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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字是——
“……棠雨……”
无阑微微一怔，低眸看了一眼公子。
他的神情极为平静，殷红的唇瓣抿得死紧，好像还有话没有说出口，却被他死死地憋着。
无阑眸光渐深。
然后就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了。
*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她却没有再坐着了，反而枕在了公子怀里。
所以一睁眼看到男人的胸膛时她还微微吓了一跳，却也没敢动，睁着眼睛等公子慢慢醒过来。
公子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将她抱得更紧，薄唇不由自主地贴在她的后颈，刚睡醒的声音沙哑性感，“无阑，我睡着之后你也可以躺下来睡，不用那么拘谨，一动也不敢动地坐在那里。”
他半夜醒过来，看到无阑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的时候真的是觉得有些好笑的。
第1488章 公子无殇（250）（）
无阑对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这点他也看得分明。
这也正是他选中她的最主要的原因。
无阑不由自主地抿紧了唇。
公子亲昵自然的态度好像对待恋人一般，但实际上，他的心比谁都冷。
无阑真的搞不懂公子为何要这么对她。
据闻雪殿里的下人说，她是第一个可以靠公子这么近的女人。
公子这么若即若离，时而对她好上天，时而疏离得像是正常的主仆，若是普通的女人，面对这样的落差可能会受不了吧。
但无阑只觉得……冷得很。
像无殇公子这样的人，恐怕终其一生都不可能爱上一个人。
她不会去奢望他的爱。
因为她自己，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
由于公子的偏爱，无阑在无殇城的地位直逼无音。
而她的武力以及在鹤唳岭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也足够让其他人心服口服。
但实际上，无阑只是公子的使唤丫鬟，端茶倒水，磨墨，念书，暖床，再加上时不时地忍受公子的毛手毛脚，无一不足。
不过让无阑觉得略微庆幸而奇怪的是，公子从未有过和她更深一步的接触。
他会吻她，会碰她，甚至兴致来时，也会脱她衣服，但从来不曾真正占有过她。
他自己也从来不脱衣服。
得出这一点规律，无阑微微放心。
不过在这个时代，她这样的女人，注定是要被浸猪笼的吧。
心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无阑已经不再那么惊讶了。
她已经隐隐有所感觉，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
在无殇城做了一个月公子的贴身丫鬟，公子终于又要离开了。
作为公子的心腹手下，无阑自然是要跟着的。
当然，在无殇城其他人的眼里，她已经是公子的女人了。
目标地点是，岐城。
岐城也算大宋朝重城之一，而且地理位置极具优势，离京城很近。
无阑不知道公子要去岐城做什么，但有用到她的地方，公子自然不会忽略她。
*
一辆纯黑的乌木马车慢慢行驶在官道上，檐角挂着飘飘摇摇的红色穗子。
无阑和无音坐在后头一辆马车上。
公子的车只允许他一个人坐。
谁也不会是例外。
看到无阑沉默地坐在他对面，无音还以为她因为不能和公子共乘一车而不高兴，于是出声温和道：“不用伤心，你已经算是公子的例外了。”
无阑微微挑眉看他，虽然不知道他说这话何意，但例外？
“你是公子唯一看得上眼的女人。”无音淡淡解释道。
无阑沉默。
这种唯一……不要也罢。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种唯一将来会不会成为杀死她的利刃。
毕竟，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无阑……”
无阑抬眸看他，看到无音竟然也有欲言又止的时候，不由得微微挑眉，静待他的下文。
“公子……可曾碰你？”无音犹豫着，终是慢慢问了出来，脸上划过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无阑微微抿唇，略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声音里却含了一丝无奈，“无殇城不是已经传遍了吗？我早就已经是公子的女人了。”
第1489章 公子无殇（251）（）
“我知道公子并不是个轻浮的人，”无音掩饰般地咳了咳，眸光闪烁，“他不是那种人。”
无阑挑眉看他，嗓音含着一抹漫不经心，眼底含着一抹促狭之意，“你倒是了解公子，公子并未实质性地碰我，但事已至此，如果我将来要嫁人，也只能嫁给公子了。”
无音愣了一下，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没想到无阑竟然这么有野心，还想过嫁给公子。
这……
“无阑，奉劝你一句，切莫对公子动心。”无音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
无阑眸光微微一闪，“哦？为何不行？你不是说我是个例外吗？”
公子明显是带着某种目的性地亲呢，但个中原因她着实猜不透，眼下无音好像知道什么，她自然要试探一番。
无音顿时有些为难，淡漠悠远的眼眸透出一抹怅然，“你只需要记住我的话即可，公子……是不会对任何人动心的，你绝对不要抱有莫须有的期望。”
“那他为何对我那么好？有时候我觉得，他是有点喜欢我的。”无阑认真地道。
这话她也不怕传到公子耳中，毕竟正常的女孩应该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看着神情认真的少女，无音慢慢吐出了一口气，避重就轻地答：“你记住我的话就好，其他的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无阑眸光深了深。
看来公子对她这么亲密的确是有原因的，不是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兴致使然。
*
到了岐城，无殇城的人已经安排好了公子的住处。
一座假山流水，亭台楼阁的府宅。
无阑的房间被安排在了公子的院中。
每日有不少的人来来去去，或是听命行事，或是禀报最新的消息。
无阑在一旁给公子端茶倒水或是研墨，听得最多的便是——杜家。
岐城杜家她早有耳闻。
当初她要杀的徐俊彦的父亲，也就是轻萍宗宗主徐高峻和杜家现任家主杜巍东私交甚深。
而且要说到杜家，那可是满门辉煌。
既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也是大宋朝廷上的权贵之家。
当代杜家家主杜巍东武功盖世，义薄云天，曾连任三届武林盟主，在江湖上的名声那可是响当当，任谁见了都要道一声杜大侠。
杜巍东的胞弟杜泽海又是朝中权臣，身居要职，位高权重，在朝中颇有威望，党羽无数。
杜家出了这两个人，如今可谓是正处于鼎盛时期。
公子如此密切关注杜家的动态，莫不是想对杜家下手？
无阑眸光略略一深。
杜家可不是徐家，徐家衰败，纵然身后有轻萍宗，也难敌颓势，徐俊彦死后，更是大肆行事，不知收敛，深陷婺城，腹背受敌，她在离开棠雨谷的路上，便听闻了徐家以及身后轻萍宗树倒猢狲散的现状。
她很肯定，徐家能够衰败得这么快，绝对是无殇城在背后运作。
但如今的杜家却比徐家要辉煌太多了，杜家附庸势力盘根错节，虽然没有在江湖上组建势力，但杜家这一派，却堪比一个朝廷。
杜家的水，比徐家要深得多。
第1490章 公子无殇（252）（）
当初她杀徐俊彦只是徐家倒台的一个导火索，并非主因，如今无殇城要对付杜家，真不怕鸡蛋碰石头，自己摔个粉身碎骨吗？
无阑微微沉思，紧蹙着眉毛。
“你在想什么？”挥退前来禀报的下属，公子抬眸便看到了无阑眉头皱得死紧的模样。
“公子要对付杜家？”
“不错。”公子的神情仍旧漫不经心。
“杜家太大了，在江湖上的地位已经无人能够动摇，据说在朝廷中也有人，公子你……”
“无阑，杜家是很庞大，但你也不要小瞧了无殇城。”公子抿了抿殷红的唇瓣，修长白皙的手指敲了敲有些凌乱的桌面，神情慵懒邪魅，“我既然敢动他杜家，便自然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玉石俱焚……
看来公子已经下定决心要对付杜家了。
纵然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无阑眸色闪烁，没有再多问。
*
某日，公子递给她一份名单。
“这名单上，有十三个人，皆是杜家或者其党羽的优秀子弟，这段时间，你唯一的任务便是，按照这份名单上的人一一诛杀，杀得越多越好。”
公子说话间都带着一抹深深的戾气与杀意。
无阑抿唇接过这份名单，低低道了一声“是”。
她大约扫了一眼这份名单。
名单上有七个都是杜家的年轻俊彦。
有些是杜家的血脉子弟，有些则是自愿加入杜家并接受了忠心度测试的其他人。
公子眼眸看着窗外，殷红的薄唇微微翘起，眼眸波光流转，泄出丝丝杀意。
“杜家，这只是一个开始。”
就算满身鲜血，深陷地狱，他要让整个杜家万劫不复。
*
名单上的第一个人，杜青绝。
杜家年轻一代中最为优秀的人才，文武双全，相貌堂堂，在江湖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少年英才。
也是杜巍东唯一的嫡子。
却也是名单上最难诛杀的一个人。
根据情报显示，无阑判断出，他的武功完全不比她低。
杜青绝今年二十二岁，习武十四年，能闯出如今这般名头绝不是虚的。
无阑思虑再三，又问过公子的意见，便把他放在了最后一个。
第二个人，杜青亭。
杜巍东的庶子，杜青绝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个人，是个典型的文弱书生，最喜好手上那杆笔，爱好都是写字作画这般的风雅之物。
无阑准备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杜青亭。
考虑好的第一天，无阑便离开了府宅，悄悄地潜伏进了杜家。
杜家守卫也算森严，但它实在太大了，占地面积颇广，就算守卫再怎么森严，也有漏洞。
无阑直接根据无殇城提供的信息，很快便找到了杜青亭的住所。
作为一个喜爱诗词歌赋吟诗作画的书生，杜青亭住的地方也十分符合他的性子。
葱郁的竹林，偶尔有风吹过，树叶婆娑，发出沙沙的声响，静谧中带着安详。
“二少爷！二少爷！你在哪里？！”
还未等无阑走近那片竹林，便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
想来应该是伺候杜青亭的婢女吧。
第1491章 公子无殇（253）（）
无阑躲进了一旁浓密的树荫中。
“二少爷？你到底在哪儿呢？不要跟奴婢玩捉迷藏的游戏了，老爷叫你呢！”婢女的声音越喊越大，也慢慢向这边走来。
无阑的视线中出现了一角水蓝色的衣衫。
“兰香！我在这里！”一道墨绿色的身影猛然跳了出来，一把抱住那婢女的身躯，哈哈大笑，“你又没找着我吧！总是拿我爹来吓唬我！”
叫兰香的婢女臊得满脸通红，眼疾手快地推开了杜青亭，“少爷，这次奴婢没诓你，老爷真的叫你过去呢！”
“真的？”杜青亭狐疑。
兰香点头如捣蒜，还一边伸手推着他，“二少爷，你就快去吧！你若是去的晚了，老爷又该发落我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你就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等我回来好不好？”杜青亭连忙叠声道。
兰香只是个婢女，少爷这样要求，她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得到了兰香肯定回答的杜青亭脚步轻快地离去了。
竹林里只剩下了兰香。
她捂着通红的脸，情不自禁地嘀咕：“二少爷可真是的！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怎么不去抱梅香呢！”
“因为他更喜欢你啊！”无阑幽幽地出现在她身后，慢慢道。
兰香猛地睁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她一眼，便被无阑一刀划破了喉咙。
妙龄少女死不瞑目地躺在她脚底下，无阑垂眸冷眼看着，心中却毫无波动。
这不是她第一次杀无辜之人了。
有些事情，有些准则，大可不必遵循，只要她不是杀人如麻的疯子就行了。
她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就像，相比医术，她更喜欢毒术一样。
她的骨子里，是嗜血的。
拔下兰香头上的一根簪子，她一脚将兰香的尸体踢进一旁的灌木中。
无阑收起簪子，在竹林中隐匿了起来。
竹林中没有守卫，毕竟暗卫都是跟着杜青亭活动的，一个小小的婢女，自然没有人会一直暗中跟着她保护她。
杜青亭回来的时候直接喊到：“兰香！兰香！”
无阑猛地亮出雪白的刀，瞬间齐刷刷便出现了四五个暗卫挡在了杜青亭前面。
无阑五指散开，挥出一把自制的毒粉，然后身躯如青烟一般，穿梭在一群黑衣暗卫中，利落而干脆地划破了每一个人的喉咙。
“啊……”杜青亭刚要大叫，便被无阑一脚狠踢了肚子，然后下一秒，便被无阑卸去了下巴。
杜青亭瞬间失声。
他惊恐而仓皇地瞪大了眼睛，满是震惊地看着无阑，似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胆敢光天化日之下闯进杜家杀人。
“我问你答，不要多说一个字！一旦你开始大声呼救，我会在你发出声音之前便杀了你。明白？”无阑刻意压低了嗓音，一字一句地道。
杜青亭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闻言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无阑抬手便安回了他的下巴。
“杜家的仇敌有哪些？”
杜青亭眼泪已经流了满脸，闻言抽噎了一下，“我不知道，爹从来不跟我说这些……”
第1492章 公子无殇（254）（）
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星阑轻轻地拍着公子的背部，感觉到他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之后，才松开了他。
公子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白皙如瓷的脸庞上带了一丝薄红，可能是不好意思，又或许是其他。
他抬起头来，没有看星阑，望着那边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好似声息全无的杜开宇，抿紧了薄唇，慢慢地走了过去。
星阑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杜开宇眼睛睁得极大，鲜血流了满脸，形状可怖，却偏偏还没死，咽着一口气呼哧呼哧地看着他。
公子低垂着眼睑，浓密的长睫覆着清霜似的眼眸，声音却是凉入骨髓，“杜开宇，你这一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杜开宇已经说不了话了，只要嘴巴张开，便不停地有鲜血从他嘴里涌出。
公子脸色清寒，扬起手正要打出一道掌风，给予这垂死的人最后致命一击——
星阑突然出声：“公子！”
公子顿住，扬眸看她，眼眸波光流转，似是在问她“何事？”
星阑抿紧了唇，向前疾走了几步，忽然拔出腰间长刀，一刀便贯穿了杜开宇的喉咙。
瞬间，他便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星阑收刀，向着公子微微垂首，“这种杀人动刀的小事，还是我来做比较合适。”
公子凝眸看着她，嘴角却是慢慢掠起。
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弑父罪名，不过是说着玩玩，增加杜开宇的负疚感罢了。
但眼前的女子……
他轻轻叹息一声，忽然便将她拥入怀中，冰白的唇落在她乌黑的秀发上，“无阑，你叫我怎能不喜欢你……”
从前或许只是视而不见，当做理所当然，并对她百般利用，但喜欢上她之后，只要她做点什么对他好的事情，他的心便可融化成一滩柔软的水，满满的都是对她的喜欢。
脚边的尸体慢慢凉了下来，却都谁也没有再看上一眼。
因为这种人，根本就不配为人，不配为人父。
星阑和公子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出院子走出别庄的时候，公子才淡声吩咐了一句：“将尸体都处理了。”
两人都没有用轻功，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月光淡凉如水，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影子彼此交汇融合，仿如一体。
“无阑。”
“嗯？”
“无阑。”
星阑抬眸看他。
他负手而立，一身红衣，如雪凄冷，睫羽轻抬，正侧着眸子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见她望过来，薄唇微微掀起，勾出一抹惑人笑意。
当真是男色惑人，撩人而不自知。
“公子想说什么？”星阑面不改色，直接问道。
“你刚才说的，不离开我，可是当真？”公子紧盯着她，眸中似带了眸中希冀，一字一句地问道。
星阑心中微哂。
当时公子情绪那么古怪，她只是为了劝慰于他，才那么应承的，但公子当真了也不奇怪。
她的沉默公子看在眼底，也不愿将她逼得太紧，遂转眸淡淡道：“罢了，既然答应过你，事成之后让你离开，届时你便自己做出选择吧，要走要留，都随你。”
第1493章 公子无殇（255）（）
“多谢公子。”
这才是她想要听到的答案。
星阑垂眸，陪着他一路慢慢地从别庄走回了雪宅。
路上二人，公子问，星阑便答。
“无阑，你来无殇城有多少年了？”
“将近八年。”
八年啊……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公子微微仰首，看着空中缺月。
他还记得当初那个雪夜，那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抬起一双乌黑如夜的双瞳看他，求他救她。
“我现在忽然很庆幸，当初竟然大发慈悲救下了你。”
星阑看他一眼，“我也很庆幸。”
公子微微一笑。
他只是后悔，为什么没能早些认清对她的感情，导致纪黎疏后来居上。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么说，如今你也有十八岁了。”
“是的。”
公子的脸色微微古怪，看了眼星阑年轻白皙的脸庞，忽然就有些心虚地低声咳了咳。
他已过而立之年，只是常年在体内积累的毒素和他的深厚内功才导致他的容貌几乎不变，看起来依旧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