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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守仁观看的时候,他身边的浮山将领们也是有样学样,每人在手中打着一根长长的单筒望远镜,眺望着远方。
良久之后,张守仁才发出一声感慨,众将也是纷纷放下了望远镜,和他一起议论起来。
只有站在临清城头之上,才能理解这座城池对大明的重要性,临清城和临清仓为一体,而蜿蜒流淌而过的河流更是这个庞大帝国的血脉,而且是最重要的动脉。
整条河上,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漕船船队,打着将作处精心制造出来的望远镜,目视可以极远,这年代又没有什么近视眼,常年从军,眼神都是极佳,就是这样,也是根本看不到南北两边的船队的尽头在哪里!
漕船都是在江北一带打造,特别是淮安的清江,那里有六部设在清江的仓储,绵延十几里的地方全部是仓库,漕船的船厂也是设在清江,每年都是不停的造着新船,每船出厂就立刻投入使用,非如此,不能满足北方对漕运物能的需求。
北京是政治和军事中心,绵延数千里的九边保卫着这个庞大帝国的安全,南方则是经济中心,用南方的出产提供北方军镇和政治中心生存的基础,两者互相作用,才使得这个大帝国能维持运行。
现在南方仍然保持着相当的活力,从这些漕船就能看的出来。
过百万石的稻谷打成的精米,白米,各色贡米,通过绵延不绝的漕船运到北方,由负责仓储的户部侍郎接收,统一调拨安排,或是留在通州仓储,供应京师,或是调给蓟辽宣大等北方军镇。
其余的各色南方出产,包括大量的棉花,布匹也是北方所急需的物资,整个北方,只是在山东济宁有成片的棉花区,东昌府有少量的棉花区,其余地方加起来的种值量,也不如南方松江一府的产出。
至于布匹,丝绸等物,包括书籍,都是以南方出产为主。
整条运河,有超过百万以上的漕运运军来维持着活力,从望远镜里就能看到,现在是夏初,水流虽然增加了,但还不足负担这么庞大的船运量,船行甚慢,水流不足,沿河两岸,是蚂蚁一样一眼看不到边的运军充当纤夫。
这些运军,原本就是沿运河两边的卫所军,开始时是两班二十四万人,后来渐渐增多,至明末时,已经有百万人赖这条运河以维生。清明易代,一直到清末时,海运渐兴,天津这样的纯军事要塞都发展成海港城市时,仍然有几十万人在运河两边,以短途客运和货运为生,后来一直至民国时,陇海线等铁路线路开始正常运营,渐渐的由明朝卫所军为主体的漕运运军形成的漕帮才销声匿迹,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在这个时候,眼看到一眼看不到头的船只,看着蚂蚁群般绵延不绝的纤夫运军,很难叫人不生起感慨由之,有天下枢纽尽在掌握之中的想法。
也怪不得临清出事时,朝廷上下尽皆跳脚的表现了,张守仁的做法,等于是一把抓住了朝廷的命门……
“世强,征兵局的征兵计划可以改变了。”
感慨只是一时的情绪浮动,张守仁转过头来,对着张世强吩咐道:“运军多纤夫,不论是心志,力量,还有所受的苦楚,都足以成为最优秀的步兵。我军已经掌握临清,是时候在运军之中招收几万最优秀的子弟,充实我们的行伍了。”
扩军计划是在得到临清,并且正式成为山东镇总兵之后的事了。以浮山现在的兵力控制山东全镇并不是难事,但张守仁所需要的更多,所以扩兵是克不容缓,原本中军处的征兵局是打算继续以登莱为主,青州和济南东昌三府为次要地方,次第征齐六到八个营的步兵营的新兵,然后由营务处下的练兵局进行新兵养成和训练。
经过这一次的湖广战事,张守仁和将领们带出了十分优秀的七千老兵,加上留守的兵马已经训练成为合格的步兵,接下来就是老兵提升为中下层军官,融入留守部队之中,将此前的各营带成真正的精锐之师。
同时再次征兵,组成第一线部队的后劲,在一线部队都逐渐成长之后,再于一线之中挑选老兵和下层军官到新兵营带兵,使得新军的战斗力可以迅速成长。
这是十分稳妥和成熟的做法,张守仁提出的招募运军纤夫这个兵源的想法,众人更是无不赞同。
待众将散去之后,张守仁又向留下来的林文远问道:“调动的命令已经下达了吧?”
“回太保大人,现在已经到浮山了……就是接到军令才动员的话,有点迟了。”
张守仁微微一笑,道:“你当留在浮山的人都是一群死鱼?放心吧,营务处那群家伙头脑没那么简单。”
林文远没有反驳他,在这种问题上,和眼前这位大将军讨论是自取其辱,他只是轻声一叹,答道:“你已经七个月没有回浮山,唯盼他们早些到来,稳住大局,或是接云娘他们过来,或是你回家探望……你还没见过儿子,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吧?”
第六百八十九章 两难
这样的话,你我相称,不提官职,显然就是以亲戚的身份在说话。
此时身边没有什么人,只有一群内卫和书记官参谋官在十步开外等候命,所以林文远也是以家人的身份,闲话家常。
离的近一些的,只有李灼然和王云峰两人,不过这两人是比普通将领更亲近的多的心腹,其实是爪牙,林文远有什么话,也不必避开这两人。
“是啊……”
张守仁声音也是有点低落。
哪怕是两个灵魂,两世为人,有妻子和儿子都是头一回,不管是多么坚强的铁血男儿,心里都会有一个柔软的地方,藏着自己的妻儿。
他在河南受到的刺激很深,有时候也是因为会想起自己的妻儿……一晃六七个月,虽然和云娘是书信往还不断,但字纸传情,岂能如当面的一个微笑,一句无意义的低语呢喃?差的太远,太远了……
他的长子,现在尚未取名,自己这个父亲其实也是很失职的了……
“还有麻烦呢……”
“什么?”
林文远似笑非笑,斜睨他一眼,道:“还有我们陈兵备,前一阵告病,要回江南去,大人为荣成伯大将军后,他的病就是突然快好了,大人为山东镇台和太保之后,保举他为登莱巡抚,陈大人虽然上疏推辞,不过其志并不坚,现在看来,只不过就是要一个面子……这个面子,就看你给不给了……”
“呃,这个这个……”
提起这个话题来,张守仁可是太狼狈了。从去岁出征时起,他算是暂时把一个大心病给甩了下来,虽然有点鬼鬼祟祟的,好歹无损于他的威严。但这件事就是一个地雷,迟早有踩响的一天,果然,这一天还是来了。
陈兵备的事情不算什么,这巡抚他愿干可以,不愿干,以张守仁现在的声威和人脉,举荐他到异地为官是很轻松的事情……崇祯忌惮他是一回事,朝野承认他的影响力和势力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陈家三小姐的事情就麻烦大了……人家是正经的世家小姐,在他有危急的关头,不惜自毁名誉跑到他的身边,不管他怎么样,女孩子的清誉已经是毁了,不跟他,就只能削了头发光姑子去,这年头就算当侍妾都不够资格了。不过要是他腆着脸,就这么把陈三小姐纳为妾侍,在出征之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漫说陈兵备宁愿把这女儿给送到尼庵去也丢不起这个人,就算张守仁自己也是于心难忍……在这个年代,妾侍毫无地位可言,一般是大家族买来用来生儿育女的工具,如影视里那样妾侍和大房着干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而且一个家里容忍妾侍对大房不敬的话,传扬出去也是十分丢脸的事情,身为大房,有权把丈夫的妾侍变卖,送人,或是直接仗杀都可以,只要有理由,随便怎么干都成。
所以只要是稍有一点办法的人家,绝不会把女儿送去当妾,给人当妾的也很少是家世对等,位至公卿的娶的是平民百姓的女儿为妾侍,士绅则娶寒家,普通的百姓人家就只能娶有疾病或是贫无立立锥之地的那种了……
张守仁和陈兵备官职上其实是不对等的,不是他大,而是兵备道更大,只是时值末世,武人渐渐冒头,而且张守仁不是普通的副总兵,是握有兵权和财权的强藩首领,就算如此,一旦陈家同意此事,也是丢了八辈子的人,绝无同意之可能。
现在自是大有不同,张守仁已经是太保,伯爵,虽然以陈家的家世仍然不必送女儿为妾侍,但也不是绝对不可接受了……
不过林家会怎么想,云娘又会怎么想呢……
“我可没有什么想法。”仿佛听到张守仁的心声,林文远瞪他一眼,然后轻笑道:“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总不能叫我这个大舅子去帮你操持这样的事……大将军,这个忙属下是帮不上喽。”
“这个时候了,你还拿我耍笑不成……”张守仁也是难得有臊眉搭眼的时候,他有点畏惧回浮山,也是因着此事。但同时也是思念云娘和儿子,恨不得飞过去,这种矛盾的心理,使他难过极了。
“云娘肯定不会说什么,但心底是怎么想,难说的很。”
林文远看他认真,便是笑道:“到底你们是少年夫妻,她心底恐怕有点不欢喜。不过你纳妾也是必然之事,云娘会想通的。”
张守仁默然不语,林文远说的其实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也是当时的人之常情……谁能不纳妾呢?据张守仁所说,那些卖肉的和早晨推小车卖菜的农民都可能有一房妾侍,两个老婆一起操持家务,只要养活的起,男子还是愿意多妻多福,不要以为纳妾只是有钱人的特权,这个年头,就算普通人有两三房妾侍都是很平常的……
不过浮山现在纳妾的军官还是一个也没有,原因也很简单,两三年前大家还是穷的连老婆也讨不起的穷军汉,现在刚刚脱贫致富,老婆是刚娶到手,人都是感情动物,夫妻之间正相得的时候,**辣的突然你多带一个女人回家,不要说老婆的想法是怎样,就连自己这一关也难过。
“唉,我真是……”
一想到这里,张守仁就一个头两个大,一时之间,委实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你回家之后,多哄哄云娘便是。”林文远反而有些开心,笑着道:“寒家是军户人家,真没想到能有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当舍妹的姐妹,这其实是件荣耀的事啊……”
张守仁瞪他一眼,低声道:“若是云娘没生了嫡长子,怕你也开心不起来吧。”
象陈家小姐这样的进门的,可能用平妻别妻的形式,不是纯粹的妾侍,有一定的人身和法律上的凭借依靠,若是云娘现在无子,陈小姐又生了长子,那林家可就真的乐不起来了。
“嘿嘿,反正不管怎么说,云娘已经有子,不过独木不成林,太保大人,你要努力才是啊。”
“为这种事努力,老子是十分乐意的……”
这样类似友朋的谈话叫张守仁十分开主,正当他笑的合不拢嘴的时候,林文远却又射了他一支冷箭,但听他继续悠然笑道:“军情处这阵子正在查察济南宗室……听说太保在济南城中,还有一个红颜知已啊……”
“这……你……”
太保大人顿时就是狼狈不堪,一时间简直不知道如何作答是好。
“唉,大人,这个宗室女是真的不能沾染,朝廷不会允准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张守仁狼狈之余,也是有点愠怒,军情处的手伸的太长了,但是他知道也怪不得林文远,盘查宗室的动向,这是军情处的任务,朱恩赏兄妹和他的关系十分亲近,被查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他的脑海中也是浮现出一个娇俏可爱的身影,比起温柔娴慧的云娘,大家闺秀的陈盼儿,身为宗室娇女自有一种普通女子没有的直爽劲儿,这种脾气秉性,与后世的女子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令张守仁和她相处起来时,少了几分这个时代的拘泥,多了几分爽直舒服,这也是他无形之中在心里接纳她的一个十分重要的理由,至于爱习武,秉性还算良善,这些只是次要的东西了。
不过再怎么要紧,宗室女子是不可能被他纳为妾待,平妻也是绝无可能……张守仁叹一口气,意兴阑珊的道:“你们不要盯着他们兄妹了,宗室之中,他们还算是不坏的人,不事生产,只凭祖业,没有干那些黑活,没捞黑钱,若不然,我也瞧不上他们……”
“是,属下明白。”
事实上朱恩赏还屡次劝德王赈济贫民,竖立良好的名声,同时优待士子,关闭税卡和商行,把强占的土地还回去……当然这样的劝告是毫无结果的,不仅是德王,衡王和鲁王,谁不是这样捞钱的?
明末亲藩宗室,名声是比任何人都坏,农民军攻破城池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杀王,每次杀王之后,都能使全城百姓欢呼雀跃,兴高采烈。
象张献忠破成都之前,蜀王因为太遭人恨,百姓听说张献忠过来,都是兴高采烈的道:“一群猪,屠夫来了!”
张献忠破城之后,蜀王全族被杀,蜀地百姓却都是欢呼鼓舞……蜀王之中其实还有贤者,但当时的情形就是如此,没有例外。
山东的三个亲王,还有多家郡王府,镇国将军,奉国将军,中尉,各家宗室都要吃饭,如果朝廷发齐他们的俸禄倒也罢了,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无奈之下,宗室只能凭手中的权柄捞钱,不是造反的话根本无人制约,时间长了,当然就是无恶不作,十分遭人痛恨。
象朱恩赏这样的宗室,确实是异类了。
“今天你拼了命的拿我打趣啊……”
转眼之间,张守仁也是明白过来,林文远确实是一直在拿他打趣,再看看左右李灼然和王云峰都是神色怪异,他也唯有摇头苦笑了。
不过经这么一打岔,他的心境确实好了许多,当下转过身去,但见运河如同一条玉带,蜿蜒直通南北,阳光喷薄着将热能洒向大地,站在这样的地方,目视如此情形,心胸之中,一股豪情渐渐升起……他,确实已经到了可以衡量天下的地步了!
第六百九十章 本性
济南城中,仍然是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
刘泽清收拢了部下,老老实实的呆在兵营之中,他之所以一时还没有动身回兖州,主要的原因是还没有讨齐行粮和补给的军饷。
这是朝廷在催促他就道北上之时曾经允诺的,现在他损兵折将,实力大损,当然要催促上头给他补给了再说。
可惜山东布政司这边也是善财难舍……许诺的是兵部和朝廷,山东这边却得负担,这自然是毫无道理的事,布政这边只能向上禀报,等朝廷把银子批复下来再说。
如果不是顾忌商团反击,刘大爷当然是宁愿自己去拿,事实上不少兖州将领就有这种心思。但刘泽清此时已经是破胆,张守仁就在临清,城中尚有城守营,商团,真动起手来,不是给别人理由兼并自己?这样的蠢事不能做,他心中烦闷,却也只得老老实实的等待着。
同时他也在关注着阳谷一带的消息,李青山率部聚集在曹州外围,他很难放心。
种种不利折磨之下,这个在兖州呼风唤雨的总兵大将,嘴唇上起了十几个燎泡,每天都是心烦意乱。
好在他麾下仍有实力,山东地方官员不敢轻侮。
商行也不敢过份的得罪他,在这阵子,商团虽然守住了,商行里的商人倒有不少前来求见的,都是送粮送银,数目虽然不多,也是反应人心。
到底他是朝廷镇将,在兖州经营多年,这些商人要想继续把生意安稳做下去,兖州的势力也不是他们能轻侮的。
别的不说,济宁一带的棉花产出,如果他刘某人和那些世家大族从中作梗,这些鲁商又岂能轻易获利?
除了刘部之外,就是黄胤昌副总兵率的城守营,他的城守营十分精锐,武器装备也不错,明显的也是有浮山的影子。
这个副总兵文武双全,有忧国忧民的境界和心胸,所以与张守仁暗中交结,并不奇怪。
再就是倪宠的巡抚抚标,三方之中,反而是他这个巡抚实力最弱,人马最少,训练最为不精,抚标兵马,实在也就算是巡抚的私人保镖了。
这也是倪宠坐视张守仁经略济南和东昌府的原因,固然是当日有盟约在,但倪宠实力太弱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朝廷的粮饷都是向九边倾斜,湖广和凤阳也能拿到不少,毕竟南方的解额有不少是湖广和南直隶直接运送的,为了保障自身安全,将物资向这些军镇运送也不是出格的事。凤阳,九江,南都,安庆,这些军镇都设有巡抚,兵马实力都并不弱,在崇祯十五年阿巴泰直过山东,插向南直隶时,史可法等巡抚陈兵淮安凤阳一带,阿巴泰眼见明军实力不弱,最少看起来不弱,于是未敢深入,退兵走人。
以山东的地位,就算是巡抚也弄不到什么粮饷,各府又被张守仁控制,牙行税卡又是在大户和王府世家手中,倪宠这个巡抚说是管着十几样事,从军务到文教刑名钱谷无所不管,但实际上政令也就是在济南城中了。
势力越小,反而是要保,现在对张守仁坐镇济南惴惴不安的不是刘泽清,反而是倪宠等济南的地方官员了。
四月中下旬的天气,在南方是梅雨季的到来,在济南城中,气温也逐渐上升,人走动时开始流汗,而且北方连年干旱少雨,更促使了天气加剧闷热的过程,大太阳底下走一阵子,人很快就出汗,感觉到气喘和干渴。
“停一下,叫轿夫和挑夫们都喝点茶。”
三好行的李老东主已经是望七十的人,人老之后心也良善不少,感觉到热浪滚滚之后,在轿中跺了跺脚,示意停下。
“多谢老爷!”
“老爷多福多寿!”
李府的下人没有那么多话,只是停下来,伺候老爷子到茶棚里挑个洁净位子坐下来,然后捧了自己带的茶壶出来,倒出碧绿的泉水泡的上等好茶,待老爷子慢慢饮了解渴后,这些家人仆役才和挑担的挑夫一起,在茶棚四角挑了阴凉地方,大碗茶送上来后,就端着茶碗喝了解解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