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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并不绝望。
他坚信作为天师道第三代的传人,他能做的比父亲好,能向着那个创造了天师道的强者祖父媲美,他一步步从泥潭里面打滚,拜过爹,跪过人,他忍着,他熬着,才走出了今时今日的光景。
他武功突飞猛进,成为了最年轻的元罡武者,在武学上成为了一代宗师,强势出击,先后平息了天师道的内乱,连续斩了数尊天师长老,收复了无数武者。
然而他已经认识到,天师根基已经折损,难以恢复巅峰,声望不再。
这种情况之下,他再一次次爆发了他枭雄般的魄力,他谋略一地,舍巴蜀两群根基,而入汉中夺权,战苏固,斗张修,何等的风光,何等的嚣张。
只差一步。
就差那么一步,他就能得到汉中而重振天师道。
可惜了,就在他享受胜利的时候,杀进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挟风雷而来,锐气无双,让人疲于应对,不足半年时间,打的他落之如斯的天地。
“牧氏龙图!”
张鲁咬牙切齿,声音之中带着怨毒,他恨这个少年,是此人坏了他一切的谋略。
然而,他只剩下恨了。
今时今日,兵败已无法挽回。
数万汉中子弟兵,乃是他立足汉中的根基,如今被一击而败,剩下他身边了,莫过于天师道多年的道兵,想要再在汉中的立足,他根本没希望了。
“师君大人!”
杨任走上来,拱手行礼:“我们想要请示大人,是不是派出斥候武者,以轻功突围,背山而出,去求援!”
汉中军虽败,可还有上万主力在东面。
只要这部分兵力能接应,他们还有希望突围。
但是现在,他们被山下兵马重重围困,别说是普通兵卒,就算是最精锐的斥候,也根本不可能突围出去。
“求援?”
张鲁燃起的一丝希望:“也许来不及了,但是总要试一试,活着,比什么都总要!”
他的求生欲望比任何人都强烈。
哪怕落至此地,可他依旧抱着生的希望,他的希望来源于身边的高手和天师铁卫还有五斗米教的鬼卒,这些加起来的高手,能让他杀一个进出。
可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放弃,他如今仅存的五千余残兵,这都是为他出生入死,供奉天师的道徒,放弃了,等于舍弃了天师道最后的尊严。
求援倒是一个出路。
南郑城就不要想了,但是在东部,他尚有杨昂和张英加起来的兵马,只要这部分兵马能接应他,他还是有机会突围,一旦突围出去,大不了放弃汉中,沿着东南,越大巴山而进入巴郡,还有一线生机。
这一线生机,他想要握住。
“道和长老!”张鲁低沉的叫喝一声。
“拜见师君!”
一个道袍老者走出来,拱手行礼。
天师道在西南,比太平道在河北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影响力,在游侠世界之中更是顶尖的势力,多年传承,高手层出不穷,在底蕴来说,必太平道强悍多了。
哪怕历经内乱,保存下来的老一辈高手依旧不少。
比如这个道和长老,乃是其中之一,这可是当年与他祖父张道陵一个辈分的长老,长年在青城山修道,自内乱之后,紧随张鲁脚步,虽如今血气不继,可绝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元罡武者,游侠之中的一代宗师。
“你走一趟!”
张鲁低声的道:“从汉水出去,你善于水性,以你的轻功,那悬崖难不住你,你能走得出去,持我天师道令,召汉中之兵,前来增援!”
“诺!”
道和长老接过令牌,拱手领命。
待道和长老离开之后,张鲁抬头,目光看着杨任,想他张鲁这些年在汉中何等的声威,麾下大将层出不穷,如今就一个杨任能当大任:“杨任,你说,我们还能杀出去吗?”
“能!”
杨任今日在战场,受伤不浅,肩膀包扎着伤口,流血过多,面容有些苍白,但是他的声音很坚定:“只要师君大人还在,我们就能突围出去,就能东山再起,太上真君会庇佑我们的!”
“希望吧!”
张鲁嘴角露出了一抹的苦涩的笑容,他虽没有杨任般乐观,但是杨任的话也激起了他心中的勇气,此时此刻,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你先去安抚将士们,告诉他们,只要我本天师还在,谁也击垮不了我们,我们一定能活着走出去!”
张鲁轻声的道。
“是!”
杨任拱手领命。
“你们都不认命,我也不认命,我是天师道的天师,我有上天必有,我还没有败,我还不能死!”张鲁看着杨任的背景,看着这幽幽天际,他的拳头蓦然之间的握紧,体内的元罡之力沸腾起来,喃喃自语,声音幽幽,却充斥这果决。
第五百二十六章 最后的天师 下 (五千字大章,两更合一)()
幽幽的冷夜,皎洁的月色倾泻而下,覆盖着孤山上的每一个角落,但是温润如水的月光却掩盖不住寒风之中带过的一阵阵肃杀之气。
山岗一角。
这是一个靠近了汉水的位置,站在悬崖上能听得到脚下汉水奔腾而流的声音,时不时还传来汉水拍打在崖下岩石发出来的那种浪扑的声音。
约莫数百人却寂静如一人,悄然无声的跪坐在乱石头之中。
这是鬼卒死士,五斗米教最精锐的士卒,每一个都是武者,内修一口真气,体魄还是经过药物淬炼,无坚不摧,最重要每一个都是历经互相之间惨烈厮杀剩存下来的杀手,杀戮机器。
在这些鬼卒的中间,升起来一堆幽幽的篝火,篝火周围有数人分列而坐,他们目光对视,正在交流着,仿佛在商议什么东西。
在篝火的光芒映照之下,其中一个少年的脸庞白玉无暇,灵动的眼眸闪烁一缕一缕的精芒,她缓缓的抬头,眸光一扫而过,看着周围几人,朱唇轻动,幽幽的开口。
“此事吾已经承诺了,诸位如今考虑的如何了?”
她的声音空灵而悦耳,打破了冷夜的幽静。
“殿下,你是太平道的圣女殿下,至高无上,道门一脉,传承如一,我们自然也相信你,如今少主既得汝等庇护,我五斗米教为尔等效力也无妨,但是你可知道张鲁此时此刻身边多少高手庇护?”
中年人目光对上少年的视线,四四方方的脸庞带着煞气,眸光冷厉,凝视着少年。
作为如今五斗米教掌权人,欧阳玉并非不想对张鲁动手,他无数次都想要杀了张鲁,毕竟张鲁斩了张修,乃是不共戴天之仇,只是他有些犹豫。
五斗米教底蕴本来就不足,还被张鲁屠杀了一番,外围教众死伤惨烈,内部核心的长老执事更是去了一大半,如今就仅存这点实力了,数百鬼卒是最后的底蕴。
鬼卒的培养,乃是张修按照铁卫的培养方法培养出来了,即使不如铁卫,也相差无几,可天师道积累一百多年的底蕴,也不过只有三百铁卫而已。
五斗米教足足有五百鬼卒,每一个鬼卒的培养都需要无数的资源,武者血气补充,药物对身体的淬炼,几乎耗尽的五斗米教的资源,要是全部折损在这里,那他们日后就没有任何底蕴了,只能任人宰割。
“欧阳长老,若非他张鲁身边有高手庇护,又有天师铁卫的捍卫,我又可需你们来动手!”
少年乃是张宁,她穿上的一袭男装,展露出来的气质,让天下无数男子黯然失色,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着实能是无数少女倾慕的对象。
此时此刻,她表现出稳如泰山的气势,淡然的反问“是我牧军的实力不够强盛,还是我太平道的高手不如你们五斗米教啊,我告诉你,都不是,我们若是想要杀他,随时都可以,大军进攻,横扫而过,无人幸免,包括你们,而让你们动手,是你们更有机会,让我们减少伤亡,也是我们给你们一次机会!”
“给我们的一次机会?”
一个白发道袍老者,微微睁开眼眸,他的眸光很锐利,如一柄利剑出鞘,仿佛想要看透了少年。
这老者乃是的五斗米教今第一高手。
申屠冥,他是一个剑客,一个散修剑客,多年前与张修志同道合,共创五斗米教,张修传道,他负责武力横扫,汉中,巴蜀,关中,不知道多少游侠败于他剑下,传闻曾经远赴燕山,与剑圣论剑,惜败,道丝毫不损他在西南的威名。
“什么机会?”他冷声的问道。
“投诚的机会!”
张宁无视申屠冥的压力,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就算你们不动手,难道他张鲁还能跑得掉,牧军所装备的利器,其中有五百步能穿透十重甲胄的的大型弩床,加上数百的三连弩,外围伏击弓箭手,左右而列,困网之斗,他们再多高手,也不可能跑的出去!”
她话音一落下,在场的武者都浑身颤动,一股不寒而栗的气息冉冉而起。
自古江湖不与朝廷斗,游侠从不敢袭击军中将士,那是武者高手就算再强,也怕被围杀,陷入重围之中,面对那些巨力的床弩之箭,即使强如当年天师道创始人张道陵,太平道的南华老仙,谪仙般的存在,一旦陷入大型床弩的伏击之中,都无法生还。
即使申屠冥的瞳孔都微微变色,武者再强,还是肉体凡胎,对上这种利器,挡得住一箭,挡不住一百箭,即使力大无穷,也会有竭力之时,就好比当年西楚霸王,绝对是武者之中最强的代表性,以一敌千,屠尽千军,最后不还是力竭而败,自刎乌江的下场。
“机会只有一次,是给你们,也是给五斗米教的,五斗米教需要提现你们的价值,才能在汉中生存,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们的了!”
张宁看着他们微微而变的脸色,淡淡如斯的声音再次响起,目光扫过,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仿佛丝毫不在意这些人会不会动手,只是该说的她还要说“张鲁败了,我牧军入汉中已成事实,他张鲁死不死,都无法改变这事实,你们应该很清楚,张鲁领汉中,五斗米教改天换日还能生存,可我们牧军主公可没有这么好说话,他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你们还有存在的有价值的,你们可以存活,没有价值的,那就灭掉,就这么简单!”
“传言牧军主公牧龙图,与其父牧山,皆为太平道徒,道门子弟,一脉传承,难道不能网开一面吗?”
坐立在角落里面的中年,一袭道袍,却彰显儒雅,他温声的说道。
这是五斗米教四长老,善于用双勾,儒者出身,即使沦为草莽,学识书法皆不落于别人之下,掌五斗米教的文吏。
“四长老,若是当年牧帅尚在,尚可言之,可如今的主公,并非当年的牧帅,牧帅太平道徒出身,可主公他非太平道之人,甚至黄巾军在他眼中,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他曾言,黄巾之军,不堪大用,若非顾虑其父出身,他就该舍之而立强兵!”
张宁把牧景对道门的态度狠狠的贬了一番,就是给这些五斗米教的长老压力,但是其实她也没说错,以她对牧景的了解,牧景还真不一定看得上当初那些乌合之众的黄巾军。
即使如今的黄巾军,也是当年历经无数大战的老卒建立,然后经过系统训练才堪用。
“这么说,我们根本没选择!”
欧阳玉面容微微有些楞。
众人闻言,顿时面面相窥,一时之间却无法下定决心。
最后四长老的目光落在了张宁身边的少年身上,他轻声的问道“少主,不知道你的意下如何?”
少年是张宇,五斗米教少主。
张修死后,张宇乃是唯一有资格继承五斗米教的人,如今抉择不定的事情,让他来拿这个主意,是最好的选择,即使日后五斗米教败了,也是张氏子孙败坏的江山。
“诸位长老当前,小子年幼无知,当初意气用事,已折了西城老巢,让五斗米教几乎被绞杀,无数教徒无家可归,乃是罪人也,不敢言之教中生死存亡之事!”
张宇摇摇头,撇开了关系“如此大事,还是诸位长老共同抉择!”
他的心中明如亮镜,五斗米教看似供奉他为少主,可这些老家伙若是有心,当初他在西城,兵败之日,恐怕就不会被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结果。
这些人,这时候想起他这个少主,无非就是想要找一个可以背锅的对象。
要是说五斗米教之中真心实意为他着想的,恐怕也只有超然于外的申屠冥,申屠冥与他父亲乃是八拜之交,他们是真真切切的志同道合之辈,而且对权势不太在意,所以会庇护他。
但是申屠冥的年岁大了,精力不足,而且醉心武艺对教中事情已经不太理会。
至于其余的长老和教中各方执事,都对于他一个少年并非上心,如张宁这个太平圣女在太平道之中无法立足一般,他在五斗米教最多也只是沦为傀儡。
所以他立场一开始就已经是表露出来了,依靠张宁,依靠牧军,他还有价值,可得礼遇,可若是成为了这些人的傀儡,只能背锅而已,他可不能保证日后五斗米教会不会成为那个即使是他都无法不敬佩的少年的敌人。
“张鲁该杀!”
几人倒是想不到昔日冲动暴戾的张宇会不接招,这倒是让他们想不到,申屠冥的眼神更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少年张宇,却不做劝声,他有些苍老的身躯缓缓的站起来,随着他的身躯站起来,一股强大的气势呈现,覆盖全场“既然圣女殿下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吾等也不含糊了,圣女殿下说的对,今牧氏主汉中已是事实,我们五斗米教也需要一个机会来生存,所以老夫会动手,圣女怎么说,就怎么做,张鲁要死,那些叛徒,也应该受到惩罚了!”
张鲁并不好杀,当初五斗米教好几个叛变的长老都护卫在他身边,还有不少天师道那些高手即使不如他,也相差不远,这些人,他早就想要动手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但是如果是他动手,就有六成的机会。
只是,他恐怕要赌上这条老命了。
“既然申屠长老都这么说了,我们也无话可说!”
欧阳玉长年执管教务,世故一点,权势一点,心思也多一点,在他心中,五斗米教的利益至高无上,但是他向来唯申屠冥马首是瞻,既然申屠冥开口了,他唯有遵从。
“什么时候动手?”
四长老是五斗米教除了申屠冥与欧阳玉之外,仅存的第三个元罡武者。
“今天晚上,子时一过,立刻动手!”
张宁松了一口气,这些人肯动手,就是一个好消息,至于杀不杀得了张鲁,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势,借了大势,山脚下那些牧军将士绝对能把一切都碾碎。
…………
……
山下。
牧军各部,已经是征战一天一夜,将士们皆然疲惫不堪,这时候除了那些当值巡守的将士之外,其余将士都已经进入了梦境之中的,沉沉的睡过去了。
但是几个主将却深夜难入寝。
“文远将军,这消息确切吗?”黄劭看了手中的密函,眸光看了一眼张辽。
“神卫军的张火亲自传出起来的,已经让人鉴定过了,是神卫军大统领张宁的亲笔,而且上面的落款和印鉴也没错,用的还是景武司传递的渠道,更不会外人能模仿!”
张辽道“黄将军不要忘记了,神卫军大统领是何等出身,以她的身份,她的能力,说降这些五斗米教的人,并不意外,太平道的圣女,道门之中,超凡于外!”
“问题是这事情主公可知道?”
黄忠眯着眼眸,低沉的道“你们可要知道这丫头最擅长的是先斩后奏了,到时候我们就是帮凶,主公的怒火,谁来承受!”
他和张宁可不陌生,当初投于牧景麾下,是因为张宁的因果,这么说吧,没有张宁的话,他根本不会投在牧氏旗帜之下,不会成为今日名震天下的南阳刀王。
这个世界,千里马不是没有,只是缺少一个伯乐而已,他相信如他一般武艺的强者,存在不少,可多少人终其一生,仍碌碌无为,杀人容易成名难,所以他很感谢张宁,让他得遇明主。
“我已经把消息连夜给传回去了,但是一来一回,两个时辰少不了,可现在距离子时,只有一个时辰!”
张辽闻言,微微苦笑“等不到主公的回应了,唯有我们做主!”
“战场上讯息万变,将在外,军令自主!”黄忠沉思半响,只说了一句话。
“黄将军的意思是,配合她!”张辽眯眼。
“事已至如此,我们若是不配合她,她难道就会不动手吗,你们太小瞧这丫头了,既然她已经计划好了,无论如何她都会动手,若因为我们的不配合,而导致她遇到危险,届时恐怕在坐了没有一个不受到责罚吧!”
黄忠惆怅的说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对于主公而言,是与众不同的,并非下属部将,乃是情投意合,虽主公如今姻缘美满,主母也贤良淑会,但是主公和这丫头之间的事情,说三天三夜都说不清楚,若说主公心中,谁最重要,除了已故的先主之外,唯她而已!”
“我们必须掩护她,哪怕她失败了,也要强行杀进去,把她救回来,虽吾臣服主公,可黄巾军的军旗还飞扬一日,某就要对得起大贤良师当初的培养!”
黄劭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我们就动兵,连夜动兵进攻!”
张辽眸光闪烁,心中盘算,在战略部署上来说,围攻是很好的战略,但是战场上讯息万变,若是鬼卒能反水,今夜也不失为一个一劳永逸的机会,他深呼吸一口气,顿时有了决定“在半个时辰之内,迅速的集合所有将士,子时一到,全面向着山坡上进攻,声势要大,攻击要全面,必须吸引他们所有兵力,才能让他们内部空虚!”
“好!”
黄忠和黄劭点点头,各自下去召集兵将。
夜色之中,黄巾军,白波军,景平第二军,一个个的将士被梦中惊醒过来,迅速集合。
…………
……
子时,星空璀璨。
山脚,大军蓄势以待,张辽,黄忠,黄劭,三大主将策马在前,凝视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