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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死也不会屈服于外表丑陋的人。”
周小和听到这里深表无语，妖精这种不漂亮毋宁死的种族也算是外貌协会中的奇葩了，简直比精灵还要夸张啊，不愧是天生的好伙伴。
艾兰也愣了一下，然后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微变了变，扭头看向身边豹子形态的潘。
“潘……你很久没有以人形态出现在我面前了，为什么？”艾兰问。
然后他又低声说，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听得到：“我记得你有一只契约妖精，好像，也有很久没见过她了……”
说着，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一丝怀疑还有一丝欲言又止，众多情绪让他星辰般的眼睛变得昏暗。
“殿下，想问什么您可以直接问我，您知道的，我不会骗您。”健美的黑斑花豹扭头回答。动作依然优美，形态依然自若，语气中真挚的关切一如既往。
那边卫渊又接着说：“还有掘地兽，能驱使这种级别的魔兽。除非天生具有强大的兽族亲和力，你？哼，整个光明圣殿都找不出一个。”
“大人，那是因为我拿着最高等级的驱使召唤符文，那两只掘地兽本身就是封印在里面的，所以它们只能无条件听我差遣。”
莫顿还在努力解释，这边艾兰的表情却更加沉重。
“潘……我记得，母亲那里有一张这种符文，你知道的，已经丢了很久……”
“是的。殿下，我记得。”
“你……难道你……”艾兰不自觉后退一步，拉开与潘的距离，年轻的脸庞上全是挣扎难断。
毛茸茸的豹子仰头看他，发出长长一声叹息。然后绿光闪过，一名蓝色长发、俊逸优雅的精灵在光芒中出现。他长袍猎猎，在高高的悬崖上冲艾兰微微一笑，优雅从容一如周小和刚见他时那样，但嘴角的无奈和他半边脸上的裂痕一样深切。
“潘！”艾兰大惊失色，“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其他人被他的叫声惊动，接着都被潘的模样吓坏了。
他半张脸上是英俊完美的五官。而另外半张上则布满丑陋到极点的伤痕，每一条都深可见骨，纵横交错，露出皮肉下面森森白骨。
潘无奈地扯动嘴角，抬手摸摸自己可怖的半张脸，冲艾兰笑道：“对不起殿下。本来不想让您看到的，实在太有失风度。”
艾兰暴跳如雷，一副随时准备砍人的架势：“混蛋潘！这就是你不愿恢复人形的原因？！谁伤的你？谁敢伤你？！”
他一步跳到潘面前，伸手就要去抚摸那些伤口，但这次是潘猛地后退几步重新拉开距离。
艾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脸受伤的表情。
潘对他微笑：“殿下，没人伤我，是我自己。违背誓言的惩罚，很公允不是吗？”
艾兰还要说什么却被他摆手打断。
“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尽管遗憾，但我从不曾后悔。殿下，也许我失败了，但是如果一切重来，我仍然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潘，我不明白……”
“您明白的殿下，不要被长久以来的感情蒙蔽了理智，从您问出刚才那两个问题开始，您就已经知道了。殿下，很抱歉……”
“潘！不要说了！”艾兰大喊，他好看的眉毛纠成两团，一种被背叛的痛楚清晰地写在脸上。
其他人都有些惘然，不清楚精灵王子和他最忠实的守护者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周小和有点隐隐约约的预感，她想说点什么，却被卫渊拉住。
魔王冲周小和摇了摇头，又看向潘的方向，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眼底却一片黑暗，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没有出声阻止那两人。
潘似乎觉察了，他扭头也望向魔王卫渊，两人的视线遥遥交汇，各不相让。
潘嘿然一笑：“魔王大人，您的运气比我好。”
然后又看向被卫渊拉着手的周小和：“小和，如果可以，请多关心艾兰，如果他不理你，那不是因为厌烦而是羞涩；如果他恶言相向，那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害怕被疏离。如果可以，请和他说说话，他很快就能振作，他其实是很坚强的孩子，只需要一根支柱而已，却被人抽走了所有。”
“潘！”艾兰有些慌了，潘的样子实在太异常，竟然好像在交代遗言一般。
潘回头对他笑，嘴角上翘，那半张残破的脸上伤口跟着裂开，但他依然笑得自然优雅，仿佛世间最惨烈的伤害也不能击碎他的风度，那是属于精灵族千百年来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和优雅，就算死，也只能笑着化成灰。
“潘！”
艾兰又向前一步，潘跟着又后退一步，他几乎退到了瘫在地上的莫顿脚边。
“殿下，别再向前走了，”潘笑着摇头，“走错一步就再没办法回头。”
“您知道的，我做了很多，掘地兽、妖精，还有你们一路上的位置都是我提供给莫顿的，如果有可能的话，也许顺便能杀掉魔王更好。”
“哼，笑话。”卫渊冷哼，一边攥紧了周小和的手。
其他人都愣住了，包括周小和。真相就这样直截了当毫不遮掩地被揭露，但为什么理智上明知事实如此，所有人却依然难以置信。
艾兰更是不能相信，他有觉察潘一直想要拆散卫渊和周小和，但他竟然背地做了这么多、做的这么过分，这让他无法接受。也许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这种痛楚，已经超越了爱而不得的伤害。
“潘，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知道为什么？哈哈哈哈，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嘶哑难听的笑声突然想起，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么半天一直躺在地上死了一样的莫顿竟会暴起发难！
莫顿躺倒的地方突然腾起一团烟雾，朦胧中莫顿的身体竟然消失了，他的身体每个部位竟然统统化成了瘟疫之雾，而距离最近的潘首当其冲！
潘修长的身影几乎没有抵抗就被灰雾包裹得严严实实，莫顿夜枭一般难听的声音从雾中传来：
“哈哈哈！能得到这么好的身体真是要谢谢你们啊！要不是他自己几乎没有了生的*，我也不能这么简单就成功！这次我终于能变成一个绝妙的美男子了！哈哈哈哈！”
莫顿的声音得意忘形地大叫：“尊敬的精灵王子殿下，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我合作？当然是为了您啊，我尊贵的殿下，如果不是为了让您得偿所愿，他干嘛自甘堕落和我签订黑暗契约呢。啧啧，真是忠实的奴仆啊，可惜后来脑子抽筋宁愿违背契约被毁掉半边身子也不肯答应我干掉那个女人，哼，可惜了这么好的皮囊，只剩半边好看了。”
“混蛋！恶心的鼻涕虫！放开潘！”艾兰几乎睚眦欲裂，他本能抬手就要攻击，却想起里面还有状态不明的潘，于是硬生生收回放出半截的法术，法力激荡再加心神重创，一口血喷了出去。
周小和被这一个接一个的意外震惊得大脑短路，看到艾兰受伤才回过神，她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卫渊的手，急得满脸通红。
“卫渊放开，我得帮帮艾兰和潘！”
卫渊瞥她一眼：“没听那只德鲁伊试图杀我吗？不帮。”
“卫渊！这时候闹什么脾气，要算账也得先把人救下再说。”
“哼，救什么救，他没事。”卫渊很不爽地回答，但是还有半句话他没说，那就是，当一个人的眼里只有死亡才算解脱，那么除了他自己谁也救不了。
他话音刚落那团瘟疫之雾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要出来。
“混蛋！你竟然假装被控制！精灵什么时候也这么虚伪狡诈了！”莫顿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喊起来，充满着对死亡的恐惧。
“呵，对付什么人当然就要用什么手段。”清越的声音从灰雾中传出，依然动听。
“潘！你没事！”艾兰大喜。
灰雾翻滚着越来越淡，潘的身形影影绰绰显现，但那层瘟疫之雾仍然挣扎着不肯彻底消失。
“殿下，对不起，又要令您失望了。”潘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悦耳动听，语调甚至都没什么变化，但那团雾气却突然更加剧烈翻滚，莫顿的声音仍然在尖叫。
“该死的精灵！哦不，你要干什么？”
第164章 第二个（）
卫渊手中攥着的瘟疫之源忽然自燃起来，灰白的火苗没有一点温度，却散发出死亡的味道。一团红色火焰凭空出现，但还没来得及把那块本源全部烧掉，那东西却突然化成一道白烟从卫渊的指缝中溜走，被那团灰雾吸了过去。
莫顿登时大笑：“蠢货们，不要以为拿着我的本源就能掌控我！还有你，精灵，别想控制我，给我放手！”
“可以啊，”潘笑言道，“但在那之前，你得跟我先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地狱。”
话音刚落，缠在潘周围的瘟疫之雾定了一下，又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还发出凄厉的叫声：“放开我！就算能禁锢一时，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我是不死之身，我是瘟疫之王！你们这些舍不得抛弃破皮囊的家伙是杀不了我的！”
扭曲翻腾的灰雾中传来潘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杀不干净的臭虫该用什么对付？答案是，用火。”
这时卫渊忽然皱眉：“不好。”
怎么不好已经不用问了，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潘带着那团兀自挣扎的瘟疫向后退了一步。只是一小步，却已经足够让他从高高的悬崖上跌落，向着炽热的沸腾的地火岩浆中落了下去。
“潘——”
一道龙卷风、一条暗影鞭同时向他甩过去，同时一朵火焰也在他落下的正下方骤然升起，试图阻止他掉进下方的灼热地狱。
“潘！抓住啊！”艾兰大喊着差点也跟着跃下去，却被见势不妙的安吉和路易一左一右架住胳膊。
那团瘟疫尖叫着试图从潘身上剥离。艾兰挣扎着低头看的时候，正好看到潘的身形从浓雾中清晰地显露出来，他没有一丝惊慌和恐惧，脸上甚至还带着优雅的微笑，他冲艾兰摆了摆手，就像过去的每个再普通不过的招呼一样，好像在说：
“再见。殿下。”
然后从潘的身上飞射出无数条绿色的藤蔓，一下子就把风龙、暗影鞭和那朵火焰隔绝在外，还没逃掉的瘟疫形态的莫顿反倒被裹在中间，形成了一个绿色的大茧。
只一眨眼的功夫。那只巨大的绿色大茧就消失在沸腾的岩浆池中，激起了一朵红色的浪花。除了戛然而止的莫顿的惨嚎，什么都没有留下。
“啊啊啊啊——潘——”
少年痛苦大喊的回音在石洞上下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周小和觉得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又闷、又痛，为什么艾兰会遇到这种事？被背叛和被离弃，为什么这种事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在他身上？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请带给这个少年光明和温暖吧！这个纯净如琉璃的少年，他要的一直不多。请您带给他希望……
卫渊紧紧圈着周小和的手腕上忽觉一凉，他低头看看，然后抬手轻轻抚上她脸颊。
“别哭……”
从周小和的身上忽然发出一圈淡淡的金色光芒，在混乱的山洞中很不显眼，除了卫渊。连她自己都没留意。
卫渊紧了紧手臂，他可以不在意所有人，却没办法不在意她的眼泪。她哭了，在自己怀里，却是为了别人。
伴随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卫渊松开了手。周小和递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噔噔噔跑到艾兰身边。卫渊的眼神暗了暗。用尽力气才制止住自己想要伸手拉她回来的冲动，藏在衣袖中的拳头直攥得指节发白。
他看着周小和跑到那只精灵身边，她身上的金光大作，把整个石洞都照亮，也把她的侧脸映得格外柔和、温暖。可是，她却离自己那么远。
卫渊好像又回到那一天。自己站在高高的山巅，看着两只小小的影子互相依偎着，在温暖的篝火前安睡。
如果是他的话，是不是会比较安心？
周小和忽然惊讶地叫起来：“艾兰，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从火红的熔岩池底缓缓冒出一团绿色的影子。等这团绿色再升高一些，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个从岩浆中升起来的绿色泡泡，是精灵的灵魂。
一个小小的、翠绿色的灵魂，晶莹剔透，被包裹在一圈绿色光芒中。
艾兰蹭一下站起来，死死盯住那团绿芒，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别人听：
“小精灵，精灵之魂！潘，是你对不对？潘！”
那团宝石般的灵魂不知道是否听到他的话，竟然冲他略微顿了顿，好像在点头。接着“嗖”地一声越过众人从石洞中飞了出去！转瞬间在天空划过一道绿光朝着青之森的方向消失不见。
“小和！那是潘，那绝对是他！母亲说过的，每个精灵都不会真正死去，死去的只是**，而灵魂则会被净化，重新回到精灵古树那里去，并且在古树的力量中得到新生。潘没有死！”
艾兰激动得不能自己，他伸手给了周小和一个熊抱，几乎语无伦次：
“我得回去看看，我得回去古树，如果潘变成小孩子，那些可恶的小鬼头也许会欺负他，虽然潘去过很多地方，但幽谷那些适合小孩子玩的地方他可不知道！我得去告诉他！”
周小和看他振作起来也非常高兴，欣慰地伸手拍拍后背。
这真是太好了，坏人糟到报应，而做错事的人也得到了相应的惩罚，好在，还有希望。
……
“不对啊！我们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周小和一脸严肃地说。
这是在石洞中的一切尘埃落定的三天后，自从艾兰又风一样跑回青之森去，并且答应保持联络后，周小和这才放下心来。好在艾兰比起以前成熟得多，即使没有潘的看顾也不大再去做找人打架之类的无聊事。
可是，周小和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可恶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提醒她。
于是她只能冲到魔王身边试图蹭蹭所谓大人物的气场，说不定能让她也变更聪明些。
“真是！”周小和一击掌心，“忘记了你的火也是克制瘟疫的！早知道我之前还替你瞎担什么心呀，应该早点把你召唤过来嘛！”
卫渊看着没心没肺咧嘴的周小和，一时间竟不知该抱紧她还是怒斥她。
虽然早有准备，从一开始答应她的钓鱼计划时就暗地筹划好的。但事到眼前他才发现，原来，就算计划再周密，这世上也还是有一种名叫意外的东西，还有另一种名叫揪心的东西，二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不受自己控制，哪怕他再冷静睿智。
他实在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又实在低估了周小和对他的影响力。
只要她一受伤，他就控制不住自己要把那个混蛋撕碎。
虽然现在直接凶手已经被烧得灰都不剩，但背后潜伏的危险还在时刻盯着她，也许一个不留神，她就会再次受到伤害。
只是这么想想，他都觉得无法忍受。
而这个粗神经的女人竟然都没发现自己全然忘记了背后主谋的事。
“笨蛋！”卫渊咬着牙给了她一个爆栗。
“干嘛啊，好痛！”周小和呲牙咧嘴地捂着脑门抗议。
“笨蛋！”
“哪里又笨了？我这次不是干得很漂亮吗？”
“我说你笨就是笨！”
“……”胡搅蛮缠的男人！
可是还没等周小和抗议，卫渊忽然把她拖进怀里，伸开双臂紧紧抱住，那颗骄傲的、尊贵的、从未曾向什么人低下过的魔王的头颅，深深埋到她的颈窝。
“……不要再冒险了，蠢女人……剩下的事，都交给我。”
周小和楞了一下，然后也紧紧回抱住他。
“对不起，我是不是又做了傻事？害你担心了，对不起……”
“闭嘴，别说对不起。”
周小和把下巴放在他结实的肩膀，安慰地拍着他的后背，无声苦笑。自己只会害他这么担心啊，还真是有点没用呢……
啊等等，她好像抓住重点了！莫顿掉进岩浆烧死了，但是，他背后的主谋到底是谁？！这丫死都死了，话完全没说清楚啊喂！
第165章 该第几个了？（）
会是光明圣殿吗？隐藏在莫顿背后的黑手，会是这个大陆上最庞大的组织、周小和最不愿面对的敌人——光明圣殿吗？况且金不换小姑娘还在对方手上。
可是为什么上次见面的时候，那么个好时机，圣殿大祭司也并没有表现出特别针对自己的意图呢？
周小和没能从卫渊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那个固执的男人只说一切都交给他就好，但就是这样，周小和反而更加惶惶。这边的事情也算结束，卫渊很快就要回返魔族军队，当他再次出现在那里，也许就到了最终战的时候。
周小和叹了口气，原来以为自己很厉害了，可回头才发现终究只是个小牧师，什么都做不好，即使安排好陷井等着莫顿跳，却还是连累了潘，害得艾兰那么伤心。就算潘自己的过错无可原谅，但如果她能早点制住莫顿，如果她能知道莫顿竟然这么难缠，也许，就能从莫顿口中得到明确的答案，也许潘也不会死，也许……
可是现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自从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大陆，她一直很努力，努力地想要找到回家的路，努力地不让朋友们担心，努力地想要自食其力，甚至，努力地去帮助那些更加需要帮助的人。
她努力了那么久，当自己也变得强大的时候她真的很开心，以为自己终于有力量能够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
可是……在潘和莫顿几乎同归于尽的事实面前，她忽然明白，在这个大陆的庞然大物面前，自己也只能是个小牧师而已啊。
那些个厉害得不得了的、站在力量巅峰的人物，不论哪个她都拍马不及，更遑论在巨大的能把所有人卷进去的战争漩涡中，她能保护好自己已经谢天谢地。如果没有卫渊的帮忙，她连封锁五方柱都做不到最好。
终究，只能成为他的拖累吗……
周小和举着还差一点就能圆满的幽冥珠苦笑。窗外。夜幕缓缓降临，给整个世界罩上深沉的黑色，连星光都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