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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梁启超就来到了蒙阴。
徐烈没有第一时间出面，而是让蒙阴特区负责外联的工商局长吕祥先接待着。
但是，梁启超很急，见只是一个连秀才身份都没有的商人负责接待他，顿时就发起火来，说蒙阴不过是一群土匪，连起码的礼貌规格都不懂。
只是，今天的吕祥已经学到了徐烈从原时空带来的很多理念，所以吕祥在对面梁启超的发火时，态度非常好：“梁大人，你觉得你身份很高，但你知道我接待你这半天的损失么？”
“什么损失？”梁启超问。而梁启超只要发问，就掉进了吕祥的陷阱。
“我接待你这半天，本来可与来自江南的三家商行签订贸易合同，而我的这种工作，每天可给蒙阴特区带来一万两白银的收入；蒙阴特区拿到这一万两白银的收入后，其中有三分之一，会立即进入社会救急程序，如果按每人每月三钱银子的生活开支算，我这半天的工作，就可让一万人在一个月内不会被饿死。
梁大人，你耽搁我这半天，等于是至少有一万人会饿一个月的肚子呢，不知梁大人想没想过，你这一发火，会害死多少已经断炊的贫困人家？”
“你……胡说八道，强辞夺理！”梁启超自然不会认同吕祥的观点。
“梁大人，我强辞夺理。那我再问你，你每天吃饭么？”
“那又怎样？”梁启超的声音很小，似乎他又觉得吕祥要对他进行“说教”。
“你要吃饭就好。你知道你每天消耗的粮食、蔬菜、肉类是从哪儿来的吗？”
“我拿钱买的？”
“好，那你的钱是哪儿来的呢？”
“朝廷发的。”
“朝廷的钱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这个道理，梁启超自然懂，但他知道，这个极其浅显的常识问题，他平时想得太少。
“所以，我们的一切，都离不开民众，民众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孟子曾说，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唐太宗也比喻过，民为水，官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梁大人，你是做大事的，你对你的大清了解多少？它有多少人处于衣不遮体，食不裹腹的状态？它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每天有多少人卖儿卖女，受恶霸欺压？在民众受苦受难的时候，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又在哪里？”
“你们这是要造反！”梁启超突然想明白了，这些人，真的要造反啊，因为这个吕祥满口都是大逆不道之言。
“呵呵，造反？我们徐司令可说了，就大清这个样子，还有造反的必要么？即便我们不反，清廷也坚持不了几天了！”
“你胡说！”梁启超真的急了，因为他也走过一些地方，见过很多持不同/政/见者，但从来没有一个人的话，如此直白、大胆、诛心！
“当然，我们徐司令也说了，梁大人还是忧国忧民的，所以在力推光绪改革！只是，梁大人的努力，最终不过白费蜡罢了。”
“朝廷大事，也是你等凡夫俗子、山野土匪能够评价的？”梁启超终于抓到一个机会反击。
“呵呵，果然被我们司令给说中了！”吕祥突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梁启超感觉有些不妙。
“我们司令说，像梁大人这样的人，虽然忧国忧民，但骨子里面还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所以只要有人评价朝政，梁大人就会大声喝叱！对此，我们徐司令有句话问你，并且说，如果梁大人回答不出来，这次会谈，还是不要谈为好。”
“什么话，你说！”梁启超有些着急，此前他心情不好，不过是耍惯了大牌的习惯罢了，但吵了几句后，心头的那点气也就消了。而吕祥这话，虽然有些讹诈的意味，但万一徐烈不见自己，此次任务怕就难了，而完不成任务，又怎么对得起皇上的栽培呢？
“我们徐司令说：你问梁大人，他知道列强为何强，而我龙国为何弱吗？”
0136章 条件（）
列强为何强？龙国为何弱？列强为何强？龙国为何弱？列强为何强？龙国为何弱？
重要的问题问三遍。
梁启超作为改良派，要说没思考过这个问题，那是假的。即便要让梁大人写一本书出来，也绝对没什么问题。但是，梁启超自己也知道，徐烈想要的答案，肯定不是自己能够拿得出来的。
看着梁启超沉默的样子，吕祥又说道：
“徐司令就知道，梁大人哪怕饱读诗书，心忧天下，但梁大人却回答不上来。几年前，大概是甲午年六月，有孙逸仙博士给李中堂上书说：窃尝深维欧洲富强之本，不尽在于船坚炮利、垒固兵强，而在于人能尽其才，地能尽其利，物能尽其用，货能畅其流──此四事者，富国之大经，治国之大本也。我国欲恢扩宏图，勤求远略，仿行西方以筹自强，而不急于此四者，徒惟坚船利炮之是务，是舍本而图其末也。
所谓人能尽其才者，在教养有道，鼓励有方，任使得法也；所谓地能尽其利者，在农政有官，农务有学，耕耨有器也；所谓物能尽其用者，在穷理日精，机器日巧，不作无益以害有益也；所谓货能畅其流者，在关卡之无阻难，保商之有善法，多轮船铁路之载运也。
夫人能尽其才则百事兴，地能尽其利则民食足，物能尽其用则材力丰，货能畅其流则财源裕。故曰：此四者，富强之大经，治国之大本也。四者既得，然后修我政理，宏我规模，治我军实，保我藩邦，欧洲其能匹哉！孙博士这段话，梁大人怕是该读过的吧。”
“这段话，自是读过。”梁启超本想说，原来答案这样简单啊，但可惜他放弃了这个答案，让吕祥占得了上风。
“我家徐司令说了，孙博士这段话，虽然说到了点子上，但却没说到核心。”吕祥进一步说道。
“核心？”梁启超的兴趣来了，对这个问题，清末有识之士都分析过，能够想到的办法都想过，但最终也没一个根本的办法，或许，这个核心便是根本的办法？
“是的，核心。我家司令说，社会治理的核心，不在于物资，不在于财货，甚至也不在于人，而在于规则！有如西洋之体育竞技，只要制定好规则，其竞赛自可正常推进；但如果无规则或规则有偏颇，竞赛自无法顺利完成。”
“这个，我大清也可制定规则啊，并不难呢。”梁启超觉得找到共同语言了，而仅仅是这个观点，貌似这徐烈也不怎么样啊。
“我就知道梁大人会如此说。可你们大清，最不要脸的是既要制定规则当裁判，又要入场竞赛，也即规则是你定的，游戏你也在参与？对别人而言，这算什么啊？”
“满清拿着亿万民众之民脂民膏，却去养活百万八旗寄生虫，你觉得这对于民众来说，是公平的吗？我家司令说了，规则重在公平，重在把各方面人员的利益都要考虑进去，可满清是个什么玩艺，除了满蒙这两个族群外，它考虑过谁的利益？所以，这满清，从根子上就是一个腐朽的寄生在我大汉民族身上的一个毒瘤，可惜梁大人及一干汉人大臣几百年来却甘为异族帮凶，剥削、压迫、残害我大汉子民！”
这段话，颇有火花味，这是经过过原时空语境锤炼后的雄辩家，或者也是一种病，名叫“雄辩症”。在这种雄辩语境下，只抓住敌人的弱点猛攻猛打，而根本不顾后果。而结果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有如原时空那样，从**上把某个阶级消灭了，可也把自己给搞得穷上加穷了。
但这种雄辩症，用来对付梁启超这种还算得上谦谦君子的人，效果绝对是杠杠的。所以，梁启超在听了吕祥这段话后，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可就是难以找到话题来反驳。因为吕祥虽然语言粗鄙，但说的也是事实啊。
龙国人的这种语境，在原时空也有经典运用，譬如某法院在判决某青年是否撞到了老人时，其审判法官有一句经典问道：“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去扶她呢？”潜意识话就多了，譬如，你有那么好心？你难道是活雷锋？你想当先进？你想挣表现？你是不是喝醉了啊？
而现在的梁启超就陷入了这样的困境。你说朝廷考虑了民众的利益，那好啊，我这里正有二十万人没饭吃，你让朝廷明天就拨二十万两白银下来，先应付到三个月吧！
“好吧，你们这徐司令我也不见了。我此次，是代表朝廷而来，目的一个，就是招安。神马招安的好处我就不说了，因为你们比我更会说。问题就是：徐烈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才接受朝廷的招安？我只在这里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如果你们没有回复，我就要回京师复命了！”
谁说梁启超不会耍脾气？见不着你啥司令，我不见行不行啊？
就在这时，梁启超只见会客室外走进一个青年，青年双手拱拳，向着梁启超行礼道：“梁大人，幸会幸会，我是徐烈，劳你久等了！”
“徐烈？呵呵，徐司令果然年轻！”梁启超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
“梁大人也不老。”徐烈平静地说道：“刚才梁大人的话，我正好在门外听到，朝廷要招安，也不是不可以，所谓政治，就是谈判，就是妥协嘛。我对满清深恶痛恨，但我对皇帝或太后却并无不敬，说起来，太后也是个可怜的老人，而皇上则更可怜了。而他们可怜的根源，则都是权力害的。要以百万人口统御四万万人，即便我坐在那个位置上，也会胆颤心惊啊！呵呵，梁大人坐，梁大人坐。”
徐烈一上来，就一顿皮里阳秋的话，看似在说好话，其实在损人。
“徐司令还是直说条件吧。如何才接受朝廷招安？”要打口水仗，梁启超突然觉得自己貌似不是蒙阴人的对手。
“条件不多，只有三个！”
0137章 烫火锅（）
梁启超没有接话，等着徐烈的下文。
“第一个条件，我要这山东；第二个条件，朝廷不得在山东之外设立各类阻拦，阻挡货物、人员的进出；第三，山东实施新法，朝廷律令在此地无效。”
这三个条件，是徐烈早就想好了的。可徐烈为何不说军队的事呢？事实上，徐烈根本不会与朝廷讨论军事。徐烈扩军的步伐也不会因为朝廷的态度而停止。
“不可能，你这是裂土分疆！朝廷不会答应！”梁启超听了徐烈的三个条件后，当即跳起来反驳道。
“好一个裂土分疆！不知梁大人知道不知道，尼布楚条约之后的黑龙江流域，多少土地被分出去了？那些土地是谁分出去的？说穿了，这不过是慈禧老妖婆所谓的‘宁以友帮，不予家奴’的思想在作怪罢了！而且，我要山东，我又没说山东要脱离朝廷！所谓的皇粮国税山东照交不误！只不过，交多少税不得由朝廷说了算，对那个**的朝廷，我不太放心！”
徐烈几乎是骂着说完了这段话。
“不可能，不可能，你这是造反！”梁启超也大声叫道。
“梁大人，我造反了，你又能咋的？而且，我真造反了，我就说是你逼我造反的！”徐烈继续针锋相对。
实际上，这是徐烈故意的。
徐烈想要收服梁启超为己所用，就必须不断地轰炸梁启超的大脑，要让他原本的那些理念彻底找不到出路。
“你……强辞夺理，不可理喻！”梁启超被气得不行。
“梁大人，我觉得你还没看清形势。不要说我要这山东，就是我挥兵打进京师，你觉得朝廷能守得住？所以，如果你不把我这三个条件传给朝廷，你不但是在逼我造反，你将成为大清的罪人！”
“你……”梁启超突然觉得，自己上了蒙山军的当了，这原来是他们的谈判技巧啊，几乎每句话都在挖坑，等着自己往里跳呢。
“好吧，徐司令，我会如时实将你的要求上报给朝廷。”
“呵呵，梁大人，这就对了嘛。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与朝廷是公仇，你我私人又没什么仇恨的。”
“……那好吧，徐司令，我再问你一句，你准备把聂大人他们如何办？你真的要收五百万赎金？”梁启超从徐烈的话里听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徐烈对他梁启超本人，并没意见。
“聂大人，他们很好啊。只要朝廷答应我的条件，我立即将聂大人等人送出蒙阴。”
“不要钱了？”
“要什么钱啊，说钱多庸俗。”
“那你为何要发个赎金通电？”
“我那不是要恶心一下朝廷么？看看哈，朝廷十几万大军，不过几天就灰飞烟灭了！对了，梁大人，你如果想去看看聂大人等人，我是可以安排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你就不怕我与他们通气，得知你的秘密？”
“呵呵，梁大人，你太小看我蒙山军了。我蒙山军即便敞开大门让你看，你也是看不懂的。”
“好吧，麻烦徐司令安排一下，我去见见聂大人他们。”梁启超再次感受到，要讲辩才他十个梁启超也不是蒙山军的对手。
……
正午的时候，梁启超在吕祥带领下，见到了聂士成、张汝梅、马福祥、袁世凯四人。
这四人住了一个小院，门口有一个班的警卫，警卫站得极为端直，胸前抱着一支梁启超从未见过的枪。
但进入小院内后，却没一个蒙山军士兵。
梁启超去时，聂士成四人正在一间饭厅里吃饭。饭桌很大，桌上置有一锅，锅内汤汁正冒着浓烟，只见聂士成正把桌上的某盘菜夹了一筷子放进锅中。
“聂大人！”梁启超进门后，当即鼻子有些发酸。
聂大人等人如此大人物，怎么能没有人服侍呢？这蒙山军做得太过份了。
“梁大人来了，快来吃火锅！听说你要来，我们提前给你准备了碗筷和位子呢。”聂士成笑着招呼道。
“梁大人，请上座！”张汝梅等人当即站起来欢迎道。
“哎呀，张大人，使不得，使不得！”梁启超哪敢上座。张汝梅是巡抚，那是实实在在的二品正，正二品，而梁启超最多不过是三品官罢了（没资料）。
“梁大人，请上座啊，你是代表皇上来的呢！”董福祥亦看得非常清楚。
“就是就是，梁大人，你就不0136章条件要客气了。这锅里的牛腩，怕是熟了吧？”袁世凯给人的感觉，与后世的吃货差不多。
“几位大人，你们这是？”梁启超坐了，但心情并未平静下来。
“哎，徐烈说过，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等与他，在战场上各为其不同理念打生打死，但我们自从被俘之后，徐烈并未怠慢过我等。这个吃法，叫火锅，传说是四川民间的美味，我等食用之后，几乎隔天就要烫一锅。这不，听说皇上派梁大人来了，我等觉得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便点了这一锅菜肴。”
“各位大人，你们？意思是……这火锅要你们出钱？”梁启超算是听明白了。
“是啊，这也是蒙山军与朝廷不同的地方。徐烈说这是效法西洋，哪怕总统吃饭，也是得自己付钱的。”
“可，可……这真的有辱斯文啊，而且，还是民间的……”梁启超内心颇不平静。
“梁大人，你是主张改良的，可为何你对这种新世物就没特别的感觉呢？”袁世凯出声问道。
实际上，袁世凯也算得上是个维新派，否则，便没有甲午战败后上书练新兵之事。所以袁世凯对西洋的新奇玩艺，并不缺少研究与思考。至于这民间的，难道咱等就不能吃了？用徐烈的说法，只要营养、卫生，其具体吃法又何必讲究那么多呢。
“梁大人，我在蒙阴做俘虏要长久一些。对蒙山军的做法，看得比较多。排除理念的不同，我以为蒙山军是最有锐气的一支军队，哪怕是袁大人所练新军，怕也不是蒙山军的对手。”张汝梅突然插了一句。
0138章 桑叶与蚕（）
“张大人所言甚是，两天前，在徐烈安排之下，我们去参观了蒙山军的训练……”袁世凯说。
“打住，打住……你是说，徐烈让你们去看他的军队训练？”梁启超突然感觉到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是啊，有什么不对？”袁世凯问道。其实，这也是当初他们的惊讶。
“可是……这军队训练，亦算是极度机密之事，他为什么会让你们去看呢？而且，你们几个，都是知兵之人啊！”
“呵呵，当时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可徐烈的想法不一样。”袁世凯自豪地说。在某种意义上，这几个家伙已经被洗脑了。
“徐烈是什么想法？”
“徐烈说，不管是蒙山军也好，还是朝廷的军队也好，大家都是龙国的军队，都是龙国国防力量的组成部分，属于一家人，有什么不可以让你们看的？”
“这……他这是强辞夺理，什么时候朝廷的军队与他的军队属一家人了？”梁启超此时已经有些糊涂了，这让他们看训练，好啊，可以掌握蒙山军的情报啊，可梁启超貌似还不太愿意一样。
“当时我们也有这个疑问。可徐烈说，既然你们认为不是一家人，那看看我军机密，也有利于朝廷消灭我的军队啊，难道，你们还不愿意看？”袁世凯又说。
“结果呢？”梁启超也知道自己陷入了死胡同。
“结果当然是看了。”袁世凯说道。
“我不是问的这个，是问徐烈的军队如何？”
“一个字，强！两个字：很强！三个字：非常强！”袁世凯说。
“袁大人，你也学会了这种悄皮话？”这是张汝梅问的。
“呵呵，我觉得蒙山军说话，虽然文化不多，但有时确实能让人感觉轻松。”袁世凯实话实说。
“既然非常强，朝廷也应该照此练兵！”梁启超觉得找到了改良的方向。
“不行！”这两个字，是聂士成等四人齐声说的。
“为什么？”梁启超的语气颇为吃惊。
“因为朝廷养不起！”聂士成说道。
“不会吧，他们的军饷很高？”梁启超不太知兵，以为养支部队主要是军饷开支。其实，在一支部队里，军饷开支或者说人工工资，只占总开支的百分之二十五左右，愈是科技含量高的部队，其设备、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