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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八百万两！”卢雄低声道：“大哥啊，如果再加上苏白衣其他的家产，足足两千万两啊，咱们若是一举攻克归德府，这辈子都不在愁粮饷的事。而且，有了银子咱们就有粮，到时候招募四方英雄，高迎祥算什么，到时候大哥您不但是大明的绿林第一人，席卷天下南面称孤道寡也不是不可能！”
“嗯！”罗汝才激动的两腮微红，颌下的胡须一动一动，伸手抓住卢雄道：“好兄弟，这消息对咱们来说太重要了，若真有你说的这么一天，到时候为兄坐了龙庭，你就是我的大将军，我封你一等国公世袭罔替。”
卢雄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学着戏里三国中武将的样子一拱手，大声道：“臣多些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好，好，好，好兄弟！”罗汝才握着他的手坐下来，深吸一口气道：“银子就放在那里他跑不了，归德府本帅也志在必得，可还需谋划周详才是。”
“对，小弟听大哥的！”
“本帅问你！”罗汝才问道：“若是咱们移兵归德府，南京和山东这边，不会派军夹击咱们吧。”
“大哥不用怕！”卢雄道：“山东今年初刚刚经过一场叛乱，虽然未酿成大祸，可也实力大损肯定腾不出手支援；至于南京那边，大哥更不用担心了，驻守南京的是魏国公那个老匹夫，没有朝廷诏令他万万不敢出兵的，再说了，归德府和南京相距十万八千里，等着魏国公援军到了的时候，咱们早就拿下城池逃之夭夭了，还能等他支援不成？
另外，眼看着再过两个月就要入秋，大哥你也知道，一旦入秋，关外的建虏便会入关抢掠，朝廷到时候手忙脚乱自顾不暇，更不会管咱们在归德府的小打小闹。单凭泗县的三千驻军，呵呵，如何抵挡我十万大军？”
罗汝才心里的底气渐足，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盯着房梁看了半天，悠然目光一转，开口道：“也好，咱们距离归德府并不算太远，我估摸着也就五六百里吧？”
“五百里！”卢雄伸出五个指头。
“开封呢？”罗汝才又问道。
“二百五十里，开封恰在咱们和归德府的正中间。”卢雄回答。
“嗯！”罗汝才道：“所谓兵贵神速，可咱们大军多为流民，妇孺老幼居多，此去归德府每日行进最多不过五十里，本帅估摸着到归德府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半个月时间太长，咱们不能给苏白衣闻风而逃的时间。”
“大哥的意思是？”卢雄皱了皱眉头：“难道咱们分兵突袭？”
“不成！”罗汝才道：“若是分兵，本帅怕元默那狗娘养的在后面突袭咱们的妇孺，所以分兵不得，还是要一起走。”
“那大哥的意思？”卢雄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兄弟！”罗汝才洋洋自得道：“这打仗，不但要靠军队，还要靠脑子，靠计谋。平日里让你多读兵书你不听，现在就想不到法子来了吧。来，来，来，大哥教你一招三十六计，叫做指桑骂槐！”
“指桑骂槐？”卢雄心里一突：有这一计么？
只听那边罗汝才道：“咱们大军一起，我怕苏白衣几天后就能得到消息，他若是准备妥当或者逃跑了的话，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咱们不能对外宣称是打归德府。”
“那？”卢雄迟疑。
“打开封！”罗汝才成竹在胸：“大军一起，马山打出旗号攻击开封，这么一来，开封府那一万多守军必不敢直樱咱们正面，肯定守城以逸待劳。呵呵，等咱们到了开封府以后佯攻一日，而后派精锐直袭归德。如此一来，等于说开封府给咱们让开了道路，又能打苏白衣一个措手不及，哈哈哈哈，正所谓，指桑骂槐是也。”
“大哥好计策，妙计，妙计！”卢雄满脸笑容的竖起了大拇指，心里却在鄙视：这特么明明是声东击西，欺负老子没看过书么？还指桑骂槐？我……
“好，你也认为是妙计？呵呵呵，回去多读书！”罗汝才拍了拍卢雄的肩膀：“就这样，你传令下去，明日三更造饭五更拔营，东向攻打开封！”
“是！”
……
一听到要攻打开封的消息，罗汝才的内院乱作一团。
丫鬟们忙着给自己的主子收拾东西，夫人们则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守着自己的院子。
对于女人来说，最大的心愿就是生活安稳，然后才是荣华富贵，这种三天两头搬家，时不时就要颠沛流离的生活早就令她们厌倦了。
可夫字天出头，大帅决定要打仗，她们也没有办法。
当然了，最急的不是罗汝才的夫人小曼，而是化妆成老嬷嬷的青夜。
又要行军！
放在平时她跟着流民走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现在不行啊。
还有一个月左右就要生产了，如果现在行军，万一在半路生孩子咋办？生孩子这种事对女人来说本就凶险万分，无异于鬼门关走一遭。而且这算日子是还有一个月，可早生晚生谁能有个准？
再说了。
便是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来，在军中怎生照料孩子？
不行！
绝对不能走，要想个法子留下来。
青夜记得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眼珠子也在不时的转动，不一会儿，一个主意在心里升起。
……
“夫人！”
“咦……苏大嫂？”小曼一看是她，便有奇怪的问道：“大帅明日一早就会拔营，你还不去好生收拾东西，这会跑这来干嘛？”
青夜笑了笑道：“夫人，大帅一旦拔营，往后便是风餐露宿颠沛流离，可咱们的胭脂水粉也不够了，老婆子我想着，是不是出去赶紧采买一批回来，到时候即便行军途中夫人也漂漂亮亮的，大帅定然喜欢。”
小曼一听，顿时神采飞扬，心道：对呀，行军途中哪个还顾得打扮，大帅其余的姬妾都灰头土脸，就我一个面若桃花，大帅还不死心塌地的围绕我身边？
一想到这里，她便得意起来，朝青夜感激的看了一眼道：“还是苏大嫂你想的周到，是要采买一番，你赶快去，画儿，陪苏大嫂一起去。”
“是！”画儿心不甘情不的出来，狠狠的瞪了青夜一眼。
现在大家都在忙着收拾东西，画儿虽然是个丫头，可却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女儿家的东西着实不少。
青夜微微一笑，道：“夫人，不用劳烦画儿姑娘了。明日就要拔营，大帅手下军士今日定然在街头快活，画儿这丫头长得漂亮，出去容易招来麻烦，要不让木头随我一起去吧？”
木头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十六七岁，是府里的马车夫。
“好吧，你速去速回！”小曼从袖子里摸索出来几块碎银子丢给她。
青夜看了看手中的碎银子道：“夫人，这次要多采买一些！”
“嗯！”小曼也没有多想，又匆匆的走到房间里，拿来几串沉甸甸的铜钱交到青夜手中。她虽然是罗汝才的小妾，可兵荒马乱的年月，她的私房钱其实也不多。
青夜接过来，估摸了一下差不多有三五贯的样子，再加上手中的几块碎银子，差不多又有七八两，如此算起来倒有十两左右了。
心里一阵暗喜，表面上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让木头赶着马车出门，却没有去胭脂店，而是直奔粮行，购买了两袋面，朝城外走去。
木头根本没有半分疑惑，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青夜的目的，青夜出门的时候也只是略微的跟他提了一句：买面接济夫人的穷亲戚。
就这样，二人赶着马车出城，然后直往荥阳西北的大山中走去，等到了山脚下的时候，弃了马车，将两袋面放在马背上，青夜骑在马上，木头牵着马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行走。
“终于，自由了！”青夜深吸一口气，看着背后的路，还有远远的被遗弃在山边的马车，青夜甩甩头转过身子，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射出异彩来。
没有路引、兵荒马乱、怎么生活？
这些问题先不去考虑，她也没有办法去考虑。
当前她想的是如何把孩子生下来，至于以后的事，终归是有法子的。
“木头，大帅已经拔营去开封打仗了，咱们避过了一劫，你高不高兴？”青夜看着木头问道。
木头“啊？”了一声，半天没回过神来，晕晕乎乎的似乎觉得不打仗也挺好，不用像别人一样被刀子捅个透明窟窿，便懵懵懂懂的点头道：“不打仗，好！”
“那就好！”青夜拍了拍他的肩膀，深吸一口气，又道：“不瞒你说，我其实是归德府一户大户人家的夫人，在探亲的路上被大帅的军队裹挟了，所以，只要我回到了归德府，那以后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以后跟在我身边，便能在乱世中保住一命。”
“啊……苏大嫂，你，你，你也是夫人？”木头微微一惊，神态之中自然的恭敬起来。
“嗯！”青夜道：“我夫家姓苏，这样吧，你自幼便是个孤儿，老实敦厚，这荒山野岭就咱们两个相依为命，你做我的干儿子吧，等以后到了归德府，老身自会给你置办家业，娶妻生子，你可愿意？”
“啊……这……这……”木头结结巴巴，有种被幸福突然砸晕的感觉，反应了半天，突然跪倒在地，道：“愿意，愿意，木头愿意，往后木头就是娘的儿子。”
第298章 议事（）
。苏白衣盯着面前一幅超级大的地图，画的是整个商丘城的城市平面图。
从地图上看，整个城就像一枚古钱币，外圆内方。分为外郭和内城，内城南北长约三里，东西宽约二里，内有居民一千户，共计约有万余人。
至于外郭，那就大了去了，因为整个外郭是个直径约莫六里的圆形，外郭外也有城墙，可惜外郭的城墙破落不堪，防御功能不健全。
内城的城墙是正德年间修筑的，虽然也已经过了一百多年，可到底还算是个比较年轻的城墙，只需稍加修整之后便能成为坚实的后盾。
最重要的是，内城之外一圈是护城湖，其中南湖最大，东西两侧最小，可即便是最窄的地方，湖面也有二三百米宽度，南湖湖面最宽，有将近一公里。
从内城往外，东南西北各有一个门，每门皆有小路穿过护城湖。
所以，即便罗汝才有二十万大军，来到归德府也不过是将外郭掳掠一番而已，有苏白衣细心的防守，加上湖面宽广，罗汝才攻克商丘内城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这样一来防守就有主有次，有的重点防守，比如说内城；有的则是可放弃防守，比如外郭。关键问题还有一个：外郭的人很多，比内城要多一倍。
换句话说，整个商丘城内城加上外城的常住人口大概有三万左右，而如果放弃外城的话，就等于是放弃了二万左右的百姓。
苏白衣自己的大院字，还有榆院、各种作坊、同济堂等等，这些苏白衣所有的家底几乎都在外城而不是内城。
还有文正书院。
这就尴尬了。
守城守不住自己家，传出去不是笑话么？
可笑话也没办法，因为没有时间去仔细修筑防御工事，想要对抗即将到来的来犯之敌，只能依托商丘内城的高大城墙和外面的护城河了。
“外城多处破损，便是现在修筑也是来不及了，为今之计唯有依托内城防守。”归德知府秦有德捋了捋胡须，面色凝重的道：“但外城的百姓也不少，若是任由罗汝才纵兵为祸，朝廷追究下来，我等不免落个防守不利的罪过。”
苏白衣对面，是归德府的官衙的一众人，还有当地的名流。
有秦有德、周士朴、袁可立、王徵、赵恒、何山，铁路三卫的耿仲明、孔有德、毛承禄，另外还有沈家、侯家、叶家、余家的代表。
“开封府那边送信了么？”苏白衣抬头朝秦有德问道。
秦有德拱手，恭敬回答：“已经派人送去了，不但开封，泗县也送了。”
“没用的！”袁可立一摆手，皱着眉头道：“流贼自西而来，必然会经过开封府，开封是河南治所，驻守的兵力不过一万而已。开封那边并不知晓详情，岂不担心罗汝才就地洗掠？所以别指望开封派兵来了。”
“泗县呢？”苏白衣问道。
作为中原的战略要地，归德府也是有驻军的，这个驻军的官方名称叫做归德守备，可具体的驻军地点却不在归德府，而在东北方的泗县。
长官是个千户，名字叫做邓文明。
这个邓文明可不简单。
明朝开国五国公，首推徐达，其次常遇春的儿子常茂，其次邓愈，而后是冯胜和大名鼎鼎的李文忠。李文忠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其子李景隆应该算是家喻户晓了。
这邓文明，就是卫国公邓愈的后代。可惜邓氏运气不好，邓愈的长子叫做邓镇，娶了一个惹祸的老婆，好死不死是韩国公李善长的外孙女。
后来李善长因为胡惟庸案获罪，邓镇也跟着嗝屁，家族的卫国公爵位也被夺去。
但不管怎么说，邓愈的功劳不可磨灭，邓镇的公爵虽然被砍掉，可后来总算给儿孙留了个侯爵，邓家从国公成了国侯，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哼……”一听说泗县，老尚书袁可立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卫国公那是何等的英雄？可邓家这位定远侯，唉……且不说邓文明胆小如鼠，就他手里那三千人马，说句不好听的，还不如你新招募的这些铁路护卫。”
耿仲明三人听到这话，都微微一笑。
铁路护卫召集过来也差不多练了一个多月了，上战场打仗恐怕差些事，但小打小闹见见血还是可以的。
“南京……”
“南京太远！”袁可立道：“等他们过来，黄花菜都凉了。再说，咱们这是河南，魏国公镇守南京，根本就不是一个防区，若无兵部行文，他如何敢动？”
“山东也不行。”苏白衣眼睛瞥了孔有德一眼，沉重的道：“刚刚经过大乱，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山东也指望不上。”
“朝廷恐怕也难！”周士朴皱了皱眉头，臃肿的身子微微站起，敲着桌子道：“每年秋末的时候，建虏必会出兵入关掳掠，宣、大二镇的兵自守尤显不足，京城更是难以指望。”
“倒是陈奇瑜那里，老夫可以写封信催他围剿，毕竟他是五省总督，咱们归德府出了乱子他必须得管。”袁可立缕着胡须，目露精光。
苏白衣却摇了摇头。
陈奇瑜是五省总督不错，可教唆这罗汝才来攻略归德府的人明显就是他陈奇瑜的人，至于陈奇瑜有没有参与其中，苏白衣无法判定。
所以，找陈奇瑜来帮忙，才是最不靠谱的一件事。
不过苏白衣只是对袁可立说了罗汝才来攻，具体原因及前因后果却没说，所以袁可立还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既然不知道，就不告诉他了，让他写封书信也好，反正有利无害。
“诸位同僚、前辈！”苏白衣站起来拱拱手，道：“现在看来，最有可能援助的就是陈大人了，但远水难解近渴，若想要守住商丘城，咱们主要还是靠自救！”
“自救？”秦有德道：“总督大人，咱们手里没有兵，如何阻挡得住罗汝才二十万大军？”
“那是他吹牛的！”苏白衣呵呵一笑，示意秦有德坐下，道：“罗汝才手下啸聚二十万人或许有可能，可那是些什么人？是失去土地的百姓，是手无寸铁的逃荒人，他们后面跟着老弱妇孺，二十万人说起来不少，可真正能有战斗力的又有多少？
他们来攻打咱们商丘城，想来就来？想攻就能攻下来？他们手中一没有趁手的武器，二没有攻城器械，第三嘛，嘿嘿，他们还没有粮食。有如此三处弱点，罗汝才还能奈我何？”
周士朴重新坐下来，皱着眉头道：“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可那罗汝才也不是傻瓜，每到一处便纵兵为祸，依靠抢掠外城百姓来以战养战，咱们内城人少粮食也不足，焉能耗得过他？”
“这就是晚辈要说的一点！”苏白衣站起来朝众人拱拱手：“咱们自然不能坐视罗汝才抢掠无度，那样岂不是肥了敌人害了咱们归德府的百姓？”
“大人可有妙计？”秦有德身子一动。
“算不得什么妙计！”苏白衣微微一笑看向秦有德。
以前吧，苏白衣坑过他侄子秦境方一次，从秦境方手中弄了六千两银子的天价医药费；又在火神台论道的时候打了个赌，再次从老秦家弄了六千两银子。
但反过来说，苏白衣救了小虎一命！
二人之间恩恩怨怨说不清，却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仇恨。现在苏白衣身份越来越高，成了秦有德高攀不起的存在，他也早就熄了那点“报仇雪恨”的心思。
“苏某是这样想的，秦大人可以以官府的名义贴出告示。”苏白衣润润嗓子接着道：“晓瑜商丘城周边十里之内的百姓临时迁移到内城来避难，这样一来既可以起到坚壁清野的效果让那些流民无处就食，又可保护百姓，而且这些百姓还可以帮助咱们守城，可谓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方圆十里……”秦有德倒抽了一口冷气，道：“总督大人，你要想想清楚，商丘城方圆十里包括咱们内外城的话，至少有四五万人。且不说这内城太小能不能容得下这四五万人，就算能容得下，他们住哪儿啊？总不能光着身子睡在大街上吧？还有，咱们内城的存粮也不够啊，饮水也是大问题！”
“这就要劳烦在座的诸位了！”苏白衣拱手道：“秦大人所虑不无道理，可咱们也不能看着老百姓受此无妄之灾，就请在座各位回去之后在自家府邸腾挪些地方出来，收留城内百姓。至于说饮水，届时等百姓进城，我会让弟子们多挖几口井；粮食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本官正好有足够的存粮。”
“没问题，都是乡里乡亲的，腾个地儿还不是一句话的是？”周士朴出来带头道：“我们家地方倒是不小，若是挤挤的话，再住个几百人不成问题。”
“我们沈家也能居住些人。”
“还有我们家。”
“我们陈家也可以。”
“侯家能住五百人。”
“余家能住一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