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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关东 作者:高满堂 孙建业-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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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开山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望着大黑丫头说:“你是今年才在这里开酒馆的?”
  大黑丫头一愣说:“这么说你去年在这儿淘过金?”
  朱开山自知失言,摇摇晃晃地朝前走去。
  金场附近有一片乱葬岗子,埋葬着为了金子死去的人们,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坟丘上杂草丛生。朱开山迈着醉仙步扒拉着草丛寻看着。一堆黄土中,贺老四的墓碑赫然在目。
  朱开山默默地看着,良久,双膝一跪说:“兄弟啊……兄弟,你到底是怎么死的?你给我留句话呀!我要替你报仇!我一定要走出金沟,把你的家小安顿好……”
  朱开山呜咽着,悲怆的哭声在夜里直指夜空,让听见的人更生寒意。
  悲醉相加,朱开山竟仰躺在地浑然不知。一直跟着他的大黑丫头过来了,把他背起来,向金夫木屋走去。
  次日早晨,阳光射进金夫木屋里。金夫们纷纷起炕了,朱开山坐在门口默默地吸着烟,望着远处的群山。
  大金粒说:“喂,老朱,过来!”
  朱开山谦恭地过来问:“头儿,有啥吩咐?”
  大金粒说:“给我把尿罐子倒了,臊烘烘的。”
  金夫们也起哄说:“对,老朱,你起得早,给大伙的尿罐子都倒了吧。”
  牛得金看不下去了,说:“你们欺负老实人干啥?”
  朱开山忍气吞声,端起尿罐子要倒。
  大金粒坏笑着说:“老朱,你先等会儿,我又来尿了,别动,给我接接尿。”
  朱开山强忍羞辱,端起尿罐子给大金粒接尿。
  大金粒不依不饶地说:“妈拉个巴子,别站着呀,让我怎么尿?你不会跪下?跪下接!”
  朱开山眼睛红了,死死地盯着大金粒。
  小金粒看不过说:“哥,你咋就是和老朱过不去呢?他扒你祖坟了?老朱,别搭理他!”
  大金粒蛮横地说:“我就是要和他过不去!咋了?他是你爹呀?我看着他就烦!像是会点儿啥似的。”
  正僵持着,大黑丫头走进屋来,见状说:“咋的?大金粒,又欺生了?你给我老实点!就你这把渣渣,真动起手来,两个绑起来也不是老朱大哥的个儿。”
  大金粒不忿:“没那事儿!黑瞎子个儿倒大了,还不是吃货一个?不服就出去撂跤。”
  大黑丫头说:“嗬!还说不服你了!老朱,你也是个软蛋,就凭你五大三粗的,咋叫这么个崽子欺负了?不敢教训教训他?要是撂给我,早就给他造个大花脸。”
  朱开山说:“伺候头儿也是应该的。”
  大黑丫头说:“你说你除了种地没干过别的,我就不信,看你两步走像是有一身功夫,咬人的狗不露齿,你是真人不露相吧?”
  朱开山说:“我哪会功夫?真的,就会种地。”
  大黑丫头说:“不信!我敢保证,你杀过人。”
  朱开山说:“你可别乱说,我连鸡都不敢杀。”
  大黑丫头一把扯开朱开山的衣领说:“唬谁呀!你这脖子上的刀疤哪儿来的?”
  朱开山说:“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老婆是个醋坛子,有一回,我看一个女叫花子可怜,就领家去了。谁知道老婆醋性大发,非说我和叫花子有一手。我分辩了几句,老婆举起菜刀就给了我一家伙,嘿嘿,没躲得及。”
  大伙哄笑。
  牛得金说:“老朱,你就那么怕老婆?”
  朱开山说:“嘿嘿,我老婆长得俊,不怕点儿行吗?”
  大伙笑翻了天。
  大黑丫头笑了笑,转身走了,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盯着朱开山,甩了一句话说:“老朱大哥,老金沟是很深,可是一个人要裹得住自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朱开山笑了笑。
  大黑丫头小声地说:“你浑身有股气,像贺老四!”
  朱开山一惊说:“你认识贺老四?”
  大黑丫头一笑说:“我哪认识,我只是听人说过。贺老四身上有股气,隔着老远就觉得寒气逼人,你也有!”
  她又笑了笑,走了。
  朱开山望着她的背影,顿生疑虑。

  3

  文他娘始终记着朱开山的交代,在他走后不久就领着传武、传杰来到夏元璋家。
  夏元璋对文他娘说:“老朱嫂子,收不收咱先两说着,我得考考看。”文他娘说:“合情合理,考吧。”夏元璋拿来文房四宝:“传武、传杰,你们两个都给我写篇字儿。”
  传杰笑着说:“好来。”
  传武却磨磨蹭蹭。
  传杰的字写得十分漂亮,还是一首古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传杰得意洋洋地把字拿给夏元璋看。
  夏元璋看着不住地点头说:“好,年纪不大字倒写得老到,临过欧体,不错。”
  文他娘说:“这孩子成?”
  夏元璋说:“成。传武,你写完了吗?”
  传武使出好大的力气写出自己的名字,递给夏元璋。
  夏元璋看着歪歪扭扭的“朱传武”三个字,直摇头。
  夏老爷子接过字说:“我也看看。”
  不料看过笑喷了口,说:“传武啊,你还是哥哥呢,这几笔字委实让人不敢恭维!”
  夏元璋说:“老朱嫂子,我看这样吧,传杰留下,传武就带回去吧。”
  传武不忿地说:“掌柜的,你收学徒不能光看写字,自古就有文状元、武状元,论写字俺是赶不上传杰,要是论拳脚呢?他就是俩也不是俺的个儿,不信俺给你耍套拳看看,你上眼吧,这可是俺老朱家的八卦拳。”
  传武说罢耍了一套八卦拳,果然是虎虎生风,颇具架势。夏家人皆拍掌叫好。
  传武收了拳脚,抱拳说:“掌柜的,收下俺吧,俺可以给你看家护院。”夏
  元璋也着实喜欢上这个虎头虎脑的孩子,笑而不语。
  文他娘说:“夏掌柜的,这孩子书念得少了点,倒也聪明,身子骨壮实,你就收下他吧。”
  传武说:“掌柜的,你家没养驴吧?”
  夏元璋说:“没养啊。”
  传武说:“你就把我当成驴养着,我有的是力气!”
  一屋子的人大笑。
  传武、传杰就留在了夏家,学习经商。夏家的店铺叫做春和盛,主营各式各样的关东特产。
  这一日,传杰在店铺柜台练习打算盘,嘴里念着除法口诀。旁边的传武闲不住,不停地捣乱,哥儿俩你一拳我一脚地逗了起来,不小心把夏老爷子的老花镜摔碎了。
  传杰急哭了说:“都是你,看掌柜的不罚你才怪。”
  传武说:“怨你,谁叫你乱动!”
  传杰说:“你耍无赖!”
  传武说:“好了,怨俺还不成吗?俺兜着。”
  传杰说:“二哥,掌柜的让咱练习打算盘,你不练掌柜的可是要罚的。”
  传武撇嘴说:“练什么练!乱七八糟的口诀,难记死了,再说练了有什么用呀?”
  传杰说:“你没听掌柜的说?打算盘是学生意最重要的功夫,算账全靠它。”
  传武说:“什么呀,算账有账房先生,咱是当伙计的,用不着。”
  夏元璋闻声走进屋来,板着脸说:“你们俩不好好用功,在这儿吵闹什么?教的口诀会背了吗?”
  传杰说:“差不多了。”
  夏元璋坐下说:“哦?那你背背我听。”
  传杰说:“好,我背了。”呜里哇啦地背了一通口诀。
  夏元璋说:“好!不过还不太熟,一定要背熟了,要滚瓜烂熟才行。传武,该你的了。”
  传武笨嘴拙舌,背了几句就卡壳,憋出汗来了。
  夏元璋皱着眉头说:“你是怎么回事儿?一起布置的功课,弟弟背下来了,你这当哥哥的怎么就背不下来呢?是不是又贪玩了?”
  传武低头不语。
  传杰学舌说:“掌柜的,俺二哥不下工夫,自己不背不说,还捣乱,把老掌柜的眼镜也摔碎了。”
  传武狠狠地瞪了传杰一眼。
  夏元璋一拍桌子说:“传武,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不罚你是不会长记性的。站到院里去吧。”
  传武哭咧咧地说:“还顶铜盆呀?”
  夏元璋说:“美的你,这回顶洗衣盆。”
  传武无奈地说:“唉,好吧。几炷香?”
  夏元璋寻思了一会儿说:“三炷吧。”
  传武头顶洗衣服盆站在院当中,汗水顺着脸流下来了。
  玉书从外边回来了,看见传武的狼狈样,笑着问:“传武哥,又挨罚了?这回是为什么?”
  传武满脸的不在乎说:“咳,俺把老掌柜的眼镜摔碎了,你爹罚俺。”
  玉书说:“不至于吧?”
  传武小声地说:“你爹叫俺背算盘口诀,俺没背下来。”
  玉书说:“我说呢,该罚!”
  传武说:“玉书,给你爹求个情,饶了俺这一回吧,等有空儿俺领你掏家雀儿窝。”
  玉书一仰脖说:“不稀罕。”
  传武说:“那俺领你逮兔子。”
  玉书说:“也不稀罕。”
  传武说:“教你骑马?”
  玉书说:“真的?”
  传武说:“骗你小狗。”
  玉书说:“那我就试试。哎,告诉你哥儿俩多少回了,别老俺俺的。”
  一会儿玉书跑出来说:“我爸说了,这回谁求情也不行,他对你没有信心了。”
  三炷香的工夫过了,夏元璋这才放了兄弟二人回家。
  传武一路上拿着柳条不停地敲打传杰的头,嘴里念叨说:“叫你嘴快!”
  传杰先是默默地走着,后来忍不住说:“二哥,俺可要回手了!”
  传武说:“你回呀,就是想让你回手。”又敲了一下。
  传杰被逼急了,蹲下身子,一把掏了传武的裤裆,回头就跑。
  传武惨叫一声,趔趔趄趄地在后面追着骂着。
  到了家,传武嘴里直吸冷气。
  文他娘问:“传武,怎么了?咝咝哈哈的。”
  传武不搭话,拿眼睛瞪着传杰。
  文他娘又问:“夏掌柜的今天都教了什么?”
  传杰说:“教算盘,今天学的是除法,背口诀。”
  文他娘说:“都会背了?”
  传杰说:“会背了。”
  文他娘说:“你背给俺听听。”
  传杰背得滚瓜烂熟。文他娘赞叹说:“挺好的。传武,你也背给娘听听。”
  传武吭哧半天也没吐出半个字来。
  文他娘火了说:“没背下来是不是?你爹为了你们今后过好日子,挣死巴命地在老金沟淘金,你就这样报答你爹?你个不成器的东西!给朱开山丢尽了脸!”
  传武说:“俺不争气,俺该死,全家人就三儿喜你的眼儿!”说着赌气下炕,突然惨叫一声,说:“娘哎,疼死了!”
  文他娘大惊道:“传武,你怎么了?哪儿疼,对娘说。”
  传武捂着裤裆说:“娘,俺的蛋蛋叫传杰掏了,疼死了!俺将来打不了种叫他赔!”
  传杰说:“你怎么不说为了什么?怎么不说说你是怎么欺负俺的?光说一面子理儿。”
  文他娘脱下传武的裤子一看,大惊失色,拧着传杰的耳朵说:“该死的,你这孩子不声不响的,怎么下手这么狠!你们可是亲兄弟呀!”
  传杰嚎哭道:“娘,俺再也不敢了!”
  文他娘望着窗外,眼泪下来了,喃喃自语道:“唉,你们俩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你大哥现在不知在哪里遭罪呢!”

  4

  真让当娘的说准了。
  鲜儿泪眼婆娑地坐在炕头,传文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用手一探,还是热得烫人。原来,两人一路奔波,又兼饥寒交迫,传文还要照顾鲜儿,支撑不住,一病不起。
  同行的逃难人都说传文不行了,关东还远在千里之外,那野地乱坟中怕又要添这个瘦弱的少年郎了。
  只是鲜儿性子坚,怎么也不放弃,求爷爷告奶奶,自己又连拉带背,硬是把传文拖到一个市镇上。实在走投无路了,鲜儿咬牙写了“卖身救兄”的帖子,在自己头上插了草标。
  也巧,当地一个张大户要给自己的傻儿子娶亲,看鲜儿乖巧,谈妥了条件,把两人接回家安置了。
  鲜儿正哭着,张大户推门进来,把几包中药递过去说:“这是给你哥抓的药,熬了吧。生死由命,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鲜儿说:“大叔,谢谢了。”
  张大户说:“别说谢,早点把你哥救活吧。捡个日子你就和粮把亲事办了吧。”说罢走了。
  鲜儿给传文喂了药,可传文还是不省人事。
  佣人刘妈端着脸盆,拿着衣服来了,说:“闺女,你哥好点了?”
  鲜儿擦着泪说:“还没醒过来。”
  刘妈说:“老爷请你过去,和你女婿见见面。”
  鲜儿说:“刘妈,光说他有病,到底是什么病?”
  刘妈说:“唉,就是有点病,你可千万别惹他,他要是犯起病来可吓人哪!你见过就知道了。老爷叫你洗洗脸换件衣裳。”
  鲜儿问:“他叫粮?”
  刘妈说:“小名叫粮,大名叫张文良。”
  鲜儿更了衣低眉顺眼跟着刘妈进屋。张大户和老婆坐在八仙桌两侧。
  粮斜眼看鲜儿。他有点痴呆,却十分刁顽,蹦着嚷道:“我不要臭要饭的当老婆!”
  粮他娘说:“粮,你睁开眼好好看看,这闺女葱俊儿的,陪你玩儿不好吗?”
  粮走过来问鲜儿说:“你叫什么名?”
  鲜儿说:“俺叫鲜儿。”
  粮说:“鲜儿,你愿意跟我玩?”
  鲜儿说:“愿意。”
  粮说:“拉钩?”
  鲜儿点点头伸出手去与他拉钩。
  张大户说:“好了,这两个孩子像是有缘分。鲜儿,明天你和粮就把事办了吧,给他冲冲喜,帖子都发出去了。”
  鲜儿说:“你说话得算数,俺哥的病你们可得下劲治,大夫三天一看,汤药两天一副。”
  张大户说:“我可有言在先,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会尽力的,死活可不敢打包票。”
  鲜儿回了房。夜深人静,她却毫无睡意,辗转良久,她守着昏迷的传文给他跪下了,流着泪说:“哥,你醒了吧,明天俺就嫁人了。哥呀,你可别怨俺啊,俺实在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俺扔不下你,得救你呀,为了救你俺什么都能舍呀,这辈子不能给你做媳妇了,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吧!”
  第二天,张大户家忙忙碌碌,门口张灯结彩,娶亲的鼓乐声响彻庭院。
  鲜儿对镜理妆,哭成了个泪人儿。
  刘妈走进屋说:“鲜儿,别哭了,怎么不是嫁人?开脸吧。”
  鲜儿凄然道:“刘妈,开脸就免了吧。”
  刘妈说:“太太说了,一定要开脸,这是规矩。”
  刘妈给鲜儿开脸,说:“鲜儿,不,该改口了,以后得管你叫少奶奶了。少奶奶,少爷还小,精神头也不济,你多包涵点,只要哄着他高兴就行。好了,脸开好了,戴上绒花。”
  鲜儿头戴绒花,俊美无比。
  刘妈叹口气说:“唉,多俊的闺女啊,可惜少爷没福消受。”
  说着又给鲜儿穿凤衣,戴凤冠,蒙盖头,不断地叹息说:“唉,也没娘家人送送你,我权当是你的娘家人吧。好了,去吧。”
  鲜儿起身,一步三回头,离开了昏迷的传文。从厢房到堂屋的路是那么漫长……
  香案上香烟缭绕,红烛高照。张大户夫妻坐在八仙桌两侧,亲朋好友挤了一屋。
  司仪说:“新郎新娘诣花堂。”
  粮扮鬼脸儿,耍猴相,牵着红绸引出鲜儿。有人捂着嘴乐。
  司仪说:“鸣奏喜乐,放鞭炮。”
  院里鞭炮轰鸣,喜乐高奏。
  司仪说:“新郎新娘向神位祖宗牌位进香烛。”两人进了香烛。
  司仪说:“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新人跪拜神位祖宗,起身。
  司仪说:“拜,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粮不耐烦了说:“不好玩,一点儿不好玩,鲜儿,咱俩出去玩打老爷吧。”
  刘妈忙说:“少爷,使不得,该跨火盆了,一会儿就得。”
  司仪高念喜歌:

  新娘迈步跨火盆,
  烧尽晦气净玉身。
  莲步轻挪进洞房,
  琴瑟和谐五月春。
  蟾宫来了折桂客,
  怀春嫦娥笑吟吟。
  公子今日小登科,
  一对玉人享天伦。
  夫唱妇随好姻缘,
  早得麒麟是男孙……

  鲜儿踉跄着跨了火盆。
  粮哈哈大笑说:“笨蛋!看我的。”他扔了红绸布,在火盆上跨来跨去,像只活猴子。
  刘妈大惊说:“小少爷,使不得呀!”
  婚后三天,传文终于从昏睡中醒来,环顾四下,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倚在窗台上,朝外看去。一缕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院里鲜儿和粮正在嬉闹。张大户抱着水烟袋,坐在回廊下美美地吸着。
  鲜儿说:“粮,你输了,该罚了。”
  鲜儿抓着粮的手打一下说:“鼻子!”
  粮的手却指向眼睛。鲜儿和粮笑得喘不过气来。
  张大户也笑了,说:“鲜儿,就这么玩,好好陪你男人玩,你男人从来没这么高兴过呢。”
  刘妈从屋里走到院里,低声地说:“老爷,饭好了。”
  张大户吆喝说:“鲜儿、粮,不玩了,吃饭去。”
  粮意犹未尽:“爹,再玩会儿。”
  刘妈过来,低眉顺眼地对鲜儿说:“少奶奶,饭凉了,赶快吃吧,都等着你呢。”鲜儿拉着粮的手跑回屋子。
  传文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回忆着,但怎么也想不明白。
  刘妈提着一壶开水进来。
  传文说:“大婶儿,俺这是在哪儿?”
  刘妈惊喜地说:“谢天谢地,可醒了,你昏死好几天了,是你妹子救了你。”
  传文孱弱地说:“大婶儿,麻烦你把俺妹叫来,俺有话问他。”
  刘妈说:“好,你先等着。”
  不一会儿,鲜儿气喘吁吁地进了屋,喊一声“传文哥”泪流满面。
  传文问:“鲜儿,咱这是在哪儿?怎么回事?你快告诉俺。”
  鲜儿哽咽着把传文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传文说:“你说的都是真的?”
  鲜儿含泪点头。传文气得浑身哆嗦着说:“鲜儿,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贪恋富贵,没情没义,你,你……”
  鲜儿哭着说:“传文哥,你听俺说,俺是实在没法子了,俺不能让你死呀,为了让你活命,俺什么都能舍呀!”
  传文说:“那就什么也别说了,咱俩走吧,要么继续往前走,去关东,要么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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