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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看什么？
郝志回头看了看电脑，自动关机了，再次启动起来之后，只剩下一个桌面，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想掩盖什么？还是想隐藏什么？
郝志在心里反复考虑着这一系列的古怪，他找不到生活的破绽，却本能地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问题，隐藏？隐……
天隐！
这个词出现在三十年后郝志的心里时，让他一个哆嗦，这名字，分明代表着另一个意思：一手遮天！
他恍惚觉得，自己是被什么东西给欺骗了，蒙进了一个巨大的叫做真实生活的鼓里！郝志飞快地打开电脑，调出搜索引擎开始搜索，集体自杀事件！
那一堆高清的照片再次显示出来，是当地的记者跟踪拍摄的死者的照片，还有死者生前的许多资料和事迹……
一页页地翻过去，越翻越快，郝志的额头上，细密地出了一层的汗……
邓小宇、王乐乐、张栩瑞，还有后面跟着的一串，冯阳、杨忠、万福、杰森、巴尔克、井中三郎……
全都是这次营救小队的人的名字！
郝志两眼无神地一下陷进沙发里，看着照片上一张张苍老的脸，一串串熟悉的名字，他的思绪乱得像被猫搞乱的毛线团，一时间怎么都找不出个头绪来，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
如果说现在的现实是一场梦，那么本来的我应该在哪里？
耳边，又回想起那个乞丐神经质一样的念叨：他们都死了……他们……出去了……
。。。
第436章 匆忙的一生（）
老郝！你下来啊！
一群人围在小区的楼下，像看笑话一样看着高高的三十层楼顶，有人高声喊道。
郝志骑在矮围墙上，低头看着下面蚂蚁一样晃动的人影，微风吹得他的老寒腿又开始隐隐作痛。
“哟，这人是怎么啦？这不咱小区的老郝吗？”人群里，有新加入的人惊讶地说，老头平时挺健谈的，怎么忽然想不开了？
“哎，看不出来啊，据说这老头从小就有精神分裂，这么些年没出事儿都是好的了，现在年龄大了，儿子又刚结婚，估计，是受不了空巢的寂寞，犯了病了……”有一个大婶儿抱着外孙女儿，对身边的一群人科普着自己知道的小道消息。
“老伴儿！你这是要干吗啊？”王琰珂和儿子出去逛街，刚接到警察的电话，立刻开车赶了回来。
“爸！”儿子声嘶力竭地在楼下吼道。
“我没事儿！真的！”郝志站在楼沿儿上，朝楼下喊，“我只是要回去了！回到我的世界里去！”
“你犯什么疯呢？啊，老头子，大长一辈子都过来了，少年夫妻老来伴儿，你就这么陪我的吗？”王琰珂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控诉着他的罪行。
……
郝志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好！你愿意这么去了，我陪你一起！反正这辈子活够了，儿子也给你生了养了，他也结婚了，我王琰珂算对得起你了，你不想活了，你先走，我马上就来陪你！”王琰珂用手指抹干脸上的泪，坚决地朝小区的路灯秆子上一头撞过去，被围观的几个大婶子拦腰抱住，萎靡地哭倒在地。
郝志一阵心酸，的确，她跟着自己的这一辈子挺不容易的，当初多少有钱人家的少爷追在她的后面，豪车洋房都没有打动她的心，反倒是和如此普通的自己厮守一生，自己没有给过她富足的生活，粗茶淡饭地一路熬过来，把日子盼得平稳了，把孩子盼大了，也退休了，自己却忽然闹这一出，这叫什么事儿？
想起儿子小的时候闹夜，多少个夜晚，王琰珂抱着他在客厅里转悠，一边溜达，一边轻轻地哼唱着催眠曲，那个画面，如此的温馨，自己到底还在追求什么呢？
每一年的生日，老同学老朋友，儿子，珂珂和儿子都要给自己庆祝一番，一首生日歌唱来唱去，单曲循环，在饭店在家里，没唱几遍，怎么就老了呢？
那一幕幕，一场场的欢聚别离，都是如此真实地走过来了，这些不真实，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呢？
可是，郝志又隐约觉得，不甘心，不甘心这样的一生，他从来都以为自己应该是个英雄人物，至少是与众不同，那梦里百转千回的大战，快意疆场的厮杀，豪情万丈的宇宙航程，那才是自己真实的生活呀！
“爸——！”又一声嘶吼，把郝志从幻想中惊醒，儿子在三十层的楼下，人群中跪倒，泪流满面磕头不起，“您要是觉得我搬出去您不舒服了，我还搬回来，我错了爸！我不孝顺！您别这么闹了行吗？我妈年龄大了，又得了癌……她闹腾不起呀……”
说罢，儿子左右开弓地煽起自己的脸来，看得郝志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地掉了出来……
身后，几个伺机而动的警察飞快起冲上去，把他从矮墙上抱了下来！
索性就这样吧，郝志在午夜的时候再次站在窗前叹息，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有些东西是慢慢流逝掉的，滋养梦想的水已经流干，就像，那天早上掉在地上的鱼，只能在现实的空气中张大口呼吸，却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力量。
生命，本就该是如此的。
不要再去想那些无聊的梦了吧，老郝，你老喽……他独自站在窗前，竟呵呵地笑出声来。
珂珂的病情严重恶化，胰腺癌，已经发展到了胆管，满面焦黄，郝志在最后的那段时间再也没有犯过傻，他不再接受任何骚扰信息，也不再相信任何自己精神上认定的所谓“暗示”，只是定时抱着饭盒走在去医院和回家的路上。
有些时候会买些橘子，在王琰珂的病床前头无声地剥开，一丝丝地剔去上面的白色丝线，剔得干干净净，等着她从昏迷中醒来，捣烂了，喂给她吃。
王琰珂只是幸福地笑，两个人的目光错落，过去生活中琐碎的争吵都成了一缕飞烟，飘到九宵云外去了，阳光照在洁白的床单上，照在二人雪白的发丝之间，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珂珂，这一辈子，让你跟着我受苦了……”病房没人的时候，郝志无限感慨地小声说。
珂珂伸出已经枯萎成皱巴巴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脸上的皱纹，谁说的，我很幸福。
郝志点了点头，拉起珂珂焦黄脆弱的手，就像当年在婚礼上，接过她抬起的那只小手，将婚戒轻轻地戴上，彼此宣誓，我将一辈子属于你一个人……
“如今，我发誓的，已经做到了，来生，希望我们还能再有机会在一起……”珂珂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澈的泪，滴落在枕上，生命监测仪上，标示心跳的脉动，成为了一条直线……
郝志一夜间老了十岁，身体也佝偻了起来！
他的记忆力开始退化，但是还记得去医院收拾了王琰珂的遗物，一点点地装进个大塑料袋子里，然后弯着腰，慢慢地走回家。
过马路的时候，他很努力地抬头，看到满大街走过去的人潮，青春活泼的，美丽的人儿们，十五六岁的姑娘小伙，是那样的美好。而这个垂垂老朽，落魄地加快步伐，才能勉强在变灯以前穿过路口。
生命就是如此的残忍……
郝志回到家，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把房产证和存折银行卡等等都拿了出来，装进一个大塑料袋子里，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这是留给儿子的东西。
然后，他独自出门，艰难地挤上公交车，又一次来到了心理诊所，胖大夫仍旧坐在那张椅子上，体态更显得胖了些，由于胖，倒没显得有多少皱纹。
“你又回来了……”他客气地对郝志说。
老郝低头，没有说话，他的手伸进怀里摸了一把，忽然之间，抽出一把左轮手枪，乌黑锃亮的枪口指向了大夫的脑袋。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胖大夫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郝志微微一笑，眉眼之间竟然露出了年轻时的狠劲儿：“是你亲自鉴定我有精神分裂的，所以，我现在杀掉你，也不会承担任何法律责任，我要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和一支笔，扔到了胖大夫的面前：请你，帮我画一个心！
。。。
第437章 天隐的谎言（）
胖胖的大夫盯着郝志的眼睛看了很久，确定他不像是在开玩笑，这人疯了一辈子，他关于那个神经病的梦想贯穿一生却从未放弃过，为了一个女人，他压抑了自己一生。
如今，那个压抑他的女人已经不在了，他可以为所欲为。
于是，大夫哆嗦着手把那只笔抓了起来，慢慢地在纸上画了一个心，又慢慢地在茶几上，推到郝志面前。
郝志低头看了一眼，笑了，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疯子，这个人是个疯子！”精神病大夫看了一辈子疯子，却被疯子吓得几乎尿出来，他仓皇地跳起来想逃，郝志在狂笑中一枪打中他的后脑，鲜血崩飞，溅了一窗台。
外面的秘书听到枪声吓得夺门而逃，不多时，警察来了，举着枪闯上楼来，看到满地鲜血的治疗室里，郝志仰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拿枪，一只手捏着那张白纸。
“这位同志，你不要紧张，慢慢把枪放下，我们会处理好一切的！”警察也不敢进门，靠在门口对他喊话。
“哈哈哈，我终于明白珂珂为什么让我画一个心才能进门了，你们看看，哈哈，你们看看，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郝志刷地把那张白纸甩了出来，它在空中打着旋，像一只回旋镖一样，贴着地板飘出来。
警察小心地捏起那张纸，上面，用黑色的水笔画着一颗心，浑圆饱满，这上面有什么古怪吗？
“哈哈哈哈，一个人在被人用枪指着脑袋的情况下，怎么可能画出那么标准的心形？珂珂选择这个图案是别有用心的，它说方不方说圆不圆，一笔难成，除非是电脑，可以画出这么标准的，左右对称的心形来，它在撒谎，哈哈，它一直在撒谎！”
说完这些，郝志猛地举起枪，把枪管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砰的一声巨响，吓得警察连忙把身体缩回墙后，治疗室内，郝志倒地不起，整个后脑壳被子弹巨大的威力给掀飞了，鲜血和脑浆喷了一地。
“报告总部，这里有一个……”警察慌忙地掏出对讲机，刚喊了半句话，忽然惊恐地感到地板震动，他来不及多说，踉跄着冲出办公室，朝一楼跑去，等来到大街上，才看到整个世界都在地震。
无数的汽车在马路上失去了控制，横冲直撞地堆在一起，蓝天变成了暗红色，半空中海水流泻下来，将远处的城市边缘冲得四零八落，遍地的耗子成群结队地出现，黑压压地爬满了马路，两边的楼房也开始颓败倒塌，墙体剥离砖瓦横飞，大街上鬼哭狼嚎，有人跪地祈祷，有人疯狂地叫喊，世界末日来了……
最后，大地像一本将要合上的书，从马路中间折叠了起来，天地迅速的黑暗下去，有些人抓不住，掉进下面几千米的黑色深渊，被合拢的天地挤成了肉酱，一群孩子背着书包被老师挡在身后，一枚陨石飞过来击中他们身边的汽车，爆炸的火焰瞬间将他们吞噬掉。
最终，那片天地还是合拢，成为昏黑混沌的一个圆，然后极速地缩小，缩成一个点，一个比芝麻还小的像素点，迅速地远去，同时周围有无数个同样的像素点聚拢在一起，从视野里飞一样地远去，越拉越远，最终成为了一个普通的电脑屏幕，一个由786432个像素点组成的屏幕……
郝志醒了过来，眼前猛然一亮，整个实验室的房间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人，似乎都是在一瞬间被麻醉的，他是第一个醒来的，眼前，还是那个巨蛋的房间，还立着复杂的电脑设备，无数闪光的屏幕在四周的墙上播放着不同的画面，像放电影一样。
珂珂！
郝志窜起来，却觉得有点失重，腿麻了，只好慢慢地挪到不远处倒在地上的王琰珂身边，她脸上的血迹不见了，呼吸均匀。
她并没有死！
那之前七窍流血的珂珂是怎么回事？郝志想了想，猛地从腰间拔出手枪，指着面前的电脑大声吼道，天隐者！我知道你在这里！
“可惜呀！就差那么一点点的时间，你却醒悟了，实在是可惜！”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电脑主机里回荡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珂珂到底死了没有？”
“没有，她只是和你一样，在她的虚拟人生里徜徉罢了，其他的人，有些已经在虚拟世界里走完了一声，意识死亡了，所以，叫不醒了！有些像你一样，醒悟逃离，却暂时还没醒来而已！”
这么说，那三十年的虚拟世界，是你制造给我的幻觉？
“是的……从你们进这个房间的开始，我就使用了一些麻醉的手段让你们的精神放松，然后用全息技术制造了一个珂珂已死的假象……这都是假的，包括你自己注射c细胞，也都是幻觉，所以你根本没有跃迁，你去的，是我给你创立的世界，那个世界从本质上来说，也只是一个虚拟场景罢了……”
可是，为什么我去了那么久，回来之后，现实世界里却才过了一小会儿？
“时间感……”天隐雄浑的声音缓慢而低沉，“人在不同情况下的时间感是不同的，有人度日如年，有人觉得时光飞逝，理论上来说，宏观和微观层面上的时间流速也是不同的，你的意识飞转，在进入虚拟世界之后，时间的跨度被拉长了，也就可以包含更多的内容，古代人就曾经有过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说法，也是一种辨证的时间观念……我给你的意识时间流设定的感受速度，是一分钟等于一年，所以你昏迷的这半个小时时间，在那个虚拟时间已经走过了三十年。”
“可是，那感觉好真实，真实得我几乎以为这个世界才是虚拟的，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郝志面带惊恐地回忆着梦里的一切，那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夕阳西下，苍老的生命体验，令他不由得产生一种后怕的感觉。
“其实我几乎就成功了，在最后的一分钟时间里，只要你没有醒过来，就会在意识里认同自己苍老，死亡，精神崩溃之后，在这个现实世界里，你也永远不会再醒来……可惜，可惜啊……”天隐无不惋惜地补充。
郝志忽然觉醒问道：你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
第438章 机器人的弊端（）
“这是一个思想实验，我试图给你们编织一个与现实完全一样的世界，看是否能够令人类心甘情愿地接受奴役，事实证明，百分之九十的人完全可以接受在虚拟的世界里度过一生，并甘之如饴地走入死亡，只有一少部分的人，像你这样的，会终生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挣扎，而这些人，在那个世界被视为疯子，幼稚，以及世人不可理解的怪胎……”
郝志不听它说那么多，取下随身携带的水壶，灌了一大口之后，对着躺在地上的众人噗地吐去。
凉水一激，珂珂和乐乐他们都醒了过来，可是，很多战士却都再也醒不过来了……
“还好你们几个没事儿！我还以为来不及，你们就在那个世界死了呢！”郝志担心地把她们都扶起来。
天隐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们几个身上携带的意识能让她们始终怀疑自己那个世界的真实性，事实上，女人更具想象力，也就对残酷的现实更为抵触，我给他们的梦设计出完美，她们就不相信世界是真实的，我让她们的生活充满痛苦波折，她们就更愿意逃避现实，在幻想中幻想脱逃，这是她们活下来的最终原因。”
男人更容易被残酷艰难的现实俘虏，是吗？
人类的本性如此，我在这个思想实验中，研究你们人类，研究你们的社会性，发现你们是一个群体性很强的动物，只有生活在人群中，才能感觉到安全，虽然你们人类的文化一直在强调个人价值，但实际上，任何纯粹的个人价值是不存在的。
就好象达芬奇和毕加索相比起来，前者的画作更能讨好民众，被各阶层的眼光所欣赏，所以，他就更为出名，卖相更好，并不代表他在艺术造诣上高于后者。
你想以人类的社会基础，探索未来机器人社会的发展方向？王琰珂轻声问道。
“是的，当前人类世界里的所有机器只有一个生存法则，那就是服务于人类这个种群，将来，在人类灭绝后的世界，机器人社会就需要新的社会基本法则，生存，不是他们最需要考虑的事，微型核电池的使用会使他们可以不眠不休，不需要能源补充地存活上万年，那么，机器人生命的存在价值必然受到挑战，他们必须有事可做，有生活的方向，那么，个人存在的价值服务于社会还是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王琰珂想了一下：“所以你在考虑的问题其实是要不要赋予每一个机器人思考的权利，它们不像我们人类一样，拥有独立的人格，却还自动地倾向于社会性，必须接受他人的赞扬和肯定才能寻找到生存的价值。如果你让每一个机器人都像你一样，具有独立意识，那么，他们必然会各自为政，甚至互相攻击……”
是这样的，我们无法模拟人类社会组成自己的世界。
王琰珂继续猜测：“而如果你作为这个社会的基础思维源泉，让所有的机器人从被生产出来那一天就标定各自的功能，完全没有意识地服务于你自己，所谓的社会也就没有意义了，因为整个社会实际上只有一个人，其他所有的机器，不过就是你的触角而已！你无法与另外一个同样聪明的机器交流，也就无法向任何人学习，长此以往，你的知识结构会达到一个上限，无法再进步下去了！”
“是的，这是你们人类社会相对于机器文明的优越性，你们拥有优秀的个体，同时也拥有复杂的社会协作系统，两种力的作用互相碰撞，产生智慧的火花，而机器，只能完全按照操作说明上去互相配合，他们不会出错，也就没有新的东西产生……”
王琰珂明白了天隐的意思：“就好象德国物理学家伦琴在更换实验仪器时犯下错误，从而发现了x光一样，人类历史上许多众大发现，其实是由于错误而产生的，法国人想做白葡萄酒，结果发明了香槟……机器可以产生意识，却还突破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