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也有脸?”
话罢,李天宠佛袖骂道:“驳了!岂能纵他?”
“大人……再考虑考虑吧。”
“……”
师爷见李天宠没有直接否定,这才慢条斯理道:“封贾人祭酒,的确是破例,但现下情况特殊,赵文华多次上书,咱们都驳了,外加昨晚之事,只怕他狗急跳墙,真不问是非,往内阁参咱们一本。”
李天宠摇头道:“他傻,首辅可不傻,如今军务紧急,临阵换将的事做不出来。”
“大人,赵文华为人卑鄙,军务的事,他自然知道参了也没用,可眼下封这个祭酒,可不是军务啊……”
“怎么说?”
“皇上好什么,天下皆知,大人不妨想想,这上书给驳了,赵文华会参什么上去?”
“……”李天宠微微一想,随后便是一股冷汗,“不信道,轻祭祀……”
“不错。”师爷点头道,“赵文华必摩拳擦掌,添油加醋,论述在浙江祭海,咱们完全不支持,咱们如何不信道法,如何轻视妈祖神仙云云。当然,皇上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治罪,但皇上的心胸大人也知道,但凡被记仇……”
“早晚要处理……”
“不错!”师爷继而劝道,“因此,咱们军务的权不放就不放了,祭海的事,至少脸面上要十二分的支持,这是支持皇上!”
“有理有理。”
“再者,祈海祭酒不过是个小吏,无关大局。为今赵文华气焰正盛,是该缓和缓和,略施小恩小惠,顾全大局。”
“只是……此人身无功名,破格提拔……这事要往上面报的。”
“怕什么,这是赵文华的上书!上面谁会驳?”
“皇上对于这种情况,也会不悦。”
“大人不知皇上封了多少方士官爵么?此人以祭海之名,同是方士之属,代我朝祭海平倭,皇上不会如何。况且这官也太小,这上书皇上连见都见不到。”
“听君一言,此事倒是无关痛痒。”
“关键可以缓和局面。”
“那就准了!”
“大人稍候,待我看完。”师爷说着又翻开最后一页,上下一扫,瞬间头大。
“又怎么了?”
师爷皱眉道:“赵文华提议,在沥海设工坊。”
“做什么?”
“制铳。”
“驳了!”
“驳了。”
“等等!”这次不是师爷,是李天宠自己推翻了自己,“有那么点意思啊……”
“什么意思?”
“你看,现下的铳,多数是南京军器局运来的,咱们只能报,只能等,给多少用多少。”
“明白了……倘若浙江设军器坊……”
“那就方便多了。”李天宠托腮道,“这类事,我和张总督,是万万不敢上书的。”
“不错,浙江本就配有重军,再设军器坊,必被认为有异心。”
“但赵文华上书,就不同了。”
“可赵文华为什么要上书?”
“哼,他出身工部,最清楚里面的油水,准是来我浙江刮不到兵饷,寻思着换条路子。”
“那准了?”
“军器重务,要慎重。”李天宠抿着嘴。这件事,他确实也喜欢,但他不敢就这么吃下去,“这样,封祭酒的事,准了,设军器坊的事,让他再做上书,做详细论述,不过不是上书给我。”
“给张总督?”
李天宠点头。
二人相视而笑。
在这乱局中,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在利用别人,其实每个人也都是被别人利用的,而谁赢谁输,看的从不是获益多少,而是谁能活到最后。
081 公差()
沥海杨府,杨长帆霸占了父亲的闻海斋,整日沉浸其中,除了方便,几乎不出书房门。杨寿全开始还以为大儿子开窍了,可偶尔去看,才发现架子上的书一本未碰,杨长帆只顾埋头于书桌前,左手炭条右手界尺,手上脸上沾得满是黑炭也不在意。
往常来说,杨寿全肯定会骂他又乱搞什么奇技淫巧,匠人的事你掺乎什么。
可现在,杨寿全只是悄悄进书房,拿起自己需要的书,又静悄悄离去。
没什么比事实更有说服力,没什么比发财升官更有底气,总之杨寿全是再没心思跟儿子讲道理了。
沈悯芮呆在家里也没事,每日午、酉二时,便会为杨长帆送来饭菜茶水,或是炭条纸张,然后随便找本书翻翻,天黑再出去。虽然现在她每天可以见到三个人,但其实跟独居的日子也相差无几,唯一的幸事就是杨寿全的藏书较杂,比戚继光扔来的史书兵书要有趣太多了。
杨长帆也不管她,这位姑奶奶能踏实坐着比什么都强。
至于杨长帆自己,身为机械工程硕士,深为自己的制图功底着急,没有AutoCad的世界简直如地狱一般,更可怕的是他几乎没有工具可以选择,炭条和界尺就是一切。
《机械制图》中的所有要点和技巧根本无法考虑,把需要的东西画出来成为唯一的真理,只是杨长帆没法标注垂直度、直线度、同轴度等等这些可怕的参数,一切只能用图形直观表达。
杨长帆称之为随缘绘图法,也许今后还会有随缘制造法。
这样的日子过了七八天,杨长帆吃睡都在书斋里,虽然身体已经被炭条搞得如野人一般,但随缘制图的技艺却日渐精湛,各类原始枪炮的图纸已出产三四十张,当然大多数都成为了练习用的废品,他真正满意的只有三张,但这也够用一阵子了。
眼见三月,杨长帆还未出山,县衙的文书先来了
因是正式公文,沈悯芮只好打破寂静,跟杨长帆说了七八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喂。”
杨长帆蹲在椅子上咬着炭条,盯着脏兮兮的图纸,恍若未闻。
沈悯芮不得不走到杨长帆面前:“喂。”
“该吃饭了么?放这里吧。”杨长帆头也不抬。
“县里公差找你。”
“不是说了,我不在。”
“好吧,这祭酒你不当就是了。”沈悯芮转身便走。
过了几秒钟,杨长帆才反应过来:“任命来了?”
“反正你不在就是了。”沈悯芮出了书房便要关门。
“别别!这点时间还是有的!”杨长帆赶紧从椅子上蹿下来,一面擦手一面往外走。
来到院中,才见父母已将公差迎进厅堂。
公差听到声音,转头望去,看见了门口一个大号的黑猩猩,险些没接住赏钱。
“长帆!来来!”杨寿全已经见怪不怪,起身招呼杨长帆过来。
杨长帆笑呵呵走上前去作揖:“久等久等。”
公差眨了几下眼睛:“当真是杨公子?”
沈悯芮看不下去,已不知从哪里找了块破布递上来。
杨长帆拿过布条在脸上一通乱擦,这才露出憨厚的面容。
杨寿全在旁解释道:“犬子刚刚在柴房忙活,见谅。”
“人对了就好。”公差这才起身,先拿起一个袋子递给杨长帆,“现封杨公子为会稽县祈海祭酒,从七品文职。”
“谢大人!”杨长帆接过袋子,不知道后面什么流程。
“没关系,杨祭酒自可拆开。”公差摆手笑道,“下官先恭喜了!”
“多谢。”杨长帆打开袋子,揪出了一块木质牙牌,正反两面,正面刻着杨长帆三个大字,背面是官职名称,这也算是个有身份的人了。
“还有么?”杨长帆问道,“该有公文的吧?”
公差尴尬道:“没了,知县让我口述……”
“请。”
“咳……”公差咽了口吐沫,“祈海事宜,心诚则灵,无关差役多少、开支多寡,月俸请照例来县衙领取。”
没等杨长帆说话,杨寿全先急了。
徐知县也太不会办事了,好歹要给个差役名额的,那么多银两都砸出去了,怎么能是这个结果?杨寿全好歹也是沥海一霸,他不答应。
“徐知县亲口说的?”杨寿全问道。
“徐知县已经高升了。”差役挠头。
“这么快?还未摆宴送行!”
“布政使司急着催。”
“新知县已然上任?”
“哎呦,杨老爷啊。”公差闻言面容苦涩,“这哪是知县,是阎王啊!”
“请坐,细细道来。”杨寿全敏感地招待公差坐下。
公差落座喝了口茶,这才说道:“徐知县临走前,已交代县丞,杨祭酒捐学功大,后面的事务必办好。可奈何还未及筹办,阎王爷便来了,这七八天哪里是人过的日子,简直是阴曹地府!在下实话实说,若不是布政使司直接来的公文,杨祭酒怕是员外都要当不上了。”
杨寿全惊望儿子一眼,半个月前那可怕的预言好像要出现了。
公差一旦开始抱怨,就收不住了:“新任知县说是要废除陋习,咱们也不知道什么是陋习,该怎么过活还怎么过活。可不怕别的,就怕阎王爷勤快,事事亲督,每日还四处走访百姓,七八天来,县衙已有十几位吃了棒子,我这信拖一天再送,怕是我也要挨打了。”
“怎能如此?”杨寿全当即起火上头,“都是吏员怎能说打就打?”
“是啊,我们开始也以为知县就是喊喊口号罢了,谁知来真的?”公差说着摸了摸口袋,“先不说别的,倘若杨老爷告知知县我收了赏钱,回去没收不说,还要加上一顿棍棒伺候。”
“放心,杨某绝无多言。”
公差红着眼睛言谢:“是了,就是信得过杨老爷,在下才敢收。不瞒杨老爷,没您这赏钱,家里都没法开荤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杨寿全皱眉思索道,“这样,我去召集乡里长辈,一道去县里,与知县好好分辨分辨。”
“杨老爷的好意咱们心领了。”公差扼腕砸腿,“可知县若是能肯听道理,咱们就不至于这样了。”
杨长帆深知其中利害,亲爹你可千万别当出头鸟:“是啊,随他去吧,让他自己知难而退。”
“杨祭酒说得对!”公差点头道,“我私下说……县丞大人已经安排好了,打明天起,咱们通通告假,看他一个人怎么料理。”
“此法甚妙!”杨寿全赞许道,“须知差人做事,必当给人以利。”
“呵呵……”杨长帆在旁苦笑,你们太小看他了。
“对了!”公差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从囊中翻出一纸书信,“这是知县写给杨老爷的。”
“哦?”杨长帆指着自己,“我?”
082 开刀()
“对。”公差展示给杨寿全看,生怕他看不到上面“杨寿全”三个字。
待杨寿全接过信件,公差也便起身告辞,几人假意客套一番,这才送走了公差。
杨寿全不及多想,撕开封口。
信很短,字很正,说的话也很简单。
杨寿全的反应也很简单,将信件攒成团愤怒地掷出:“那膜个邪逼!!”
即便是跟杨长帆闹得最凶的时候,这位举人也没有过如此的措辞。
杨长帆不禁好奇,捡起地上的纸团,粗粗一扫,瞬间理解了杨寿全。
海瑞的大意如下:久闻杨举人才高德厚,希望你能依照朝廷律法,把非法占据的土地退给大家。因为你在沥海最有名望,所以希望你带个好头,并劝人效仿,谢谢。
杨寿全脑袋上的帽子是举人,但实际上是个地主。举人是脸面,田产是命。要地主的地,就是要地主的命。
杨寿全这还不过瘾,追骂道:“嫩娘隔壁!要拿老子开刀!”
吴凌珑连连上前劝解:“多大的事,坐下来说。”
“多大的事!”杨寿全指着杨长帆手中的纸团骂道,“要收咱家的地!他怎么不去收当朝首辅呢?怎么不去收皇田呢!!”
沈悯芮之前一直没作声,这会儿觉得有趣,凑到杨长帆身旁:“让我看看?”
“随便看,毫无文采。”
沈悯芮略微扫过,直直摇头:“这人脑子有问题,行不通的。”
“悯芮说的对么,根本行不通!”杨寿全紧跟着附和道,“不管他!看县衙的人都歇工,他还怎么当知县!”
“好了好了,不管不管,你也别生气了。”吴凌珑揉着丈夫的胸口,“知县管不到这里的,放心吧。”
“爹。”沈悯芮在旁劝道,“您别被这事扰了心情,眼下长帆可刚刚封了祭酒。”
杨寿全神色一转,这才想起儿子正式封官了。多少年来,偌大的绍兴府也没破过这种例,拿自己的功名来看,顶天也就是个从七品的待遇罢了,儿子得来全不费工夫,实在是解了一块心头大疾。
杨寿全转怒为笑:“还是悯芮会说话。”
他随即大方宣布:“凌珑,送柬出去,明日摆宴,双喜临门!”
“双喜?”吴凌珑问道。
“悯芮嫁进来不是大喜?”
“对对。”吴凌珑赶紧敲了下脑袋。
杨长帆最怕这个,赶紧上前劝道:“再拖两日,等长贵拿下案首一起庆贺不迟。”
吴凌珑在旁应和:“对对,五试刚刚结束,要不了多久就出成绩了。”
“也好。”
正说着,外面马蹄声响起,这在沥海可是难得的音效。
隔着门,一男声高喊:“长帆贤弟可在?”
“哎呀!”杨长帆神色一震,这可比公差封官要开心多了。谁都不顾,奔过去拉开大门,“可是将军?”
大门打开,戚继光身着便服,挎下骏马,相当潇洒。
“这是着火了?”戚继光惊讶下马,打量着浑身炭黑的杨长帆。
杨长帆也不管那么多,拉着他往里走:“成图已出,请将军一阅。”
戚继光也不管杨长帆的仪容,当即迈进杨家。
一进门,戚继光先是跟沈悯芮四目相对,而后咽了口吐沫避开目光,冲杨家父母行礼过后,也不多说,直接跟着杨长帆进了书房。
“这又什么人?”杨寿全感觉自己被无视了,刚刚被知县不打招呼逼着交田产,怎么现在随便来了个骑马的就这么不打招呼闯进自己家了?
当然,如果戚继光穿着戎装亮出腰牌,杨寿全也就不敢有怨言了。
沈悯芮更是被无视的那个,自己被扔这鬼地方这么久,连个信也没有,来了就进屋倒腾那几个破铳。还是当年扬州的老板说的对,找男人不要看什么财富,找个疼自己的就对了。
“悯芮见过?”吴凌珑看出沈悯芮满腹牢骚。
“见过。”沈悯芮咬唇道,“不过是个废物将军。”
“又是兵?”杨寿全一拍脑袋,儿子这辈子是跟当兵的干上了。
书房中,戚继光与杨长帆可管不了那么多,一切以务实为前提。
戚继光握着图纸左看右看,上下比划。
“贤弟真不是匠户出身?”戚继光专注之余不忘叹道,“便是军器局的图,也没这般工整。”
杨长帆望着满地的废图道:“将军看到的图,是踩着十几张图的尸体上来的。”
“这年头,谁不是啊。”戚继光放下一张,又拿起一张,刚看到轮廓便惊呼起来,“这铳……按照标示……长九尺?”
九尺就是三米,戚继光还无法接受这么大的炮。
“不仅九尺,且重千斤!”
“这……”戚继光看着图,虽然喜欢,但有些浮想联翩了,“现下的状况……”
“我知道,这个图只是由性而发罢了。”杨长帆解释道,“此铳长于攻坚,拙于野战,射程可达弗朗机四五倍有余,海战和攻城才会用到。”
“此铳若真制成,定要取名为无敌大将军!”戚继光感叹道,“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果然是当兵的,取名太不讲究了。
二人酣谈片刻,戚继光也彻底见识到了杨长帆的奇技淫巧,之前口说无凭,现在一切落实到图纸上,再也没了怀疑的空间,他本人对于铳也有所研究,深知此法可行。
杨长帆这次最终出了三张图纸,分别是小中大三类火器。
小型的便是改良版的鸟铳,参考的是西洋燧石火枪,与传统鸟铳相比,威力射程没有提高,只是简便轻易了许多,从点火改成了扳机,从火柴变成了打火机。
中型的是便携版的弗朗机,为传统弗朗机装配了轮车,可用骡马拉,亦可人力推,简便灵活,同时加入防后坐力固定等小设计。
大型的便是戚继光口中的无敌大将军了,这门炮无论是口径还是长度都碾压了弗朗机,进入了加农炮的行列,陆上可炸城,海上可轰船,这几乎是杨长帆现在有自信搞出来的最终兵器,给他几门无敌大将军,紫禁城亦可夷为平地。
戚继光这边,小心翼翼地收起图纸:“贤弟可信得过我?”
083 换月()
杨长帆没得选,当然信得过:“若天下唯有一人可信,便是将军了。”
“你这嘴啊!”戚继光叹然道,“我回程后请命去南京,让信得过的匠人对这几张图评点一二,若匠人点头,大事可成。”
“将军务必找信得过的人看。”
“定然不会让小人剽去。”戚继光沉吸了一口气,“这件事已经上书到张总督那里了,暂时还未有答复,但你放心,此事必然可成,不过是早晚罢了。”
杨长帆兴奋道:“既然这么说,我现下就该筹措工坊了。”
戚继光也颇为兴奋,“我此番便服出行,便是找庞取义授意此事的。”
“那咱们这就走?”
“走!”
二人雄心壮志,这便要杀将出去。可刚一开门,正撞见端着茶具的沈悯芮,亢奋的火焰瞬间被熄灭了。
沈悯芮看着二人的样子轻嘲道:“这就要走了?”
“咳……”戚继光探头望去,杨长帆家人不在,这才小声道,“悯儿……”
“别叫我悯儿,只有长帆能叫。”
杨长帆头大万分,嫂夫人你生气归生气,不要拉我下水啊!
“那我不叫了。”戚继光叹了口气,“木已成舟,暂且如此。”
“哼。”沈悯芮闻言冷笑一声,把茶具塞给杨长帆后,突然点了下肚子,“那他怎么办?”
戚继光与杨长帆同时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二人看了看沈悯芮毫无征兆的小腹,又互相看了看。
“当真?”二人同时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