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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动红荷 作者:张丽-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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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炕里边有一床斑斓的锦被,上面织着很漂亮的大花朵。后来九九告诉我,这床棉被是从北平带回来的。她去读女子中学,妈妈给她做了这床最华丽的锦被,给她带到学校。在女中学习的那些日子,她的智力不行,学习跟不上,一直受着老师的训斥和其他女孩儿的嘲弄。
    那时候,她每天晚上把自己埋在这床锦被里面偷偷哭泣。
    听了她辛酸的求学经历后,日后我在这铺炕上日夜泡着看书时,肚子上搭着这条锦被,用手触摸它细腻的质地,仿佛可以嗅到隔夜的体香,感知里面的泪痕。
    一杯茶早已下肚,急得我抓耳挠腮,故意弄出点声响来,对郭姥爷着实有意见。这么个智力不全的已婚女儿,还指望她中状元怎么的! 好不容易,郭姥爷总算放过了九九。我以为可以拉上她跑到大街上闯荡了,听说半头晌村东有一家娶媳妇,得赶去凑个热闹儿。
    没想到,严厉的郭姥爷放九九一马,不是看我的面子,而是到了九九抱丈夫出去晒太阳的时间了。
    还是像昨天上午一样,九九先是把藤编躺椅搬出去,放在柳树下,回身进去又把正信抱出来放进躺椅。做这一切的时候,我一直跟在她屁股后头走来走去,小尾巴儿似的,可她却对我视而不见,好像我这个客人根本不存在似的。后来,我才理解,十年来,3650天,她每天做着这一套事,雷打不动,没有人能打乱她的这些工作。
    正信靠在藤椅上,太阳光透过柳枝间照射在他的脸上、身上。九九拿一只小板凳,这只小板凳她已坐了十年了。这是只永远属于她的小板凳,上面一窄板,两边两条腿。她坐在小板凳上,猫儿一样地依偎在丈夫的身边。
    她对我视而不见,不理不睬了。我心里委屈,独自坐在荷花池边,揪着垂下来的柳树枝,心里老大不高兴地怨着她。怪不得呢! 她就是有毛病! 一会儿还跟你玩得高兴,对你像朋友,转脸就不理会你的存在了! 我想离去。还不如到村东去看娶媳妇,吃喜饭,或者赶去四姨姨家,看她家的牛下完崽没有。
    我刚想走,九九却突然醒过来似的,“嗷嗷”叫着从小板凳上弹起来,过来拉住我,并俯身去荷花池里揪了两朵盛开着的单瓣荷花,给我发间别了一朵,自己发间别了一朵。这一招儿,真的把我留下来了。
    九九几乎哀求着:“别走,别走,等等我,咱俩一块玩儿。再过一会会儿,他就晒透了,就不会长疮,就不会发臭……”她几乎是趴在我耳边说的。她怕她丈夫听见。心眼儿够用嘛! 然后,九九重又回到小板凳上坐定,依偎在丈夫身边。这一温馨的图画又定格在我记忆的感光板上。
    一对儿很奇特的男女。男的靠在椅中,成熟到干帆过尽、波澜不惊的人生境界;女的发间别一朵红荷,纯净到苦雨狂风中依然纤尘不染。他们相依偎着,呢喃细雨,声音很轻很柔,一听到就有一种温暖的热浪。一辈子我都无法忘怀他们那平和安详的神情! 他们之间的那种默契真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
    之后,每天都可以看到这一幕。他们夫妻俩依偎在一起,在八点多钟的早晨,面对着满地荷色,感受着鸟语花香,收集每一缕阳光,捕捉每一阵山风,一个听荷动,一个看荷花,久久地久久地,享受更多的阳光和芬芳。有时候,他们俩都舒服地歪着头睡眠。
    在夏秋季,他们不仅享受白天荷塘边的艳阳,也享受暗夜的月下荷塘。这片荷塘,在他们的生命中有多重要啊! 在这艳阳下的荷塘边,在庭园里聆听他们低语,饱含夏日风韵的山风缓缓吹来,我也顿感夏的炎酷渐渐远去,心情也随之安静。
    那是我第一次别一朵荷花在发间。小女孩儿的爱美纯属天性。你们晒你们的太阳,我去找面镜子照照自己美不美。
    我便丢下他们,蹦跳着进了书房。我记着那里的书柜玻璃有点像镜子,照得人影很清楚。这一闯入,便发现了新大陆。从此,我就天天光顾这里。
    我走进书房时,郭姥爷正在用毛笔写密密麻麻的小字。我好奇地上前看,发现好像都是些对话。我问他写的什么,郭姥爷说他在写一个剧本。他也写剧本?我知道我母亲在文工团时又写剧本又跳舞,被人们普遍封为两大才女之一、四大美女之一。
    郭姥爷放下笔,活动活动手关节,呷了一口茶,说:“我写这剧本不一定用得上。闲着没事,写下四幕话剧。我可没你妈有才气。唉,现在想起来,我当初如果听你妈劝,跟她一起参加队伍,就不会有今天了。队伍上的人不一样,不管你家庭出身好不好,只要你脱离家庭参加革命,部队都欢迎。我有几个同学,家里成分是地主、富农,但是人家早年就奔赴延安,成了老革命,如今不都当共产党的干部吗? ”
    “那您为什么不去参加队伍? ”我问他。
    “唉,不是有个傻九九嘛! 我不放心。那是1949年初,我在县城碰到你妈,她正领着一群妇女在练扭大秧歌。她劝我参加她们的文工团,说我会写,会拉胡琴儿,文工团正需要这样的人才呢。我说,我回家想想。回家一看九九这孩子,又刚刚没了妈,我就拉不动腿儿了。
    唉,真是一念之差呀! 如果当年我跟你妈走了,现在也是干部了,级别也跟她差不多。“
    看着郭姥爷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我心里很替他难过。
    “郭姥爷,您把剧本写完了,我先看怎么样? 说不定,找几个人演演,给村里人看。叫我姥爷帮着找人演。”
    他笑了,说:“行,写完了就给你看。你姥爷真是大好人,正直、豪爽、助人为乐。他也差点当不了村支书。你知道吗? ”他压低嗓音,小声说,“其实你姥爷家成分也不大好……”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姥爷家成分也不大好。原来,我姥爷家在解放前有土地,做过牲口买卖,难怪连我母亲这个不受待见的女孩,也念了六年书,在旧社会那就是不小的知识分子了。虽说姥爷曾丢下我姥娘和我妈不管,背着侄儿逃难,但最终还真是沾了我妈不少光儿。
    刚解放时,评定成分,根据拥有的土地和房屋等财产的多少,划定阶级成分。根据我姥爷家的房产地产以及骡子数量,是要定为富农的。但是下乡搞土改的干部,都知道我父亲母亲的大名儿,怎么也不忍心给我姥爷家定为富农。鉴于我姥爷能把我母亲送到队伍上,实际上我母亲是自己偷跑的,主要又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干部们手下留情,减掉了我姥爷拓荒拓出来的几亩山坡地,我姥爷又连夜放走了三匹骡马,剩下的家产,就只够定为“上中农”了。再高半格儿,就沦为“富农”。“富农”就是属阶级敌人“地( 地主) 、富( 富农) 、反( 反革命) 、坏( 坏分子) 、右( 右派分子) ”那“黑五类”里的了。
    “上中农”是无产阶级范畴里最高的那一档了,再高半档,那我姥爷的命运就不一样了,我父母也就保护不了他,只能跟他“划清界限”了。
    姥爷沾了大光儿,一直就当着党支部书记。姥爷对郭姥爷一家十分照顾,郭姥爷也就不会对外人讲这个秘密,我想。其实,这早已是个公开的秘密了,只是我姥爷在乡里热心助人,加上我父母带给他的光环,使他在乡里威望颇高,所以,人们都认为给姥爷家低定成分是理所当然的。
    郭姥爷又要继续写话剧了,我便到书柜前照镜子。郭姥爷以为我要去找书看,便说:“随便找着看,里面有不少适合给你读的书。”
    我一听,简直高兴得发狂了。我是从一年级开始识字起,就嗜书如命。自己家书柜中的书在六年中都被我看遍,除了几本看不懂的。
    三年级时有个坏毛病,到谁家去都翻书柜。后来母亲改我这个毛病,教训我,在人家家里,不准乱看乱动任何东西。一进门时,我就发现了这八个书柜,但不敢轻举妄动。
    有郭姥爷这一声,我毫不客气地动手了。这里面的书太丰富啦! 鲁迅的、巴金的、冰心的……竟然还有不少解放前的小说和电影剧本。
    “上炕看吧,我给你拿茶壶来,喝着茶水,慢慢看吧。”郭姥爷就真的把茶壶给我拿到炕上来了。
    我端起一本厚厚的《三家巷》,坐在炕上看了起来。有书看了,时间过得飞快。半壶茶喝下去了,坐累了,因为不会盘腿,我就靠在窗台上看。
    郭姥爷在旁边说:“这孩子,爱看书,抱着本书就不动窝了,将来肯定有出息。”
    郭姥爷便扯过炕头的枕头、锦被,给我垫好,拍拍,说:“来,靠这儿看,得劲儿。”
    我靠在软乎乎的枕头和锦被上,接着读书,把在外面晒太阳的九九夫妻全忘掉了。又读了不知多长时间,我索性躺在炕上读了。一直到郭姥爷过来拿下了我的书,叫我起来吃饭,我才知道已是晌午了。
    我可以不回我姥爷家吃午饭,因为中午饭我基本是走到谁家就在谁家蹭一顿。
    这一顿饱读诗书之后的午饭,可真是够丰盛的。这一顿吃过之后,我才知道那清雅的、乃花中君子的荷花,除了有很好的观赏价值之外,叶片、莲子、莲藕,都可以入膳。郭姥爷手艺真不错,做了一个荷叶蒸鸡,一个莲子百合汤,一个鲜藕片炒瘦肉。我们四人围在石榴树下的小石桌旁吃这顿饭。九九一勺一勺地喂给正信吃,一勺饭、一勺菜、再来一勺汤,喂得特别细心,一点点都不会洒在外面。
    在这正午的树阴下,对着荷塘里的红花绿叶,慢慢享用喷香的小米干饭,还有荷叶鸡、鲜藕片炒瘦肉、莲子百合汤,不亦乐乎。
    吃个肚儿胀,午后,我又爬到他们家书房的炕上,往那儿一躺,接着看那本《三家巷》。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时,九九又给我送上茶来。我喝了茶水,接着躺炕上看书,一直看到太阳西下。晚饭不回姥爷家吃是不合适的。我那个比我大一岁的舅和那个比我小一岁的姨,晚上从生产队收工回来,径直就跑来领我回家去。他们对我都特亲,放假回来多少天都亲不够,不舍得我走了。我舅和我姨可没有我这么清闲,他们都在读书,放假期间要参加劳动,挣半工分和四分之一工分。他们整个假期都要跟大人们上山干活儿,只有晚上收工回来,才可以和我一起玩儿。从前我放假回来,除了满街逛就是黏糊舅舅和姨,跟着他们上山,他们干活儿,我就满山跑着玩儿。我们年龄差不多大,经常三人一起疯。
    跟着舅舅、姨回家,我惦记着没看完的《三家巷》,郭姥爷就说拿回去看吧。我乐不颠儿地抱上书,跟着舅和姨回自己家。
    吃过晚饭,和舅舅、姨在炕上疯一阵,又跑到街上闹一阵,回来后,他们累得不行,早早就睡下了。我便端了姥娘的小煤油灯到西边炕上接着看小说。姥娘也过来,就着一个灯做她的针线。我读小说可以一口气读下来,不睡觉也行。姥娘家的煤油灯什么时候熬干了油,我什么时候才咕咕哝哝地睡去。
    发现了九九家的“新大陆”之后,我这个暑假可真是尽享了文化大餐。像大人们上班一样准时,早晨我就去九九家书房,往炕上一躺,喝着茶水看书,中午就在她家搭伙吃饭,晚上由舅舅、小姨领回家,躺到西间炕上继续看到深夜。
    在九九家,上午有时我们就开读书会。我们坐在荷塘边儿,由我念某本诗集或小说,正信和九九就坐在那里听。我念累了的时候,九九就念一阵。刘正信总是听得那么认真,我和九九念书时,每念一个错字、别字,还有的成语被我们念歪了,他都立刻一一纠正。我真的特佩服他! 他不愧是师范大学的学生,本该是当老师的呢。
    我当时真羡慕九九一家人。国家对残废军人很照顾,政治待遇和经济待遇都有,使得他们三人的生活虽清贫,但也衣食无忧。生产队每到秋季都要分给他们家新打的粮食,夏季的小麦收获后,我姥爷做主以双倍的分配量分给他们,即按六人的量分给他们,让他们有足够的细粮吃。我姥爷曾说,无论缺着谁的白面,也不能缺了荣誉军人的。
    整个假期,我都是这样在日夜的读书中度过的。九九家的书房让我怀念了一辈子。几十年以后,对那间有着大炕的书房,我的记忆是阵阵花香,淡淡茶香。当回忆翻过,那种味道便扑面而来,便会立刻感受到,那是属于某年某月某日某个片段的我自己……从花格窗里透进来的阳光,一缕缕如此俏皮地爬进来……茶杯中的清茶飘逸着永久的香氛记忆。茶有味道,缕缕阳光似乎也有特别的味道……
    每天的午饭后,刘正信都要睡好几个小时。这段时间,我和九九就钻到后院的一个房间里,那里面存放着许多许多的照片。我们便一张一张地翻着看。有九九父母在北平的结婚照,他们当年多么漂亮啊! 还有九九从小到大的许多照片,几乎每张都是这样傻傻地笑眯了眼。
    刘正信的那些大学时代的照片,还有在朝鲜战场受伤前照得那些照片,都是九九爸从于莺那里要回的,足足贴了三大相册。残废前的刘正信多么高大英俊啊! 九九特别喜欢他的这些照片,还说傻话:“如果我跟他上前线,美帝的飞机来之前,我就拉他跑。我跑得快,敌机就追不上我们,他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我就可以天天跟着他这个美男子到处去恋爱,到处去拜天地,到处去入洞房,到处去生小孩! ”
    有的下午,我们看完照片,也出去遛遛。我们不管走到哪里,全村大狗小狗都冲我们摇尾巴。有一次,我俩走到别的村,以为那里的狗也会对我们很热情很友好,可是没想到,一进人家村,几只大狗一齐狂叫着追赶我们,令我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是,我们俩都爬上了一棵平常根本爬不上去的树权。
    九九虽然弱智,但在父亲的严格教育下,算个账,数个钱什么的,从来不出错。她家的残废金,她爸教会她如何精打细算地花。别以为她傻,谁也别想骗走她的钱。
    有的时候,她也被人耍笑。村子里有些妇女很无聊,会几个人一起堵住九九,把我挤到人堆儿外面,而只围住她问:“九九,你男人怎么对你好? ”她就会傻乎乎地说:“他用舌头舔我脸,还有身上。”她就伸出舌头舞动着,“这样,你们看,就这样……”那些女人嘻笑着走开,九九还追着她们喊:“我俩还亲嘴儿呢! ”
    九九啊,就是分不出什么是善意的,什么是恶意的。只要人家是笑嘻嘻地问她话,她都认为是善意的。只要别人骂她,扔石子打她,她会奋起反抗,从不掂量是否势均力敌,而是奋不顾身地冲锋陷阵!
                第九章
    1964年的暑假,我记着我们学校放了六十天的假,可以让我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在山村,任意博览自然风光,博览群书,展开无拘无束的想象,以我一颗充满好奇、热情、率性而为的少年之心,铺染各种颜色的感觉,恣意享受率真时间,尽情打造童话世界。
    又是一个山村的夜晚来临。我躺在姥娘家的西炕上,手里捧着厚厚的《草叶集》,借着微弱的小油灯在读。从支起的木格窗望出去,那夜的星星和月亮开始还在,只是朦朦胧胧,而当我读了几十页下去,再看天空时,星星和月亮都不见了。天空黑得出奇,既黑暗又压抑。
    山风儿也不吹了,有些闷热。
    在旁边借着灯光纳鞋底儿的姥娘说:“这么闷,后半夜会下大雨。”
    “就让暴风雨快些来吧——来得更猛烈些吧——”我举着《草叶集》,把书页翻得哗哗响。
    “你看你这孩子,白天上人家家,晚上回自己家,老是这么往炕上一躺,四爪儿朝天,举着本大书,白天耗人家的茶水,晚上耗咱家的煤油……你说你这趟回来吧,全变样儿了,也不歪歪着脚闯满夯了。今儿村东郭老大家娶媳妇,人家还等着你去给他们撒喜饽饽呢,说是借你的小福手撒,沾点福气。嗳,明天生产队的大花骡子要下崽了,你不去看? ”
    “不——去——”
    “听说昨天割麦子,在麦地里抓住了好几只黄鼠狼。你明儿不跟着上山看看? ”
    “不——去——”
    “那明天跟我上碾房,帮我去碾点小米面儿,等你回城时带上,你妈最爱吃小米面枣糕了。”
    “不——去——”
    姥娘急了:“嗳,你看你这孩子! 中什么邪了? ”
    姥娘一定以为我中邪了。以前我回乡下,姥娘总说“鬼子进村啦”,清早起来会问“今天又准备祸害谁家的桃树啊”这样的话,因为我经常和一些小孩子们爬上桃树揪那些尚未成熟的小毛桃儿。那时候是因为村子里还没有九九一家人居住,全村上下也就找不出几个文化人儿,即便有几个上学的,也没有这么多的书宝贝啊! 九九家的书房,才是我发现的新大陆! 我就呆在“新大陆”,哪儿也不去了! 尽情开发! 省得姥娘整天给我敲警钟。从前呀我整天跑出去疯,姥娘就会说:“你妈叫看着你学习,你就整天跑吧啊? 真是的,大熳的脚扎撒开啦! 等你妈揪你小辫子吧! ”姥娘说的“大熳的脚扎撒开啦”,是指妇女解放了的意思。旧社会的妇女,从小就要裹脚,用又长又厚的布把脚紧紧紧紧地缠住,束缚脚长大,有的生生把脚骨裹畸形,裹成个小小的、尖尖的“五寸金莲”。解放了,大姑娘甩掉裹脚布,可以让双脚无拘无束地舒展开、自由生长了。所以,一些老人在数落女孩子不受约束的时候,就会说“你大熳的脚扎撒开啦! ”
    那夜真的很奇怪,闷热得人像离开河流晾在沙滩上的鱼,要大张着嘴才能喘上气来。
    姥娘开始催促我睡觉。
    “睡吧。这一灯碗的油又快干了。”
    “不——睡——”
    “你看你这孩子,一天到晚这么四爪儿朝天,也不学习。”
    “这不,”我把书往她面前一举,“在学嘛! ”
    “你这是学习? 完作业? ”
    “是啊,完作业。”
    “啊! 好孩子! ”
    乡下人叫写作业“完作业”。
    姥娘可真容易上当,因为她一个大字不识,我说什么,她就相信什么。听我说我是在做作业,在学习,她还高兴地夸我呢! “好孩子! 这是长大啦! 学习也积极啦! 不用大人逼着学了。好,好,快学吧,点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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