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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关东 作者:高满堂 孙建业-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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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开山问:“姚厅长,您吃饭了吗?”
  姚厅长说:“今晚上不吃饭,我专门上你们这来喝酒来了。”
  绍景说:“姚厅长,眼瞅着开战了,你还有心思喝酒?”
  姚厅长笑而不答,而是招呼大家说:“诸位都坐下来,坐下来。”
  朱开山说:“姚厅长,看来你是有话要说啊?”
  姚厅长点点头说:“就是来给大家送定心丸的!在奉天政府限定的时间之内,关东军肯定撤走。”
  绍景说:“这可能吗?两边的大炮都架起来了,还能不打?”
  姚厅长说:“据本人分析,关东军切断铁路,一是破坏你们山河矿的生产,这还是小的;二更重要的是想试探一下,刚主持东北军政事务的张学良张少帅对日本人是什么态度?既然少帅已经派兵来了,还限定时间叫关东军撤走,那小鬼子也就明白了少帅的态度:不会向他们日本人低头,关东军自然也就撤兵了。这不是好事吗?所以我今晚来找酒喝!”
  绍景说:“姚厅长,不过下午关东军又增兵来了。”
  姚厅长说:“是吗?他能增兵,那少帅就不能增兵吗?”
  朱开山笑道:“看来,姚厅长今晚非要喝酒了。绍景,上伙房看看,叫他们弄两个菜,请姚厅长尝尝山河煤矿的口味。”
  姚厅长回头对秦秘书说:“去把车上那几瓶茅台和西凤搬进来,今天,和山河煤矿的老少爷们把酒谈开矿,趁月赏兵马!”
  朱开山称赞说:“好啊,这也算今晚上山河矿的一道美景。”
  姚厅长说:“人生之一大快事!”众人哈哈大笑。

  森田宅邸书房,尾崎少佐给森田打来电话,告诉他撤兵的消息,
  森田很是不解,对着话筒吼道:“什么,你们要撤兵,为什么?”
  尾崎说:“老师,这是帝国陆军参谋本部的命令。”
  森田说:“关东军不是已经向甲子沟增兵了吗?”
  尾崎说:“老师,东北军那面也增兵。”
  森田说:“这么说张学良比他父亲强硬,决心和帝国作对了?”
  尾崎说:“陆军参谋本部也是这个看法。”
  森田沉默良久说:“如今的帝国军人都是废物。”
  他狠狠地摔了电话,重重地坐下,恨恨道:“耻辱,天照大神子孙的耻辱!”
  石川问:“总裁,那甲子沟煤矿就彻底失去了?”森田冷笑着说:“轻易放弃不是我的风格。”

  3

  漫天的大雪静静地飘着,城市那座标致性的建筑——索菲亚大教堂落了厚厚的雪,看上去像一座城堡,显得分外圣洁,分外美丽。
  秀儿却无心赏这雪景。一郎的电话勾了她的魂,从他回天津后,她就一直在等这个电话,可真来了,心里又有说不出的滋味。
  踌躇再三,她还是冒着风雪出了门,地点是马迭尔酒店。
  一郎打开了门,秀儿站在门外,头发梢上还挂着点雪,衬得脸更红。一郎上前就要抱她,秀儿轻轻地推开了。
  一郎笑了笑把她让进屋,给她倒了水,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在天津的事。
  秀儿却沉默半晌,突然打断他说:“一郎,咱们俩的事就算过去了吧!”
  一郎愣了说:“你说什么?”
  秀儿说:“俺说咱俩的事儿就算过去了吧。”
  一郎想了想说:“是怨我回天津的时间太长了?”
  秀儿说:“不是。”
  一郎解释道:“天津那面实在是事情太多。”
  秀儿摇摇头,痛苦地说:“一郎,俺受不了,真的,俺受不了,俺整天想你,做梦都想你,可是醒了,还是俺一个人。”
  一郎笑了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秀儿又摇头说:“那天,俺当着传武的面,不知怎么就喊他一郎了。”
  一郎紧张地问道:“传武怎么说?”
  秀儿说:“他倒没往心里去,可是俺往心里去,心里头害怕,怕传武知道咱们的事,怕咱娘知道了咱们的事。整天,心里悬空着,不敢正眼看家里的人,丢了魂似的,干啥,错啥。有几回咱娘问我,是不是病了。一郎,俺真受不了了,这么下去,俺要疯了。”
  一郎紧紧抱住她说:“秀儿,要不咱们去天津吧。到那儿,谁也管不着咱们。”
  秀儿说:“可是和咱爹咱娘怎么说啊?就算他们能放过咱,那传武能善罢甘休吗?”
  一郎说:“我不怕,为了你,为了咱们俩,我什么都不怕!死都不怕!”
  秀儿贴在一郎的肩头,求他说:“咱还是分手吧!这么做对不起朱家啊!这哪叫活人哪?这叫煎熬,这叫遭罪,这叫往死里闹腾啊!”
  一郎说:“秀儿,求求你,别离开我。”
  两人紧紧依偎着哭成一团。良久,秀儿松开手,有气无力地说:“一郎,放开俺吧,就让俺心里松快点吧,行吗?”
  一郎也慢慢松开手,不说话,只呆呆地看着秀儿,眼也不眨。
  秀儿说:“把眼泪擦了吧,一郎,俺记住你了,你在俺心里。”
  她狠狠心把手里的一个包袱塞给一郎,深深地鞠了个躬,又说:“一郎,俺死也忘不了你!”说完,推开门捂着脸哭着跑出去了。
  一郎打开包袱,里面是自己那件外衣,熨烫一新。一郎把衣服捧在心口,靠在门上,泪水又无声地淌了下来。

  森田望着窗外的飞雪对石川说:“这个时候,九州还不会下雪吧?”
  石川说:“是啊,满洲的冬天来得特别早。”
  森田说:“山河煤矿开工多长时间了?”
  石川说:“已经快四个月了,听说他们每天产煤已经接近三百吨了。总裁,这一次我们输定了。”
  森田点燃烟斗,深吸了一口,说:“你这样看吗?可是我们还有一枚重要的棋子没用呢!”
  石川问:“它在哪?”
  森田说:“你我都认识他——龟田一郎。”
  石川说:“龟田一郎?”
  森田说:“他不是从天津回来了吗?”
  石川说:“是的。他肯为我们效力?朱开山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森田诡秘地一笑说:“正因为他和朱家有这一层瓜连,我才把他作为重要的棋子。”
  石川说:“总裁,您打算怎样使用这枚棋子?”
  森田说:“劈过木头吗?劈过那种盘根错节的树根吗?首先得下一枚楔子,然后用斧头狠狠地将这枚楔子打进去,那树根才会一点点裂开,最后变成了一片片小木头。”
  石川问:“总裁,现在我们该怎样下这枚楔子呢?”
  森田说:“我已经想好了,你给满铁去个电话,叫他们减少山河矿的车皮。”
  石川有些不解:“这就可以了?”
  森田说:“可以了,下楔子的时候,还需要大张旗鼓吗?”

  一桌丰盛的饭菜,朱家人都在座。自打开办了煤矿,朱开山和传杰多半日子在矿上忙,全家人难得这份闲情逸致。
  传文给朱开山斟满酒。
  朱开山说:“别光给我倒,大家伙都喝点。”
  那文附和着说:“是啊,秀儿,玉书,咱也都喝点儿。”
  文他娘笑着说:“老朱家都是些轻薄的人,从老公公到媳妇子,有点好事情就擎不住了!”
  朱开山说:“那是一点点好事情吗?山河矿见红利了!”
  那文说:“是啊,咱抵押的四味楼又赎回来了!这是多大的好事情啊!”
  传杰从传文手里接过酒壶,给家人一一倒了酒,又问传文:“哥,咱爹爱吃的那道菜怎么没上?”
  传文说:“哪道菜啊?”
  那文说:“你个脑瓜子!九转大肠呗!”
  生子说:“爹,俺都知道爷爷喜欢吃。”
  传文朝朱开山赔着笑道:“爹,你看我忙乎忘了!这就去添。”
  秀儿起身说:“大哥,我去吧。”
  那文说:“秀儿,你坐下,咱都是开矿的功臣,该他伺候伺候咱了!”
  传文丧着脸出去。
  文他娘举起一杯茶水说:“娘不喝酒,就用这杯茶代替了,来,三个媳妇子,三儿,娘敬你们这些开矿的功臣一杯。”
  生子说:“奶奶,还有我呢!”
  文他娘说:“对,还得有俺生子,唯独不带那个人!”
  秀儿问:“娘,那个人是谁呀?”那文笑说:“那个人就是那个人!”
  玉书笑着说:“娘,这可不对呀!”她又望着朱开山说,“那个人可是总经理啊!”
  文他娘说:“三媳妇,你那么灵光个人也没有记性吗?想当初,是谁把你们两口子轰出去了?”
  传杰笑着说:“娘,那也不能怨俺爹,谁叫俺们先斩后奏呢!”
  朱开山站起来笑着说:“你爹还没老糊涂啊,你娘是绕着弯,叫我给你们这些胆大妄为的、抵押四味楼的功臣们敬酒,还得道个歉哪!对不对呀?”他偏着脸看文他娘。
  文他娘点着头笑道:“对,就是这么个意思!”
  朱开山说:“咱也别你一遍、我一遍的了,一块儿吧。来,爹娘敬你们一杯!”
  三个媳妇和传杰赶紧站起来说:“哪呀,还是俺们敬爹,敬娘!”

  一辆大卡车停在后院门外,传杰从门里出来,上了驾驶室,发动卡车。一郎开了辆轿车转过来。
  传杰看见了,在卡车上按了几下喇叭,从驾驶室探出头,招呼说:“来了,一郎!”
  一郎见是传杰,说:“呦,三哥也开上车了?”
  传杰说:“学着开呗!就许你开车呀?一郎,你不是怕我们干不过森田物产吗?别说森田物产呀,连关东军都挡不住!”
  一郎说:“听说了,你们山河矿真行啊!”
  传杰笑着说:“中国人不比日本人差哪去!”
  传杰一踩油门,开车走了。
  传文从门里出来,见一郎停好车,凑过去说:“一郎,你看看,你看看把他张狂的,还开上汽车了。”
  一郎跟着传文进屋坐下,说:“听说,咱爹他们煤矿开得不错?”
  传文说:“是不错啊!可是有我什么事?”
  一郎说:“这话怎么讲?”
  传文说:“咱爹现在就是咱家的大梁,将来呢?将来我就是家里的大梁!你三哥到什么时候也就是个柁、檩子什么的!可是现在呢,咱爹要把他当大梁使用了,叫他去管煤矿。我要伸手吧,咱爹还不让。”
  一郎说:“大哥,你不是还管着饭庄和货栈吗?”
  传文说:“那还用管吗?闭一只,哪怕闭两只眼都干了!再说还有你大嫂呢,她管个饭庄什么的那不绰绰有余吗!”
  一郎说:“大哥,犯不着生这么大气吧?”
  传文自顾自地继续说:“好,你三儿,咱爹看得起你,你就干!可是不该把我不当哥哥吧?动不动还挑拣我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问他句话吧,还带搭不理的!你说什么,我犯不上生这么大的气?叫你,你能不生气?放牛沟那阵你是看见了,从春到夏,从种到收,家里有个把头不假,可是,整年整月领着干活的不是我吗?”
  一郎说:“是啊,那阵子大哥整天是泥里水里的。”
  传文说:“后来,咱家到了齐齐哈尔,又到了哈尔滨。你知道咱家这个饭庄为什么叫四味楼吗?”
  一郎说:“好像是说有四道挺出名的菜。”
  传文说:“我告诉你,一道菜叫朱记酱牛肉,是我三顾茅庐跟高人学来的,放了九味中草药,又加上了鲁菜的咸口儿和鲜口儿;二道菜叫富富有余,主料就是豆腐和鱼,可是味道绝,那是放了几味谁都不知道的山草;三道菜叫鲁味活凤凰,就是让活鸡先吃上几天调料,再给它灌了酒,放血,去毛,下锅按鲁菜的做法热油爆炒,那叫神,那叫奇;四道菜叫满汉呈祥,这得感谢你大嫂了,是她找到了宫廷里的菜单子,又经过大哥我三改五改,味道比宫廷里的菜还宫廷!一郎,你知道这四道菜都是谁的功劳吗?”
  一郎说:“我哪知道啊,那时候我还在天津呢!”
  传文说:“都是我,都是你大哥的心血呀!”
  一郎笑了笑说:“大哥,别想这些事了,上阵得父子兵,打虎得亲兄弟!家里人不能离心离德呀!”
  传文说:“你这话也对,可是大哥憋得慌,满身的武艺没有施展的地方,闷死我了。”
  一郎说:“大哥,你要是实在闷啊,我倒有个办法。”
  传文问:“什么办法?”
  一郎说:“找点生意你做呀!这不比整天想那些没用的事强吗?”
  传文来了兴趣,说:“行哪,大哥的长处就在做生意,做出点名堂来,也给那些老是自觉不错的人看看。”
  文他娘进来说:“大呼小叫地说什么呢?”
  传文见娘进来,有点慌张,说:“娘,刚才我和一郎也就说了点饭庄上的事,是不是,一郎?”一郎笑了笑。
  文他娘说:“老大,你叫秀儿沏壶茶叶来。”
  传文巴不得这一声,抬腿出去了。
  文他娘说:“一郎,你这一去可是有日子了。”
  一郎说:“天津那面,我也得料理清了,再赶过来呀!”
  秀儿拿了壶茶进来,上前给文他娘倒水,看了一郎一眼又忙错过眼神去。
  文他娘说:“没见一郎来了,也不打招呼。”
  秀儿这才转过身朝一郎点了点头,给他倒了水,又对文他娘说:“下面还有活儿呢,娘你有事喊我,我先去了。”
  见秀儿出去,一郎说:“娘,和你说个事,这回我在哈尔滨有家了。”
  文他娘一喜道:“那媳妇是谁呀?”
  一郎说:“什么媳妇?我说的家就是我们商社在这的分号,我已经搬进去住了。”
  文他娘说:“是这么个家呀!你呀,也该找个媳妇了,那天,娘答应你了,可是这些日子,叫矿上的事搅和的,也没腾出手来用心给你找。”
  一郎说:“娘,你就别为我操心了。”
  文他娘说:“娘倒不想操心了,可是不操心行吗?你没见才刚秀儿不大对劲吗?都是叫你二哥憋屈的。那天,你二哥说他和秀儿过不到一块儿,叫秀儿再找一个,这不是混账话吗?”
  一郎说:“二嫂就因为这个?”
  文他娘说:“是啊,都是你二哥作的孽啊。”
  一郎说:“娘,二哥二嫂要是实在过不下去,分手也行啊!”
  文他娘说:“那可不行,咱家虽说不是高门大户,可也是堂堂正正的人家,休妻典地不是朱家的门风!”
  一郎听到这儿,心凉了半截,水也顾不上喝一口,起身说:“娘,我该回去了。”
  文他娘说:“再坐会儿吧,咱娘俩话还没唠够呢!”
  一郎说:“娘,我今天来就是想请你和爹到我那个新家,去坐坐。”
  文他娘说:“行,娘肯定去。别看你那屋里没媳妇,可也是能给一郎遮风遮雨的地方。”她把一郎送到门口,又说,“当老人的,不知道从哪就添了心事,你说你,老大不小了,没个媳妇,娘得惦记着;你二哥那面娶了个媳妇,又不好好过,也叫娘闹心,咳……”





第三十六章

  1

  皑皑白雪覆盖着远处的群山,也覆盖着矿区。山河煤矿的办公室是一幢用圆木搭建的房子。传杰正领着几个工人往一根高高的旗杆上挂青天白日旗。
  绍景骑着摩托车过来,招呼着说:“新年新气象啊!咱山河矿也赶时髦了。”
  传杰说:“张学良宣布东北易帜,咱能不响应吗?”
  绍景说:“是啊,看见这面旗帜,就知道山河煤矿是中国人的啊。”
  朱开山从屋里出来,招呼他们说:“快进来,咱开个小会。”
  两个人进了办公室,见矿上的几个主要负责人都在,心事重重的样子。绍景说:“今天刚放了这新年的头一炮,图了个好兆头,大家都拉着脸干啥啊?”
  传杰说:“是啊,不光为了新年,少帅张学良宣布东北归顺南京国民政府,可是件大事!小鬼子独霸东北的大梦做不成了!该高兴才对啊!”
  一个戴眼镜的工作人员说:“潘经理,朱经理,是这样,刚刚接了个电话,满铁通知削减咱们运煤的车皮,要减一半。”
  传杰的脸色立即阴了,说:“恶鬼又上身。”
  绍景问:“满铁那面不能通融一下吗?”
  那戴眼镜的说:“问了,说这是整个铁路网上的事,没法通融。”
  传杰说:“放屁!他们就是想挤垮山河矿。”
  朱开山说:“也得感谢他们呢!没把车皮全掐了,这不比切断山河矿铁道还强一点吗?”
  绍景说:“可是采出来的煤,运不出去,往哪儿堆呀?”
  朱开山说:“那就再开两片堆场。”
  传杰说:“可是长此以往,也不是事啊?”
  朱开山说:“那就减少开采量。”
  绍景说:“这样一来,山河煤矿不是日渐萎缩了吗?”
  传杰说:“爹,咱现在可是蒸蒸日上啊!”
  朱开山笑了笑说:“你们都看过大戏吧?哪一出大戏一开头就把热闹的地方全端上来了?咱现在也是这么个事,日本人要和咱演大戏,削减车皮这才是大戏的一个小引子!”
  绍景说:“总经理,你这么看?”
  朱开山说:“不这么看,还能怎么看?山河矿刚开工他们就切断了咱的铁道,想一下子把山河矿掐死,没承想他们没做到!现在这又变了个法,从削减车皮开始,演另一出大戏。”
  传杰说:“能是什么大戏呢?”朱开山说:“我现在也想不好,就觉着这个味儿像。”
  绍景说:“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朱开山说:“我看是没有办法,只有这么挺着,看看日本人下一步敲什么锣鼓,上什么角,要演什么戏,咱们再应对。”

  文他娘和秀儿坐在一辆黄包车上。
  秀儿挎了个篮子,犹犹豫豫地说:“娘,俺还是回去吧?”
  文他娘说:“秀儿,这句话,一道上你可念叨好几遍了,怎么和一郎还有不痛快的地方吗?”
  秀儿慌忙说:“娘,俺可没这么说。”
  文他娘说:“那为什么?”
  秀儿说:“俺是想,家里不还有些活儿吗?”
  文他娘说:“有多少活儿,今天也用不上你。你看,这都到地方了。”
  车子停在一幢二层小洋楼前,大门旁边挂了块木牌,写着“东胜商社哈尔滨分店”。
  文他娘和秀儿下了车,一个工作人员出来说:“是朱大娘吧,我们社长身体欠安,他嘱咐我来接您,他在屋里等着呢。”
  文他娘和秀儿都皱起了眉头。

  一郎正在床上和衣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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