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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码头-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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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田少佐去了又来了,问了问女人们身体检查情况,就吩咐秀子离开这里。河田秀子出了慰军所,当即跨过湫水河朝着没在寨子坪的救护站走。救护站紧挨运输队。秀子在路过停靠在一起的几辆卡车时,一个司机神神秘秘问她:慰军所的好戏开场了吗?秀子见那司机神色暧昧,就疑疑惑惑站住了,站住朝着刚刚离开的慰军所回望。那司机又说:您干吗不留在那里参观参观!秀子又朝那个地方看看,便真个转身往回返。那司机道:您还真要去参观啊?那就请把这个捎给“支那狗”。边说,边将一个尺来高的洋铁桶递给秀子。河田秀子知道,他所说的“支那狗”是特指贾长发的,便笑着看看小铁桶,问:什么东西?那司机说:汽油!“支那狗”不知又要怎么祸害他的同胞了。司机说毕,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秀子拎起汽油桶原路返回慰军所去了。

原来,那河田少佐待女儿一离开,就对贾长发说:现在可以继续下面的节目了。长发君,这里的事关乎大日本皇军的士气和军心,拜托了。那贾长发受宠若惊地一声“哈咿”,连说“明白明白”。

河田少佐言罢,带着扈从走进盛家祠堂,那里是他特别行动队的临时指挥所。刚才他已经得到准确情报,共产党和阎锡山在晋西北的拼杀已初见分晓,随着晋绥军败走“麦城”,战场很可能南移到三交至碛口一线。这一情况意味着:这场战争必将以包括碛口在内的整个晋西北彻底沦入共产党之手而告结束。二三年来,日军与共产党的军队打交道不少,知道他们才是中国军队里最难对付的一支。那么,对于离石驻屯军来说,他们今后的命运将是怎样的,实在是个未知数呢。而眼下尤其令河田担忧的是,即将从北部战场腾出手来的共产党军队会不会首先将拳头打到他们头上来;还有那些游击队,会不会借北部得手的东风,也来找他们的麻烦。昨晚,松井大佐已向他发出“加强情报工作,密切注视中国军队动向”的命令。河田少佐预感到:一场更加残酷的战争正在不远的地方向他和他的兵士们招手呢。在这场血雨腥风到来之前,他要让他的兵士好好享受享受,他要让他们知道只有战斗、战斗,勇敢地去战斗,才能更好地享受。

河田秀子离老远就听得慰军所院子里一片女人的嚎哭声。原来,那贾长发待河田一走,就对女人们说:刚才对你们的身体检查,还只是进行了一道程序。现在进行第二道程序。你们必须把浑身的衣裳全部脱光!

女人们先是愣怔了一下,接着便把口水和怒骂一齐朝着贾长发泼撒过来。姣姣当时就站在贾长发身边,她哭着对贾长发说:秀子刚检查过,我可真是来那个了。贾长发一脸坏笑地说:披红挂彩好啊,皇军不怕披红挂彩!姣姣便也朝着贾长发又唾又骂起来。贾长发嘿嘿冷笑一声,说:还想扭捏一下?撒撒娇?想让男人们帮你们脱?告诉你们,男人们今儿懒得给你们脱,我另外请了人来帮你们脱。说着朝院外招招手,便有一伙兵拉了十多条狼狗跑进来。那些狼狗当即被分在各个窑房,虎视眈眈地盯着哭哭啼啼的女人们。贾长发指指狗们,对女人们说:你们脱不脱,不脱就让它们上手……

女人们终于被剥光了。可是当第一批兵士走近她们时,几乎无一例外受到了死命的抵抗。那盛克勤的媳妇姣姣最泼,脚踢手抠嘴咬,十来个鬼子一齐扑上来攘斗半晌,才把她制服。贾长发嘿嘿一笑说:河田少佐说得对,对付中国人,无论男女,得先设法打掉他们的自尊心……

贾长发转身又朝院外招招手,另有一批男人被兵士带进来了。他们不是日本人,而是中国人,是女人们的父亲或大哥,他们大都是五十开外年纪、没有被赶去修碉堡的。

贾长发先让男人们到各屋认自家亲人。认中了,便将男人的衣裳也剥光,强迫父女、公媳、哥妹当众交合。日本人和狼狗一道站一边拍手起哄。当即便有两个男人羞愤交加,碰壁而亡,其余的男人们一个个捂着下身痛哭失声。盛如荣也被叫来同他的媳妇交合。他没有想到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竟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他一口浓痰照着贾长发唾去,两个鬼子当即扑上来将他掀翻在地。正在这时,河田秀子出现在了院门口。

河田秀子朝着两个鬼子大喝一声:“住手!”

贾长发和鬼子没有不认识这位秀子小姐的,一时便都愣住了。

贾长发忙哈着腰对秀子说:“我们在执行河田大队长的命令。”

河田秀子此时手里还拎着那个汽油桶。听了贾长发的话,她气呼呼将那桶就地一放,叫道:“你胡说!河田少佐是不会下这种有辱大日本帝国声誉的命令的!”河田秀子边说,边让那些可怜的中国男人穿衣服跟她走。她要亲自带着他们去见她的父亲。

慰军所院子复归平静。贾长发挥挥手,让几个兵士将狼狗带走。贾长发拎起那桶汽油,不慌不忙拧开盖儿,就身旁找了一段木头,倾一点在上边,“嚓”,擦一根洋火朝那木头上一扔,那木头顿时轰轰燃烧起来。贾长发一脸和气地对女人们说:你们看看中国男人那德行,干别的不行,让他们“赛狗赛狗”女人,都是那熊样!大日本皇军礼让他先“赛狗”,他还硬是不“赛狗”,这能怨谁!既然他们不“赛狗”,皇军可就要“赛狗赛狗”了!现在呀,我喊一、二,你们可得都给我笑,笑得喜气一点啊,谁若再要哭哭啼啼像死了人似的,我这汽油可就要朝她身上浇……

话音刚落,等在院子里的鬼子们便“赛狗赛狗”欢叫着扑了过去。

可是正在这时,发生了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盛家那条哮天犬突然扑进了院子。他像发了疯似的逐房逐屋找寻他的女主人。那些先前参与过制服他女主人的鬼子现在正一个个赤身露体着。他便见一个咬一个,只一霎眼的工夫就连窜五间房两孔窑,速战速决,干净利索拔去七八条男根,另有两条也被咬成重伤。最后在第八个下处他找到了他的女主人,索性一口咬定上面那男人的脖子,只一甩就要了那人的小命。然后在贾长发和所有在场者目瞪口呆的当儿,领着他的女主人风一般跑出了慰军所。

贾长发和兵们终于醒过神来,发一声喊朝外追。正在这时,河田秀子悻悻地返回了慰军所。她站在当院,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件件除去自家的衣裳,然后笑盈盈朝兵们招手说:你们来呀,一个一个来。那时,满院的鬼子都像被人使了定身法,半张了黑洞洞的嘴巴盯住秀子傻站着。秀子嘿嘿笑了,笑着将那桶汽油毫不犹豫地从头顶浇了下去。她不慌不忙擦亮一根火柴,只听“轰”的一声响,一团烈焰冲天燃起。

“我的大日本帝国啊!我为你羞耻……”

河田秀子拼却最后一丝力气,高呼道。

雪,下得更大了,漠漠漫漫,天地一片素白。挂在各家各户门口的那一面面旗子上,血痕点点,正朝着四下洇染……

47

得到秀子自焚身亡报告的那一刻,河田少佐的那个黄昏凝定为一片血色。凛冽的寒风中,晚照如巨翼的蝙蝠在他的心头飞扑。翅膀的每一次煽动,都掀起一股血腥的气味,还有烈烈迸濺的火星。他想起半个钟头前,女儿执拗地同他说过的话。那是女儿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那是让他无比震怒的一句话。

“我为大日本帝国羞耻,为您羞耻!”她说。

当时,他气得“哐嚓”一声将一个茶杯摔得粉碎。“少尉河田秀子!”他朝着她咆哮,“我请你记住:你,是大日本帝国的军人。帝国的利益高于一切。”

“帝国的利益?”秀子冷笑,“当‘帝国’的‘军人’堕落成为一群畜生的时候,您以为这个‘利益’还能‘高’到什么地方去呢?”

“河田秀子,我请你换个角度思考问题。当你把站到你面前的中国人看作一群畜生的时候,你就会觉得任意驱使他们,正是大日本帝国军人的荣耀。驱使他们为帝国军人服务,正是帝国的最高利益之所在。”他说。

“河田先生!一个不把人当人的国家,是不配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那时,满脸血污的盛如荣挣扎着从河田秀子的搀扶中挺起身来,一字一顿地说。

“盛先生,您说的这个国家是大日本帝国吗?”他大笑,“可是事实上,这个国家现在就要主宰整个世界、做整个世界的主人了。您们中国人,从今往后要学会服从。这样对您,对您的国家,都有好处。”

“我为大日本帝国羞耻,为您羞耻!”秀子又将那话重复一遍,留给他惨然的一瞥,扶起盛如荣走出指挥所。

“盛先生,您可以回家。不过,我请您记住,我们还有一笔生意没有了结呢。”

盛如荣冷冷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您的定金已经退了。”

河田说:“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定金是您要退的。可我并没有答应不再做那笔生意。做生意是要讲诚信的。您说呢?”

盛如荣回头一笑:“你也配讲‘诚信’二字?”

河田少佐没有搭腔。他的脑中忽然充斥了一些文字的碎片。那些碎片呼啸着四向飞溅,和着一道惨然回瞥的目光,刀刃般切割着他,霹雳般震撼着他,最后在他的脑海深处聚敛、拼接成女儿反复说出的那句话。

河田少佐没有想到那话竟是女儿留给他的诀别一语,那目光竟是女儿留给他的诀别一瞥。

当河田少佐站到女儿焦黑的残骸前的时候,猛然想起妻子送他们父女入伍时的情景。那是昭和十二年的冬天,下着比今天还大的雪。他的家乡横滨市的港口寒风凛冽,砭人肌髓。妻子紧紧地搂着女儿不松手,当轮船拉响汽笛催出征者登船时,妻一把拉住他,满眼泪光地说:拜托你了!战争结束那天,好好带着我的女儿回家……

河田少佐两眼模糊了。他的(;文;)目光落在(;人;)不远处女儿(;书;)赴死前脱下(;屋;)的衣衫上。那件套在军服里的撒满碎花的衬衣,还有一副粉红色的抹胸,即使落满雪花,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快步走了过去,拂去雪尘,将那两件似乎还留有女儿体温的衣衫抱在怀里,眼泪终于喷涌而出。“是我亲手杀死了我的女儿?”他在心里朝着自己诘问。那声音有点歇斯底里,狼嚎般刺穿了他的耳鼓。这时,紧随在他身边的贾长发说:“秀子小姐是为国捐躯呀,您请节哀。”河田少佐一个激灵猛醒过来,喝道:“什么为国捐躯,河田秀子,大日本帝国的叛徒!死啦死啦的。”他猛抽军刀,劈向那花红柳绿的一团。刀锋落处,女儿的惨然回瞥化作一声冷笑,妻子怒视着他大叫:“还我女儿!”

河田少佐吩咐快快将那些被狗咬成重伤的兵士送往救护站抢救。又一批兵士从他身边走过,在那一间间安排了女人的屋子前排队。屋子里,女人们的哭喊挣扎再也听不见了。

突然,不远处传来呯呯的枪声和激烈的犬吠声。河田少佐将探询的目光投向贾长发。贾长发报告说:“盛家的狗伤了皇军,现在皇军的军犬正在严惩凶手。”贾长发说:“太君,您放心,三比一,非要了那狗的小命不可!咱先收拾了那狗,再进盛府抓人。盛府的花姑娘大大的好!太君,到时给您也弄一个玩玩。”

河田少佐嫌恶地摆摆手,说:“去看看我们大日本帝国英雄的军犬如何惩办那只所谓的哮天犬吧。”

出乎河田少佐意料的是:在三槐堂天门外犬们角斗的场地上,已经躺下了两条军犬的尸首。一条在夏槐下,一条在周槐与商槐之间的空地上。两条纯种德国黑背皆为封喉而亡。河田少佐看见它们的脖颈几乎被完全咬断了,整个场地鲜血淋漓。河田少佐不由暗自寻思:“那是一副怎样的牙口呀,那是一副蓄积了多少仇恨的牙口呀!”河田少佐不禁浑身战栗起来。

河田少佐将仇视的目光投向哮天犬。只见它眼下正蹲伏在场地的另一边。不是以逸待劳,准备与帝国的第三条军犬做最后的殊死一拼,而是身负重伤,一副奄奄待毙的样子。河田少佐见它毛发凌乱,肚腹上、脖颈下被撕开长长的两道口子,此时正有鲜血汩汩流淌。在它的对面三步远处,帝国的第三条军犬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它,目光中满是挑衅和鄙视。河田少佐不由笑了,也用挑衅和鄙视的目光虎视着哮天犬。

几个日本兵用枪托、用刺刀、用齐声的呐喊向它发出一次次威吓。

“站起来,支那狗!站起来,支那狗!再不应战,就死啦死啦的!”

兵们注意到了河田少佐嘴角的笑,叫唤得更起劲了。

那哮天犬好像看懂了河田的笑,也听懂了兵们的话,它费了好大的劲将前腿绷直,胸脯连耸几耸,终于站起来了,可是当那军犬向他发出低沉而喑哑的一声威吓时,它忽又朝后一歪跌倒了,脖颈间的一处伤口随即有浓酽的鲜血喷射出来。兵们的呐喊声再一次响起。哮天犬深深地垂下了头,是羞愧,也许还有点对死亡的恐惧。然而,很快的,它将它的头颅高高地昂起来了,目光如电睨视它的对手一眼。它以自己无比高贵的神情向日本人表明,刚才短暂的垂首只是为了积蓄力量而已。现在兵们的呐喊朝向了他们的军犬。咬死它,咬死它!咬死这只支那狗,癞皮狗!把它大缷八块,千刀万剐!,每一个字都是那么凶残、阴毒!而那军犬的一腔激情似乎被这呐喊点燃了。它那乌黑的背脊上,每一根毛发似乎都蓄积了无穷的力量,齐刷刷向外扎煞着。它轻蔑地看了那“支那狗”一眼,内心突然生发出想要戏弄一下对方的热望。它朝着它冷笑一声,用全世界的犬们都能听得懂的话对它说:伤兵!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当然,死是肯定的,不过,我可以让你死得稍稍体面一点儿……它做出似乎想抚慰一下对方的样子朝着它雍容地走过来了。在与对方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它嬉笑着伸出一只前爪朝它的脖颈间摸去。那时它的每一个爪趾都是一把挺直的刺刀,然而从外表看去,却像是亲昵的抚摸,最多有点轻浮而已。那“支那狗”好像早已对日本狗的居心叵测心中有数了,在与它比肩的一刹那,突然将身子一掉,伸了一个屁股给它,而且还将一个响屁毫不客气地轰到它的脸上去。

军犬被彻底激怒了。当它再次转身面对它时,先前的雍容不见了。它的四条粗壮的腿交替捯动着在地上猛刨,将一阵尘砂的骤雨向四下里泼撒,那是它的宣战书。果然,它怒吼一声,后腿就地一蹬,直扑哮天犬。哮天犬就地一个翻滚,将对手让过。“好身手!亏你还是伤兵呢。”军犬不由赞叹一声,内心却更多了些阴毒的算计。没容它从地上再次爬起,猛地一个转身,挺着满口锋利的牙剑直捣他的咽喉。一股热辣辣的鲜血当即从哮天犬的颈项间喷薄而出。然而就在日本狗的牙剑锲进哮天犬喉管的一瞬间,哮天犬的两条后腿猛地蹬向日本狗的肚腹。八只脚趾像八把雪亮的匕首同时插进对方的肠肚间,一刨又一刨,便有一堆腥臭的东西突然从那日本狗的腹腔中倾泻出来了。哮天犬感觉楔在自己喉管间的剑锋突然松动了,而热血更加欢畅地朝外涌流。“我不能这么死去,”它最后对自己说,猛地挣动身子站了起来。它看见至少有十条枪口正对着自己狞笑。它也笑了。

哮天犬是在日本人追进三槐堂,用枪托猛砸待月庐门板的那一刻,挣断主人拴在它脖颈上的绳索,扑过墙头迎战歹徒的。它知道自家此行必死无疑。所以,当气急败坏的鬼子唆使军犬们围攻它时,它的内心是充盈了坦然赴死的激情的……

现在它知道死亡已经迫近了。它强自撑持着挺立在当地,傲然睨视着一个个枪口,以及枪口的主人们。它等待着枪声炸响的那一刻。它感觉,一朵又一朵艳丽无比的鲜花正在它的胸腔璀璨怒放。它相信,那将是它的生命绽放出最绚丽最奇异光彩的一刻。它在庄严地等待着。

然而,河田却朝他的兵们摆摆手,制止了这最后的杀戮。好多年后,当碛口人说起这件事时,不免对河田此举作出种种猜测。有人说:阴毒的河田是看哮天犬必死无疑,就想让它经受更长时间痛苦的折磨。有人说:河田是军人,面对如此非凡的一条犬,他不能不生发高山仰止之情,就有意放了它一马。也有人说:也许河田什么也不为,只是以职业的敏感觉察到,一场更大的危险正朝他步步逼近。因为就在河田朝兵们摆手的那一刻,慰军所那边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河田赶到慰军所时,不禁为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院子里排着队的皇军士兵足首相枕死了十多个,而屋子里赤身露体的一律被割去了一只耳朵。他们的衣服悉数被缴没。女人们都被救走。河田少佐特别留意到:女儿秀子焦黑的骨质及衣物也不翼而飞。河田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游击队干的事。河田少佐气得暴跳如雷,挥舞着军刀大叫:“西湾,统统的烧光!西湾人,统统死啦死啦的!”

仿佛回应河田的狂呼大叫一般,突然有一颗手榴弹在离河田不远处爆炸。贾长发眼疾手快将河田一把推倒,河田脚手并用,爬进院角一个鸡窝里去了。贾长发朝四下里一看,吓得当即有一股热尿泚到了裤裆里。原来,就在他们身前身后不远的地方,突然有二三十个游击队员出现在了墙头上、屋顶上。贾长发看见,为首者正是曾经做过他舅家女婿的马有义,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年轻女子。贾长发看见,马有义们凭借修筑在各个巷子顶头的栈道,像猴子似的上蹿下跳着,射击着,呐喊着。好在他们人不多,而此时,在堡墙四周执勤的皇军已闻讯赶到了这边来。马有义他们见形势于自己不利,边打边撤,很快没了踪影。贾长发照准马有义和那女子的背影连开三枪也没有打着对方一根汗毛,气得不住地大骂。河田这时也从鸡窝里钻出来,脸上粘着一团鸡屎也顾不得擦,举起指挥刀朝着游击队消失的方向一指,大叫:“夹鸡鸡——!(日语,冲啊,杀啊!)”

鬼子汉奸一口气冲到了村后山顶上,连游击队的一根毛也没揪着。

河田正要下令进村入户搜查,忽有松井“即刻撤离”的命令送达他的手中。河田少佐即刻明白:共产党在北部战场已经得手,也许此刻正快马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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