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事实上,若不是皇帝开口让陈矩亲自下来为他重新戴上梁冠,他是绝不会就这么轻易起来的。
但是皇帝显然也不是易于之辈,他让陈矩亲自出面,明显是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
毕竟陈矩的身份在那摆着,堂堂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比诸外朝便是内阁首辅般的存在,更何况陈矩是少有的在文臣当中名声极好的宦官。
若是陈矩亲自下场,他还不买这个面子的话,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不过虽是起身,但是孙丕扬脸上的愁色却是有增无减,因为皇帝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他确定了,今天的事情,恐怕难以善了了……
“孙爱卿执掌吏部多年,朕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大计之年,却不免有小人作祟,吏治乃国之重务,不可轻忽,既然杨爱卿弹劾蒋时鑫徇私舞弊,便当清查之,也好还朝堂一个清楚明白,万副都御使何在?”
果不其然,朱常洛劝慰了两句,却是话锋一转,将话头引到了蒋时鑫的身上。
孙丕扬作为吏部尚书,没有详实的证据,朱常洛不好指责他,但是蒋时鑫就不同了,文选司郎中权柄虽重,可到底不过五品官,属于朝中的中层官员,还称不上是重臣,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让朝臣寒心,朱常洛可以光明正大的调查他。
“老臣在!”
底下一名面色威严的老者出列,参拜道。
“万世德听旨!”
朱常洛面容一肃,开口道。
“监察院左副都御史万世德,持身公正,素有风骨,监察院左都御史一职空缺已久,万世德以副都御使代管监察院殊为不易,自即日起,迁为左都御史,会同大理寺清查蒋时鑫被劾一案,限期三日,查明案情之后具本上奏!”
一块大大的馅饼从天而降,砸的万世德七荤八素的,有些头晕。
要知道,这可是左都御史啊!
一个副字,有和没有差别可大了去了,左都御史那可是可以和六部尚书并驾齐驱的朝中重臣,无论是权柄还是地位,都不是一个副都御使可比的。
君不见上一个左都御史,入阁之后直接便进阶次辅吗?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直接进位次辅的。
理论上来说,只有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这样的重臣,才有这样的可能,还是很小的几率,这便足可以看出左都御史在朝中的地位了。
不过同时,万世德也清醒过来,明白摆在他眼前的不仅仅是一块馅饼,更是一个烫手山芋。
皇帝在此时让他正位左都御史,其用意不言自明。
就是为了让他审理蒋时鑫一案!
而蒋时鑫是谁?那是吏部尚书的心腹,万世德如果要是处置了他,必定会得罪孙丕扬,而且说不定这件事情查到最后,就连孙丕扬本人也脱不开关系。
否则的话,他干嘛如此维护蒋时鑫!
也就是说,这道旨意如果他接下了,那就等同于成为了皇帝的人,站到了孙丕扬的对立面上。
犹豫只是一瞬间,万世德心中便有了决断。
“臣领旨!臣定当秉公调查此案,不负陛下重托!”
能够走到三品以上的官员,无不是杀伐果断之辈,万世德自然也是如此。
相比较于和孙丕扬站到对立面,万世德自己更注重眼前的利益,毕竟这官场之上,竖政敌是常见的事情。
纵然吏部尚书是这外朝当中最强势的官员之一,可万世德也未必就怕了他去。
何况如今新皇登基,朝堂上下都面临着一轮新的大洗牌,这个时候谁都能得罪,唯独皇帝万万不能得罪。
不然的话,以后怕是有的好受的!
所以只是片刻之间,万世德便坚定的站在皇帝的一边,无情的抛弃了孙大尚书。
朱常洛满意的点了点头,倒是没什么意外。
照理来说,他这样的突然袭击是有违朝廷体制的,朝廷对于高级官员的任免和转迁有十分严格的程序要求,并不是皇帝一言而决的。
按照典制,像左都御史这样的官职,必然是要经过朝堂上的一番角力,最后由吏部筛选出有资格和名望的官员拟送名单,皇帝朱批之后才算生效。
似这般皇帝钦点的,在程序上并不合理,若是碰上几个认死理的六科给事中,说不定就会被当场驳回。
但是现下却是不同,还是那句话,新皇登基,总是有些特权的。
最大的一项特权就是新皇第一诏,朝中基本不会有任何人出面呛声,而还有一项特权就是,皇帝可以拔擢调动一部分官员,只要不太出格,符合朝廷上官员流转的要求,朝臣一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这项特权的限制性是比较强的。
通常来说,有两个限制,一是对官员的调整必须属于拔擢,不能是黜落或者是贬谪,明升暗降也不行。
因为皇帝调整官员的理由是新皇登基,天下同贺!
是喜事!
既然是喜事,自然只能赏不能罚,普天同庆嘛……
其次就是必须符合朝廷上官员流转的要求。
什么叫做符合官员流转的要求,简单来说,可以不经过吏部的铨选程序,但是却必须符合吏部的铨选规则。
比如你不能直接把一个七八品的官员超擢成三四品的高官。
再比如,你不能将一个刚刚升迁过的官员再度拔擢。
再比如,也不能让一个毫无功绩的官员无故升迁。
既然是拔擢,朝臣可以默认程序上稍有一点点的违规,但是基本的原则是要遵守的。
而万世德很幸运,这两项条件他全都符合!
自衷贞吉入阁之后,或许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左都御史的职位便一直空着,由万世德代管监察院事,算下来,如今也有两年之久。
这两年中间,万世德虽然算不上屡立功勋,可也算得上是劳苦功高。
赏赐一番也是理所应当,只不过朱常洛这回出手大方,直接将左都御史这个朝中重臣的位置给了他。
不过总的来说,这个升迁的程序上略有问题,但是在其他方面都没有挑剔的余地,还是在朝臣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至于说万世德当上了这个左都御史之后会怎么做,那是暗地里的事,摆不到台面上来说……
“那好,此事便暂且如此,众卿可还有本奏?”
眼瞧着万世德被收归囊中,朱常洛心满意足,继续开口道。
今儿这个大朝会,本就是走个过场,不会真正处理什么政务,今天大朝会的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
听见皇帝此言,群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皇帝这副姿态,明显是打算退朝了,他们也可以回去好好想想,今天大朝会上发生的这些事情,究竟藏着多少弯弯绕绕。
不过事情总是不那么天从人愿,朱常洛心满意足了,有人却是不愿意退朝了。
“陛下,臣有本奏!”
第六百四十二章:苦逼的朱阁老()
站出来的人来头也不小,太子少师文华殿大学士朱赓。
“陛下,臣有守成、遣使、权宜三论矿税之弊,请陛下御览!”
朱赓从袖中缓缓拿出一份奏疏,恭敬的递过头顶。
话音一落,大殿内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振,百官都似乎多出了几分精气神,相对的是,朱常洛的声音却多了几分冷淡。
“既如此,便呈上来吧!”
小内侍急忙走下丹陛,将朱赓手中的奏疏递到御案之上。
朱常洛也不多说,翻开奏疏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不得不说,这本奏疏的确是经过精心准备的。
上面的论据环环相扣,详实有理,打从三个方面详细写出了征缴矿税的弊端。
更重要的是,落款的名字顿时让朱常洛眼光一冷。
臣文华殿大学士朱庚,臣武英殿大学士沈鲤敬上……
两位内阁辅臣联名上奏,这个分量可不轻啊!
看来这几日不仅仅是朱常洛在准备,别人也没闲着。
“宣!”
将奏疏放下,朱常洛随手递给一旁的小内使,淡淡的道。
到了此刻,朱常洛隐约有些明白,为何他那位父皇不喜欢上朝了。
这种被突然袭击的滋味,着实是不好受!
按照规矩来说,朝会之上处理的政务,一般都是经由内阁票拟过后,皇帝觉得需要讨论的重大事务,会放到朝会上来说。
像这等直接在朝会上奏禀的其实不多,说起来,是有些坏规矩的。
但是朱常洛却不能直接发作,因为今天的朝会,他的所作所为也不怎么守规矩。
虽说仗着新皇登基之利,但是坏了规矩终归是坏了规矩,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更何况像朱赓沈鲤这样的内阁大臣,本就有直奏之权,这么当面递上奏疏,虽然有所不妥,但是还没到可以被人挑错的地步。
而麻烦就麻烦在,奏疏既然递了上来,就得处理!
若是像他父皇那般,整日居于深宫当中,别说是两位大学士联名上奏了,就是再多上两个,只要人不至内宫,就是留中不发的结局。
即便是老大人们亲自进宫,也多半会被敷衍过去。
但是如今是在朝会上,当着文武大臣百官的面,敷衍是肯定敷衍不过去的,留中不发也不行,因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即便是要留中不发,也要拿得出一个过硬的理由来……
沈朱二人的奏疏写的不长,所以不过片刻的时间,便宣读完了。
朱赓上前一步,开口道。
“陛下,矿税之祸,由来已久,先有临清,武昌,苏州之变,后有广东,辽东,狭西,云南蠢蠢欲动,民生不安,先帝征缴矿税,本为三大殿重建之权宜之计尔,然如今三大殿已修成,矿税更致民不聊生,臣请陛下明鉴,罢黜矿税,停止采榷,撤还中使,系治棍徒,以彰仁君之风!”
沈鲤亦是上前,道。
“臣数年之前,奉诏进京,所至皆观风考俗,悉其情状,百姓论当今时政,最称不便者无如矿税二事,盖采榷之始,先帝本以权宜之计,不欲加税于民,故分遣内臣开矿征税,然内臣不能仰承德意,滥用群小,布满川闾,穷搜远猎,而群小之中又各有牙爪羽翼,虎噬狼贪,无端告讦,非刑拷讯,以致无数冤案丛生,有损先帝德名,皇上新君继位,更当罢黜弊政!”
矿税之弊,已经在朝中闹了好几年了,自从开征矿税的那一刻起,朝臣就没有停止在这件事情上的斗争之路。
时至今日,弹劾矿税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一种政治正确。
朱赓在这个时候提起,明显是不安好心。
沈朱二人言毕,顿时有不少朝臣都纷纷出列,一个个都开始谈起矿税带来的祸端,殿中顿时变得有几分嘈杂。
朱常洛粗粗扫了一眼,站出来的人大约有二十余位。
大多是年轻的御史言官,六部当中的属官也有些,但是官位都不高,三品以上的都没有,而据朱常洛所知,朱赓纵然没有请动朝中大佬的能力,可至少在他势力下,找出几个三品的官员来还是不难的。
所以说,朱大人这是未尽全力,在留底牌吗?
岂不知,如今的朱赓也是难受的很。
他手中当然不止这点势力,事实上,他早就盯上矿税这件事情很久了,矿税由来已久,若是能够说服皇帝罢黜矿税,可以大大提升他在士林当中的声望,有生之年说不定还能探一探首辅的位子。
而要做到此事,最好的时机就是趁新皇登基,立足未稳之际。
所以他这些日子下来,一直在准备这件事情,不仅仅说服了沈鲤和他联名上书,来说服了两位重量级的人物。
吏部尚书孙丕扬和刑部尚书萧大亨!
这二人当中,孙丕扬向来和朱赓交好,说服他并不难,但是萧大亨就难了,这个老狐狸和朱赓甚至是沈鲤都没什么交情,但是他是坚定的反张居正一派。
凭借着这道关系,加上孙丕扬的游说,朱赓勉强将萧大亨拉拢到了自己的身边。
二阁臣二尚书,足足可以占到朝廷大佬当中的三分之一,足以称得上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
摆到朝堂上,就是皇帝也不能忽视。
加上矿税之事本就是朝堂久议之事,他振臂一呼,群臣必有大批响应,到时候即便皇帝不愿,恐怕也只能顺水推舟。
但是谁能想到,天有不测风云,这大朝会上竟闹出了这样的事情。
孙丕扬被弹劾,无论如何,这个时候是不适合出面的,而萧大亨那个老狐狸本就是看着孙丕扬的面子,此刻见他不出面,自己也立马退了回去。
所以朱大人就惨了,错过了这次机会,在想要等下次,不知会到何年何月,何况若是真的照正规程序来,这道奏疏该由首辅带领群臣上谏,那还有他什么事儿啊!
故而哪怕是形势不利于自己,但是朱赓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期望皇帝能够顾忌一干朝臣的意愿,将矿税罢黜。
朱常洛当然也不是好对付的,等了片刻眼见无人再站出来,心中顿时了然,淡淡的道。
“诸位爱卿请起,矿税之事还需商议,贸然而决恐同对朝局不利,还是过些日子,等朕熟悉政务之后,再谈此事吧!”
不过今天这大朝会,似乎注定了是要有重重意外,朱常洛话音刚落,便见朝列当中再有一人走出,拱手而道。
“陛下且慢,臣有话说!
第六百四十三章:力挽狂澜?()
或许是因为,朝廷已经太久没有正式召开过朝会了。
所以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朝中的众位大佬们几乎算得上是轮番登场,今天的意外太多,所以当又一位大佬站出来的时候,众臣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麻木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位的来头却是比沈朱二人更大,不然的话,也难以在这种情况下出口发言。
太子太保户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衷贞吉大人!
“哦?衷爱卿有何话说?”
朱常洛双眉一皱,扫了一眼底下群臣的脸色,却见那沈朱二人亦是一脸的意外,便知如今的局面,并非他们提前设计好的。
“皇上,矿税之祸,群臣早有诸多言论,皇上在东宫之时,想必早已知晓,先前二位大人亦有言,矿税乃权宜之计,更使百姓民怨沸腾,先皇宾天前亦曾发言感叹矿税为祸一方,臣与元辅曾进谏皇上,欲罢矿税,陛下英明睿智,洞悉万方,以先帝宾天不过数日,事务繁杂,为朝局计,暂息此议,然如今皇上登极,普天同庆,我群臣上下一心,朝局稳固,望陛下为天下万民计,罢矿税弊政!”
衷贞吉脸色沉静,缓步上前开口道。
不过这话说的却是有技巧的很,并不似沈朱二人那么咄咄逼人,但是意图却是明显的很,依旧是针对矿税而来。
只是这位的话音刚落,朱常洛便瞧见,底下沈朱二人的脸色沉了沉,一脸的咬牙切齿。
朱常洛顿时心中恍然,敢情,这位是出来摘桃子的!
今天的事情,沈朱二人明显和衷贞吉不是一路的,两者虽然都是为矿税之事而来,但是并未提前打过商量。
方才沈朱二人上谏,衷贞吉并未出面,是因为他知道沈朱二人不可能说服眼前这位陛下的。
分量不够!
他朱常洛可不是什么没有根基的新帝,先帝宾天之前做的种种布置都不是摆着看的,至少如今这位陛下在朝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并非任人揉捏之辈。
单凭两个排名并不靠前的阁老辅臣,便想要让皇帝妥协,实在是不大可能。
所以当时衷次辅选择了沉默不言,而待得朱常洛轻描淡写的驳回沈朱二人之请,他方才出面力请罢黜矿税……
简简单单的打了个时间差,便显露出不凡的政治火候。
要知道,两位阁老和三位阁老的分量是截然不同的,内阁当中统共五位辅臣,两位还是少数,但是三位就已经过半,容不得朱常洛不重视。
更何况,沈朱二人在外朝的根基深厚,但是终归在内阁当中的排名并不靠前,话语权便天然弱了几分。
而衷贞吉身上一个简简单单的次辅名头,便令得他们的声势大为增强。
首辅乃是群臣之首,次辅稍弱一步,但是也有引领号召群臣的威望,衷贞吉一出面,朝臣便像是有了主心骨,纷纷上前附议。
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
而且不要小看这个时间差,衷贞吉若是方才跟随沈朱二人出面上谏,固然壮了声势,把握也大上几分,但是在外人看来,却是附于沈朱二人之后。
而此刻沈朱已然无力回天,他再出面,便能轻轻松松的取得主动权。
若是真的能够谏得君上罢黜矿税,那么一个力挽狂澜的功劳便轻松到手。
相比之下,沈朱二人的苦心布置,便全都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裳。
至于说沈朱二人的态度……
朝堂之上,最忌出尔反尔,就算是他们洞悉了衷贞吉的心思,也不得不站出来,齐齐拱手道。
“臣附议,请陛下三思慎慎,为天下万民计之,罢黜矿税!”
只是那副神情跟吃了苍蝇似的,望着衷贞吉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幽怨。
跟随着二人,朝堂之上再度有不少官员同时出面,跟在三位阁臣背后力请废除矿税。
如此阵容,已经容不得朱常洛敷衍过去了,他毕竟不是他的父皇,纵然在朝中有势力,但是毕竟新皇登基,威望没有足到可以压服整个朝廷的地步。
“元辅和诸位部院大臣可有话说?”
朱常洛直起身子,脸色慎重,缓缓开口问道。
此话一出口,底下三位阁臣顿时心中一阵激动,就连被摘了桃子的沈朱二人也不例外。
毕竟是朝堂之上,算计人和被算计都已经成了习惯,沈朱两位阁老早已经习以为常,纵然对衷贞吉此种行为不满,但是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的。
无论是以谁为首,只要今日能够说服皇帝罢黜矿税,那便是大功一件,即便拿不到首功,也总比没有强。
而错过了这次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按照通常情况来看,遇见这种状况,皇帝的态度通常是寻找各种理由拖延下去,而不是将事情闹的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