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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全让他一个人当了。
X年X月X日
胡又住院了,吴去陪住。
吴说早上起来胡就开始骂她,已经骂了几天几夜了。
“我不喜欢酱油,你怎么偏往烧鸡里放酱油?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成心不让我吃饱饭?”
“你对司机和保姆太民主。我告诉过你,不要和司机多说什么,否则他就会登鼻子上脸。惟女子与小人难养,近则不逊远则怨,你懂不懂?我用了这么多年的司机,没有你这么多花样。到底是小市民出身!”
“你把钥匙给芙蓉了没有?没有,怎么搞的?昨天到现在一天都过去了,你就抽不出一点儿时间把钥匙给芙蓉?……上次我住院,她在我们那里小住,家里竟然没有油,让她怎么生活?没有油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个家怎么当的?”
“前些天胥德章他们来,瞧瞧你那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你是我太太,还是一个作家,他们过去都是我的下级,怎么见了他们会那样没有身份、没有架子?!”
“芙蓉现在是硕士了,没有好衣服怎么办?”
“街上好看的衣服不少,我还给禅月买了几件呢。”
“芙蓉不会买。”
“好吧,我给她去买。”
“你在香港给她买的凉鞋,把她的脚都磨破了。”
“她对我说她穿三十八码的鞋,我买的就是三十八码呀。”
“你给芙蓉买的珍珠项链也缺了一颗。”
难道吴会摘下一颗吃了,卖了?
下午有电话打进病房,吴接听,对方问:“你是谁?”
吴说:“我是胡秉宸的爱人。请问你是谁?”“我是白帆,你来拿鸡汤吧。”
“好,你和秉宸说吧,他如果需要,我马上去拿。”
胡接过电话说:“这里每天都有人送吃的,不用了,谢谢啦。”“有人”送吃的!“有人”!
过去胡对吴说,他生病的时候,白从来不关心他的死活,就连心肌梗塞,白也没有陪他住过医院,现在看来,白不是很关心他吗?
胡昨天才住进医院,白怎么马上就知道了医院的电话?
胡对吴说:“是芙蓉把电话号码告诉了她,也可能不是。”又说,“你赶快回家交电话费吧,交完电话费就不用到医院来了,来回跑没必要。”因为白要到医院看望胡。
x年x月X日
胡一位老战友的女儿来访。丈夫是美籍华人,突然病故,她通知其前妻在美、港的子女前来商讨安排后事,结果财产及银行保险箱钥匙全被他们拿走,她特来向胡讨教如何争夺遗产。
胡说:“你根本就不该通知他的子女,先把一切抓到手再说。”
那些子女固然不对,但胡这个主意不一定就好。要是吴为突然死了,他是不是也会这样对待我和禅月?
X年X月x日
胡要吴给他买一件驼色毛背心,吴在冷风里徒步从东四走到东单、王府井,每见商店就进,终于买到一件驼色、前有辫形花纹背心一件。辛辛苦苦回到家,胡不见了,原来和白帆共进午餐去了。回来之后不但不做一句解释,还嫌弃吴为买的背心花式太旧,说:“我告诉你要一件驼色毛背心,没说要这种辫子花式的,这种花式太旧了,你自己穿吧,我不穿这种东西。”
X年X月X日
让吴过香港时为他打听两个侄女的下落,“听说其中一个嫁了大亨,如果找到,让她们招待我去香港玩儿玩儿。”
吴说:“这个夏天我不在国内,你自己到北戴河去疗养一下吧。”
胡说:“你不在,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一定要和你在一起,我才会去。”
晚上吴接到某部长的电话:“告诉老胡,我在老干部局看到我们在北戴河的楼号,老胡是三号楼,我是七号楼。让他找我打牌去。”
吴把老部长的电话转达后,胡停了一会儿说:“我多年没有和芙蓉一起到北戴河共享天伦之乐了,这次我要和她一起待一待。”本是应该的事,胡为什么演戏?
X年X月X日
吴今日回国。因为我这里离机场较近,先到我这里看望,不敢多作停留,就赶到胡那里去了。一进门芙蓉就说:“你到哪里去了,现在才回家?”“我先到母亲那里看了看,不知我不在这些天她的情况怎样。”
芙蓉听都不听,转脸到客厅里去了。吴讨好地将国外带回的礼物一一拿给他们。
她将吴从国外带回的酒杯一扔,酒杯碎了,对胡说:“哟,对不起。这可是吴为从国外带回来的。”
X年X月X日
宴客。芙蓉与胡坐于主位,吴为被挤在一角。由芙蓉一一给客人布菜,一边布菜一边说:“爸这个鸡腿你吃,伯父这个鸡翅膀你吃……”轮到吴,菜蓉看了看,夹了一个鸡屁股。吴不吃鸡屁股,只好继续摆在盘子里。
接着芙蓉对客人侃侃而谈:“我妈那个人特别善良,还帮司机老婆找工作。司机对我说,他老觉得我妈那个家才是胡家。你们说怪不怪?”
客人们不便表态地哈哈着。“哈哈”是一种有进退、怎么解释都可以的回答。
吴也陪着哈哈,可胡偏偏不让她在这哈哈后面躲一躲,不给吴留一寸面子的机会,插话说:“别做出那副受气的样子。”
这一来,大家就有了名正言顺地看看她一脸尴尬的机会。
X年X月X日
昨天胡来我这里大闹。因吴去修胡送她的那条“玛瑙”项链了。那不过是一条仿玛瑙的玻璃项链,因胡所送,吴一直很珍惜,这次出国更要随身带着。
路上塞车,吴回家晚了,胡就来我这里大闹,问我:“吴为到底上哪里去了,不在这儿也不在我那儿,是不是和情人幽会去了?”
我不好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怕影响他们的关系,只好像哄孩子那样哄这个比我小四岁的男人:“别生气了别生气,她不会无缘无故不回来。”就差没有说“好乖,好乖,听妈妈的话!”
胡把我的茶叶罐摔到地上,说:“这就是你们这些小市民、暴发户养出来的女儿!”
一见吴终于回来,胡闹得更厉害了。吴把他哄到自己卧室,跪在地上,一面摩挲他的胸口,一面求饶:“我去修你给我的项链了。”
可胡怎么也不相信吴的解释,直到我去请他吃饺子,吴还在地上跪着。
看到女儿给人这样下跪讨饶,真让我心疼不已。
胡一口饺子也不吃就走了。我和吴手足无措相对而立,不知还会有什么厄运在等待着吴,也不知怎样才能缓解她的焦虑。
果然一早就接到芙蓉电话,“昨天你们怎么搞的子让我爸发了一夜高烧,一早就去了医院。”吴吓了一跳。昨天胡在这里大吵大闹时还劲头十足,怎么一下就发了高烧?吴与我商量,如果胡病重,她一定取消这次出访,不管此行与她的事业以及转机去美国参加掸月的毕业典礼多么重要。
马上给法国航空公司打电话,“我丈夫突然生病,也许要取消计划,如果退票请问如何办理?”
“如果您在下午三点之前做出决定,可以打电话到法航办事处。三点半以后,请打电话到机场登记处。”
我看看表,到下午三点,吴还有七八个小时的时间。交通拥挤,自行车又借给了邻居,吴无法马上赶到医院看望,又打电话给芙蓉,说她一时赶不到医院,胡的病情请她及时通知,以便决定自己的行程。
刚刚放下给芙蓉的电话,胡就笑眯眯地进来了,“我不过是前列腺炎复发。”
所谓发了一夜高烧,一早去了医院,是真还是假?
胡的安然无恙和笑脸,让吴感动得忘记了他昨天的行为。
也许胡良心发观,还带来一罐茶叶;对吴说:“我把你妈的茶叶打翻了,现在赔她一罐。”不说是有意摔的,而是打翻的。
尽管没说一句“对不起”,也算道歉吧。我们被他欺负惯了,今矢他能这样做,已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吴受宠若惊地与胡周旋着,无法在远行之前和母亲话别,那是她自小养成的习惯。可她不敢也不能抽出一分钟时间给我。
x年X月X日
吴边远在他乡,只好请胡帮我办理出国手续。因上年纪无法乘坐公共汽车,胡还算不错,用他专车带我一程。车座很矮,手脚不便,无法从车座起身下车,也开不了车门,胡见后也不拉我一把,径直下了车,站在二十多米的远处随我自己挣扎。我很着急,可也不敢叫他,后来司机看不下去,给我开了车门,把我搀下车。
X年x月x日
保姆走了,吴也病了,胡说:“你这样病着,我也不能没人照顾,还是去找个保姆吧。”
吴想不如与胡乘他的专车同去保姆市场,找到保姆后可以直接带去他那里。
吴问:“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不能。”
吴只好爬起来,到保姆市场找保姆。下着雪,还很大,风刮得也烈。找到一个山东来的,教了保姆最基本的家务活儿和胡秉宸爱吃的莱,说是身体好些,再多加指导。冒着风雪将保姆送到胡处,然后才回到我这里,因为她病得不轻,需要我的照顾。
我老了,但还能尽心照顾女儿。当夜吴就发了高烧,胡知道后也没来看看。
总算没再找吴的岔子,吴也就满意了。
这哪里是笔记,这是一本“变天账”啊。
也可以看出,吴为对叶莲于无所不说。
这些事,当时不过一桩桩记下,现在统起来一看,简直就是顾秋水的阴魂再现。看得叶莲子好心痛,好心痛啊!一个如此叛逆的女儿,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当她发现胡秉宸这把软刀子并不比顾秋水的硬刀子更为人道时,她知道吴为的大限到了。可怜的吴为,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自己的病又好不了,只能一天比一天坏,不过在床上等死,这种活法不但她觉得累,吴为更累啁。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无非看着吴为在胡秉宸的折磨下一点点耗尽她的生命,而自己又无能为力。她老了,如果不老,还可以为吴为一拼。
既然不能解救吴为,又怎能忍心让水深火热的吴为继续背着自己?如果没有她,吴为肩上的担子,就会从双份变做一份,那不就是对吴为的解放?
没有她夹在他们中间,胡秉宸也许能对吴为好一点,吴为的日子就会容易一点。
死了好哇,死了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啦……
两天后,叶莲子让小保姆将她搀进厨房,点上火,靠在小保姆身上,将那“变天账”一页页撕下,一页页点燃,一页页化作灰烟。如果小保姆读过《红楼梦》,就会知道大事不好。可是小保姆哪里读过?
叶莲子找到了时机,住进医院抢救的一天,她拔掉了身上所有支持生命的管子。
叶莲子只想解脱吴为,却不懂得这个世界上她是吴为惟一的药物。她这撒手一走,谁还能给吴为一点点治疗?谁还能给吴为一点点关爱?
更不懂得,她这一走,不但不能解脱吴为,甚至把吴为推向绝路,吴为跟着死定了。她的肉体也许还在,可是从“活”的真实意义上说,吴为死了。
医院说是往家里打了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听。也许那时吴为刚刚受过胡秉宸的呵斥,正躲在公园里痛哭。
最后的吴为能不揪住叶莲子不放吗?
她冲上去摇撼着无知无觉的叶莲子:“妈,您醒醒,您醒醒!”
叶莲子再也不能醒来了。
她该怎么办?
此后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倾听她,知道她,支撑她了。
没有叶莲子的未来,将是怎样的恐怖?她将不得不单枪匹马面对胡秉宸们的折磨、欺凌而无处倾诉,那些苦水马上会把她淹没。
不,不能,妈您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您回来,您给我回来!
吴为冲上去,用拳头猛砸叶莲子的臀部,叶莲子还是不能醒来。她又跳上去在叶莲子脸上打了一下,狂呼道:“妈,您醒醒,醒醒!”
叶莲子还是不能醒来。只是,非常奇怪的是,此时从叶莲子左眼渗出一滴又浓又沉的泪,挂在了左眼睑下——那好像不是泪,而是从身体里渗出的最后一滴精气,让吴为心里一惊。不知这滴泪,是不是墨荷离世时那一滴独泪的呼应?
只是叶莲子这滴泪非常混浊,而墨荷的那滴泪清清亮亮。
叶莲子多年不流泪了,现在却流出一滴。尽管她已经没有呼吸,这滴泪还应该说是她一生中的最后一滴泪。叶莲子哭了一辈子,没想到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还不能像那些寿终正寝的老人一样,安安静静地走。临走、临走,还得再流一次泪。
她这辈子所流的泪,几乎全来自她所爱的人的伤害,连最后这滴泪也不例外。
这滴泪,不也是对吴为不孝的檄文?
吴为趴在叶莲子的脸上,将那一滴混浊的泪,吮吸进自己的肺腑,希望将叶莲子的这滴泪,永存心田。
等吴为稍稍清醒过来,才发现叶莲子拔去了身上所有救生的管子!
原来叶莲子有意如此!
“妈,您就这样把我脚下最后的、惟一的,让我不致沉沦的那块木板抽走了。您为何如此狠心?如此决绝?”
世界如此之大,吴为从此却没有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她有房子,但却没有了家。
这是一个永远不可能愈合的、长在吴为生命上的伤口,直至她生命的终结才可能结束,也许还会带到下一世也未可知。
叶莲子去了,她的苦难和她本人,再也不会站在吴为和所有男人中间了。可是吴为却走出了男人的迷宫,她对这个人世的希望以及有关男人的一切神话,也一闪而灭。
吴为也曾设想,要是重新给她一次生命,和胡秉宸的日子会不会过好?
不,不可能。这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事,她的命,是从叶莲子开始并延续下来的命。即便叶莲子已经不在了,也得由她来负责完成。
除非给叶莲子另外一次生命,另外一种命运。一切都是前生欠下的。
世上的事,绝对有因有果。
失去叶莲子的哀痛,充盈着吴为剩下的人生空间,要是有人爱她一点、呵护她一点,也许她会走出忧郁症,最后不致发疯。
可是没有。她需要揪住一点东西,借助一些外力,可她现在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啦!
从此叶莲子变做吴为泪眼里的幻影,总是摇动着两臂,走在她的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叶莲子那一拢只有吴为才能嗅得着的气息,也总是散漫在她的四周……
吴为心不在焉、慌慌张张、神不守舍,老觉得有个约会在等着她。后来明白,那是她和叶莲子的约会。只有赴了那个约,她的心才能定。
4
反过来说,胡秉宸不仅和吴为结了婚,同样也和吴为全家结了婚。
所不同的是,叶莲子在木已成舟后,便不希望那只船漏水、下沉,无论如何得航行下去;而胡秉宸周围的人,无一不希望这只船触礁下沉。想当初,胡秉宸与吴为也希望过白头到老吧?可是周围有太多的因素把他们扯开。
所以很难说他们谁抛弃了谁。
那一天风乎浪静无战事,吴为却无缘无故高唱起来,唱得像大学时代在大学生合唱团那样卖力:“啊,亲爱的安娜·格里戈里耶夫娜!啊,亲爱的安娜·格里戈里耶夫娜……”
胡秉宸说:“你喊什么呢?”
“我在唱。你没听过这首歌吗?苏联电影《心儿在歌唱》的插曲,‘听……心儿在歌唱,歌唱我的爱情,歌唱我的幸福……歌唱亲爱的安娜·格里戈里耶夫娜……”
恍惚觉得,就是这个安娜·格里戈里耶夫娜,不仅嫁给了年长她二十多岁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嫁给了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一大帮亲友。
而这个安娜·格里戈里耶夫娜毕竟有能力将陀思妥耶夫斯基带出国门,远远逃离那些摧残,甚至可能毁灭她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伤感、脆弱爱情的亲友,让他们的爱情足够长大、健壮,让她自己的精神也足够长大、健壮,各个方面都成熟得足以应对他们之后,再回来面对那帮亲友。
可是她既没有那样的经济基础,社会也没有提供她那样的可能。她不得不在自己的精神还没长大、健壮,技术上更是一穷二白的情况下,就被压在这巨大的岩石下,再也不可能冒出头来,只好变形、扭曲,为日后的发疯积攒条件。
她果然越来越怪兮兮。
胡秉宸带吴为去精神病医院可以说是关心,也可以说是受了白帆的影响,当年他每每发作心绞痛,白帆就说是装的。
从精神病医院回来,没等脱掉大衣、卸下身上的皮包,吴为就怯怯地对胡秉宸说:“我再也不到这种医院去了。”“为什么?”他尖着嗓子问。
“那些医生只是好奇而已。我能对他们说什么呢?”她两眼望着空中,心想,她能把这个被黄鼠狼偷袭的鸡窝,对人一一道来吗?
“不行,你确有精神病,现在更要经常去看医生了。”
吴为哭了起来。
从前她不是这样的,这是胡秉宸们近二十年的成果。“哭什么?要你去医院又不是杀你!”
“不,我不去!”知道逃不脱胡秉宸的安排,又像每每被胡秉宸冤得、噎得上不来气那样,吴为恨不得将自己撕碎那样号啕起来。
越哭越觉得窒息,得赶快离开这屋子,不然就憋死了。脑袋一撞就向街上奔去,胡秉宸反应非常之快,喀哒一下,锁上了门。
吴为又反身奔向窗户,不管楼高楼低,要紧的是逃出去。胡秉宸一看情形不对,一把拽住吴为挎在身上的皮包带,并且下了暗力。皮包带深深勒进吴为的脖子,她更觉喘不上气,发出了非常奇特的叫喊,脖子上也勒出一条血印,——从这条血印的色泽,可以想见胡秉宸的手脚!
不过谁能说出什么?只能说是胡秉宸对吴为的关爱。瞬间神志不清的吴为,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她奇特的叫喊惊动了邻居。听到隔壁邻居有了动静,胡秉宸放开了手。这才发现,皮包带和皮,包体间已经开线。那是禅月送她的一只荷兰名牌牛皮包,想来以它的坚实程度也禁不起胡秉宸的手脚。
叫‘莲子什么也不用问,只消看看吴为的脸,看看她脖子上那道紫痕,就知道胡秉宸干了什么——他真是恨死了吴为。事情过去,日子照旧,除了脖子上那条血印不肯轻易销声匿迹,吴为从未想到“家庭暴力”这样的问题。胡秉宸不会像兵痞顾秋水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