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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系列新月传奇-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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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虽然不像楚留香可是楚留香的声音本来就随时会变的,就好像妓女改变她对漂客的脸色那么容易。

这个人的样子看起来当然也不像楚留香。

他穿著一身银白色的紧身衣,苍白英俊的脸上带著种又轻佻又傲慢的表情,就好像把自己当作了天下第一个美男子,就好像天下的女人都要爬著来求他让她们洗脚一样。

这么样一个人,手里却托著一个特大号的樟木箱子,看样子份量还很不轻。

胡铁花在心里叹息。

他实在想不通楚留香这一次为什么要把自己扮成这种讨人厌的样子。

花姑妈也在叹息:“该来的时候你不来,不该来的时候你反而来了。”她摇头苦笑“你这一辈子难道就不能为别人做一次好事?”

“我现在就是在做好事。”这个人笑道:“我相信这里一定有人会感激我的。”

胡铁花直著眼睛瞪著他,忽然跳了起来:“不对,这个人不是楚留香,绝不是。”

“谁说他是楚留香?他本来就不是。”花姑妈说:“如果他是楚留香.我就要杨贵纪了。”

“他是谁?”

“我姓薛。”薛穿心说“阁下虽然不认得我,我却早已久仰胡大侠的大名了。”

“你认得我?”

“胡大侠光明磊落,豪气如云,江湖中谁不知道?”

薛穿心又露出了他的微笑“胡大侠的酒量之好,也是天下闻名的,所以我才特地赶来陪胡大侠喝两杯。”

胡铁花忽然觉得这个人并没有刚才看起来那么讨人厌了,甚至已经有一点点可爱的样子。

“你找人喝酒的时候,总是带著这么样一口大箱子?”

胡铁花还是忍不住问,“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是吃的还是喝的?”

“如果一定要吃,加点酱油作料炖一炖,勉强也可以吃得下去。”

“能不能用来下酒?好不好吃?”

“那就要看情形了。”薛穿心说“看你是不是喜欢吃人。’

胡铁花吓了一跳“箱子里装著是一个人?”他问薛穿心“是死人还是活人?”

“暂时还没有完全死,可是也不能算是活的。”薛穿心说,“最多也只不过算半死不活而已。”

“你为什么要把他装在箱子里?”

“因为我找不到别的东西能把这么大一个人装下去。”

胡铁花又在摸鼻子了.摸了半天鼻子,忽然歪著头笑了起来:“我知道这里的厨房里有口特大号的锅子,我们就把这个人拿去炖来下酒好不好?”

薛穿心也笑了,笑得比胡铁花更邪气:“如果你知道箱子里这个人是谁,你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胡铁花当然不是真的想吃人。

他唯一能够吃得下去的一种人,就是那种用麦芽糖捏出来的小糖人。

他只不过时常喜欢开开别人的玩笑而已,尤其是在那个人说出了一句很绝的话之后,他一定也要想出一句很绝的话来对抵一下,否则他晚上连觉都睡不著。

可是现在这个人说的这句话里竟仿佛别有含意,胡铁花如果不问清楚也是一样睡不著的。

“箱子里这个人是谁?难道是个我认得的人?”

“你们不但认得,而且很熟。”薛穿心说,“不但很熟而且是好朋友。”

他说得好像真有其事,胡铁花更不能不问了“我的朋友不少,你说的是谁?”

“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当然是楚留香。”

“那么我说的这个人就是楚留香。”

胡铁花怔住“你是不是说,箱子里装的这个人就是楚留香?是不是楚留香已经被你装在这口箱子里了?”

薛穿心叹了口气“我本来想杀了他的,又觉得有点不忍,要是放了他,又觉得有点不甘心,所以只有把他装在箱子里带回去,如果有人想用他来下酒也没有关系,无论是清炖还是红烧我都赞成。”

胡铁花瞪著他,用一双比牛铃还大的眼睛瞪著他,忽然大笑:“有趣有趣,你这个人真他妈的有趣极了。”

他大笑道“我实在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人吹牛的本事比我还大。”

薛穿心也笑了:“吹牛能吹得让人相信,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可惜你这次的牛皮吹得实在太大了一点。”胡铁花说“楚留香会被你装在一口箱子里?哈哈,这种事有谁会相信?”

薛穿心又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种事绝对没有人会相信。”

胡铁花忽然板起了脸:“可是你既然知道楚留香是我的好朋友,怎么能这样子开他的玩笑?”他沉著脸说:“你在我面前开这种玩笑,实在一点都不好玩。”

“你说得对。”薛穿心承认了“我这种玩笑的确不好玩。”

“你们两个人都不好玩。”花姑妈也板起了脸“如果你们还不赶快陪我喝酒,我就把你们两个全都用扫把赶走。”

被人用扫把赶走也是很不好玩的,所以大家开始喝酒。

只可惜酒已不多,夜却已深。

花姑妈摇摇坛,叹了口气“看样子我们每人最多只能再喝三杯了。”她叹著气道:“喝完了这三杯,我们就各奔前程,找地方睡觉去吧,难得清醒一天也很不错的。”

“错了错了,简直大错特错。”胡铁花拍著桌子.“喝到这种时候就不喝了,那简直比杀头还要命。”

“我也知道这种滋味很不好受,可是现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地方能找得到酒?”

“当然有地方。”

“还有什么地方?谁能找得到?”

“我。”

遇到这一类的事,胡铁花一向是当仁不让的。

事实也如此,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坛酒了,能找到这坛酒的人一定就是他。

花姑妈又吃吃的笑了:“要是你真的能找到酒回来,我就承认你是天下最孝顺的乖儿子。”

乖儿子不能做,酒却是一定要喝的。

所以胡铁花走了,走得比后面有人拿著一把刀要砍他的时候还快。

他的人影消失在黑暗中时,花姑妈脸上的笑容也已消失,瞪著薛穿心问:“这口箱子里装著的究竟是什么?”

薛穿心根本不理她,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她说的这句话,反而问了她一个现在根本不应该再问的问题:“你说我刚才开的那个玩笑好不好玩?”

“不好玩”。

“我也觉得不好玩,胡铁花也跟我们一样。”薛穿心说“可是,还有一个人一定比我们觉得更不好玩。”

“这个人是谁?”

“楚留香。”薛穿心说:“觉得这个玩笑最不好玩的一个人就是楚留香”

“为什么?”

“因为箱子里的人就是他。”

花姑妈看著薛穿心,就好像这个人忽然长出了十八个脑袋三十六只角一样。

“你真的把楚留香装在这口箱子了?”

“大概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他好像知道了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薛穿心说:“而且他好像还跟焦林有点关系。”

花姑妈的脸色立刻变了,压低声音问“这件事他究竟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可是我不敢冒险。”薛穿心说:“我不能让这件事毁在他手里。,

“那么你准备怎么办?”

“我准备把他带回去,关起来,等到这件事过去之后再说。”

“你能把他关多久?你能保证让他不会逃出去?”花姑妈说:“连苍蝇都飞不出去的地方,他都能出得去,只要他还活著,谁有把握能关得住他?”

“你的意思呢?”

“要关住他只有一个法子。”花姑妈说“只有死人是永远逃不走的。”

“你要我杀了他?”

“一不做,二不休,你反正已经这么样做了,为什么不做得更彻底些?”

薛穿心看著,叹息摇头苦笑说:“天下最毒妇人心,这句话说得可真是一点也不错。只可惜我做不到。”

花姑妈冷笑“你做不到,难道你是个好人?”

“我不是好人,我这个人又阴险又奸诈,面且心狠手辣,反脸无情。”薛穿心傲然说:“可是这种事我还做不出。”

“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会落在我手里的?”薛穿心说:“他是为了要救我,才中了我的计,如果他要杀我,我恐怕早就死在他手里了,他既然没有杀我,我怎么能杀他?我薛穿心虽然阴险毒辣,也不是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

花姑妈叹了口气:“好,我承认你是个有原则的人,是条男子汉,幸好我不是。”花姑妈说“你做不出这种事.我做得出。”

“我保证你也做不出。”薛穿心冷冷地说,“因为我绝不会让你做的。”

“如果我一定要做,你能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薛穿心脸上又露出了温柔的微笑:“我能对你怎么样?”

他微笑著道“我最多也只不过能砍断你一双手而已。只要你去碰一碰那口箱子,我会把你这双又白又嫩的小手轻轻的砍下来,装在一个很漂亮的匣里,带回去做纪念。”

花姑妈的脸色已经发白,瞪著他看了半天,居然又甜甜的笑了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去动这口箱子的,楚留香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被你装进一口箱里?”她吃吃的笑道,“箱子里的人也许只不过是个被你骗得晕了头的小姑娘而已.’

薛穿心忽然一拍巴掌“这下子你才说对了,箱子里也许根本就没有人,也许只不过是一堆破砖头而已,连一文都不值。”他笑得也像是条狐狸,“可是箱子里也说不定真的有个楚留香。”

他盯著花姑妈,笑眼里闪著光:“你想不想知道箱子里究竟是什么?”

“想。”

“那么你就不妨出个价钱把这口箱子买下来。”薛穿心说:“那时不管你要把这口箱子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了。”

花姑妈也在盯著他,盯著他那如狡狐般的笑眼:“你要我出多少?”

“十万两。”薛穿心说“我知道你身上现在最少也有十万两。”

花姑妈吓了一跳“十万两,你叫我花十万两买一口箱子?”

“可是箱子里如果真的有个楚留香,十万两并不算贵。”

“如果箱子里只不过是堆破砖头呢?”花姑妈说:“你叫我怎么回去对杜先生交账?”

薛穿心笑得更愉快:“那是你家的事了,跟我也没有半点关系。”

花姑妈又盯著他看了半天,忽然也学他一拍巴攀,道:“好,我买了,我就出十万两。”

可是这笔交易还没有谈成,因为薛穿心还没有收下她那张银票时,院子里忽然有个人大声说“我出十一万两。”

樱子姑娘居然没有死,居然又出现了,穿著一身像开著樱花的衣裳出现了,看来居然比没有穿衣裳的时候更美。

花姑妈对女人一向是没有对男人那么客气的,尤其是对比她年轻、比她好看的女人。

所以她连看都不去看一眼,只问薛穿心:“这个东洋女人是从哪里来的?”

“东洋女人当然是从东洋来的.’

“她算什么东西?”

“她不能算什么东西,她只能算是个女人,跟你一样的女人。”薛穿心在笑:“而且好像还比你大方一点。”“她只比我多出一万两,你就把箱子交给她?”

“一万两银子也是银子,可以买好多好多东西的。有时候甚至可以买好多个女人。”薛穿心说“有时候甚至还可以买好多个男人。”

樱子银铃般笑了。

谁也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从薛穿心手里逃走的,可见一个练过十七年忍术的美丽女人,不管要从什么样的男人手里逃走都不是件困难的事。

何况薛穿心的目标并不是她。

花姑妈终于转过脸,瞪著她“你为什么要花十一万两银子买一口箱子?”

樱子也不理她,只问薛穿心:“薛公子,我可不可以说老实话,这位老太太听了会不会生气?”

“她不会生气。”薛穿心忍住笑:“老太太怎么会生小孩子的气。”

“那么就请薛公子告诉她,我肯出十一万两银子,有三点原因。”

“哪三点?”

“第一,因为我有;第二,因为我高兴;第三,因为她管不著。”

薛穿心大笑。

外面也有个人在大笑,笑的声音比他还大。胡铁花已经提著两坛酒回来了,而且还好像已经在外面偷听了很久。

他是个酒鬼,却不是那种除了喝酒之外什么事都不管的酒鬼。

如果他是那种酒鬼,现在他早已变成了鬼。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这口箱子里很可能真的有个楚留香,也可能什么都没有,所以要买这口箱子的人,就得赌一赌自己的运气了。”胡铁花笑道“谁的赌注大,谁出的价最高,这口箱子就是谁的,只不过花了十多万两银子后买回来的如果是口空箱子,那就冤死了.”

“你呢?”薛穿心问他:“你是不是想赌一赌?”

“我碰巧不但是个酒鬼,也是个赌鬼。“

“现在已经有人出十一万了,你出多少?”

“我当然要多出一点。”胡铁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我出二十万。”

“二十万?”薛穿心打量著他:“你身上有二十万两银子?”

“我没有,我连一两银子都没有,我只有这两坛酒。”胡铁花居然面不改色“可是在这种时候,一坛酒价值十万两已经算便宜的了,如果到了那个鸡不飞狗不跳连兔子都不撤尿的大沙漠里,你就算花一万万两,也休想头到这样一坛酒。”

“有理。”

花姑妈居然还没有被气死,反面笑得更甜:“如果有人不答应,我就替你出这二十万两。”

樱子眼珠转了转,居然也同意:“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一坛酒估价十万两也是应该的。”她很温柔地说:“薛公子,我们就把它算做二十万好不好?”

“好。”薛穿心微笑:“你说好就好。”

“还能不能再多算一点?”

“大概不能了。”

樱子的声音更温柔“如果我马上就可以拿出银子来,是不是还可以再多一点呢?”

“当然可以。”薛穿心笑得实在愉快极了,“不管你出多少,我都绝不会反对的。”

“我出三十万两好不好?”

“好,好极了”薛穿心大笑,“简直好得不得了。”

银子是要立刻拿出来的,没有银子,银票也可以,当然要十足兑现到处都有信用的银票。”

花姑妈看看胡铁花,胡铁花看看花姑妈,两个人都拿不出来。

就算他们心里已经另有打算,也只有看著薛穿心把这口箱子卖给别人。

可是这笔交易还没有谈成,因为樱子还不是出价最高的人.还有人出的价钱比她更高,高得多。

“不行;三十万两还不行。。

他们忽然听见有个人说,“要买楚留香,二十万两怎么够?就算三百万也不够的。”

大家还没有听出他的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他们要买的这口箱子却忽然被打开来了。

被箱子里面的人打开的。

一个人慢慢吞吞的从箱子里站了起来,用他自己的一根手指头摸著他自己的鼻子,慢慢吞吞的说:“我出三千万两。”

薛穿心绝不是那种时常会将喜怒之色表现在脸上的人,甚至有人说他,就算眼看著他的老婆掉进河里去,脸上也不会有一点表情。

可是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却好像有人用一把刀将他的耳朵割了下来,而且还要他自己吃下去。

楚留香明明已经中了从他嘴里含著的一根吹管中喷出来的迷香,而且还被他亲手点住了三处穴道,在三天之内应该是动也动不了的。

他对他用的那种独门迷香和他的点穴手法一向都很有信心。

可是现在楚留香居然从箱子里站起来了,就好像一个人刚洗过澡从浴池里站起来,显得又乾净,又精神,又愉快,而且清醒无比。

那种要花三百多两银子才能配成半钱的迷药和他苦练了十七、八年的点穴手法,用在楚留香身上居然连一点用都没有。

楚留香刚从箱子里站起来,已经有一个酒坛子飞过去。

他拍开了坛口的泥封,用两只手捧著酒坛,仰起了脖子就往嘴里倒,一下子就倒下去了两三斤。

胡铁花大笑:“我还以为这小子真的已经变得半死不活了,想不到他喝起酒来还是像饿狗吃屎一样,一下子就喝掉我好几万两,也不怕我看著心疼。”

楚留香也大笑:“不喝白不喝,十万两银子坛的酒毕竟不是常常都喝得到的。”

“那么你就喝吧,我就让你喝死算了。”

他们笑得越开心,别人越笑不出,非但笑不出,连哭都哭不出来。

“只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胡铁花问楚留香,“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让人把你装进箱子里去?”

“因为有些事我还不明白,我一定要想法子弄清楚才行。”

“我知道这些事薛公子一定不肯告诉我的,可是一个人如果已经被装进箱子里去,别人就不会提防他了。’楚留香笑道“被装在箱子里的人常常都可以听到很多别人本来不愿意告诉他的事。”

“你听到些什么?”胡铁花又问他“那些你本来不明白的事,现在是不是都已经明白了?”

“最少已经明白了好几成。”

他看著薛穿心微笑:“最少,我现在已经明白你和花姑妈都是杜先生的人,正在为杜先生筹划一件大事,这件事的关健人物就是焦林的女儿,就因为我看见了她,而且知道她的来历,所以你才会对付我。。

薛穿心虽然还是笑不出,却忍不住问:”就为了想要知道这些事,所以你才故意被我迷倒?”他问楚留香“如果我不把你装进箱子,当时就一刀杀了你,你死得岂非冤枉?”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你还做不出这种事来。”楚留香说“就算你要杀我,我大概也死不了。”

他又在摸他的鼻子“用迷香来对付我就像是用小牛腰肉去打狗一样,非但没有用,而且简直是种浪费。”

“难道你也不怕别人点你的穴道?难道你根中没有穴道?”

“我当然也有穴道,而且一个也不少。”楚留香说“不过我碰巧偶尔可以把穴道中气血流动的位置移开一点而已。”

就好您受了传染一样,薛穿心也开始摸鼻子了。

“遇到了你这种人,大概是我上辈子缺了德,这辈子也没有做好事。”薛穿心苦笑,“现在我只想你帮我─个忙。’

“帮你什么忙?”

“把我也装进这口箱子,然后再把箱子丢到河里去。”

薛穿心当然不是真的要楚留香帮他这个忙,他无论要把谁装进一口箱子都不必别人帮忙,就算要把他自己装进去也一样。

这种事绝不是件很困难的事。

箱子是开著的,他的腿一抬,就已经到了箱子里。

想不到这口用上好樟本做成的箱子竞忽然一片片碎开,变成了一堆碎木头。

“看来我已经不能帮你这个忙了。”楚留香微笑,道,“现在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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