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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泊之咒 (完结) 作者:周德东-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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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了看大家,问:“都同意吗?”

    没人表态。

    我说:“搭帐篷。”

    像过去几天一样,我们把车停成一排,在西南方向搭帐篷。

    这一天的气氛最压抑,没有一个人说话。

    魏早依然和帕万住一顶帐篷,只是多了布布。

    徐尔戈和孟小帅住一顶帐篷。

    我和浆汁儿住一顶帐篷。

    白欣欣一个人住房车。

    衣舞自己搭起了一顶帐篷,她和淖尔住一起。

    张回提出,他和衣舞一起照顾淖尔。

    于是,和前几天一样,还是4顶帐篷。

    我把号外的电台搬到了我的帐篷里,希望学会操作它,并收到信号。

    没人知道,我在北京空军服役的时候,曾是一名报务员,学习过几个月的发报和收报。当时的教官很严厉,我练习发报的时候,他在我的手腕下举着一根尖尖的铅笔,只要手腕抖动的幅度过大,就会被扎着。我记得,收报考试的时候,我还拿了第一。后来,我被调到了宣传科,改行了。

    我一直捣鼓到天黑,电台除了“吱啦吱啦”的杂音,没有任何信号。

    吃晚饭了,大家每人一碗方便面,分散到营地的各个角落,默默地吃。衣舞在喂淖尔。淖尔闷着头,吃得有滋有味,看来他饿坏了。

    张回说话了:“周老大,我们现在情况特殊,应该有一些举措。”

    我说:“你有什么想法?说。”

    张回说:“最重要的是安全。我是个警察,我应该做点事儿。”

    我说:“好哇,你想做什么?”

    他说:“我知道,我们团队有两把刀子,应该由我来保管。”

    魏早背对着我们吃面,他立刻转过身来,大声说:“我不同意!谁能证明你是个警察?”

    张回说:“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把司法学校一年制中专的课程背诵如流。”

    魏早说:“我先给你上第一课吧——想证明一个人的身份,必须出示身份证,你有吗?”

    张回冷冷地看着魏早,半天才说:“待会儿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魏早说:“没什么好谈的。”然后就继续吃面了。

    帕万很郁闷,躺在帐篷里,没有吃晚饭。

    刀子是个棘手的问题。

    眼下,我们想撞见一个歹徒都不容易,除了我们,荒漠上根本没有人。因此,如果有什么危险,并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内部。目前应该做的是把刀子没收。

    我说:“张回,那两把刀子都在布布手里,暂时就由她保管吧。”

    张回想了想说:“也好。”然后,他把脸转向了布布:“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你马上来找我。你……信任我吗?”

    布布点点头:“嗯。”

    白欣欣吃完面,随手把纸盒扔到地上,又开始挑衅我了:“周老大,我们对你是不是该换个称呼啊?”

    我说:“没问题,你想叫什么?”

    白欣欣说:“叫你周作家吧。”

    我愣了一下。

    白欣欣说:“孟小帅跟我聊过,她觉得你很像一个作家——周恩来的周,朱德的德,毛泽东的东。”

    我看了看孟小帅,孟小帅正在望着我,等待答案。

    我说:“好吧,我是个作家,我叫周德东。”

    白欣欣一下变脸了:“我早就看出来了,每个人都他妈藏着秘密!我提议,谁也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秘密全都抖落出来!”

    我说:“这不算什么秘密,周德东是我的笔名,我没必要告诉你。”

    白欣欣说:“我算明白了,你把大家叫来,其实是陪你一起来体验生活的!周作家,我只想问你,现在我们走到了这步田地,算不算是你的决策错误?”

    我说:“哪个决策?”

    白欣欣说:“哪个决策?最初的时候,你就不该选择这个不会说话的向导!”

    魏早再次跳起来:“你什么意思啊?当时大家都是同意了的!”

    白欣欣反唇相讥:“谁同意了?都是你们在做决定!”

    魏早说:“我操心费力,不是为了大家吗?从现在起,你们跟向导沟通吧,我撂挑子了,省得落埋怨!”

    白欣欣说:“你妹!我他妈连命都要没了,还不能埋怨埋怨?”

    魏早说:“你活该!”

    白欣欣说:“你再说一句?”

    魏早说:“你活该。”

    白欣欣朝魏早冲过去,张回拦腰抱住了他:“你干什么!”

    白欣欣揶揄地看了张回一眼:“你以为你真是警察?”

    张回说:“我就是这个团队的警察。”

    白欣欣说:“你松开我!”

    张回说:“不可能。”

    我说:“张回,你松开他。”

    张回这才放手了。

    白欣欣骂了一句脏话,气哼哼地坐在了地上。

    魏早瞪了他一眼,回帐篷去了。

    我说:“白欣欣,其实不能完全怪向导,仪器失灵是个意外,鬼知道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儿。”

    他恨恨地说:“那么是谁带我们到这里来的?”

    大家都情不自禁地看了看帕万的帐篷,门帘敞着,里面黑糊糊的。

    我静默了一会儿,说:“那个小孩。”

    睡觉之前,孟小帅来了,她向我道歉:“周老大,我第一眼见你就感觉你面熟,于是就和白欣欣说了。没想到他用这件事攻击你……对不起。”

    我笑笑说:“没关系,很高兴在沙漠上多了个粉丝。”

    她也勉强笑了笑,说:“我喜欢你的小说。”

    孟小帅离开之后,我去衣舞的帐篷查看那个小孩。

    刚刚走近衣舞的帐篷,我听见她正在跟那个小孩说话:“淖尔啊,等明天妈母要送给你一个礼物,你知道什么礼物吗?”

    淖尔无声。

    什么东西硌了我一下,我停在了帐篷外。想了想,是“礼物”这个词,让我想起了那个甜××××。

    衣舞继续说:“我要送给你一颗漂亮的石子,你喜欢吗?”

    淖尔依然无声,他好像在玩游戏。

    我来到帐篷门口,对着对着软软的门帘说:“当当当。”

    衣舞说:“来。”

    我撩开门帘,看见那个小孩坐在睡袋上,依然不哭不笑不闹,正在摆弄衣舞的手机。衣舞给他打开了“神庙逃亡”游戏,他虽然不会玩儿,但是游戏画面很鲜艳,并且有音乐,他好像很喜欢。

    我问:“他还是不说话?”

    衣舞摇摇头。

    我在他旁边坐下来,观察他。

    天黑之后,冷了。衣舞为他裹上了自己的羊毛披巾。

    张回不在,他去了魏早的帐篷,估计去谈心了。

    过了一会儿,我说:“淖尔。”

    他似乎接受了这个新名字,抬脸看了看我,又低头玩手机了,一双小手在按键上胡乱地按来按去。

    我又说:“你会说话的,对吗?”

    他不理我。

    我接着说:“你把我们留在这个地方,到底为什么?”

    衣舞看了看我,一下被我逗笑了。她很少笑,我发现她不笑比笑好看点。

    我继续说:“淖尔,我想谈判,希望你能跟我对话。我们来这儿,是不是冒犯了什么?不知者不怪,现在,我们只想离开这个地方,不会再回来。而且,只要你提出要求,我们绝不会和外界泄露任何秘密……”

    问急了,这个小孩就朝衣舞身后躲。

    他不愿意谈判。

    我心灰意冷,站起来对衣舞说:“你别怕,我只是试试。好了,我走了,他要是有什么反常举动,你就喊我。”

    小孩对着手机游戏突然笑起来。

    我和衣舞猛地朝他看去。

    他笑了几声,开始使劲拍打手机。

    衣舞说:“不会有事的。”

    我走出帐篷,看到一个黑影走过来,是张回。

    他停在我跟前,低声说:“周老大。”

    我说:“有事吗?”

    他说:“你去看那个小孩了?”

    我点了点头,觉得他看不清,又补了句:“嗯。”

    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住进衣舞的帐篷吗?”

    我说:“衣舞一个人会害怕。”

    他说:“在我眼里,这个小孩是个嫌疑犯,作为警察,必须由我来看押他。”

    我说:“谢谢你。你的警惕是必要的。”

    他说:“只是,我需要武器。”

    我说:“对一个小孩,需要武器吗?”

    他说:“你还觉得他是个小孩?”

    我说:“你的意思是呢?”

    他说:“至少给我一把刀子。”

    我盯着他的脸,想看清他的表情,可是,我甚至看不到他的五官。

    他又说:“我是在保卫整个团队。”

    我想了想,说:“你等一下。”

    接着,我走到魏早的帐篷前,喊了一声:“布布!”

    布布走出来:“周老大,有事吗?”

    我说:“你把刀子放在哪儿了?”

    她说:“我锁在车里了。”

    我说:“你把浆汁儿的那把刀子给我。”

    布布说:“噢,我去拿。”

    然后,她走到车前,用遥控器打开车门,拿出浆汁儿的那把刀子,递给了我。

    我说:“谢谢。”

    布布悲伤地说:“周老大,我们是不是真的走不出去了?”

    我说:“乐观点。2006年的时候,有两名车手在罗布泊失踪,大家都认为他们凶多吉少了,可是,50多个小时之后,他们顽强地徒步走出来……”

    布布说:“我放不下女儿。她爸爸已经离开了她,如果我再……”

    我说:“我保证,一定会没事的。”

    布布低低地说了句:“谢谢你的安慰。”

    她回到帐篷后,我来到张回跟前,把刀子给了他。

    张回有些激动,他把刀子装进口袋,小声说:“你觉得这个团队里谁比较危险?”

    我说:“现在你最危险。”

    半夜的时候,月亮正好移到窗户上,亮堂堂的。

    我一直没有睡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听觉变得非常灵敏,甚至能听见旁边帐篷里轻轻的鼾声,尽管我不确定那是谁。

    好像有人在沙土上行走,速度很快,“沙沙沙沙沙!……”然后突然停住。过了一会儿,这个声音又响起来,“沙沙沙沙沙!……”然后再次突然停住。过了一会儿,这个声音再次响起来,“沙沙沙沙沙!……”

    终于,它来到了我的帐篷前,好像在围着帐篷绕圈子,“沙沙沙沙沙!……”

    我就睡在门帘附近,伸出手轻轻撩开一条缝子,隐约看见一双小脚丫,飞快地挪了过去。

 第33章 意外收获

    我把浆汁儿的刀子给了张回之后,其实很后悔。

    现在,轻易相信一个人,很可能会害了所有人。

    大家都睡下了,营地一片死寂,荒漠一片死寂。

    我来到车上,拿出了那个金属探测仪。

    在物理方面我是个白痴,我只知道,这个鬼地方很可能存在某种磁场,而磁场看不见,摸不着,我希望依靠号外的金属探测仪,在附近找到被磁化的金属,来确定磁场的存在。

    夜里,无边无际的罗布泊,跟月表那么像。

    人类登上月球,只是穿着完全隔离的宇宙服,在月球表面走了几步,采集一些物质,然后飞行一周,赶紧回到地球。

    如果,宇航员被困在月球上,他一直朝前走,会看到什么呢?

    我有点怕,收回目光,打开探测仪的开关,在沙土上测试,转悠了很长时间,一无所获。

    我把它收起来,放在车上,回到了帐篷里。

    我按亮手机上的电筒,看到浆汁儿已经钻进了睡袋,她面朝帐篷的墙壁,不知道睡没睡着。

    我躺下来,关掉了电筒。

    一片漆黑。

    我再次思考死亡。如果我死在了这里,媒体会大量报道,也许会认为我是个英雄,为了搜集写作素材,驾车穿越罗布泊,结果把生命留在了大漠中……我不想当英雄,我只想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浆汁儿突然说话了,声音很低:“我害怕。”

    她竟然还没睡着。

    我说:“不怕。”

    她说:“而且我冷……”

    我说:“不怕就不冷了。”

    浆汁儿说:“笨啊,抱着我!”

    她在睡袋里把身体转过来。

    我说:“不要胡思乱想了,没事的。”

    我说:“哦。”

    如果在宾馆里,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我们都是单人睡袋,只能钻进一个人,于是我坐在她旁边,把她的整个睡袋抱在了怀里。

    借着不太明朗的月光,我低头注视着她,她微微地闭着眼睛,我凑近她,很想亲她一下,刚刚碰到她的嘴唇又退回来,她太像躺在襁褓中的孩子了。

    我说:“我是不是又笨了?”

    她说:“就这样……”

    我轻轻摇晃着她,哼唱催眠曲——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

    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穹庐为室兮毡为墙,

    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

    愿为黄鹄兮还故乡……

    很奇怪,我竟然无意间唱起了乌孙公主的悲歌。乌孙公主原名刘细君,汉室宗亲,第一位远嫁西域的公主,先嫁给乌孙王,又嫁给乌孙王的孙子,一生凄苦,至死都没能回到故乡。

    浆汁儿静静地睡着了。

    我轻轻把她放下来,然后回到睡袋里躺下来。

    我一直没睡着,因此半夜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双小脚丫。

    我倒吸一口凉气,迅速爬起来,打开门帘跑出去,营地空空荡荡,每顶帐篷都黑着。

    我跑到衣舞的帐篷前,叫了声:“衣舞!”

    没人回答。

    我又叫了声:“衣舞!”

    张回醒了,他打开了应急灯:“周老大,怎么了?”

    我说:“那个小孩呢?”

    衣舞也醒了:“他在塞(睡)觉。”

    我说:“噢,没事了。”

    我离开衣舞的帐篷,越想越不对劲儿。

    不可能是淖尔,他不可能那么快就钻进帐篷躺下来。

    难道,又出现了一个小孩?能出现一个淖尔,就可能再出现一个淖尔。

    不对,四眼在衣舞的帐篷里,他现在适应淖尔了,因此不再狂吠。如果出现了另一个小孩,四眼肯定不会这么安静。

    只有一种可能了,我压力太大,看花眼了。

    我围着每个帐篷绕了一圈,没发现那双小脚丫,只好回到帐篷里,躺下来。

    早晨,我醒来之后,大家都起来了。

    浆汁儿坐在我旁边,正在看着我。

    我说:“你吓着我了。”

    她说:“你昨天也吓着我了。”

    我说:“嗯,半夜我出去了一趟。”

    她说:“我不知道。”

    我说:“噢?那我怎么吓着你了?”

    她小声说:“你碰了我的嘴唇。”

    我一时无言以对。

    她笑了笑说:“有心没胆的家伙,起来吃饭了。”

    走出帐篷,又是一个大晴天。昨天晚上的月亮已经预告了。

    这一天是4月26日了。

    魏早和布布在给大家拿面包、榨菜和五香豆腐。白欣欣给每人发了两瓶矿泉水,那是全天的水。

    帕万坐在帐篷外吸烟,似乎一夜就老了几岁。

    徐尔戈和孟小帅在收帐篷。

    张回和衣舞在帐篷里侍弄那个小孩。

    我来到他们的帐篷门口,朝里看去。

    淖尔在睡袋上爬来爬去,很笨拙,那截小尾巴微微晃动。

    我跨进去,坐在他的旁边,继续跟他说话:“淖尔。”

    他不理我。

    我再叫他:“淖尔,淖尔!”

    他还是不理我。

    我突然说:“妈妈呢?”

    他扭头看了看,马上把脸转回去,继续爬了。

    我忽然肯定了——他属于人类。

    “妈妈”是每个小孩掌握的第一个词,只要发育正常,大概在10个月左右就会有意识地叫妈妈了。这个淖尔,他本能地回了一下头,说明他听得懂“妈妈”。

    张回和衣舞都在观察着他。

    我又说:“淖尔,你家在哪儿?”

    他爬到了衣舞背后,躲起来。

    我继续说:“淖尔,你告诉我们,你家在哪儿?”

    他似乎很烦我,干脆不露头了。

    我接着说:“我知道,你会……”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我,两个短促的音节。

    我、张回和衣舞都吓了一跳。衣舞站起来,低头盯住了他。

    那个声音太粗了,根本不像小孩。可是,帐篷里只有我们四个人,不是他发出的声音,那是谁?

    他靠着帐篷坐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挤在鼻梁两侧,静静地看着我们,他的嘴巴紧闭,好像说出口就后悔了。

    他的声音与我的声音有点重叠,我没太听清楚,我死死盯着他,没有继续追问,我在紧急回忆,刚才他说了什么……

    学……

    思学……

    没错儿,他说的是“思学”!

    我看看张回:“你听清了吗?”

    张回说:“什么学……”

    我又看看衣舞:“你呢?”

    衣舞说:“我也轻贱(听见)是什么学……”

    我说:“思学。”

    张回说:“思学?什么意思?”

    我摇了摇头。

    那个小孩一直眨巴着眼睛,听着我们的猜测,却不做任何评论。

    我说:“想想,有没有和这个发音接近的市。”

    张回想了想,说:“没有吧。”

    衣舞说:“也可能是县,也可能是乡……”

    张回说:“要是有网络就好了,可以查查。”

    我说:“他的声音是不是太奇怪了?”

    衣舞说:“这个小孩的声带可能也有问题。”

    我想了想,说:“吃饭。”

    吃完早餐,大家上车继续出发,朝着来时的方向。

    如果真的走出迷魂地,那也够沮丧的——我们一进一退,走的路程基本等于横穿罗布泊,却没有完成穿越,只能算半途而废。

    我的心情糟糕极了。

    号外生死不明。

    从今早起,四眼面对心爱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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