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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都联名了,那么只能说明,这份奏疏有八成以上的可能是得了天子的授意!
也就是说,这份奏疏的意义就标志着,朝廷当中出现了第三个声音,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背后有天子站着,可想而知的是,这个声音不会弱于任何一个派系。
而这个新出现的声音,看似和前两个都有共同之处,但是实际上却有本质上的差别。
首先说支持王锡爵这一脉的,老首辅的整个改革方针都有一个大前提的保证,那就是朝局的稳定,对于一个执政多年的首辅来说,他亲眼见过张居正的改革又多么惨烈,所以他清楚这种通过高压强控的方式展开的改革是无法保持长久的。
张居正在时,他的新政无人能够置喙一言,但是张居正一死,他的努力便立刻就化为乌有。
有了这种前车之鉴,老首辅心里一直觉得,要真正的长久的将改革维持下去,就必须首先保持朝局的稳定,只有一个强有力的执政团体,才能保持这个改革方针的持续性。
所以他宁愿一直等待,等到自己有能力将朝中大部分的势力都拉到自己的这一边,这样一来,他才有把握,自己的改革不仅会成功,而且会延续下去。
他不是不知道,所谓的重内阁轻六部会让天子心中不满,但是如今六部暗弱,六部尚书当中没有一个人以强硬著称,而内阁当中却是有着浙党和帝党这两大派系的带头人,甚至还有科道一脉极有威望的衷贞吉,只要能够和他们达成一致,那么朝廷的大部分力量也就握到了手中。
这才是他最初提出这个建议的用意,原本他以为,天子新晋登基,纵然会心有不满,也不会表露出来,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今的动作太快,手腕太强,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在朝局当中竖起了威望,并且拥有了足够和他叫板的力量。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由着沈鲤和朱赓和皇帝争什么矿税之事……
不过现在后悔也无用,叶向高的这份奏疏,或者说天子的意思已经是明明白白了,他既然要动手,就要好好的整肃一番朝堂,和朱常洛所预料的不同的是,如今的朝堂之上是一副什么状况,王锡爵的心里其实跟明镜一样,说是无官不腐一点也不过分。
闲暇时候王锡爵也曾看过一些时下的话本些故事里有一句话给老首辅的印象很深,叫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见官场贪腐之风有多么盛行。
但是老首辅更清楚的是,这种状况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要动手整饬,就必须要大动筋骨,真要追查下去,朝廷不知道有多少官员要纷纷落马,毫不客气的说,真要是按规矩追查,这朝会上的人,至少有七成都要丢官去职……
第七百四十章 :没原则的首辅()
整整七成啊!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这意味着大明朝廷从上到下,无论是高层的大佬,还是中低层的官员,有一大半的人都要被罢免。【。m】
真要是这么做了,那朝廷可是会伤及根本的,没有官员,这偌大的一个朝廷,由谁来维持,这大大小小的衙门,由谁来负责,这无数繁杂无比的政务,又有谁来处理。
朝廷一旦停止了运转,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地方上的崩盘,再进一步就会是各地的暴乱土匪,最终将大明埋葬在一片动乱当中。
所以实际上,老首辅不是不明白贪腐之风的盛行,而是因为心里太过清楚,所以才只字不敢提起!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天子竟早已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并且看样子是打算悍然出手了……
对于天子的这种行为,老首辅心中一边感叹冲动,另一边又默默的挺直了脊背,既然天子要做,那就做好了。
他王锡爵虽垂垂老矣,可胸中一腔为国为民热血不息,个人荣辱早已被他置之度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明。
从当初出手维护郑氏,到如今上呈定国清吏疏,皆是秉持这个信念!
他不在乎外界对他的看法如何,更不在意自己的待遇地位,只要是对大明有益处的,他都愿意去做。
事已至此,王锡爵看到这份奏本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难以改变天子的意愿,既然如此,那不妨就对官场贪腐之风动手吧。
身为一朝首辅,王锡爵的眼光永远着眼于整个大明,诚然,他一直主张要平稳整饬朝堂,尽量在维持稳定的前提下,慢慢转变官场的风气。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这么做了,天子欲要与整个朝堂为敌,那么作为首辅,王锡爵知道自己该做何选择。
他若是固执己见,足可以和天子分庭抗礼,毕竟天子真的要出手,必会引起朝局动荡,百官非议,身为首辅,他出手稳定朝局,直谏犯上只会令他的士林清誉更上一层楼。
但是他会这么做吗?不会!
因为他是王锡爵,一如他当年侍奉先帝之时,愿意将自己的改革方法深藏心中一样,如今的他亦愿意为当今天子做出妥协。
他若是固执己见,看似是为了朝局稳定,但是其实最终获利者,不过是他自己而已。
王锡爵从嘉靖朝一直到如今,历经四朝,天子和朝臣之间的对抗他见过足足两次,前一次是嘉靖朝的大礼议,彼时他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子,但是朝局之上的动荡即便是他这个局外人,都感到心悸不已。
而后一次,便是万历朝的国本之争,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内阁的阁臣,算得上手握重权之辈,但是正因如此,他才感触更深,争端一起,再难弥合,国本之争的结果,固然是朝臣胜了,但是先皇避居深宫足足十六年,无数军政大事深受影响,至今都难以完全弥补回来。
更是致使朝堂党争愈演愈烈,官场风气不可抑制的滑落下去,无数严重的后果纷纷涌现。
这还是有王锡爵这个内阁辅臣尽力在先帝和朝臣当中调停的结果,甚至于当时他为了调停此事,不惜放下身段去和尚且是一个落魄皇子的今上恳请,如此种种努力,还是令朝廷闹到了如此地步,不可谓不教训深刻。
君臣大争,无论谁输谁赢,朝廷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王锡爵历仕四朝,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从根源上掐灭所有可能引起君臣强力对抗的苗头。
现如今,他已经无力阻挠天子的意愿,那么既然如此,他就只能调转枪头,和天子一同镇压朝臣了,至少这样,他还能够最大程度的令朝局动荡的程度减小几分……
所以王锡爵看到这份奏本的第一反应是送进宫去,这种大事,他绝对需要跟天子通过气之后再行决断,但是李廷机既然坚持,他也没有法子,只得将奏疏递了出去。
“此疏不可准!”
与此同时,沈朱二人皆是看完了奏疏的全文,对视一眼,朱赓干脆利落的开口道。
王锡爵轻轻瞥了一眼李廷机,眼神当中隐隐带着几分责怪之意。
概因沈朱二人的这种态度,老首辅早就想到了,这二人和他不同,他可以为了朝局做出妥协,除了因为老首辅本身的性子之外,还因为他本身并不结党,朝中声援于他的那些人,大多是处于本心为之,所以老首辅行事更加自由。
但是沈朱二人不同,他二人背后负着一个庞大的浙党,浙党的中坚力量便是三到五品的中层官员们,这些人正是贪腐之风最猖獗的地带,毫不客气的说,若是真的要严惩,浙党立时就会元气大伤,至少有一半的人都会在这场风波当中难以幸存。
所以他二人必须站出来,无论他们本人的心思如何,处在这个位置上,他们就必须反对这份奏疏。
“哦?不知朱大人何出此言?老夫所记不错的话,最近内阁中有不少本章,都力陈力陈元辅之疏不妥,以为当保留诸衙门现今职责,大计天下,以肃清吏治,朱大人对这些本章,亦十分赞同啊!叶侍郎此奏,难道有何不同吗?”
李廷机倒是不慌不忙,上前两步,淡淡的说道。
只是这副口气,落在朱赓的耳中,怎么听都带着一股浓浓的嘲讽之意。
因为李廷机所说的,基本都是事实,他虽然没有亲自上奏,可朝堂之上的事情,又能瞒得过谁?
浙党在这次吏治整饬当中的态度,早已经旗帜鲜明,留大计,去其他,朱阁老也不止一次的对这种奏本表示过赞同,而叶向高的奏本,亦是坚定的支持要大计天下官员,只不过不同的是,他提出了要以官员贪腐作为标准,并且严格执行,这一点,就让朱阁老实在是不能接受。
虽然其中的原因有心人皆能看的出来,但是他的这种态度,却的确有表里不一之嫌,遭到李廷机的嘲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七百四十一章 :大人物的无奈()
不过这也师没办法的事情,身处其位,必谋其政,朱阁老既然是浙党的领头人,享受着浙党所带来的种种好处,也就必须肩负起为浙党谋求利益的责任。【。aiyoushenm】
说到底,无论是朋党还是派系,都不过是一个利益联合体而已,唯有利益,才是连接党派当中所有人的粘合剂。
换句话说,朱赓的地位决定了他的态度。
而对于浙党来说,无论是王锡爵的主张,还是叶向高的奏疏,都是十分不利的,朝廷之事,有时候只是一句话的不同,就会让整件事情都变了味道。
浙党作为朝廷最大党派,鱼龙混杂,关系盘根错节,人数繁多,势力庞大是他们的优势,同时也是劣势。
朱赓,或者说浙党之所以主张留大计去其他,就是因为浙党人多势众。
虽然说历次大计都是由吏部负责,但是这等大事,又岂会真的是吏部一个部门能够料理的了的。
尤其是在关于官员的政绩考核上,浙党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要知道,一般来说,对于一个官员的评价,都是由三部分组成。
第一部分就是硬邦邦的政绩,钱粮,人丁,刑名,这些庶务上的东西是不太容易作假的,地方官职责就是守牧一方,只要这一点能够做好,自然能够在吏部考评当中得个好评价。
但是有一个很无情的事实就是,吏部对于优等的评价要求是很高的,除非是有极为出色的政绩表现,不然的话很难在众多官吏当中脱颖而出。
而绝大多数的官吏,能够做到守成,不给地方添麻烦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不要说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成绩来。
所以这部分的官员想要谋求升迁,就只有两个办法,其一,讨好上官!
虽然说从理论上来说,大明的体制下不存在完全的统辖关系,知县和知府的官帽子都掌握在吏部手里,但是上下级还是存在的。
而通常来说,知府这类的上官对于知县这样独立性很强的正印官最大的钳制,就是岁末考核。
每年岁末,府一级的正印官会对县一级的各个方面做出一个综合的评定,并且对于正印官做出一个评价。
这个评价不会直接成为官员转迁的标准,但是却会计入吏部的考评当中。
所以说,要想升官,很实用的一条路子就是讨好上官,上官要是在给你的评语里说几句好话,绝对能极大的提高在大计当中的评级。
那若是和上官没搞好关系,或者是上官故意为难你呢,是不是就没办法谋求升迁了呢?
也不是,吏部的考评当中,还有很大的一部分,叫做士林名声。
名声这个东西,其实是一个很虚的东西,但是它的确有用。
如果一个人在士林当中风评极佳,那么吏部在下评语的时候就会考虑,如果给他一个不好的评语,会在士林当中引起如何的影响。
至于这种东西对于大计的影响有多大,请参考万历二十三年的沈思孝事件。
而名声这种东西是怎么来的?
自然是靠人说的,所谓花花轿子众人抬,一个人夸你别人不信,但是一百个人夸你,大家肯定就都会相信了。
浙党把持着朝廷最多的中层官员,理所当然的也就把持着士林当中的舆论风向。
有了这柄利器在,几乎每一次大计,浙党都能从其中捞到不少好处,而这一次天子意欲整饬吏治,于浙党来说,简直就是猫儿闻着了鱼腥,自然不肯放过这块肥肉。
但是要清楚一点的是,浙党想要的大计,和叶向高所建议的大计,完全不是同一种概念。
这二者的根本差别就在于,浙党主张以吏部的考核方式来大计官员,而叶向高的奏疏当中却明确提出了以官员是否贪腐作为评定标准。
而一旦将标准定的如此清晰明确,那么浙党的优势将会荡然无存,甚至相反的,浙党由于人数众多,在这场大计里面的损失也将是最为惨重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朱赓自然片刻之间便想到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表达自己的反对。
“肃清吏治,扫除积弊,老夫自然赞同无比,大计之事也势在必行,然朝廷自有章程,单以贪腐银两是否评判官吏,是否有失偏颇?”
朱阁老是政治斗争的老师,出手自然老辣,一开口就触及到了根本问题。
先不说吏部对于官员考核的各项标准,单说叶向高的奏疏当中所说的办法本身,就是不符合朝廷规制的。
吏部的大计是一件十分严格且庞大的系统工程,所有的标准都是经过多方推敲和妥协之后演变出的最合适的,也是相对而言最公正的办法。
而单独以贪腐是否来论定一个官员,是严重的违背了吏部的铨选原则的,先例一开,随之而演变来的后果是所有人都难以预料的。
别的不说,既然这次大计采用这样的标准,那么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往后的大计会不会循例而行,那么官员的能力,地方的政绩,官场和士林当中的规则,还算不算效力了?
若是吏部大计仅以此为标准,那么会不会引起大规模的官场攻讦,朝臣之间为求迁升,不把心思放在朝廷政务上,反而相互诬陷对方贪腐,这种情况又该怎么办?
如此种种状况,还只是初步的后果,其他不可控的风险还没有人能够预料的到。
这些事情,作为阁臣,都是要事先考虑到的,不然的话,等到事情真的发生了,局面也就难以收拾了。
所以应该说,朱赓拿出来的这条理由,是完全能够站得住脚的,完全符合他内阁大臣应该考虑到的事情和态度。
不过李廷机也不是吃素的,冷笑一声开口道。
“是否有失偏颇暂且不论,老夫只问诸位一句,官场贪腐,该不该治?官员受贿,该不该惩?”
“这……”
朱赓一时有些无言,有些话潜意思表达可以,但是牵扯到明确的表态,有些错还是不能犯的。
李廷机这是在以话语相逼,恐怕他只要说一句应该,那么后者立刻有拿住他的话柄,并且借此发难。
但是若是不应或是说不,以他的身份却也有些说不过去……
第七百四十二章:内阁论战()
“自然是该的!”
朱赓尚未想好该如何开口,一旁的沈鲤就站了出来,道。
“不过国政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岂能单看一面?贪腐之风固然不可放纵,然若因此而废改吏部大计之条例,更会致使朝局动荡,尔张聪慧机敏,想必不会不通此理。”
和朱赓所预料的差不多,李廷机的确早就盘算好了,等到朱赓一回答就拿话来堵他,甚至连该怎么说都盘算好了。
但是谁想到,沈鲤竟跳了出来。
如此一来,他原先想好的话就不能说了。
原因不为别的,资历二字!
内阁当中,李廷机的资历是最浅的,其他的阁臣资历最浅的朱赓,也比他早登进士十几年,所以一直以来,李廷机在内阁当中都束手束脚的。
而众位阁臣当中,除了李廷机之外,尤以朱赓资历最浅,也唯有他是隆庆二年的进士。
其他三位都是嘉靖年间的旧臣。
换言之,那三位都是历仕四朝的老大人,李廷机这个新晋的年轻小辈,自然不能随意反驳。
相对而言,朱赓的资历虽然同样深厚,但是差了一朝的资历,李廷机可动用的手段就多了不少。
至少直言反驳他的不正之词是无妨的,偶尔抢话也不是不行。
但是沈鲤就不一样了,他是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在内阁这个论资排辈的地方,足足高了李廷机两辈。
所以他说话的时候,李廷机是绝不能打断的,虽然李廷机现在已经不在乎名声了,但是身为文臣,总还是要遵守一些规则的,不然的话,会被彻底排斥出文臣的行列。
“不错,老夫正是此意,贪腐之风自然当抓,然吏部大计重务,岂可妄动,官员铨选历来严格,岂可从一而论?况官场风气既已若此,吾等纵然有心回天,也当缓缓行之,贸贸然以严刑苛法肃清官场,岂不令有功之臣寒心?”
朱赓轻轻松了口气,随即便跟上附和道。
李廷机的眉头微拧,应当说,叶向高的奏疏的确是有问题的,这一点上沈朱二人并没有说错。
叶向高奏疏当中所说的一律按照律法判处,的确是不可能实现的。
因为官场上贪腐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真要是严格判罚,整个朝廷有一大半都要被罢黜为民。
这是绝对不行的!
如此一来,朝政必然会全体瘫痪,而对于如今的大明来说,即便是短暂时间的瘫痪,也将是致命的。
何况一次性罢免这么多的官员,朝政的瘫痪只是中央的影响,更重要的是地方上的影响,官场向来不是独立的,每一个官员背后都站着至少一家甚至几家士绅大族。
他们对于地方的安危和庶务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每一任地方官上任,头一件事就是召集当地的士绅名流联络感情,甚至有些需要地方官亲自登门拜访,可见起重要性。
这些士绅是大明统治的基础所在,他们依托朝廷官员维持自己的地方的超然身份,又反过来替朝廷管理地方,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
而一旦这么大规模的罢免官吏,难保地方上的士绅不会串联暴动。
所以说,叶向高的奏疏,事实上可行性并不高。
但是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