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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欣欣帮忙操持丧事,推迟了一天。
……
白欣欣讲完之后,气氛有点压抑。
我看了看他旁边的那个中年女子,她皮肤黝黑,穿着一身迷彩服,短发,一看就常年旅行。她肯定是布布了。
我说:“你是布布。”
她说:“我是布布。”
我说:“你说说你迟到的原因。”
她说:“我是因为孩子。”
布布唯一的爱好就是旅行,只要有假期,她肯定驾车出去玩儿。她给我的感觉很沉静,很热心。
布布的女儿叫布丁丁,今年14岁。
布丁丁在一家私立中学寄读,由于布布管得少,她的生活能力极强。正当布布准备旅行物品的时候,接到那家私立中学的电话,布丁丁发烧了。
她立即赶到学校,把女儿带出来,去了医院。
第三天,女儿才退烧。
她说:“妈妈,你走吧,我没事了。”
然后,她拥抱了妈妈,一个人坐公车回了学校……
布布本来该迟到两天的,在路上,她日夜兼程,追回了一天。
……
布布旁边那个女孩看起来有30岁了,皮肤有点缺乏血色,很白,素面朝天,穿一件红衬衫,蓝坎肩,头发很黑很长。
毫无疑问,她就是还在读博的衣舞了。
我说:“你是衣舞。”
她看了我一下,把眼神落下去:“呃,我是衣舞。”
也许是读书读多了,她显得有些木讷。我甚至从她的眼神里,感觉她多少有点神经不对头。
我说:“你也说说。”
她说:“我是坐火车来的,钱夹被人偷了……”
书生就是书生。
一个男的马上插嘴:“你也被偷了?来的时候,我的背包也丢了,幸好我的钱不在里面!”
我马上问:“你是……”
他把脸转向我,说:“周老大,我是张回。”
我说:“你不是狱警吗?”
他说:“警察难道就不会被偷吗?我有个朋友在反扒队,他们还经常挤不上公交车呢!”
这句话把我逗笑了,很多人都笑了。
张回又补充说:“主要是我没穿警服。”
我说:“你丢了什么?”
他说:“身份证,警官证,还有……我女朋友的照片。”
我把目光转向了衣舞:“你继续说吧。”
衣舞在西安中转。
当时她太困了,打了个盹儿,突然感觉脸上一凉,她一下就睁开了眼睛,看到一个20多岁的男青年,奇瘦,他手里抱着一瓶矿泉水,正在斜眼看她。见她睁开了眼睛,就把目光移开了,举起矿泉水喝了一口。
衣舞不知道哪里崩来的水珠,又迷迷瞪瞪睡过去了。
她一直在象牙塔里,太缺乏社会经验了,坐在她旁边的那个男青年肯定是个小偷啊,他用手指朝她面部弹水珠,其实是在试探她睡没睡熟。
等衣舞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背包被拉开,钱夹不见了。
车票也在钱夹里。
她四下看看,人头攒动,一下就哭出来。
很多人围观。
她哭着去车站派出所报了案。
她的口袋里装着一点钱,很少,只够短期的食宿。
警方答应第二天把她送上火车,让她返回贵州,如果案情有了进展,他们再跟她联系。
她离开派出所之后,找了家小旅馆住下来。她没给我打电话,她希望警察能帮她找回钱夹。
第二天,她再次来到火车站,走进候车大厅的时候,感觉背包被人重重地碰了一下,她猛地回头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就把背包转到了胸前。
派出所换了警察。正当值班警察翻看昨天笔录的时候,她打开背包拿水,竟然摸到了丢失的钱夹!打开看看,车票在,钱也在,一分不少!
她愣了一会儿,赶紧对警察说:“不麻烦你们了,谢谢!”然后就快步离开了派出所。
前一天,她翻遍了背包,钱夹肯定不在了,现在,它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她马上想到,她走进候车大厅的时候,曾经被人撞了一下,她相信,正是那时候有人把钱夹塞进了她的背包。
小偷为什么偷了她的钱夹又还给了她?
她顾不上多想,赶紧改签车票,继续奔赴库尔勒。
……
听了衣舞的讲述,大家都认为,她哭的时候,小偷肯定躲在什么地方看到了,动了恻隐之心。
我说:“张回,你说说你。”
他说:“我是为公事。有个犯人跑了。”
我反复打量这个张回,他跟我想的不太一样,他身为狱警,我并没有在他的眼神里看到多少正气凛然的东西,反而有点贼。简单说,他的眼珠子转得太快了。
据他讲,本来,他休假了,打算第二天出发。可是那天下午,他临时接到监狱电话,说有个犯人逃走了。
张回在监狱只是负责宣教,但是监狱出了大事,他必须得回到岗位上。
那个犯人和张回同名同姓,只是不同字,那个犯人叫——章回,黑龙江大庆人,杀人罪,死缓,在监狱里蹲了7年了。
那天,杀人犯章回在医院体检的时候,趁机从二楼跳了出去。看押他的干警下楼去追,他已经横穿马路,冲进了对面的居民区,不见了。
接下来,刑警、武警、狱警联合搜捕,第二天半夜,终于在一栋高楼顶层将他抓获。
狱警和犯人竟然重名。
我发现,此行都是奇事。
……
衣舞旁边那个人,穿着灰色帽衫,头发快披肩了,十指细长。
我说:“你是谁?我猜不到了。”
他说:“嘿嘿,我是号——号外。”
他有点结巴,他是喜欢捣鼓无线电的号外。
我说:“让我猜猜你迟到的原因。”
号外继续笑:“你猜。”
我说:“你被哪个女孩缠住了。”
号外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还没有女朋友呢,谁纠缠我,我是为了我——我的狗……”
我惊讶了:“你带狗来的?”
他说:“是啊,金毛,4岁了。”
我说:“你要带它穿越罗布泊?”
他说:“大家不要怪我悲——悲观,我想过了,假如这次我走不出来,我希望最后和它在——在一起……我父母早就离婚了,我一个人生活,它是我唯一的伴——伴侣。”
号外的狗有个不般配的名字——四眼。
号外带着航空箱,消毒证明,检疫证,健康证,来到机场办理托运手续,可是,人家告诉他,那张健康证刚刚过期。
无论他怎么恳求,机场工作人员都不肯通融。
没办法,他只好返回,到街道兽医站补办健康证。
一切办妥,已经延误了航班,只能次日出发。
……
坐在号外旁边的人,五官很帅气,皮肤很黑,很结实,他应该是喜欢骑车旅行的江苏人徐尔戈。
没想到,徐尔戈还出版过一本有关旅行见闻的书,我顿时对他有了一种亲近感,不过,我没有表达出来。我不希望大家知道我是个作家,我只想做爱玩的“周老大”。
他的语调很慢:“说起来,我迟到的原因很乌龙。”
徐尔戈发音标准,吐字清晰,一听就是搞播音的。
出发那天,徐尔戈遇见了一个人,好像是个算卦的。平时,徐尔戈骑车旅行的时候,胸前必须挂上平安佛,他很信命。
他遇到的那个人,大约30岁左右,面容清瘦,穿得十分整洁,看上去,样子很像小区的物业经理。他站在徐尔戈家小区门口,似乎在等徐尔戈出来。
果然,徐尔戈刚刚走过他的身旁,他就说:“施主,你要出门?”
徐尔戈很诧异,他非僧非道,却叫徐尔戈“施主”。
徐尔戈停下来,说:“是啊。”
那个人说:“推迟一天再走。”
徐尔戈问:“你是谁?”
那个人看了看别处,又说:“改成明天。”
徐尔戈说:“为什么?”
那个人淡定地说:“听我的就行了。”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徐尔戈觉得很奇怪,对方不说原由,不说要钱,只有这一句莫名其妙的劝告。
小区门口只有一辆孤零零的黑车,司机眼巴眼望地看着他,等待他光顾生意。
徐尔戈想了想,这个怪人与自己素不相识,毫无瓜葛,不可能是故意整他。他犹豫了好半天,终于返身回家了。
第二天,他听说小区门口有一辆黑车出事了——那个司机拉着一个女孩去城中心,等红灯的时候,旁边一辆装满货物的大卡车翻了,砸在黑车上,幸好没出人命,只是那个女孩骨折了。
徐尔戈不确定出事的那辆黑车是不是前一天等在小区门口的那辆黑车。
他第二天出门的时候特意看了看,小区门口的黑车都不见了。
……
我把目光转向了浆汁儿:“说说你吧。”
她说:“我遇到的事比徐尔戈更乌龙……”
接着,她就讲起来。
这个自称通灵的女孩,遇到的事儿果然半云半雾。
3月1日,浆汁儿去了趟北京旅游,出发之前,她买了款新手机。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闲着无聊,她试着自拍了一张照片,效果还不错,只是照片显示时间为4月18日。
手机日期不对,她调了过来。
从北京返回湖南不久,她就加入了我们这支穿越罗布泊的团队。
出发那天,她在机场候机的时候,无所事事,又用手机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显示时间为4月18日。没错儿,那天是4月18日。
不过,她发现了一个问题——手机里总共只有两张照片,她对比了一下——两张照片的角度、衣服、表情、日期,几乎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买手机的第一天,她就拍到了4月18日的场景!
更诡异的是,第一张照片中有个留披肩发女人的背影,第二张照片也有这个女人!
她猛地回过头去,看了看那头长发,犹豫了一下,终于问:“哎,我问你一下……”
那个女人转过脸来。
浆汁儿看了看她,继续说:“3月1号那天,你也坐在这儿吗?”
对方有些惊讶:“什么意思?今天就是3月1号啊。”
浆汁儿愣住了,一时脑袋转不过弯来,又问了一个听起来很古怪的问题:“那4月18号那天你还会坐在这儿吗?”
那个女人观察了她一会儿,终于说:“下个月的事儿你会知道吗!”然后转过头去,再不说话了。
盯着那一头黑黑的披肩发,浆汁儿越来越不舒服了。
她删掉了手机里的照片,当即决定:退票,明天再走。
……
她讲完之后,大家纷纷称奇。那个叫衣舞的在读博士生,压根没听懂,她皱着眉头问浆汁儿:“那天到底是4月18号还是3月1号啊?”
浆汁儿笑了,说:“亲,时间属于哲学,不属于你的专业。”
衣舞很老实地说:“噢。”
孟小帅说:“天,要是我遇到这样的事儿,肯定吓死了。”
浆汁儿撇撇嘴,说:“我只把它当成一个解谜游戏,多好玩啊。”
我打断了她们,说:“我们继续吧。”
接着,我对孟小帅说:“美女,你呢?”
孟小帅说:“我没遇到什么事儿。我之所以推迟了一天,是因为那天接到了衣舞的电话,她说她的钱夹丢了,会晚到一天,我知道就算我来了,大家凑不齐人数也不能出发,正巧我在一家刊物上的广告没拍完,就改签了机票。”
说完,她把脸转向了我:“周老大,我怎么总觉得你很面熟呢?”
浆汁儿立即敏感地看向了我。
我说:“我长的像陈宝国。”
孟小帅又说:“还有,我见了徐……”
徐尔戈看着她的眼睛:“徐,尔,戈。”
孟小帅说:“嗯,我见了徐尔戈也感觉哪里有点熟悉,好像是他的声音,可就是想不起来像谁……”
徐尔戈说:“你肯定在网上听过我讲故事的音频,传播挺广的。”
孟小帅点点头:“嗯,有可能。”
……
剩下最后一个男性了,毫无疑问他是那个修理工魏早。这小子鼻子很大。
魏早留着平头,眼睛很亮,一举一动很敏捷。我当过兵,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股军旅的节奏感,我说:“魏早,你说说你迟到的原因。”
他说:“我在半路上撞到了一头小野鹿……”
接着,他眉飞色舞地讲起来。就是前面我写的那段情节。
大家鸦雀无声,就像在听传奇。我们在内地,只会在公路看到一只母猪,他却撞到了一头野生的鹿!
只有我感觉不对劲。
不管大家分别遇到了什么事儿,结果是一致的——11个人,每个人都迟到了一天。
……
接下来,大家商量了一下明天出发的事儿。
会议结束之后,那个浆汁儿悄悄走到我身边,笑嘻嘻地说:“周德东,我就是飞橙。”
第7章 第一个可疑的人
穿越死亡之地。
我们现有6辆车:白欣欣一辆高大的房车,我,黄夕,魏早,布布,孟小帅,每人一辆越野车。
叫四眼的金毛狗,一把吉他,一部电台,一台笔记本电脑,一部摄像机,4只照相机,4个导航仪,6个备胎,11部手机,一堆行李……
布布带了一部卫星移动电话和一副夜视望远镜。
由于军事管制,我们只能奔向若羌,从鬼背山脚下进入罗布泊。
首先,我们要带一名当地的向导。
我来之前,先后联系过十几个新疆读者,请他们帮忙寻找向导,遗憾的是,没有人敢去。
没想到,这个问题让魏早解决掉了。
他在乌托乡住了一夜,问过老板,有没有人愿意做向导带我们穿越罗布泊。老板很热心,给他推荐了一个人,叫帕万,他是极少数罗布人后代,才20岁,不过此人是个哑巴。
魏早很疑虑,问:“哑巴能带路?”
老板反问他:“带路需要说话吗?”
魏早的妹妹是个聋哑人,15岁,在聋哑学校读书。不过,魏早一直在部队,刚刚退伍,跟妹妹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好在他多少懂一些哑语。
他定不下来,想着大家聚齐之后,再做商量。
时间紧迫,我让他给那个小旅馆老板打电话,确定那个罗布人后代,并谈好价钱。
魏早跟那个老板联系上了。
价钱不高。
帕万会赶到若羌,在公路上等待我们。
搞定。
接着,我让孟小帅去消防部门登记,万一我们走不出来,他们会派直升机救援。
同时,其他人出去购买东西。
穿越罗布泊,一千多公里寸草不生的无人区,短则5天,长则10天。那么,我们至少需要20天的水、食品和炊具,以防被困走不出来。
要带上帐篷。
黄夕和孟小帅的车上有两顶帐篷,不过,是那种在公园里用的家庭小帐篷,风一大直接就掀翻了。
我让他们去购买5顶军用帐篷。
那种帐篷跟房屋一样宽大,敞亮,除了稳固之外,立起来,有一种安营扎寨的感觉,威风凛凛,把荒漠踩在了脚下。
而那种家庭小帐篷矮趴趴的,就像婴儿匍匐在荒漠的身体上,乞求容身和保护。
要带上足够的汽油。
穿越罗布泊直线一千多公里,万一迷路,可能就变成了一万公里。
要带上最容易损坏的汽车配件以及各种工具,比如牵引绳,木板,铁锹。这个交给了魏早,他有经验。
要购买各种医用物资,比如药品,纱布,绑带,双氧水,酒精,等等。
吊床。
应急灯。
消毒纸巾。
纸碗碟。
一次性木筷。
漱口水。
各种水果。
防风防水打火机。
女孩们用的卫生巾。
6对高频对讲机,范围5公里。
100面做标记的小红旗。
雨伞。尽管不可能下雨。
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上,大家免不了要解手,由于团队有男有女,我让大家专门去订做了一个蹲坑支架,以及遮挡板,四方形,一米高,可以折叠。
我特意让魏早买了一把城市管制的刀具。鬼知道在那片盐壳荒漠里会遇见什么。
……
浆汁儿对我说,她就是飞橙。
当时,她满脸得意:“嘿嘿,怎么我都能找着你!”
这让我很吃惊。
在我印象里,飞橙应该跟我在同一个城市,不知道从哪个渠道知道我要去罗布泊,于是联系上了我。
她却来自湖南!
不管她是什么人,这个团队里,至少有一个人知道我是写小说的周德东,这让我很不舒服。
当时我看着她,低声问:“你是谁?”
她说:“怎么搞的这么神秘呀!浆汁儿是我本名,飞橙是我的曾用名。”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的根底?”
她说:“我不希望这个团队里哪个人有秘密,那会成为不愉快的开始。你就是周德东,不行吗?”
我说:“你还没有回答我。”
她淡淡地说:“非要搞得那么明白啊?没劲!那我告诉你吧,我认识你的一个朋友。”
我说:“可是,你是在网站上联系上我的。”
她说:“你写了——飞橙勿扰,我没事儿就搜搜我的名字,于是就搜到喽。弄巧成拙吧?”
我说:“不管你认识我哪个朋友,我们也算朋友了。不过,你不要透露这些。”
她说:“为什么呀?”
我说:“此次穿越,大家都是萍水相逢,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都是平等的。万一我们要经历生死,如果大家知道团队中有两个人关系更近,那会引起其他人的警惕和孤立。”
她说:“不理解。”
我说:“经历了你就理解了。”
她想了想说:“好了,我去忙了,周老大。”
我说:“嗯。”
她离开之后,我想了想,季风跟我工作很久了,她懂得规矩,不会把我的行踪轻易透露给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