗粗一掠,男女老少皆有。

    刘訚低声耳语:“小郎君,共计十户,三十二人。匠人两户,农户五户,猎户三户,我已挑选过,俱是良善人家。”

    又朝着人群,大声道:“这是主母和小郎君!”

    “见过主母,见过小郎君!”跪着的人齐声说着,都把眼光投向刘氏,毕竟刘浓还是个小孩,都没弄清楚谁是当家做主的。

    刘氏第一次被这么多人跪拜,又惊又喜,还带着点怕,一时竟愣了,巧思低声唤道:“主母!”得她一唤,刘氏可怜巴巴的看着儿子,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刘浓笑道:“起来吧,勿用多礼!”

    言罢,上前扶了娘亲,向庄中行去。

    刚刚跨入厚重的庄门,还没来得及打量,一粒瓜果壳从天而降,砸在刘浓的小青冠上,一路顺着衣袍滚到了地上。

    随后,脆脆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哟嗬,来,让我看看是谁?”

第二十六章 有美同居() 
红黄相间的瓜果壳在地上滚来滚去,一直滚到刘浓的脚下。

    抬起木屐,一眼看去。

    “咦!”

    核桃!

    刘浓捏起那枚果壳,拿在眼前端祥。确是核桃,虽然个头极小,可那表面的纹里和里面的仁,都表明着它的身份。在这个时候,这东西可是个稀罕物,由张骞自西域带回中原。虽然历经几百年,但仍只限于北方偶有,而且还只是个别顶级门阀的观赏植物,普通人家,便是连见也没见过。

    他握着核桃,仰起头。嫣醉伏在箭楼的抚栏上,探着个头,两个腮帮子一动一动,还在嚼。她边嚼边说:“想吃吗?叫阿姐”

    刘浓被她一打岔,愣了,说不出来是好笑还是好气。碎湖不喜欢嫣醉,皱着眉正准备说话,巧思抢声呼道:“嫣醉!”

    嫣醉看见了巧思,两只眼睛笑眯了,朝着她挥手:“巧思,来,上来玩。”

    刘浓转身,狐疑的看着巧思,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嫣醉这么好了,巧思有点怕,低了头。刘氏的脸红了,蠕道:“她们年纪都差不多,当然,当然得互相走动。”说着,她还朝着嫣醉点了点头,显得很开心。能不互相走动嘛,要不走动,她怎么能知道杨小娘子只有十四岁呢。

    刘浓实在拿娘亲没办法,只得暗叹一口气,也不管嫣醉正在冲他做着鬼脸,上前扶着刘氏,笑道:“娘亲,咱们进去吧,赶了一天的路,您也该乏了!”

    “哦!”

    刘氏看了看儿子,不情不愿的被他扶着往里走。

    刘訚引在前面,边走边介绍着庄子。前面四进三门,四十二间房,可为储物和荫户所居;门上有一排箭楼,闭门便可防贼,下人和荫户皆由偏门出入。中庭三进,有青石大道直通正厅,厅高两丈不分层;共计二十八间房,书房、琴房、客房应有尽有。后院五进,有亭台、假山、小花园,三十二间房,是主家居所。

    前中后一共十二进,一百零二间房。进与进之间,在二楼的分隔处又有浮桥连通,若真遇贼人,只需把前面正门与偏门一闭,部曲张弓引箭,十倍而不侵。自三国以来,江东便是豪强的天下,豪强可为英杰,亦可为贼人。是以江东士族便因地制宜,庄子兼具两种功能:聚家、防贼。

    刘浓边走边打量,因久不住人,庭院森森,特别是穿行于进落之时,两边皆是黑洞洞的屋子,里面爬满了蜘蛛网。刘氏胆子小,一双手把他抓得死紧,要不是后面跟着一群下人,她恐怕早就一把抱住他吓得哆嗦了。

    刘浓笑着安慰:“娘亲,等日后,人会越来越多的。”心中则暗道:这个庄子,虽然有些破旧,可若是放在别处,至少能卖三百万钱了。要是在建邺,那千万钱也买不来!

    进了后院,紧密的布局为之一换,宽宽广广,一眼能看见背后的青山。落日洒进来,注了一层金黄。亭台和花园都打扫得干净,后面的三面两层木楼亦是焕然一新,想来是刘訚先行整修了后院。

    刘訚引着他们踏上正中二楼,低声道:“主母,小郎君。中楼共有十二间房,都已整修过,尽可休憩。”

    推门而入,屋内铺着崭新的苇席,竟然各式家具都有,屏风、香炉、帏幔,就连一些女子的必需之物亦尽皆齐备,床上亦铺着簇新的寝被。

    走到偏室,有一间屋子明显略大,内外三间,外面有侍女的陪榻、铜镜、还有胭脂;里面有书台、琴台和卧室。

    刘浓看着矮案上寥寥升起的一品沉香不语,刘氏一张脸却笑得欢腾,喜滋滋的问屋外的刘訚:“这些都是你买的?百万钱怎够啊!”

    刘訚知道主母的心意,在外高声答道:“回禀主母,钱确实不够,多赖杨小娘子,这些必备的家什,都是杨小娘子遣人去购置的。就连买庄子的钱,杨小娘子也出了一点”

    “哦”

    刘氏拖长了声音,一双好看的柳叶眉轻挑轻挑,看着刘浓盈盈而笑,嘴里则说道:“虎头,杨小娘子和咱们真的好有缘啊”

    巧思也帮腔:“是哎,就连我都有两盒胭脂哦!”

    刘浓苦笑,扶着娘亲到她的屋内休息,见她还想说话,便低声道:“娘亲,孩儿知道娘亲的意思,这便去见过杨小娘子。”

    刘氏抚着他的脸,柔声道:“虎头,可不许板着一张脸,我们亏欠杨小娘子实多。杨小娘子一个弱小女郎,从北地来到江东,也不容易。咱们能帮的当然得帮,切不可做忘恩负义之人哪”

    弱小女郎?

    刘浓无语,就在刚才,他那灵敏的直觉又有动静,察觉到在西楼上,隐隐约约的有青袍闪现。杨小娘子到底是什么人,他不敢去想。可如今看来,还真如娘亲说的,有缘,避不开呀。

    一抬头,发现刘氏正满脸是愁的看着他,秀丽的眉轻轻的皱着,有着深深的担忧。他只能笑道:“娘亲放心,孩儿理会得,您先歇着!”

    说着,便走出了内间,将及门外廊上时,他揉了把脸,把头上的青冠正了正,再拂拂袍衣下摆。待一切都尚好时,踏进木廊,不用下楼,直接转角而至西楼。

    碎湖本要跟上,可刘氏在屋内一声轻唤,将她唤了进去。

    西楼!

    西楼的廊上明镜如水,刘浓目不斜视,风袖挥得飞快,木屐踩得崩崩响。有人迎面而来,是夜拂和嫣醉。

    嫣醉叉腰,指着他,要说话。夜拂轻咳一声,暗中拉着她,朝着刘浓欠身,浅声道:“见过小郎君,我家小娘子知道小郎君回来了,请小郎君过去。”

    嗯?

    这倒底是谁的家!怎么有种反客为主的感觉啊。

    刘浓暗中吸了一口气,跟在她们的身后,向廊中走去。琴音响起了,很清很悠,亦很漫,像一只素手,轻拂着人的思绪。他的袖子挥得慢了,木屐也踩得低了。不知不觉,就已经来到门口。

    门口有两婢,一个叫革绯,一个叫红筱。

    夜拂朝着屋内,低声道:“小娘子,刘小郎君来了。”

    “嗡”

    琴声停了,那独特的声音从屋里漫出来:“请他进来!”

    稍待几息后,刘浓脱了木屐,踩着苇席上碗大的蔷薇花,直行。刚刚走近百花屏风,便见一个青袍人正缓缓起身。

    左肩有剑,一束白海棠。

    他起身之后,再次顿首,然后转身,懒洋洋的朝着刘浓行来。擦肩而过时,他漫不经心的低声说道:“我,在外面。”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刘浓在刹那间,毛骨悚然,觉得脖子一阵阵发凉。忍不住的抬头,迎上他回斜的一眼。

    刺眼!

    刘浓眯眼,只有这样才不会让自己显得胆怯,可他却轻笑一声,撤走了眼光,摇向屋外。

    “小郎君,请坐。”

    声音飘来。

    刘浓微微闭了下眼,深吸一口,走到杨小娘子的面前跪坐,眼睛注视着案上的燕踏兰花熏香炉,稽首道:“刘浓,见过杨小娘子。”

    这次,杨小娘子没有避在屏风后面,坐在刘浓的对面,一双素白如玉的手,从琴弦上撤下来,缓缓的叠放在腰间。面上依旧遮着丝巾,雪白襦裙铺洒。

    那手真好看!

    她撤手的时候,有一缕晚霞的余光,从窗口透进来,晒在上面,根根手指浑圆葱白,在手指的尽头,四个浅浅的窝,能凝住任何人的眼。

    她慢慢的还礼,缓声道:“小郎君,为何不问,不觉有奇?”

    奇怪,当然奇怪!

    刘浓本低着眼,听得此言,顺势一抬,随后立即怔住了。这是什么样的眼睛?除了黑就是白,再没有半点的杂色。在那黑的中央,似乎有两个漩涡,扯着你往里探,一探进去就再也拔不出来。暗中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腿,脱身而出。

    身子打了个顿,激淋的向后一仰。

    她不作声,仿若早已司空见惯。只是顺手提起了案上茶壶,浅浅斟了半碗,自己端了,微微揭开丝巾一角,浅抿。

    咕噜。

    刘浓不争气的吞了一口口水,她听见了,眉尖微挑,把茶碗重重一搁。刘浓汗颜,他只是觉得有点渴了。

    半晌,刘浓道:“杨小娘子对刘浓数有大恩,屈身驾临,寒舍生辉。只是蔽舍简陋,刘浓也尚年幼,礼数也多有不周,还望小娘子莫怪。”

    杨小娘子淡声道:“无妨,尚好,犹似自家!”

    刘浓顿住,真想去拿茶壶,好把胸中这口气顺下去,可又觉得不妥。半天,心下一狠,低声说道:“嗯,尚好就好。只是,只是不知,杨小娘子,意欲住多久?”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低不可闻,连他自个儿都听不清了。没办法啊,他能面对名士的诘难而不畏,却打心里惧怕这个西楼的杨小娘子。

    说完了,他整个人都焉焉的,心中暗骂:有什么好怕的,越怕越来,不行,不能怕她。

    忍不住的干放了一声嗓子。

    “嗯呃!”

    顿时,静静的屋子里,飘满了那声干嗓子,他唰地脸红了。屋外,传来了女婢们压低的笑声。再一转眼,发现对面的杨小娘子也在笑,能看见嘴角处的丝巾,微微歪着。

    刘浓急道:“我,我”

    我不出来了,乱了,越来越乱,完全落在了下风。

    杨小娘子没有趁势追击,待他平复了,给他斟了一杯茶,轻轻一堆。刘浓下意识的接过,胡乱的喝了,觉得心里顺畅多了。

    杨小娘子轻声道:“怕是住得时日尚久,不过小郎君宽心,西楼的用度自有西楼自行筹备。小郎君新近收了不少流民,现已是秋天,待到来年收成,尚有将近半年。不知小郎君,作何打算?”

    唉,底细让人摸得清清楚楚,这仗如何打?还杨小娘子二十万钱,他还有近一百八十万钱;再加上靠着海,可以打些鱼,养活这四十来口人当然够。可是,既要建园子、开荒田,还再想干点别的,恐怕就捉襟见底了。流民不能不收,将来还得靠他们。酿酒和别的,也都要钱。

    钱,还是不够啊。

    怪不得在太滆,刘訚会有那些需要钱的建议,看来他是早就打算借杨小娘子的力了。说不定,还是这杨小娘子的主意。

    嗯,敌不动,我不动。

    刘浓不作声,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的饮。

    等了一会,杨小娘子说道:“若是缺少财物,我愿相助,但亦有条件,我将长住。西楼的人,附属东楼荫户,对内自主。如今局势混乱,亦不用劳烦小郎君上籍。待查籍之时,我西楼自会驱舟入海,核查之后再回。至于下人们的口风言语,我愿拜夫人为义母,若仍有差池,自有我西楼自负,不劳小郎君挂怀。”

    说到这里,她顿住,直视刘浓,等着他问。

    刘浓的眉毛急跳,脖子上的凉意越来越渗,有人在门外弹剑!这是亮白刃啊,早就知道杨小娘子有问题,哪有士族女郎擅长跳舞的道理,哪有士族女郎带着一批剑客的道理,哪有这样的弱女子!

    而且听她的言语,她们还注不了籍,便是北地的庶族,只要能出具北地的籍书,愿意等待,亦都能注籍。就连荫户也得注籍,可她却宁愿驱舟以避核查,她到底在怕什么?

    “叮!”

    弹剑声再响。

    刘浓额间细汗渗出,暗嘱自己不能乱、不能惊,重重的一个稽首,沉声道:“还请小娘子,言明身份!”

    半炷香后,刘浓一脚轻、一脚重的踩出了西楼,伫立在转角处,仿佛还能看见那束白海棠。杨小娘子说她叫杨少柳,家在洛阳,因南来仓皇,籍书丢失,亦没有别的人可以证籍;更不愿四处流徙,所以只能荫附;而不愿上籍,是怕麻烦。那青袍白海棠叫李越,是她的家随护卫。这样的护卫,她一共带着十八人。还暗示刘浓,他们孤儿寡母新建士族,人多且杂,没有可靠的部曲维镇怎么能成。

    这是威胁!十八个,都在哪呢?刘浓瞅来瞅去,阴影里仿佛闪动着影影绰绰的青袍,就快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

    她的话,可信吗?

    刘浓自然不信,可是还有什么办法。报官?还没去报,就被白海棠把头给拿了吧!留下?留下这未知的危险,教人忐忑不安。

    唉!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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