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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风雷-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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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魁梧汉子大骂道:“你他娘的瞎了狗眼,尚护教在此,要什么狗屁令箭。”小头目吓得一打哆嗦。凝目望去,只见众教友簇拥之中,有一人身高体壮,一脸的虬须,依稀正是护教尚君义。小头目惊得面如土色,在关上就地跪倒,磕头如捣蒜。叫道:“小的有眼无珠,求您老恕罪。”

那魁梧汉子大骂道:“罗嗦!还不快开关。耽搁了尚护教的大事,当心你的狗头。”小头目岂敢怠慢,下令匪众放下吊桥,自己亲自跑下城头,打开关门。关下的几百名骑兵一拥而入。那魁梧汉子一马当先,驰到小头目身前,一把将他提在手中,大笑道:“你这混蛋狂妄无知,骄矜慢上,罪该万死,给我绑了。”两名健卒闻言扑上,将那小头目捆做一团。

小头目惊叫道:“尚护教,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您老饶命啊!”那“尚护教”大笑道:“臭小子,擦亮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老子姓胡名平,可不是什么尚护教。”众军卒皆大笑,一齐动手。匪众猝不及防,全部束手就擒,竟连警哨也未及发出。

原来,这支深夜叩关的骑兵全都是官军假扮的,假尚君义是胡平,魁梧汉子是天赐。天赐下令众军脱去外罩的教匪服色,露出官军衣甲,结阵守住关门。他自己纵马驰上关城,亲手扯下教匪的青龙旗,换上官军旗号。埋伏在关下的严梦熊知道已经得手,下令官军出击。八百骑兵先行,一千步卒后随,杀入马岭关。

隆隆的蹄声震醒了熟睡中的匪众,冲出室外,只见大街上到处都是官军铁骑。黑夜之中,弄不清来了多少人马,仓促迎战,无人统御,才一交手便纷纷败逃。官军也不紧追,只在各处纵火鼓噪,虚张声势。匪众军心大乱,只当已经被大队官军包围。东西南三面皆杀声震天,大火熊熊,只有北面甚是平静。匪众一起向北关拥去,夺路逃跑。

那教匪守关主将想要收集残部抵抗,却怎能抵得住如潮水般败退下来的溃兵,被溃兵裹挟着逃出北关,奔九江府而去。这位不知姓名主将以万余之众把守天险马岭关,居然在一夜之间被官军莫名其妙地攻破,逃回九江大营,将会受到何种处罚就不得而知了。

官军一战收复雄关,战果甚丰而损失极微,军心振奋,欢声雷动。清剿残余教匪,清查收缴的钱粮,分兵把守各处要地等等事宜,自有部将分头办理,不必严梦熊劳神。他与天赐返回官衙,吩咐提来在南关抓获的那小头目审问。

严梦熊居中而坐,天赐一旁相陪,皆面沉似水。两侧侍立着如狼似虎的军校,手按刀柄,怒目相向。那小头目一进大堂,就被这阵势吓得两腿打战。不等众军校威吓,他先瘫倒在地,口称饶命。

严梦熊双目炯炯,不怒自威。沉声问道:“堂下何人?”那小头目用颤抖的声音道:“禀大人,小的名叫刘二,是闻香教的一名低级弟子。”严梦熊喝道:“胡说,你是个头目,在教匪中一定地位不低。”刘二慌忙申辩道:“大人明鉴,小的确实是一名低级弟子。只因早入教几年,才当了一个小头目,管一些日常琐事。实则什么职权都没有,一切都要听法师坛主们的吩咐。小的身不由己,求大人开恩。”

严梦熊冷笑道:“本官原本要向你询问教匪军情。既然你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喽罗,必然不明内情,留着还有何用?一刀砍了算了。”

刘二脸色惨变,惊呼道:“将军大人,饶命啊!小的虽然只是个小头目,机密大事也知道不少,您要问什么,小的决不敢隐瞒。”

严梦熊目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说道:“量你也不敢有所隐瞒。我且问你,教匪攻打九江,一共出动了多少人马?由何人统帅?”刘二道:“水军由蓝护教统帅,教主他老人家亲自坐镇步军。人数多少小的也不清楚,大约有几十万人吧!”严梦熊一瞪眼,喝道:“究竟有多少人马?是三十万还是四十万?”刘二慌忙道:“水军十万,步军二十万,大约有三十多万人吧!确切数目小人也说不清楚。”

严梦熊心想:“好家伙,三十万人马!黄仕甲这大草包,够他喝一壶的。”问道:“教匪与匡文尧狼狈为奸,你是否知道其中内情,从实讲来。”

刘二道:“匡文尧弃暗投明,不,他利欲熏心,与本教精诚合作,不,与本教狼狈为奸,商定好共取天下,事成之后,平分疆土。他放开大江水道,放本教水师顺流东下。又派遣精兵数万随本教一起行动,前天夜里诈开马岭关的那支人马就是他的部下。”

严梦熊道:“这些事尽人皆知,算不得什么机密,你想搪塞本将军吗?”刘二惊道:“小的不是,小的不敢!小的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头目,不知教中大事,该说的都说了,不知道的您老杀了我也是不知道。”严梦熊喝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究竟知道什么?”刘二连连叩首,哀求道:“您老开恩,您老饶命。”

严梦熊心想:“看样子他是真的不知道。”问道:“九江府现在战况如何?”刘二答道:“没有战况。”

“没有战况?”严梦熊怒道:“匪教数十万大军围攻九江城,难道会按兵不动吗?”刘二道:“大人请息怒,小的不敢扯谎。本教围攻九江城,交战不足一日,城中官军就招架不住了。总兵黄仕甲献城投降,与本教……,那个同流合污,成为本教的座上客。”

“住口!”严梦熊拍案而起,怒喝道:“你这狗头胆敢胡言乱言,乱我军心,罪该万死。来人!给我拉出去砍了。”刘二惊得魂飞天外,大叫道:“冤枉,冤枉!小的句句实言,决不敢欺骗大人,求大人饶命。”几名膀大腰粗的刀斧手不理会这小子的鬼嚎,几只大手象抓小鸡般将他提起,倒拖出门外。哭叫声一路远去,嘎然而止。

严梦熊脸色阴沉似水,目射寒芒。沉默良久,忽然大叫道:“传本将军将令,全军集合,连夜发兵九江,与教匪决一死战。”堂上众军皆有惊容,面面相觑,均想:“咱们大人莫不是疯了?九江城下有教匪几十万大军,咱们才两千人马,这不等于以卵击石吗?”堂上一片静寂,无人应声出去传令。

天赐明白严梦熊此时急怒攻心,有些意气用事。忙劝解道:“严大人请三思,此事尚须从长计议。”严梦熊渐渐平静下来,挥手令众军退出,堂上只余下他与天赐。严梦熊道:“贤弟,那刘二所言一定不会有假。黄仕甲其人怯懦无能,临阵投敌,丢失九江重地。数万官军尽数覆没,只余下咱们这两千人马,要对抗数十万教匪,断无可能。弃关退走,我却心有不甘。今后如何举措,贤弟可有良策?”

天赐道:“匡文尧反叛,九江府失陷,数日之间,形势急转直下,对我军十分不利。此时进而求战固不可能,死守马岭关同样也是一条绝路。凭借地势之险,或可坚守十天半月,但绝难长期坚持。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只有退往南昌,才是生路。”

严梦熊叹道:“退往南昌又能如何?一样是寄人篱下,看人眼色。那廖崇义与黄仕甲是一路货色,贪功重利,畏敌怯战,胜则归功于己,败则委过于人。九江府之变,他身为江西总督难辞其咎,我去投奔他只怕要成为替罪羊。”

天赐道:“廖崇义虽然没有多少才略,却比黄仕甲强胜百倍。那日南昌大战,他亲上城头擂鼓助战,振奋军心,可见并非一无是处的庸才。他是个聪明人。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当此乱世,大人这样的良将他不会轻弃,必然代为脱罪,依为膀臂。大人应当前去依附于他,徐图进取。何必困守绝地,与城偕亡。”

严梦熊沉吟片刻,说道:“贤弟所言极是。事不宜迟,歇兵一日,明日一早便启程。九江府之失暂时保密,以防军心动摇,只说奉命开往南昌府便可。”天赐道:“这样不妥。军心不可欺,欺则易生变乱。九江之失绝难长久隐瞒,众军一旦得知真相,势必对大人心生疑虑,而大人再难取信于部下,得不偿失,断不可为。”严梦熊叹道:“贤弟治军之道胜我多矣!此事就依贤弟,明言相告,众军愿从则从,不愿从则去,听其自便。”

第二天,严梦熊召集全军,当场宣布九江府失陷,黄仕甲投降之事,申明大家去留自便,概不阻拦。众军皆有愤然之色,皆愿与严梦熊同往南昌,无一人离去。动之以义,晓之以理,虽懦夫也可化为勇士。严梦熊兴奋之余,深服天赐见事之明。

严梦熊下令焚烧营房,捣毁城关,以防为教匪所用。粮草银钱能带则带,不能带也尽数焚毁。轻骑简装,开出马岭关。此去南昌数百里之遥,一路上教匪出没无常。遇上大股教匪,官军避而不战,遇上小股,则一鼓作气击溃之。历经大小十余战,皆大获全胜,官军士气高昂。这一天终于到达南昌城。

果不出天赐所料,廖崇义见严梦熊千里来归,大喜过望,相待甚厚。非但不追究他的过失,反而上疏表奏他的功绩,拨与精兵数千,重加任用,依为左膀右臂。廖崇义的表章送到京里,很快就有了回音,加封严梦熊为总兵官,麾下官佐皆有重赏。

在赶往南昌的路上,天赐一直心事重重。严梦熊所说的“寄人篱下,看人眼色”始终在他脑中回旋,挥之不去。他想:“严梦熊身为武将,效命军前,报国杀贼,理所当然,舍此别无它途。而我李天赐不食朝廷俸禄,不恋官爵名位,何必自找苦吃,受制于人。投军的日子不算短,打过的胜仗也不算少,可是匪患不但未曾平息,反而愈演愈烈。究其原因,不外乎势单力薄。身为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纵有报国之心,却无报国之力。我李天赐如此,严梦熊同样如此,他受廖崇义黄仕甲之流的压制,无法尽展其才。而廖崇义虽高居总督之位,同样要受制于朝中权奸。”

他又想:“与其受制于人,何不另谋出路。朝廷并非没有忠臣勇将,只因天子暗弱,奸臣弄权,以致贤士趋避,民心不振。我看皇帝其人也并非全无良知,这万里江山他不会不爱惜。只要明之以事,喻之以理,必能励精图治,远奸臣而亲贤士。罢黜匡文尧黄仕甲之流,任用严梦熊等一干忠臣良将。必能整肃朝纲,扫清妖氛,还天下人一个太平盛世。不错,欲成大事,从天子处着手才是捷径。他虽然狠毒,下毒害我,毕竟是同胞手足。国家大事,江山社稷这些大道理姑且不论,只论兄弟之情也该帮他。”

这些想法在天赐心中酝酿已久,只因一路战事不断,不好向严梦熊求去。到了南昌府,天赐去意渐决,却不知如何向严梦熊开口,终日坐卧不宁,度日如年。这一天天赐终于下了决断,乘现在南昌平静无事,正是求去之机。夜深人静,天赐来到严梦熊房门外。窗口透出昏黄的灯火,严梦熊的影子印在窗纸上,正在伏案读书。徘徊良久,天赐鼓足勇气,扣开房门。

严梦熊放下书本,起身相迎。笑道:“是李贤弟,快请坐!夤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相处多日,骤然求去,天赐自觉难以开口。嗫嚅半晌,方道:“末将有事陈请,求大人恩准。”严梦熊讶然道:“贤弟何故吞吞吐吐?你我亲如手足,不必如此拘谨,有事但讲无妨。”

“亲如手足!”四个字象一记重锤敲在天赐胸口,离去的决定几乎为之动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躁,说道:“末将投效大人麾下多日,蒙大人厚遇,授以游击将军之职,待如手足兄弟之亲,知遇之隆,末将永铭在心。但末将自念德鲜能薄,难当此大任……。”严梦熊已经明白了大半,惊道:“贤弟,你要走吗?”天赐黯然道:“是的,大人。”

两人相对默然。良久严梦熊用沙哑的语音道:“贤弟能不能再考虑考虑?”天赐道:“末将已经考虑很久了。”严梦熊深感失望,叹道:“我看贤弟这几天郁郁不乐,就知道是有心事,不想贤弟居然动了离去之念。唉!荆棘丛中,难栖鸾凤。贤弟才华过人,屈居于行伍,辜负了大好身躯。另谋高就,也在情理之中,愚兄能够理解。当今国家衰败,才俊之士皆心灰意冷,不独贤弟一人。我严梦熊又何尝不想抽身。唉!贤弟去吧,我不留你。”

天赐见严梦熊误解自己,连忙叫道:“大人,末将并无此意。”严梦熊打断道:“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部将,什么大人末将,再也休提。倘若顾念以前的交情,叫我一声严大哥,于愿足矣。”

天赐道:“严大哥,小弟绝非有始无终,为德不卒之辈。既已立志杀贼报国,匡扶社稷,终此生不会再生它念。向大哥求去,并非因为心灰意冷,也非另谋高就。小弟可以对天起誓,纵然远走天涯,也决不会忘记严大哥与众兄弟的隆情厚谊。此身虽去,此心犹在。有朝一日,普天下英雄豪杰并起讨贼,就是小弟与严大哥再见之时。”

严梦熊大喜,失望之情一扫而空。握住天赐的手,说道:“你我兄弟并肩杀贼,出生入死,非止一日。我信得过贤弟,贤弟也应该相信我。此去究竟有何打算,不知能否见告。”

天赐道:“治国平天下,非仗甲坚兵利,士马之众,而在于人心向背,人材得失。小弟跟随严大哥时日非短,历经大小百余战,立功至伟,斩首逾万,而匪患更见猖獗,湖广局势每况愈下,为何?只因朝廷政令失和,民心离散,将帅无能,军心不振。大哥这样的忠臣良将不得重用,黄仕甲匡文尧一流的奸臣庸才反得高位,麟凤困于草泽而狐鼠窃居庙堂。小弟自知用兵之道不及严大哥多矣,但身负奇技,不甘妄自菲薄。愿拼一腔热血,另谋一条救国救民之路,使普天下的忠臣良将皆有用武之地。”

严梦熊热血沸腾,说道:“贤弟,我明白你的意图,你是要进京,效荆轲聂政之举,仗三尺利剑,诛奸佞清君侧。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刘进忠许敬臣一干奸臣也非易与之辈,皆豢养众多死士,其中不乏高手,贤弟一定要多加小心。”

天赐笑道:“大哥以为小弟是个只会拿刀弄剑的一勇之夫吗?错了,错了!不是小弟自吹,那许奸刘奸府中纵然高手如云,小弟要取二贼首级,易如反掌。不过杀一两个奸臣,无补于事。去了一个许敬臣,还会有第二个许敬臣,去了一个刘进忠,还会有第二个刘进忠。小弟要行的是釜底抽薪之法,让奸党在朝中再无立足之地,为朝廷开一条纳贤用材之路。”

严梦熊喜道:“以贤弟的才智武功,愚兄相信此行定能成功。”天赐道:“成功的把握是没有的,但只要有一两分的希望,就值得一试。希望大哥善保有用之身,以为来日之图。南昌府四战之地,不可久守。廖崇义非王佐之材,亦不可久恋。如果南昌不幸失陷于贼手,严大哥能走则走,切莫再生与城偕亡之念。”严梦熊道:“贤弟放心,这道理我明白。我等着贤弟的好消息。”

天赐道:“小弟走了,大哥多多保重。”严梦熊连忙拉住天赐,说道;“要走也不急在一时,众兄弟处总要有个交待。且待明日,我置酒为贤弟送行。”

积雪初融,春寒料峭。南昌城东关外的土路泥泞难行,马匹驰过,雪水泥浆飞溅。严梦熊胡平马提调姚把总等一干同袍兄弟出城为天赐饯行,一路均默然无语,面带愁容。

驰到十里长亭,天赐带住坐马,回身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严大哥,诸位兄弟,请回吧!”离情别绪涌上心头,大家皆黯然神伤。严梦熊大叫道:“拿酒来!”两名随从策马而至,怀抱酒坛,下马入亭,在石桌上摆下几只酒盏,一一斟满,亭中酒香四溢。

大家围桌落座。严梦熊端起酒盏,说道:“贤弟,我敬你一杯,祝你此行顺利,马到成功。”天赐道:“借大哥吉言,小弟一定尽心竭力,以酬诸位盛情。希望大家再见之时,已经是匪患弥消,弓马尽藏,天下承平,万民乐业。那时我与诸位举杯同庆,不醉不休。”大家轰然叫好,一饮而尽。

胡平也起座敬酒,说道:“我胡平能有今日,全仗贤弟提携,贤弟真是我平生第一大恩人。我是一个粗人,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能敬贤弟一杯水酒,略表寸心。”此后马提调等人一一敬过。天赐酒到杯干,不觉有些醺醺之意。胸中激情勃发,击盏歌曰:

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暗销凝。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看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念腰间箭,匣中剑,空尘蠹,竟何成!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渺神京。干羽方怀远,静烽燧,且休兵。冠盖使,纷驰骛,若为情。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翠葆霓旌。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

这首《六州歌头》是南宋张孝祥怀故国丧于夷狄所作,忠愤之气,无奈之情,令人闻之神伤。胡平虽然是粗人,不明词中深意,从大家的神情上也可看出眉目。叫道:“贤弟何故作此悲声,且听我的。”他唱道:

日高烟淡,倚天长剑影冲寒,声驰沸海,令走摇山。铠砌银纹,恰如龙驾雨,鍪斜金翅,兀地虎生翰。气腾腾雾结,阵绕绕云连。黄沙漫起,乌角吹残。鼙鼓掩轰雷,旗纛驱飞电。指日间长驱席卷,奏凯师还。

大家齐声叫好。天赐笑道:“胡大哥说自己是个粗人,这一曲却唱出了大家的心声。指日间长驱席卷,奏凯师还,好雄壮,好气魄!”胡平赧然道:“我也是从戏文里听来的,根本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胡乱唱出,让诸位见笑了。”经胡平如此一说,大家均放声大笑,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你一杯我一盏,不多时两坛酒便喝得点滴不剩。

天赐掷杯于地,说道:“酒兴已尽,小弟去也。临行时尚有一事奉告诸位。小弟并非李国栋,冒名顶替,欺瞒多日,请诸位海涵。”胡平道:“不错,李兄弟本名李易,只因被朝廷追缉,流落江湖,报国无门。这才冒我部下一逃卒之名,投效军前。请严大人恕胡平相欺之罪。”

天赐大笑道:“非也,非也!此名非真名,此容亦非真容。小弟名叫李天赐,江湖上有个浑号叫做神箭天王。与诸位再见之时,即是我李天赐恢复本来面目之日。诸位请忘掉我这付尊容,记住李天赐三个字,将来也好相认。”胡平如堕五里雾中,欲待动问,天赐却已跃上坐马,飞驰而去。

马提调忽然叫了起来:“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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