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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子,你居然不尽地主之谊吗?”
和这几个社友相聚,虽然张溥年纪大不少,一时间也感觉自己恢复了不少的青春活力,当下吩咐一声,叫轿夫和管家随从们都去安置下来,他们带着不少行李,跟着一起走确实是不大方便。
这样把臂同游的走法,比坐在轿中看的更清楚了,各种辽东货物,南货、倭货、夷货,层出不穷,琳琅满目,看的张溥为之惊叹不已。
在陈子龙面前,他也不必隐讳着说话,直接问道:“张征虏在这里,怕是开通了海商,不仅往倭国和吕宋一带,还往辽东一带吧?”
“这事儿我不大清楚……”陈子龙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朝宗和次尾兄两人也问,但弟实在不曾问过这等事。只知道一年多前,胶州虽繁富,但确实没有如今的这般模样,叫人惊异……上次我到城中来,还是半年前的事了。”
“那卧子你平时都在忙什么?”张溥好奇的问道:“听说张征虏在登莱确实大办学校,千人学子以上的学校就有十多家,你在讲学么?登莱一带,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名望的啊。”
“讲学……”陈子龙苦笑道:“登莱这里不兴讲学,也没有什么诗酒游园之会,我在这里,两件事,一则以亲历,在农事上有不少进益。二则以教授,讲我所学之一切,教给那些有志于学的学子们!”
第六百三十八章 烟草
“教授?”张溥等人彼此看了一眼,奇道:“你被授府学教谕了?这等佐杂官,张征虏也勉强你做,未免太辱人了!”
虽然国朝是以儒学为统治的核心,而且千千万万的学子都有志于学,并且是以学术为做官的敲门砖,不过书院盛行的历史已经过去,官学的权威在汉唐过后也不复存在,现在府学和县学的教谕都是不入流的佐杂官员,是浊流一员,如果陈子龙被迫担任这样的官职,确实以他的资历和名望来说,就是一种不折不扣的侮辱了。
“瞎,不是,你们误会了。”
陈子龙哭笑不得,不过一时也解释不清,此时他看到一家门店,大步上前,抓着一块亮晶晶的东西,对着张溥等人笑道:“这便是怀表,我曾多次在书信中与诸兄提起过。”
怀表的出现绝对是将作处超前的作品之一,汇集了大量的能工巧匠之后,这个时代的技术原本就没有什么不可超越和不可模仿学习的,造钟之后,再以相同的原理造表,这原本就是极容易的事,浮山将作处产出的怀表,精准度和精致程度都叫人十分满意,陈子龙也是早就吹嘘过了。
“果然漂亮啊!”
“嗯,不是那个什么夷人字符,用的是阿刺伯数字啊。”
“多少银子?我要买它几十块,回去好送人。”
相比于盐茶酒糖布这一类的货物,这几个江南来的上流社会的贵胃公子哥儿显然更喜欢精巧的手工制品,以他们的见闻来说,就算是望远镜也不算什么……万历年间就已经有中国匠人可以仿造了,真不是什么难以破解的高超技术。
而眼前的这怀表倒是真打动了他们,问价之后,倒也不是太贵,一块镀金铜表是六两银子,纯银是十两银子一块,纯银镀金的十八到二十余两不等,最贵的当然是镶嵌各色宝石的了,不过以复社众人的水平看它们未免失之恶俗,于是各人都买了几块纯银表,喜滋滋的装在了身上。
“这是什么?”
往前又走几步,张溥看到一家店的柜上摆放着一个个打造精致的小盒子,纯金或是纯银,或是紫檀,或是花梨木的都有,十分华美贵重,普通的铁梨木或黄扬木的当然也有,价格当然也是高低不一。
“这是卷烟……天如兄倒是提醒我了,正好我顺道买一盒补充补给。”
陈子龙刚刚没有买表,现在却大大方方的掏出银子来,递给伙计,买了一盒一千支装的卷烟,吩咐伙计,送到自己在城中的临时下处去。
在陈子龙买的时候,张溥等人只是看着,等他付了银子后才问道:“你何时染上吃烟的习惯?”
当时的人还把烟当成一种神秘的东西,或是当药材,因为乍抽的人有解乏提神的功效,在原本的历史上,登莱和辽东北直隶等地已经十分流行抽烟,在辽东甚至有不少小孩子都叼着个烟袋,抽烟的危害要几十年后才慢慢为人所了解,康熙年间就曾经禁过烟草,当然,明显是禁不掉的。
在南方,抽烟的人还十分稀少,也是清季之时,才慢慢流传普及过去。
“每天在田间地头跑着,有时候十分疲累,抽一根烟,提神解乏……好东西啊。”
陈子龙一边说,一边取出几支来,分给赫赫有名的几个大才子一人一支,掏出火石机来,替他们点燃。
“倒是有一点特殊的香气……”
“似乎确实有醒神之感。”
“里头是加了薄荷吧?”
入口之后,张溥等人先是咳了两口,接着就习惯了,陈子龙这种烟其实在后世是女士烟,劲不大,加了薄荷等物在里头,所以抽起来柔和加提神,确实感觉不坏。
张守仁搞烟草业,原本是要打东虏那边的主意,两边搞贸易,不能只入不出,粮食和铁浮山这边是打死不会卖的,主意就是在烟草上,另外就是南货与奢侈品。
摊子铺开,谁知道本地的消费需求也不低,烟草田一扩再扩也只能勉强满足辽东和登莱本地市场,想往河南和北直隶打,就得等明后年再说了。
烟草中加入薄荷,丁香,或是加一点酒,用选用的纸卷好,在木盒中出售是卖给有钱消费者,也有普通包装,当然烟丝质量就要差一点了。
“好东西啊!”候方域是公子哥儿,有好东西不必太考虑价格,当下便付钱买了十盒,吴应箕和张溥各买了五盒,也是着人送到住处。
这年头的铺子是肯定要帮客人送货的,只要讲一下地址也不必担心什么,众人掏了银子,仍然空手上路。
“怪不得胶州如此繁华,货物实在是太全也太奇巧了!”
路过一家火铳和刀剑铺子时,张溥等人实在是感觉开了眼界了,燧发枪其实大明早就有了,但是那是军国之秘,根本不会叫普通人见着,在胶州城中,燧发铳居然已经在售卖,只是价格不菲,一支便在百两以上,不是真正的豪客不会去买。
候方域十分喜欢,手铳很短,和在南方见着的那种细长的鸟铳比简直就是玩具,硬木柄,机簧银制,闪闪发亮,黑幽幽的洞口打磨的十分光滑,还配上火药包和铅子,所有配件一应俱全。
见此情形,张溥吃惊道:“我久闻荣成伯以火器见长,每战必列阵,盾牌手于每队最前,长枪手在侧或在后,纵深七层八层不等,其两翼或侧后是铳手,每铳手间隔三尺,每战则列阵而射,分三段而击……”
不等他卖弄完,陈子龙便摇头道:“天如兄你那是老黄历了,那用的还是火绳打响的老铳,现在都归农庄上或是陆巡营用了,就是这燧发短枪,一看就是马队用的第一款,零件太多,打响率不到六成,给陆巡营用大将军都嫌不好使,所以干脆拿出来卖钱得了……真要是好东西,那是绝不会出手销售的。”
一席话说的众人目瞪口呆,原来在他们眼中的无上珍品,却是浮山淘汰了根本不列装的次货!
“唉,我竟无话可说。”吴应箕今天话一直不多,此时却是由衷叹道:“大将军非可以等闲武夫视之,胸中之丘壑非常人所能及。”
张溥默不出声,此时不是他发表见解的时候和地方,还是缄默为好。
候方域突然问道:“适才卧子兄点烟时,用的好象不是火石?”
“是火石机,这玩意也是销售的大宗啊,已经往京师一带销了。”
浮山的火药用的是集硝法,人手多财力够,一个月几百上千石的火药都产的出来,同时顺带也是有很多附产品。
在浮山的火绳枪时代,张守仁原本是想叫将作处制造出火柴来,经过多次试验失败后他才隐约明白,这玩意是工业化的出产,不是现在这种时候能制出来的,倒是打火机,以齿轮带动火石引燃浸透了油的棉绳,这原理太简单了,经过多次试制后,很快就定型出产了,当然此时一般的农户是买不起的,只有陈子龙这样有钱又有瘾的才会买,一个小东西除了取火方便没有别的用处,却要好几两银子,真的很坑爹。
但候方域把玩之后却很喜欢,工艺很精巧,将作处现在有几百台冲机和压机,做这种小东西加一点心思,刻上一些图案是很方便的事情,而对候方域来说,这却是不折不扣的精致奇巧的玩艺儿。
“我来二十个。”候大公子带头,张溥两人也是有样学样,每人都买了一堆。
吴应箕又感叹道:“再说一次,我对荣成伯太佩服了。”
陈子龙哈哈大笑,指着他道:“你若到原本的浮山千户所一带,是不是要把眼珠子弹出来?”
张溥却问道:“是不是只胶州如此?”
“不啊,方家集,古城集,胶州养马城一带,平度州到莱州府城,都不差。登州也起来了,几年前的登州虽不说是万户为之一空,但也是到处鬼哭声了,现在么,也快和胶州这里差不多,只是人口还少一些,但每个月都有辽民跨海而来,在登州一带上岸定居了。”
“原本东江的人吗?”
“当然有不少东江的,他们原本也是对朝廷绝望了,加上内乱,死者不少,迁居到内陆的不少,现在么,大将军的名声在外,登莱的日子又好过,不仅是各岛残余的岛民,连旅顺、盖、复、金等各州的汉民也是有不少跑过来的,反正海边渔民多,查的也不太紧,偷偷过来的委实不算少。”
自袁焕焕杀毛文龙,再有崇祯六年的吴桥兵变后,登州一带差点成了鬼城,东江各岛也基本玩完,原本盛极一时的登莱镇渐渐无用,朝廷差点撤了此镇和登莱巡抚一职,但现在在陈子龙的口中一切都是欣欣向荣,而那些已经剃了辫子,已经快成为清国顺民的汉人们又开始心思活动,往登莱这边跑了。
“唉,吾思在吾有生之年,大明恐有亡国之危,而且不止是亡国,是亡天下之危!”
在众人高兴的时候,张溥终于按捺不住,黯然语道。
第六百三十九章 党争
这样的话,陈子龙不知道听张溥说过多少次,原本是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但此时他滞了一滞,自己突然也道:“登莱这里,已经行的不是圣人之道……但以弟之愚见,兼包并蓄,亦并非绝无可行……”
“你听听你说的这些是什么?”张溥勃然色变,道:“汝今能同杨朱、墨翟所行所为么?”
若是争取道统之争来,陈子龙一定会落败。
他的心理也很矛盾,前一阵子他是缩在农庄里搞自己的各种试验,同时也是等张守仁的番薯试验结果,两人是有赌约在先……在张溥到来之前,他终于从自己的小世界里走了出来,在登莱两地游历了一番……他不比张溥蠢笨,一看之下就知道眼下的浮山所行的根本就是全新的体制,既不是纯粹的传说中理想的孔孟之道三王之治,也并非是先秦之治,更不是从两汉至今所行的外儒内法,以道德驭万民,以法术治百官的治天下的办法。
这是全新的体制,充满力量和效率,生机勃勃,每个生处其中的人才能体悟和理解到它的妙处……原本是一潭死水的地方,却在张守仁的苦心经营之下,已经成为陈子龙认识之中,整个大明最具有活力和未来的地方。
见到如此情形之后,他反而更加的不想离开了。
陈子龙不是张溥,张溥有**,有野心,有权柄和干劲。
换做是他,哪怕是朋友各行其道,亦不会有这一次的登莱之行……张溥却是明显来拉他回头,可能在某个地方需要他陈子龙吧……
果然,张溥按了按怒气,说道:“我等先填了肚子再说,这些话,说来很败兴啊。”
陈子龙勉强一笑,抬手道:“就在前头不远。”
胶州城虽然繁华,但毕竟是三四等的州城,地方不大,前行不到里许,就是陈子龙定的酒楼所在了。
沿途过去,商行仍然是布的满满当当的,十分热闹。
从江南过来的三人都注意到,一路上每人都是红光满面,兴高采烈的样子,而街道十分的整洁干净,全部是用青色方砖铺成道路,十分光滑精洁,路边都有垂柳或是杨树,正当抽枝发芽之时,看着叫人十分欢喜。
到酒楼之后,登楼上去,等候酒菜时,吴应箕问道:“何以一路不见流民或是乞儿一类人物?”
他们虽到了有一阵子,但也不及问到这些细节上的事。
“浮山有民政处,收容局全收容了,流民安置种地,痴傻养起来,老人和小童送到敬济院和抚幼局,反正各有去处。”
“这得不少开支吧?”吴应箕觉得自己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也是曾经在京师和江南之间多次奔波的人,在河南有记行成文,曾经广为流传……某县因为灾荒而致农民大量逃亡,结果剩下来的零星散户还得承担逃户的丁口赋税和各种杂派,而县中没有一头耕牛,全被宰杀或是贩卖,虽然笔下没有太多的惨状,但生产遭遇到如此破坏,千里之内到处是荒芜的农田,可想而知,冻饿而死的人将会有多少!
事实上,吴应箕一路见的死人多的数不过来!一路上尽是吃观音土涨死的,或是冻饿死的,营养不良而死的比比皆是,那些饿死的人,刚死的时候居然看着胖墩墩的,因为是饿的太厉害,全身都已经浮肿了。
见过这样的情形,吴应箕哪里承望能在北部山东这样的地方,居然还能看到眼前这样繁华的景像,听到鳏寡孤独都全部老有所养,幼有所抚的时候!
“天人,天人也……”
吴应箕的学术功底是十分扎实的,所谓的东林四子,论学问陈贞慧和吴应箕高些,冒襄和候大公子要弱些,但东林复社在学术上确实都没的说,吴伟业的诗词,陈子龙的著述等身,张溥的勤学好学,还有黄宗羲和顾炎武之辈……确实是一个大家辈出,人才鼎盛的时代和强悍之极的组织。
但就算吴应箕学识过人,此时他对张守仁也唯有“佩服之至”这几个字的形容了。
他不象张溥,性格气质和陈子龙有一些相象,愿做实事,不愿陷入道统和门户之争,这一点和多半的东林复社中人不一样。正常的东林和复社中人,乃是与张溥一样的……非吾同党,便是异类奸邪,非吾同党,便曰可杀,非吾同党,便是仇敌,非吾同党,便是政坛败类,奸恶小人。
其中的佼佼者当然就是迎立福王时在南京的东林党人们了,他们坚持不立崇祯的亲堂兄弟,却要迎立疏宗,以当时的封建礼法是说不过去的,结果东林党人就是坚持不立福王,给向来藏在深宫,根本不知世事的福王编造了若干条罪过,什么贪淫之类的罪名都编派上去了……福王,也就是弘光帝确实不是明君,确是庸人,但在当时来说,可是真的一条罪名也安不上去……明朝的亲藩是养起来的,当养猪一样养,亲藩能有什么大罪呢?无非就是东林党的前辈们在神宗万历年间反对立福王,拥立光宗朱常洛,现在如果叫福王继位,感觉当年就是做了无用功,所以坚持不立福王,所谓不立亲而立贤,根本就是信口胡掰。
后来史可法愚蠢的做法叫马士英有了可乘之机,人家果断拥立,福王继位大统。按说天位已定,可以一致对外,但事实无非如此。
东林党人和复社仍然散布谣言,在朝中攻击马士英,在民间造弘光的谣言,闹到最后,还唆使左良玉领兵东进……南明亡的那么快,东林党和复社中人得负大半的责任。
后来修史书时,黄宗羲这个复社骨干也是粉墨登场,他和他的浙东学派承担了清朝官修明史的责任,于是史书上东林正臣形象光辉,而马士英等人则是一无是处,国事皆败坏于东林和复社的敌人身上。
明末的很多事情,断不可尽信当时文人所著的东西,特别是东林党人的笔记文章一类,信口胡说之处甚多,偏激无理之处到处都是。比如有人责问黄宗羲,边关虏骑强盛,当以何制之?这个满嘴仁义德道的大学术家和复社名人直接便答道:“以仁德制之可矣。”
酸腐之处,可令人一晒而罢之。
可以说,整个东林和复社的基础就是在党同伐异之上,其中只有寥寥无已的几个一心只为国事,而不计个人名利得失,当然也无视党派斗争的人,这样的人还有一定的实际的能力,而不是埋首在故纸堆和儒家经义之中把脑子搞坏掉了的,更是凤毛麟角了。
幸运的是,陈子龙似乎就是其中一个,而吴应箕在此时此刻,也颇有意动之态。
只有候方域是没心没肺的公子哥儿,瞧热闹成,买东西也成,但叫他往深了去想,倒也真是为难了他。
在座的人,张溥沉着脸,郁郁不欢,浮山这里给他的压力太大了。而吴应箕若有所思,陈子龙神色淡淡的,只有候方域神色如常,与往日一样。
不一会菜蔬上来,陈子龙举筷道:“胶州这里没有别的名产,无非是海鲜,现在海鱼正肥,这几种都是极好的……十分鲜嫩可口,几位老兄多尝尝,看看与咱们江南的江鲜相比如何?再有这海蟹,海参,都很难得,请多用。”
“来,吾等能在此一聚,也是难得之事,数十年后,怕是文坛一段佳话。”
候方域这话虽然略微有点狂妄,倒也不能说是完全的不可能,在场几人有的是社首领袖级的人物,有的是风流才子,虽然年轻,说是著作等身也不奇怪,晚明诗坛,其实也就是他们这一伙在挑大梁,说是几十年后成一段佳话,也不夸张。
当下众人被鼓起兴头来,一起举杯道:“来,满饮此杯!”
……
……
柏永馥受命之后,到中军的总兵官正兵营持军令调集兵马,再领自己的直属,还有两个有骑兵的营中调动,闹腾了几个时辰后,以自己本部两千骑,加上正兵营和几个游兵营加在一起,四千余骑终于调到一处。
听说不叫进济南,改往东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