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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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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朽——”神秘高深的笑容里,一双眼睛隐似藏着些什么……

  刘彻侧耳,正准备恭听高见……

  “老朽——老朽听不见公子在说什么!”“高深”的先生带着“高深”的笑意,用扇柄指了指耳朵……

  刘彻……

  “您耳背我知道,”他拔高了嗓音,一扇狠狠拍案上,“就是这个字——请你——测!字!”


  第83章 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12)


  老先生笑了笑,轻轻摩挲着那个字儿,墨迹还没干透,被他这一抚,晕的模糊了字形,他笑道:“眼神不大好啦,连字儿都瞧不清……”

  “瞧不清您还挣这口饭呢?”

  是陈阿娇脆生生的声音,一如多年前,调皮的很,说话大剌剌毫无顾忌。

  皇帝眯着眼睛觑她,恍惚间,竟瞧见了她十年前的样子,好漂亮的杏眼里,簇着一团喜气,她的眼睛会笑,眉角微微的上扬,裹着一种无人可复制的极独特的张扬与自信。

  这样的神情,唯只陈阿娇与皇帝有。刘彻后来想想,年少孤独的为君之路,他只对陈阿娇一人另眼相看,大抵因为,在陈阿娇的眼中,他能瞧见一种只有帝君才有的王者倨傲。后宫里,那些唯唯诺诺只懂低眉顺从的女人们,是永不会懂的。

  从来为帝孤独,为上者寂寞,一生能遇见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女人,已是大幸。

  但他却很晚才想明白,他与陈阿娇的悲剧,也正是因为这极为相同的倨傲。他负了她,并且不肯低头,那么陈阿娇必是同样倨傲地扬首便走。

  “娇娇,你后躲,——撂摊儿可也得砸了你的脚不是?”皇帝笑着轻摇了摇扇子,那口气,便是在同十年前的陈阿娇说话。

  “不怕,你叫他测——”陈阿娇果然是“女中豪杰”:“本姑娘手里捏够了银两,不管测的对与否,本姑娘绝不赖账!”

  那算卦先生满鬓银发,被风吹的利落抖索——这回倒是耳朵根子灵光啦,听的够灵清,笑着向陈阿娇道:“赔够了数再砸摊子?——这话听着恁耳熟……”

  陈阿娇暗里吐了吐舌头,心说莫不是要被识穿啦?十年前嚷着要砸他摊子的小丫头,今个儿便立在这里呢!

  因说:“还测不测字呢?生意要不要做啦?”

  老先生摸着一把雪白的长胡子,笑眯了眼:“老朽眼神不好,看不清呢——”

  “是、是‘乐’字!你懂不?”陈阿娇捋起袖子,大剌剌地道:“这字儿呢,……就是‘长乐奉母后’的‘乐’字!你懂长乐……”

  她打了结,不肯说了。

  算卦先生这才慢悠悠地摆好卦牌,捉笔在案上又缓缓将字儿描了一遍——陈阿娇这边瞧着,急不可耐,因小声嘀咕:“这生意想来不大好吧?要养活人可难呢——这慢劲儿!”

  皇帝在她身后偷笑。

  羽林卫麾下暗卫统领已自围观百姓群中分离来,凑近了皇帝,附耳向皇帝说了一会子,想是催人回宫了,果然,皇帝听完话,眉便蹙着,向暗卫统领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暗守。

  他不催人,任陈阿娇玩闹。

  但她不傻,自然知道皇帝日理万机,宣室殿案上的奏章不会催人,凭掖庭绣床锦被还会催人呢!

  ——一回宫里,又不知多少女人背后对她咬碎了牙,嚼说她这狐媚子,惑主媚君,好不知耻!

  踩低捧高,阖宫若被冷落了,久不沾圣恩,必被人欺;若久蒙圣宠,又须防人妒。

  当真为难。

  陈阿娇因轻轻叹息,将钱袋子轻摆了算卦先生的摊案上,低声说:“这点子钱,拿去吧——岁月不轻饶人呐,你老成这样啦,测个字儿也挣不得钱,拿着钱袋子,能混过一日是一日罢……”

  她知耳背的测字老先生必听不清她说的话,但好似也没所谓,她并不是说给他听的。连她也闹不清,她流连知返的,究竟是曾在这个摊儿上为她测算过命运的老先生经久不回的时光——譬如他满鬓银发,叫人瞧了满目生凉;还是那一年她悄悄溜出皇宫逛遍长安街头的洒脱与胆性?

  她不羁难驯的少年时候,曾埋在那一年上元灯节长安满街的灯色里。

  “不玩儿啦?”刘彻站她身后,灯色融化的眼睛里,溢满宠溺。

  “回家吧——”她转身,轻轻地从他的侧肩擦过。

  “可以留的,——凭你想玩到几时,朕的长安,不会有宵禁。”

  她停下脚步:“可我知道,那不行。”

  皇帝走到了她跟前:“朕说行,那就行。汉宫护城卫,敢把朕的车马拦在外面?”

  她低下了头,默默用手绞着衣下一角……

  小皇帝长大啦,从当年践祚未久的少天天子,一路劈荆斩棘,熬到了如今,手握实权,足以与权臣相抗,这一路来,多少难处,他都挺过来了。

  在那一刻,陈阿娇似乎有一点点明白了皇帝手段之狠辣所为何,天子若不狠,权臣必结党勾斗,天下焉能安?

  他要用雷霆之手段,破天之气势,将长安,真正变成他的长安!将河山大好的天下,完完整整变成天子的天下!

  测字老先生此刻吃力地站了起来,向她喊:“姑娘——且等一下!”

  陈阿娇回头去,却见那位老先生,原来连身形也佝偻了,驼的像只虾米——她的眼眶微微发红……

  十年时间,物是人非。

  刘彻跟在她后面,又回到了摊案前,他代陈阿娇问:“何事?”

  “这位姑娘,你既给了这些酬劳,老朽不好一字不说,……受之有愧呀!”却是绕开了刘彻,直向陈阿娇道。

  她笑了笑:“无甚,您接着,不必觉受之有愧。——许多年前,我曾与表弟在先生摊前测过一卦,您说我福禄积厚,却不长久。当年未敢深信,如今却一一应验,我的确福厚却未能久,先生测字如神!这些个钱串子,聊表心意,是您当得的!”

  她洒脱挥了挥袖,便欲走,却又被算卦老先生叫住——

  “往年之事,信口说来,未能当真。凭姑娘这副心肠,想是将来必能万事顺遂……”

  她叹了口气,也不管皇帝在场,极低声脱口道:“不能顺遂啦——依我所想,自是要逃开牢笼才算好,但不可能,我这一生,都不可能脱得高墙飞檐……”

  皇帝一惊。

  目色里散开一丝惊慌与怔忡,一漾,似湖上一层秋波,漾开、散尽,便瞧不见了。

  皇帝目色仍平淡如常。

  “那未见得,万物因循,秋回冬来,皆有个理儿。万事万物,皆有命里之数,姑娘眼下境遇或不好,时来运转,亦是能的,切莫灰心丧气。——依当朝皇后之例,卫皇后出身低微,从前只是平阳公主府上一介舞女,一朝得宠,前途昭昭,当年满长安城皆传唱: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再依陈皇后例,陈后出身极贵,又与陛下自小有‘金屋’之约,可现下境遇又是何等凄凉呢?千尊万贵的陈氏女命运都不可数,姑娘目下何须忧伤?该有的福分,命中早已注定,谁夺,都是夺不走的……”

  刘彻身后早已攥起了拳头,——这人……怎么说话的?

  陈阿娇却早已收性,早不是当年的陈阿娇了,她笑了笑,敛衽答礼:“老先生说的极是,多谢指点!”

  刘彻追了上去,赔笑道:“若照当年的脾气,此番娇娇怕是忙的很,——你早捋袖砸场子啦!这会儿怎么这样安静?”

  她沉声,却不肯玩笑,听的刘彻都心肃肃然——

  “我……早已不是当年的陈阿娇……”

  长安夜色正浓。

  一驾马车疾驰至宫门口,不几时,十几匹快马执鞭扬尘紧紧地跟上……

  暗卫终于入队,护送君王归城。

  十年时间,只瞧了长安两场灯色,于君王,却是一生。

  高座何其寂寞。

  元朔二年冬,皇帝赐淮南王刘安、淄川王刘志紫木拐杖,命其不必入朝晋谒,安生颐养天年。

  刘安接拐谢恩,内下却摔杖勃然大怒,骂黄口小儿欺人太甚。幸淮南刘氏有贤媳,子妇劝说,且叫家公好生休养生息,用兵之道,不在朝夕。

  子妇名谢媛,自入刘氏门,一意辅佐夫君,上待公婆至孝,下承子侄大贤,又有青云志,其心志谋略不似女儿身。

  公婆爱之,亲善待之如女。

  朝上刘彻几日安寝,连走路都生风,与诸大臣绘色说起线人来报,刘安见皇帝御赐紫木拐,暗讽其老态已现,不复当年凌云壮志时,是何种扫桌摔杖的情状,其心情大快!

  皇帝羽翼已丰,此刻正是放手大干之时,手握重权并且生有反心的诸侯王,早在他除清的名单之列。

  他放出的长线,总算要收大鱼了。

  数月繁忙,总算腾出了些时间,皇帝难得能放些心思在后宫。这一天,杨得意见皇帝批了一下午奏章,便欲引皇帝出去走动走动,因说:“陛下,冬日赏雪景,配一碗雪埋的梅子酒,歇歇走走,才算享受!陛下劳累一整天,不如出去走走?”

  梅子酒……

  皇帝一触,恍然勾起了当年回忆。

  曾经一个薄雪的冬日,他谒长乐宫,中途碰见许久未见的陈阿娇,他们在老祖母的塌前坐了好久,太皇太后命人端来梅子酒,就着火炉,饮这埋在深雪里的梅子酒,好生畅快!

  彼时他与陈阿娇,只是老祖母膝前承欢的孙儿辈,这汉宫的曾经,原也有天伦之乐……

  天家亲情,也曾暖过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汉书记载,元朔二年冬,汉武帝赐刘安、刘志茶几拐杖,命其不必入朝。确有其事,但刘安家的贤惠媳妇谢媛,那就是作者编的了

  第84章 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13)


  皇帝因说:“走走便好,朕懒怠,大冬日里,烦厌雪地里捱着——”却又说:“哪处赏雪景最佳宜?”

  杨得意道:“桂宫前院空了一大片,场地极大,此时落了雪,薄薄覆盖一片,一眼望去银茫茫的,极适宜赏雪。”

  皇帝觑他一眼。他便散开眼中睿色,却听皇帝嗤笑一声:“自作聪明!”

  他嘿嘿应着,心说,只要陛下高兴,奴臣做这些个又算得什么呢!皇帝口不应心呢,心里明想着些甚么,嘴上又不肯说,他做臣下的,不得时刻揣摩圣意,转着小心思好生服侍么!

  杨得意因拔高道:“陛下摆驾——桂宫!”

  雪色茫茫,并不积厚,是极薄的一片,靴子踩在上面,一踩就落了一个陷儿,风里还裹着雪霰子,迎面扑腾腾地盖过来……

  皇帝坐辇上,黄袱盖了老厚,边角垂重地顺下来,辇中半丝风都透不进去。

  皇帝坐着,闭目养神。

  辇子一晃一颠,他整个儿也随之起伏颠晃,倒不觉不适,反而颇适意。

  雪点子越飘越大,初冬的冷风势头来的也大,杨得意裹着大袄,走的极艰难,心下暗暗叫苦,这样的天时,还能赏雪景么?嘿,出这么个馊主意,陛下莫不是要剥了他的皮?

  因鼓足了勇气,向辇中道:“陛下,雪下大啦,风逼的紧,咱们——回吧?”

  皇帝好久都不说话,杨得意缩着手脚,这边可冷的够呛,他又不敢松懈,还得留着劲儿揣皇帝的心思呢!因是雪地里轻轻跺着脚,等皇帝下谕。

  皇帝蓦地睁开眼,隔着帘子,斜乜他:“杨得意,你拿朕耍猴把戏呐?”

  明是开玩笑的话,但从皇帝口中说出来,那便是大大的不同啦!杨得意唬的双腿打弯屈了下去,砸的沉闷的雪地飞起几点子散絮:“奴臣不敢!奴臣知罪!”因向抬辇内侍喊道:“还不快走!陛下摆驾桂宫——快!”

  便像驱着骡马似的驱人,急吼吼的,皇帝只觉好笑。

  轿辇方停了宫门外,雪落的跟鹅毛似的,皇帝说:“来的不巧,雪点子这么落,可要砸伤人……”又说:“不必通传,省得她急忙忙出来,冻坏了身子。”

  杨得意“嗳”了一声,因扶皇帝下辇,早有内侍撑了油盖大伞来,将皇帝头顶一片全遮严实了。

  皇帝抬脚,入了宫门。

  宫里被炭炉子烘的暖洋洋,呵一口气,连雾都散不出来,皇帝脱下描金玄色大氅,往边儿一扔,杨得意便接住了。

  阖宫众人这才缓过神来,认出来人竟是皇帝!因跪地谒礼,皇帝抬了抬手示免,撩袍往摆着黄袱垫的大椅上一靠,宫人慌措地递来暖茶水,皇帝接过,抿了一口,因问:“夫人呢?”

  宫女子抖索着声音回:“夫人……夫人里头暖阁里歇着……”

  皇帝心情仿佛还不错,因笑道:“你抖什么抖?声音颤成这样,合计着朕听你说话还得猜呐?”

  他是玩笑话,小宫女子却已唬的不行,连连磕头:“婢子知罪!陛下请饶恕!婢子知罪!”

  “起来吧,”皇帝只觉无趣,“朕不过是开个玩笑,随口一说,值当你怕成这样?”

  桂宫里老成的嬷嬷们已经挤眉弄眼暗示小宫女子退开,自个儿顶了班,伏礼问道:“陛下,可要请夫人出来?”

  皇帝撂下茶盏:“不必,朕坐坐便是……”

  口里说着“坐坐便好”,总也坐不住,一盏茶还未吃尽,皇帝已经改了主意:“杨得意,你跟着,朕进去瞧瞧她……”又似在自言自语补了一句:“来也来了,下这么大的雪,不能教朕白走一遭儿。”

  杨得意心里“嘿嘿”地笑,心说,您万圣之尊,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呗,还用得着与臣下解释?

  却也不是“解释”了,皇帝怕人“误会”,毕竟万圣至尊,要着面儿呐。

  暖阁里炭火烘的更旺,皇帝才迈进去,便觉燥热难耐,因又解下外袍,只穿平时宣室殿内阁里的行头,轻快是轻快些了,幸宫妃寝宫,这么着,总也显不庄重。

  皇帝暗自笑了笑,老不成样儿呢,但这不成样儿,在她面前也惯了。

  她坐榻上,背下垫着软袱垫,手里捏着一本书,胡乱地翻着。长发却全束了起来,服帖地挽上去,额前连半丝乱发都不沾,这随意轻便的装扮,很适合居自个儿宫里,不乱走动。懒怠怠的模样,叫皇帝瞧着一阵心动。

  因皇帝不欲打搅,也未有通传,她只觉是有人走了进来,未成想会是皇帝,连眉儿都不抬一下,只眼皮子略动了动,便吩咐:“给本宫端盏茶来吧,润润嗓……”

  杨得意正要去沏茶水,被皇帝拦住,皇帝一回头,自个儿半生疏半好玩地拿起桌上茶盏,有模有样地沏茶来……

  端至陈阿娇跟前,那人居然连头也不抬,接过便饮,饮了两口,却又把茶杯塞回他手里。皇帝笑意满满:“看的什么书?魂儿都叫吸进去了!”

  她大惊,挺挺坐了起来,慌措地盯着皇帝:“您、您……”

  “吓着你了?”皇帝轻笑:“朕路过,来瞧瞧……”

  她脸上无波无澜,又是这么一副全然不关己的神情,皇帝陡觉无趣,宫里宫外,她像两个人似的。上元节那晚带她出宫,她活泼可爱的让他错认为许多年前的陈阿娇又回来了……

  然而并不是。

  这皇宫禁闱,与她格格不入。

  陈阿娇变了。

  皇帝背手踱步:“朕要走了……”像吓唬孩子似的,分明又想她挽留:“你若跟朕说说话,朕也许可以留下。”

  “说什么?”陈阿娇淡淡,连嘲讽都不肯给。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刘彻转过身来,觑着她。眼神颇有深意。

  他原以为陈阿娇会拒绝,冷硬硬随口一句话噎他。

  但她没有。

  陈阿娇抬起了头——

  “我还真有个请求……”

  “你说,”皇帝心里莫名的兴奋,“你只管说。”

  “这宫里,有个人碍着了我的眼,我——想她死。”

  皇帝一怔,很认真地看着她。他从来没有想过,陈阿娇竟会这样直剌剌地说出她的痛恨——尽管皇帝知道,娇娇向来率性,从前便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但……她不会杀人。

  她苍凉一笑:“陛下不肯了?君无戏言啊,您叫我‘只管说’,”她的眼里戚戚难堪,闪过盈盈泪泽,瞧着皇帝,“您到底还是骗了我……”

  “朕没骗过你,”他说道,“你想让谁死,我便请阎罗殿君来,收命。”

  皇帝极聪明,料想陈阿娇所指之人,杀之定不会有太大的妨害,毕竟……陈阿娇总不会当真如五岁孩童般,要他一道谕令便诛中宫皇后吧?!

  因说:“你要杀的人——是楚服?”

  问的有些小心翼翼,皇帝躲闪了目光,毕竟这个名字,牵扯了太多的往事,——并不愉快的往事。

  陈阿娇摇头:“是——楚姜,我,要她死!”

  皇帝大讶:“为何?”

  “楚服有人会杀,不必我动手,——她怕是现下早已见了阎罗殿君了!”

  “朕,听不懂。”

  “陛下不必懂,陛下从未信任过长门宫里那个可怜人,——懂又如何?”她戚声一笑:“陛下装愣过头了——我不信您会不知道,楚服其人,必不可留!那是因为,这宫里,有人比我更想让她死,那么,我又何必赶前头去收置呢?脏了我的手!”

  她说狠话的时候,才有几分从前陈阿娇的样子。

  皇帝沉默不语。

  “既陛下问了,我不妨多言一句,——为何不必我动手?难道……陛下从未听说过‘杀人灭口’这四个字么?那楚服,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她笑着:“有人比我急。”

  许久,皇帝才说:“楚姜的事,随你处置。——不过一条人命,不金贵。”

  轻描淡写……不过,一条人命。

  陈阿娇忽然有些想哭。

  雪偏在这时停了,茶也凉了。炉上的炭,却仍烧的很旺。

  皇帝烦躁地摆了摆手,示意杨得意点香,安安神,清清火气。

  杨得意自然照做。君用龙涎,那是毋庸置疑的,龙涎香极珍贵,皇帝所在之处,所燃之香,必是龙涎。

  皇帝闭上眼睛,轻轻吸了一口。

  她却缩后了一步:“陛下不摆驾?”

  “你催我呢,”皇帝忽然睁开眼睛,“朕不急,——你急甚么?”

  许久的沉默,与皇帝独处一室,她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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