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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荡的九月 [苏] 维克多尔·斯米尔诺夫-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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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节
 
  我走到“澡塘脱衣间”,一头倒在滚烫的沙地上。地上落满了松针,那股浓郁的松香味,搔得我的鼻孔发痒。大地直冒热气,催我入睡。大地真象个摇篮,有人在轻轻地摇它,在静寂中摇它。

  我听得见,有只蚂蚁迈着细碎的小步,爬了过去,它脚下的沙粒散落下来,发出沙沙的声响……万赖俱寂。寂静真是一种奇怪的玩艺。两年半来,我一直不曾领略过寂静的滋味。不错,战争期间我们有几次从前线撤下来休整,可是前线并不太远,地平线那边老是传来敲击的嗵嗵声和撕扯帆布的声音。大地依然不宁静,它象夜里的蜂箱,发着轻微的嗡嗡声。那时节,我浑身完整无损,没碰掉过一根毫毛;即便在睡梦中,全身也能感觉到那隐隐约约、不易察觉的声音。我身上仿佛安了个蓄电池,只要一按电钮,两只脚就会自动进靴子,皮带就会自动束紧军便服。难怪杜鲍夫说,他给自己小组挑选的成员都是些不消十秒钟就能做好集合准备的小伙子。

  “给你们十秒钟!”这是师侦察队杜鲍夫上尉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

  现在,前线已经离我远去了,杜鲍夫带着那帮小伙子也跟着走远了。此地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躺在这片小松林里,侧耳倾听,四周万籁无声。寂静,就象一池清水。你对准它,开枪也好,打炮也好;不管你用爆破筒、穿甲弹、曳光弹,燃烧弹,还是用榴霰弹、穿透混凝土弹……只要枪炮声一停,它就默默地收下枪弹,悄悄地关上大门,仿佛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翻过身,仰面躺着,两眼凝视着一棵棵小松树树梢支撑着的天空。是谁,在什么时候给这片林地取名叫“澡堂脱衣间”的?这儿一年到头闷热,即使在树林背阴的沟坡上还有积雪的时候,这块地方象火炉一样发散出一股股热气。

  ……天上,白云悠悠,一长条,一长条,仿佛风儿把秋天的游丝吹了上去。天清,云淡。我摊开双臂,一股热乎乎的蒸气把我托了起来,象潮水一样卷着我向前流去。刹那间,我感到神志恍惚,不过不是象闻了哥罗仿后的那种感觉,而是一种甜滋滋的轻松感觉。

  我想起了今天早晨的一幕情景。我在秋播田里看见了陶工谢麦连科夫的小女儿,她挑着担子,沿小路走着。她高高的个儿,轻盈的体态,苗条的身材……时光还早,秋播的庄稼在田里刚刚露出苗苗,远处呈现出一层层树林的淡紫色的轮廓。使人感到,这位姑娘顷刻间就会同这片淡紫色的轮廓融化在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压根儿就没有这个人似的。此刻我心情正好,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分回忆起那个早晨呢?或许,恰恰相反,正因为我回忆起那个早晨,所以心情才这么好的吧?

  我闭上眼睛,睡着了。从战地医院出来后,我就象正月里的狗灌那样贪睡。大概,他们给我输了瞌睡虫的血吧。整个战争期间没有睡足,现在可得找补一下了。在这一片树多林密的地方,我体力增长得很快。我感觉到,一股股暖流在我的血管里流淌,舒服极了。我多么想早早恢复健康,重返前线,到自己的伙伴们那里去。

  我从睡梦中惊醒,因为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个人跑过。他身体很轻,几乎没有一点儿份量,就象轻风卷起的一团尘埃。周围一个人影儿都没有,一丁点儿声响也没有,不过我心里很清楚,对于惊醒我们这种人的那些响动,可不能掉以轻心。不重视这一点的那些人,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我懒洋洋地爬到“澡塘脱衣间”的边上,朝林中那片空地扫了一眼。空地干涸了,长满了青苔,有些地方盛开着紫色圆点的石楠花儿。乌克兰的小阳春啊……空地的那一边是黑压压一片茂密的松林。到了这儿,我才看清了,原来是一只狍子。它在这片树林的映衬下特别显眼,那浅色的侧影仿佛贴在深色的底子上。过了一会儿,它象是在玩耍一样,纵身一跳,四条细脚立时腾空,便沿着树林旁边那条沙路飞驰而去。它跑得那样轻快,四个蹄子简直没有着地,似乎它只要想的话,便可以这么飞也似地直上蓝天,跑到游丝一般的条条白云里去。

  我放心了。狍子就是狍子嘛,我该走了,喝牛奶的时间到了。日近中午,九月的太阳透过条条白云,射出苍白的光芒。已经没有那种火辣辣的威势了。这时,我的姥姥谢拉菲玛正在挤中午的牛奶,她是村里天字第一号的骂街里手。她挤奶时,那条母牛什么样的撒村话没有听到她骂过呢?好象不骂这些话,奶桶里的牛奶就不会发酸似的。

  我站起身,抖掉身上的松针和游丝。可是,好奇心又使我留了下来。当然喽,狍子无缘无故是不会在树林里乱跑的,一准有谁惊吓了它,我倒想看看是谁。正是因为我有这份好奇心,他们才把我调到师侦察队的。

  “大概,不是马利亚斯就是‘小鹰’波佩连科,”我心里暗自估摸着。

  他俩都有枪。我处在波佩连科的地位,不会在树林里钻得这么远。两个星期之前,村里还有一个“小鹰”叫什捷勃列诺克,细高挑儿,有肺病,他是马利亚斯的房客。有一天,他到树林里去,后来好久没能找到他,那是因为大伙儿找的地方不对头,全都注意地面,落叶堆,山沟沟,可是他却吊在空中,吊在沙拉耶小林里的一棵橡树上,靴子和绒衣全给扒掉了。

  一群松鸦乱哄哄地拼命阳噪起来。它们只有在树下有狗或者猎人时,才这样抓抓地乱叫。

  咶噪之声很快转移过来:松鸦在小松林里啪啪地扑打着翅膀,在枝头上跳来跳去,大声叫着,就象我们村婆娘们在消费合作社排队买小鲱鱼时的那种吵骂声。这是些怪鸟,花里胡梢的,是外国鹦鹉同本国乌鸦杂交出来的。听到它们的叫声,就会产生一种仿佛用金刚砂轮磨蹭脊梁骨的那种感觉。侦察员们看到这种鸟凶多吉少,它是害人的东西。

  看来,那条跑到林中空地来的狗也有同感。它摇晃着那对耳朵,时不时凶狠地朝上斜睨几眼,它那只大鼻头沿着沙路的车辙,东嗅嗅西闻闻,仿佛在滚动小球。这是一条瘦骨嶙峋的大狗,不是良种,从那对耳朵来看,属于班特尔种①。狗的左眼周围有一圈深色的,象乌青块一样的斑记,使这条狗有一种醉醺醺的凶相。这条猎狗未必是一直这样由自在的,它颈脖上那块淡黄色的毛倒下来了,说明不久前还拴着绳子。

  它朝我这个方向膘了一眼,总算发现啦!它嗅了嗅路,便撒开四只长腿,循着狍子的足迹追了下去。村里没有人家养这种狗,所以我又等了一会儿,想看看猎人会不会出现,但是看来,猎人隐蔽在岔路口的什么地方候着狍子呐。当然喽,如果这只狗不是自个儿追逐猎物的话,那么一定会有猎人的。

  这时,响起了一梭子自动步枪声。大约有十一、二发子弹,离我七百公尺左右,就在狍子、后来是猎狗跑去的那地方。这是“什梅塞尔”自动枪,它的声音比什巴金式冲锋枪响,因为什巴金式冲锋枪有套筒,枪声显得轻一点儿。毫不怀疑,狍子完蛋了,因为没有再开枪。开枪的那个人如果看到没打中的话,一定会再补一梭子。自动步枪这玩艺可麻俐得很呀!

  我可怜那只狍子。它跑起来那样轻快,那样自在!我不知道为什么和有什么必要,我沿着沙路往刚才枪响的地方走去。兴许是一个侦察员的同情心在我身上起作用吧,侦察员常常会陷入被追捕的困境。当你头上挂着两三只小降落伞吊着的照明弹,你在一片开阔地带被照得原形毕露的时候,当你受到左右两侧交叉曳光弹的夹击、你还遭到几门迫击炮猛轰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摆脱猎人的追捕意味着什么了。

  【注①:一种短毛猎狗,毛色通常是白底黄斑,或白底黑斑。】 

第二节
 
  “喝吧,叫你妈去发抖抖病,”谢拉菲玛姥姥一边说,一边把牛奶倒在绘有彩色葡萄的陶器杯里。

  “发抖抖病”是姥姥的口头禅,她根本没有想到,这句话会触自己亲生女儿的霉头。“发抖抖病”大概是打摆子、发热病或者发惊厥癫病的意思。

  “你死到啥地方去啦?”姥姥问。她站在我的身旁,打量着我,手里端着一只罐子,里面的鲜牛奶冒着热气,发出悦耳的噬噬声,面上泛起的泡沫正在下沉。“你到哪儿去给那些母狗割草啦?想必是你跟咱村的哪个小母牛勾搭上了,咱村的娘儿们个个又肥又壮。瞧你这副身子骨,你可别打那个主意……”

  “你到底象谁啊?谢拉菲玛,我苦难少年时代的善良女友①。”我不禁暗自问道。

  【注 ①:作者在这里套用了普西金《奶娘》里的诗句。】

  是啊,象谁呢?我的外祖父姓卡佩柳赫,是查波罗什人,留着一把大胡子,生性狡猾,脾气古怪。据说他是从霍尔季扎迁到波列西耶①来的。他一心想娶个白俄罗斯姑娘做老婆。他早先听人家说,白俄罗斯的姑娘又温柔,又体贴,百依百顺。外祖父三次“北上”,皇天不负苦心人,他总算带了个谢拉菲玛回到村里。想当年,谢拉菲玛是个挺随和的姑娘,这一点格卢哈雷村里上了年纪的人都记得。不过他们也记得,他俩新婚刚三天,外祖父就失魂落魄似的从新房里逃了出来,他的肩膀上有一个炉叉印子。从此之后,他俩就这么过日子。

  【注①:位于自俄罗斯南部和乌克兰西北部】

  后来,外祖父瘫痪了,过早地离开了人世,直到这个时候,大伙儿才看到谢拉菲玛爱他的那分痴心。当过纠纷调解人的萨盖达奇内同志引经据典地说,这是典型的斯拉夫式的爱情。

  外祖父死后,谢拉菲玛的日子挺艰难。她在陶器厂的窑里做工,另外还私下里给人家接生,挣些钱来补贴家用。谢拉菲玛把挣来的钱几乎全都寄给我和妈妈。当我在基辅学校念书的时候,妈又嫁了人,到外地去了。供养我的责任也落到了谢拉菲玛的肩上。我从妈妈那儿收到的是漂亮的明信片和充满慈爱的话语,而从谢拉菲玛那儿收到的却是钱。

  姥姥往我的杯子里加了点牛奶,又提了一个纯属修辞性的问题:“你这根烂肠子到哪儿去受罪啦?造孽啊!”

  可我却不能告诉她,我走了一公里多路,跑到“澡塘脱衣间”,独自一人躺在那儿,仰望天空,思念战友,总之是胡思乱想吧;我也不能告诉她,我到梨庄去找七十高龄的萨盖达奇内,同他促膝长谈。对于村里唯一的一个小伙子来说,这种消磨时光的办法是不可思议的……不行,这一点我对姥姥也不能说。村子里有一个痴子格纳特已经够啦。

  我一声不响地把牛奶喝完,佬佬便伸手来接杯子。

  “谢谢,姆妈”我说道。

  乌克兰语中的“姆妈”是无法确切翻译的。它的含义很广,包括的概念从“亲妈妈”一直到“好奶娘”。这个词儿不管什么时候对姥姥都起作用。这是一种只有两个同伴才能心领神会的暗语。裹着满是窟窿的头巾和穿着破烂敞胸上衣的姥姥突然露出了笑容。她那张脸本来就皱得象凭证配给代替食糖的乌兹别克葡萄干一样干瘪,此刻这么一笑,就更是皱纹叠皱纹了。她露出了几颗大黄牙。这几颗大牙,用杜鲍夫在出发执行任务前说明火力方位的术语来表达,是“单个配置”的。她的一对眼睛变成了两颗樱桃核,而且两只眼睛也隐没在一片皱纹之中。唉,姥姥呀,难道你当年真是个美人儿?

  “瘸鬼,”谢拉菲玛说。

  她脸上的笑容倏地又消失了。

  “没有信吗?”我倒在铺着粗麻布的木床上,问道。“军事委员部还没吭声?”

  我的三份申请报告好象石沉大海了。他们甚至不准我重新体检一次,这些后方的老爷们……这些坐办公室的官僚们……我不明白,为什么切除了两公尺肠子就使他们这样作难,仿佛剩下的那几公尺真不够我用拟的。在战地医院里有人告诉过我,一个人的肠子有九公尺长呐!

  姥姥没有回答,只是把炉边的铁锅子弄得叮当直响。

  “倒底有没有回信呀?”我问道。

  姥姥在炉边蹾蹾摔摔,风门技进拉出,象敲鼓一样敲着铁炉盖子。

  姥姥大字不识一个,她生怕有信来,生怕有人胡弄她。

  “你聋啦?谢拉菲玛!”

  狍子给打死了,这件事不知怎的使我怏怏不快。猎人一共两个,其中一个背着狍子走掉了。这是从地上的痕迹看出来的,路上留着脚印和血迹。血流得很多,大概有一棵子弹打中了心脏或者动脉。要用自动枪打中飞跑的狍子可不是那

  么简单的事,看来打枪的人在前线待过。他在前线的哪一边呢?我们的波列西耶地区是个藏垢纳污的处所。这儿林深树密、谁想在橡树枝上吊死个把“小鹰”,那树杈子就近在眼前,不必多花时间去找。

  “谢拉菲玛,有信吗?”

  姥姥象火车头上的司炉,一本正经地往炉子里添煤,脸孔映得红通通的。她紧皱着眉头,一声不吭。

  毛巾,一套套照片,神龛里的圣像,凉在四面墙壁上的一束束青草,一把把防跳蚤的艾蒿——所有这些玩意儿使我感到恼火。我在后方待腻啦!

  “呸,见鬼!”

  我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只有刚挤出来的鲜牛奶发着泪泪的声音。这房子我厌透了,让它见鬼去吧!去找瓦尔娃拉吗?闲得无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瓦尔娃拉马上会拿出一个瓶子,摆在桌子上。瓶子里装的仿佛是烟雾,波列西耶地区瓦蓝瓦蓝的家酿就是这个样。女主人坐在对面,两只李子一般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你。噢……无怪波佩连科一口咬定说,跟瓦尔娃拉打交道,如同摆弄俄国三英分步枪①那么便当,那么得心应手。不过,我并不大相信,俄国三英分步枪到了波佩连科的手里真会那么得心应手。

  【注 ①:三英分口径的步枪是著名的俄国式步枪,三英分等于七·六毫米。】

  “你上哪儿去?”谢拉菲玛姥姥一步跨到门前。挡住去路。手里拿着炉叉,丁字步儿一站:“你这是打算上哪儿?又去偷摸那个红毛母马?……好,信来啦,来啦,你早晚让信卡死!就象当年那个老不死的被鱼骨头卡死一样。”

  姥姥说着把炉叉扔了,走到神龛前,把手伸到最高的那个圣像——尼古拉圣徒像的后面,拿出一张对折的粉红色纸条。“奥任区军事委员……”签名的最后一个字母还带着钩儿。

  通知书!

  “谢拉菲玛·伊凡诺美娜,让我好好吻吻你,我的妈妈!”

  可是,谢拉菲玛姥姥却放声大哭起来,一面用一只熏黑的大手抹着脸上的泪水。 

第三节
 
  在军事委员部接待室的长凳上坐着几个庄稼汉:有的拢着手在抽烟,有的在端详那几幅宣传画,有的在窃窃私语。到了指定的时刻,那扇裂缝纵横的办公室房门打开了,一个手里拿了张纸的小伙子走进了办公室。他那件退了色的军便服上有一红一黄两条条子。

  “卡佩柳赫来了吗?”他问道。

  我不喜欢人家称呼我的姓,因为卡佩柳赫的意思就是“马大哈”。这对于一个侦察员来说不太合适吧。

  “来了……”我嘟哝了一旬。

  “请您到安全部①区分局去,”小伙子一边看着名单,准备叫下一个,一边说。

  “什么?”我直撅撅地问了一句。

  “会找肃反委员会,”小伙子说。“去吧,就在这幢楼里,在隔壁房间。”

  我自己也知道,就在隔壁房间。

  “哎,老乡,他们要我干吗?”我问。“我的通知书可是到这儿……”

  【注 ①: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简称。】

  直到这时,小伙子才第一次抬头瞧了我一眼。他的眼睛是天蓝色的,可是有点儿蒙蒙胧胧,显然这是专门坐办公室坐出来的。当人们对你来说只存在于名单上的时候,你的眼睛一定会蒙上一层无动于衷的薄膜,这种薄膜在开始的时候是很薄很薄的,象一堵薄薄的墙壁,很快就会使你产生出一套思想方法。

  “到了那边,他们会给您解释清楚的,”小伙子说。“我并未授权说明原因。”说罢,他叫了下一个人;“波格列宾,请您到区军事委员那儿去!”

  我打开安全部区分局办公室的门,内心感到迷悯、茫然。从我们村到奥任有三十来公里路。一路上,当我沿着林间土路步行的时候,当我搭乘那些大胡子老大爷没有上油的大车地时候,我已经描绘了一幅见到军事委员的相当美妙的图景。毫无疑问,我将要受到区军事委员的亲自接见。

  “上士同志!您请求重返前线、回原部队的几份报告我们全收到了,我们决定满足您的请求……”这一切本来应该办得很漂亮的。可结果呢,却叫我到安全部区分局去。出了什么岔子吗?

  到了区分局里,局长古潘仿佛是为刚才军事委员怠慢我表示歉意似的,亲自接见了我。古潘身材魁伟,脸儿刮得精光,这在战时是少见的。即使他不戴肩章,光凭他那副威风凛凛的仪表,也会使人觉得他是个“两条杠杠”以上的大官儿。

  局长旁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上尉,长脸庞,背有点儿驼,两只眼睛有毛病,老是淌眼泪;另一个是个翘鼻子的小青年。他穿着一件肥大的外套,看样子是他父亲的,两个肩膀很宽,衬着棉花肩衬;衬衫的白领子翻在外面。这主儿准是区团委来的。此时此地,坐着这个白领子翻在外面的小伙子,使我很是扫兴。弄得不巧,人家还以为他们在为学校招收少先队校外辅导员呐。

  “坐吧,伊凡·尼古拉耶维奇,”局长等我报告完毕,说。

  他的面前放着一只薄薄的文件夹,他在看里面的材料。他那两只大手大得出奇,生来不是摆弄纸头的。他好象妇女在检查长统丝袜那样,小心翼翼地翻阅着材料,生怕弄坏似的。上尉也俯下身,凑在局长的肩上窥视。而那个小伙子却直直地盯着我,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我估摸,他是想以此告诉我,这儿就要发生的一切,对我、对他都是一件好事,都是一生值得称道的大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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