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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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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觉得,她竟还比不过一个死人。

  皇帝因欲再摆驾桂宫,卫子夫膝行跪皇帝面前,宁死不让过。皇帝恼了,抬脚差点便要踹过去——

  眼前却一片眩晕,呕吐感涌上来,皇帝打了个跌,竟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玄色帐子,清冷的烛光,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是宣室殿。

  皇帝缓缓睁开了眼,他便看见了他的母后,像许多年前那样,在病床前憔悴守着,浑浊的老泪爬满了眼眶……

  “母后,”他喊了一声,然后低声问道,“娇娇呢?”

  王太后一怔,见皇帝这般模样,眼中有心疼。旋即,缓声道:“冤孽呀……”

  背过身去,污浊的眼泪攀满两颊。


  第110章 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19)


  “朕去瞧瞧她。”

  他何等聪明,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只要旁人一个躲闪的眼神,他便捏了七八分准,全部了然。

  刘彻拖着病体,掀了玄龙绞丝锦被,艰难起身,他缓慢打量四周,阖宫众妃嫔皆在,但依例是不准靠近龙榻的,仪态万千的美艳宫妃,似一件件玲珑有致的陈品,远远摆着……在他榻前守着的,除皇太后外,还有几位品阶高的宫妃。

  他的宣室殿,仍然如往昔一般,奢华富丽。

  一丝儿,也尽未变。

  他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朕……好挂念她。”

  此时皇帝已半坐起,里衣衬下,他显得极憔悴。皇帝朝上日理万机,他向来是强势的作态,竟是从未流露过如今天这般的疲惫。

  他挣扎着,不欲要人服侍,竟自个儿想要穿鞋……

  太后自然看不过眼:“陛下,不急于这一时。您歇着吧……叫人瞧笑话呢,陛下千尊万贵,为个寻常女人,不值当这样。”

  “她不是寻常女人……”皇帝忽地盯住太后看,那一束光渐渐地收去,眼睛半眯起来,瞳仁里似笼着一团的雾气,他仿佛不认识太后似的:“母后,您知道朕在说些什么……她不寻常,她是谁——母后您知道。”

  太后背转过身,连瞧都不欲再瞧皇帝了。大抵有气儿,气皇帝不争,她雄才大略的儿子,仿佛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么一副让人瞧着便气的病恹恹模样。

  “哀家再说一遍,皇帝当知道,——为个女人这般,不值当。”

  皇帝忽觉不对劲儿,亦不再顾周身冷冰冰的气氛,猛地起身,执意要走,他身子差的很,站还没站起来,眼前一昏,便又颓顿下去,跌在榻上……

  一夕之间,她的儿子,成了这般模样。为个女人,要死不死,穷折腾。皇太后心里燃起一股无名火,因拂袖道:“刘彻!你做的是皇帝当做的事?莫要成第二个周幽王!这一路走来,多么的艰难,多么的坎坷,眼瞧着皇位将将要坐稳,你折腾呐!一个女人,抵甚么?!你是皇帝,——要多少女人没有?!凭你挥挥袖,普天之下的美人儿,还不都是召之即来!”

  阖宫皆寂静,众人大气儿都不敢喘,燥热的宣室殿,在那一瞬间,仿佛跌入冰窖,整个儿都被冻起来了。

  皇帝愈觉事情不大对头儿,但仍撑着身子缓笑,向太后道:“母后,天下美人之多,目不能睱,但……少年夫妻,只有这么一个。”皇帝隐了笑意,愈发的悲伤:“……只有她这么一个。”

  几欲流下眼泪来。那样的悲伤,不该属于只手遮天的帝王。

  太后道:“你既这么说了,母后便也不客气,自家人,哀家不应与你生疏,只拘于礼,——哀家此刻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要母后,还是要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你今儿若踏出宣室殿一步,便算是你选了她,你心中觉,她比母后更重要。”

  他一顿,眼神也随之沉了下去,旋即,故作不解地松松一笑:“母后,这是毫无关联的两桩事。”因提起被角,扔了远去,正下床——

  “朕只想去瞧瞧她,母后,这么些年来,她受尽了委屈。朕想来,愈发的难过——朕对她的感情,与后宫众妃嫔是不一样的,我们一路患难过来,朕知她在朕心里,有多重要。朕不是周幽王,娇娇也不会是祸国妖姬,朕尚能自持,江山与美人,朕知当选什么,祖宗的基业,也绝不会在朕手里断送。母后,朕很累,有她在,朕有时便会想起小时候与她一同闯祸的日子,偶尔也会开心。母后——朕就拿她当个开心果子摆宫里,您也这样想,好么?她只是个开心果子,不是红颜祸水。”

  “我瞧你是魔怔了!”皇太后手一指,脸色愈加的不快,震怒道:“从前多好的儿子!如今成了什么样子?为个女人这般,还敢说自己不是周幽王?刘彻啊刘彻,哀家若再不正其位,你所做所行,早晚丢了文皇帝、景皇帝的脸面!你还敢说自己是刘氏子孙?”

  太后拦着,怎么也不准皇帝起榻,皇帝向来是个孝顺儿子,若在平时,亦不会与太后顶撞,但今儿真是“魔怔”了,好似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指引他,偏要去!今儿偏要叛逆一回!

  皇帝梗着脖子,觑太后道:“母后,朕是刘氏子孙,朕一直都记得……”太后原想皇帝总算琢磨清楚了,既这么表态了,便是不打算为个女人与他的母后再起争执了,才舒缓没多久,不料皇帝拔高了声量,冷冷道:“也请母后记得,朕姓刘,我大汉的江山也姓刘!顺天者,皆是朕的旨意,若违朕旨意,便是违天命!母后懿旨皆须紧缀‘奉上谕’,既是奉朕的命令,——还请母后让一让。”

  皇帝便欲拖病体起身。

  那般沉稳,那般的不卑不亢,他当真是做帝王的料子,但他的天命之资,却是用来对付他的生母!太后不禁觉心寒,腿下一软,竟差点打跌。

  她的儿子,养大啦,不听话啦。

  有那么一瞬,她竟想起了当年长乐宫的老太后。太皇太后窦氏,何等高傲果决,是块执政的料子,最后却被儿孙们绊跌了一跤又一跤。于长乐宫高座,许久冗长孤冷的夜晚,大概也是极寂寞的吧?

  终于轮到她了。

  王太后长吸一口气,竟有那么一点点的幸灾乐祸:“陛下,来不及了,已经——晚了!”

  此时皇帝在内侍搀扶下,已走出了几步,听到这一句话,猛地停下脚步,急回身:“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帝的声音打着颤,连他苍白发皱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原这一路的担忧,竟不是多虑?

  他杵着,只觉冷,好冷,凉意自脚底生起,将他整个人都裹住,他抖的不能,整个人都要冻僵了!

  他在等太后一句话。

  皇帝尊贵的母后终于开口:“她死了——”

  “您、您说什么?”

  “她死了。皇帝——”很沉的声音,仿佛顷刻间要将整座沉暮的汉宫笼罩……

  “朕……不信……”皇帝的眼神裹上一层阴翳,倏地,眼底仅存的生气都要没了下去。绝望,漫天的绝望像潮水般袭涌而来,帝王的寂寞,每天都在重复,每天都在叠累,但这些许年来沉厚的寂寞,竟全比不上今朝这一瞬!

  他是坐拥天下的帝王,但此刻……他竟要失了他的天下。

  “是真的,她死了,——哀家不便要向你说诳话,这无意义。”皇太后脸上无阴无晴,继续说道:“是哀家下的懿旨,勒死她——她犯了当死的错误,哀家容不得她!”

  皇帝紧闭着眼,眼泪从缝隙里倾泻而下:“你真残忍,母后。”

  “她犯当诛的大错,哀家竟要为维护她弃汉家尊严于不顾么?”王太后依然振振有词,她是无错的,但当然,——是陈阿娇该死。

  皇帝睁开眼,觑太后,冷嘲道:“母后处死她的懿旨上是否也写着‘奉上谕’?是奉朕的旨意?朕何时下过这样的圣旨,母后执意孤行为之,——是否算假传圣旨?”

  假传圣旨,按罪当诛。

  皇帝用这样冷的声音,质问他的生母。王太后一憷,她确然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皇帝,那……不似她的儿子了。

  皇太后顿了顿,道:“是哀家下令勒死她,但她之死,与哀家绝无关系。她是自尽,哀家并未逼她,若不是她自知有罪,心虚了,何须如此?”

  “她……到底犯了什么罪?竟须母后如此动怒……”皇帝哑声。

  “秽/乱后宫,与男子私通。哀家手中有证据,绝没冤枉她。——这样的罪名,说出去,好听?”

  “她不会这样——”

  “哀家不冤枉她,哀家派人查实过,奸/夫乃桂宫开凿荷花塘的总工,长的像极一个人。若不然,哀家也不会怀疑她有这私情——”皇太后因叹道:“旁人她或看不上,但那个人……彻儿,你冷落她许久,宫闱之中多寂寞,偶遇见少年时熟悉之人,有了过分举动,虽可恶,可也合理,有动机可推。”

  “……是凿荷花塘的那人?”

  皇帝一憷,竟有几分相信了。

  他记得陈阿娇曾在病榻上表白过她对刘荣的感情,她与刘荣生不能见,这一回恰逢皇帝出征,御驾不在长安,他们可倒逮了机会放肆了!

  他只觉疼,又极恨,心头似有千万只虫在咬噬……她与刘荣,把他当成什么了!

  虽这般想,心中到底存着几分侥幸,因问太后:“母后,可有证据?空口白牙,口说无凭,她好歹是朕亲封,位阶颇高——”

  太后道:“能有假么?珠胎暗结——这一情动都不知是几时的事了!太医诊过,不会有假,她腹中那疙瘩……与皇帝出征的时间对不上,那孩子,不可能是皇帝的!”太后又上了火气:“儿呀,母后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出征前,母后答应过你,要好生照看她,若不是实在忍无可忍,母后又怎么会……她亦是侯门出身,知道名节对皇室何其重要,这么做,竟是要让皇帝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吗?!”


  第111章 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20)


  “您——胡说……”皇帝戚戚一笑,眼中泛起泪光,他愣愣瞅着太后——用一种极复杂、极难过的神情。

  太后心一抽疼,毕竟是自个儿十月怀胎生的儿子,他疼,他难受,做娘的,心里也不会好过。皇帝的眼神着实刺痛了她,太后试探着:“彻儿……你不要……”

  皇帝此时却已经挣开了搀扶他的内侍,一个人,默默地,踽踽向前迈开步子……落进宣室殿晕黄烛光里的,是一个凄落趔趄的背影。

  忠诚的内臣跟了上去。

  “彻儿,”太后在身后叫住了他,“你此时去亦是无用了。母后心疼你,——你……还是回宫好生歇着吧,长路来,皇儿不容易,都未歇息便这般折腾。”因说:“她是自尽的,非哀家赐三尺白绫……她……连个尸首都没留。”

  皇帝顿住脚步,回头看太后,一脸惶惑不解。但他却也只是这么略顿,并没有等太后的解释,便又抬脚毫不犹豫地,一头冒失了出去。

  “彻儿……”太后拖长的尾音带着慈母的关怀,长叹,又道:“没用的,死不见尸……不值当皇帝这样……”

  太后的关切之声终于还是掐断在皇帝决然仓促的脚步声中。

  她的儿子,头也不回。

  雨却在这时急倾了下来,漫天里,仓皇又急促,好似龙王爷才打个盹儿醒过来,发现误了时辰,狠下了点子。

  汉宫,浸润在一片急雨声中。

  辇子飘飘摇摇,顶上黄伞盖被风吹的翻了去,雨点子从他头顶泻下,他未戴冕旒,行的极仓促,很快,雨水顺着两颊滑落,落进眼里的几滴,与眼泪和在一起,蹭红了他的眼眶。

  很疼,像揉进沙子一般的刺痛。他抽了抽鼻子,才发现自己眼泪流的酣畅……幸而这是雨天,瓢泼大雨倾倒而下,他的臣下,无一人会知道君王在冷雨下的夜里仓皇哭泣。

  像个孩子那般。

  他出来时,只披了件外裳,走的很急,连内搭都未扣好,这便也不管顾了,攒金线描着的玄龙,轮廓分明,祥云踏五爪下,此刻像极正在施云布雨,皇帝皱了皱眉,那条龙便也似咧了大口,怒至极处。

  帝君与玄龙,本是同一体。龙乃上古神兽,修行克制,祥云仙气护体,帝君却是血肉凡胎,爱怒爱恨,爱嗔爱痴……

  究竟是凡人,一爱生恨。

  一恨,便误了终生。

  皇帝手中紧攥着碎裂的雨珠,这股湿意,竟侵了体脉,他这一路劳顿,未曾好好休息,此刻更是体弱不能,怒气攻心,因剧烈地咳起来……

  内侍闻声一顾,这才发现,好高的辇子,辇上的遮盖掉的干干净净,皇帝几乎全身湿透,正着风雨里大力地咳嗽……

  这一吓可真不能,腿儿便大软,忙跪下:“陛下,奴臣万死!”

  辇子轻轻落下,一干人等皆屈膝跪大雨中:“奴臣万死!奴臣万死!”

  皇帝嗽了声,竟未发怒:“朕不爱听——死了,便没了!”

  却也未叫重新起辇。

  雨越下越大。

  皇帝索性起身,顺着辇杆摸了过去,自个儿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玄色冕服此时已如一片薄布耷拉披在他身上,叶儿似的,仿佛被风一吹,便要飘远了。

  “陛下使不得!”

  内臣紧扑了过去,膝行,嘴里落出沙哑的乞求,几乎是求爷爷告奶奶般的哀嚎,——这自然使不得!自高祖皇帝辟天下、建大汉始,汉宫中,还从未有过一个皇帝,赤手孤身在雨中独行,——这可不是要他们内侍的命么!

  因向狗一样匍匐前进,差点要抱着皇帝的腿子。

  雨声盖过了一切的琐碎杂音,将天地万物衬的一片寂静。

  是死寂。一片死寂。

  皇帝最终还是抬脚趔趄向前走去。

  桂宫的方向,曾经承托过初升的太阳。

  他停在这里。

  眼前掠过重影叠叠,汉宫唯一的温柔与人情,曾经在这里停驻。

  那是他的少年时候,他最美妙的回忆与温柔,都在这里。

  曾为一人牵肠挂肚。

  荷花塘子翻覆着雨声,塘底卷起一股腥臭的污泥味儿,呛得人不欲再近,他却不管,一步一步迈前去,直到近了围栏,仍不肯停,内臣一声疾呼:“陛下——”

  他猛地打住脚步。

  随即跟来的宫女子全身湿透,近皇帝身,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雨点子打在她的身上,像砸铁疙瘩似的,好生疼……

  那宫女子有一双惊惶如同小鹿般的眼睛,怯怯地收着势儿,不敢瞧皇帝。她的头发全部湿透,额前几绺粘了起来,便这么贴额,发饰一般服顺。

  御前内侍瞪了那宫女子一眼,她才怯怯出声道:“禀陛下,便是这里了,便是这口塘子——”

  皇帝嘴一嗫,眼睛直泛酸,泪水便这么淌下……

  温温热热地贴面而下。是眼泪,很快却被雨水沁了冰,凉丝丝的,淌滑而下……但皇帝又不觉着冰凉了,他的整个身子杵风头里,早已体悟不出冷热了……

  “是这里……?”

  他哑着声,音色极低沉,轻乜了那宫女子一眼,却又很快收回目光,放远了荷花塘……

  在出征前,便也是在这里……抱过他的娇娇。

  “是这里,”宫女子哭道,“婢子没拦住,亲见夫人投了塘子——”

  “谁逼她的?”皇帝一失神,恍然便问出这么个问题。

  宫女子哑然,因瞥见内侍又在瞪她,便知,皇帝面前,她绝不能够胡混过去,陛下这么个模样,连鬼都能吓着,甭说是她了!

  因怯怯道:“没……没人逼夫人,投塘子是夫人不堪受辱,所以……”

  “不堪受辱?”皇帝一回头:“谁给她屈辱受?”

  天空猛地炸起响雷,隆隆隆——

  皇帝抬头,闪电照亮了他的脸,旋即,又是一个响雷……

  隆隆隆——

  他收回目光,像是甚么也未发生似的,觑那宫女子:“你只管说——朕想知道真相、知道答案!”皇帝忽地蹲下,此刻眼睛便与那宫女子头顶子齐平,他抬了手,猛地将那宫女子下巴捏起——

  “看着朕,你说真话,——把那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与朕说清楚!”

  君上在昼夜不歇的冷雨中,听了一个悲伤难过的故事。

  远瑾夫人与凿塘子的总工私/通……被宫女子撞见……传至太后耳中,长乐宫大怒,下令彻查……

  是时,太医令验出,桂宫远瑾夫人受孕小几月。

  本该高兴的事,却惹来祸端。心思细腻的皇后察觉了不对劲,再一对证,月份对不上,远瑾夫人腹中孩儿,竟为奸/夫骨肉!

  长乐宫大怒。懿旨曰:远瑾夫人败纪坏纲,有负圣德,然太后恩典,命其自缢。

  她在桂宫穷等这许久,不曾等来应有的公正。却等来了三尺白绫。

  而后再发生的事情,已无人能够对证细节。只知那一夜,太后亲审远瑾夫人,言语中辞令必是极苛,后,远瑾夫人不堪受辱,回宫时,剪碎太后所赐白绫,于后院荷花塘前踱步许久,刚烈沉塘死。

  皇帝沉默。

  众人皆不敢语。此时内侍方才醒转过来,拿雨毡为皇帝轻轻遮蔽,皇帝孤冷的背影竟似雨夜中飘荡的幽浮……

  许久,他缓缓摆手:

  “摆驾,长门宫——”

  内侍一怔。

  他却像孩子一样喃喃自语:“朕去看看陈皇后……”

  多凉的心境,明知那人一定不在,却要去——看看。

  娇娇,这一路来,竟是这样的艰难……走至了这样的结局。

  朕……好疼。

  负你是朕。

  你却也负了朕。

  为刘荣,你便这样不顾朕的尊严么?

  十年皇后,她做了十年皇后!未曾为他留下一子半女,迁至桂宫,他放□段,用多大的包容与宠爱去回缓这份感情……

  九五至尊的皇帝,曾经向她苦苦哀求过:娇娇,给朕一个孩子。

  朕想要个孩子。你生的。

  那孩子终于来了。

  ……却给了他这样一个残忍的结局!

  他是皇帝!

  为刘荣,她竟做到了这般……

  原是这样,原来只是为刘荣!

  皇帝眼前一片蒙混。

  那片雪地又似贴近了,远远地从眼前飘晃而来。

  是薄雪的冬日,她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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