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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他在这里，在这里多久，他一直看着行辕方向，一向僵直的脸上有着罕见的复杂之色。
在另一边，陈如娇，柳如是，苏溪三人也到了景德镇，三人看了不少地方，但几乎都心不在焉，于是不约而同的回了客栈，说是休息，却依着窗边，心思各异的看着行辕方向，目光尽皆是复杂。
毕自严在景德镇自然是为了等朱栩，经过先前一番谈话，君臣二人都去了心中的芥蒂，各自舒坦，再次忙碌彼此的事情。
毕自严离开了景德镇，赶赴南昌府，然后转道去陕西，四川。
这两地目前是大明最为艰难的两个地方，是‘新政’最核心的要害之一，他已经去过南直隶，剩下的就是这里了。
第1275章 全员戒备（）
与此同时，在京中的孙承宗，出了京城，径直赶向四川，然后会转道云南。
他要见秦良玉，告知她即将到来的安排，为西方战区做出新布置，同时要去安抚曹文诏，确保军队方方面面不会出现乱子。
随着朱栩与大明军政二位大佬推心置腹的交谈，他们知晓了未来朝局的轮廓，因此要做很多事情，为未来即将到来的变局做出安排，保证稳定。
这些都是最高层的事情，下面的人自然是看不清，还挣扎于毕自严致仕，孙传庭接任的变局中。
朱栩这一脚睡的是舒服，直到傍晚才醒，身旁的张筠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朱栩洗漱一番，张筠就领着几个孩子过来了。
朱栩看着几个孩子都恢复了精神，尤其是小淑娴脸色有了一丝红润，笑着招手道“来，咱们一次用膳。”
小丫头直接扑进朱栩怀里，撒娇道：“父皇，人家头疼，难受。”
朱栩摸了摸小丫头的脑门，不怎么热，这才笑着道：“好，父皇喂你吃。”
小丫头仰着小脸，笑嘻嘻的道：“好。”
张筠安排小慈烨，小慈煊坐下，便让人上菜。
张筠看着朱栩道：“臣妾已经看过菜单了，御膳房那边安排的都是特色的江西地方菜，皇上尝尝，若是不喜欢，再换回去。”
朱栩除了不能吃辣，不喜欢太甜，其他倒是无所谓，点点头，拿起碗，看着上的菜，给小丫头装了一小碗，慢慢的喂给小丫头吃。
小丫头小脸乐开花，还是颇为矜持的赖在朱栩怀里，一口一口的吃着，不时还瞟向两个弟弟。
小慈烨自顾的吃的，对此完全无所觉。倒是小慈煊颇为羡慕，却不敢说话。
小慈煓已经吃过，现在在偏殿睡觉。
小淑娴吃了一阵，抬头看着朱栩道：“饱了。”
朱栩放下碗，给他擦了擦小脸，道：“那就睡会儿，父皇待会儿抱你回去。”
小丫头笑靥如花，站起来道“不用，人家可以自己回去。父皇，母后慢用，淑娴告退。”
小丫头是有模有样，朱栩颇为讶异，转头看向张筠。
张筠等小淑娴走了，这才笑着道：“是永宁公主教的。”
朱栩顿时释然，想着在京里受苦的永宁，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回忆的道：“永宁那丫头在这个岁数的时候也是精灵古怪，整天给朕捣乱，皇嫂也是头疼的很，没少教训……”
张筠笑而不语，给他夹菜。宫里谁不知道，最宠永宁公主的不是太厚，而是皇帝陛下。
朱栩从张筠的笑容里看出来了，咳嗽一声，拿起碗吃饭。
没吃多久，曹化淳就匆匆而来，递过一张笔墨未干的纸道“皇上，军情处转来的飞鸽传书。”
军情处的密报都是用密码写的，字迹相当小，需要翻译。
朱栩接过来一看，神色有些意外，继而是觉得有趣的笑起来。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多尔衮十万大军偷袭暹罗，大军势如破竹，骑兵利用高机动性，直接围困了曼谷，这里离暹罗首都大城只有一步之遥！
现在的东南半岛可以说就三个国家，安南（大明），暹罗，缅甸，暹罗包括了老挝，柬埔寨，是疆土最大，实力最强的。
多尔衮利用暹罗与大明的和谈，用障眼法欺骗了暹罗，而后趁其不备，大军直扑暹罗腹地！
这个情报来的只怕是晚，依照多尔衮的能力，就算他现在攻破曼谷，围困了大城他都不奇怪。
看着这张纸，朱栩摇了摇头，道：“孤军深入，没有后援，支撑不了多久。帅府那边怎么说？”
曹化淳道：“这封密报是同时来皇上与帅府的，想必京城那边还没有收到。”
朱栩‘嗯’了声，放下这张纸，自语般的道：“多尔衮没有能力一口气吞下暹罗，他自己应该清楚。这样的突袭战，多半是为了后面的谈判。暹罗一口气吞并南掌，柬埔寨，还没得及消化，多半没有精力应付多尔衮，多尔衮或许要占大便宜了……”
曹化淳从朱栩的话里听出不一样的味道，心里微动，道：“皇上，多尔衮擅自入侵暹罗，违抗圣旨，是否要惩处？”
“当然要惩处，”
朱栩喝了口茶，道：“下旨，严厉申斥多尔衮，让他来景德镇见朕，好好解释一下，如果他没有足够的理由，让他提前准备好棺材！”
若是这种情况发生大明别的地方，早就直接押解入京了，哪里有‘申斥’一说，还自己进京？
曹化淳会意，道：“遵旨。”
曹化淳退走了，小慈煊抬着头看着朱栩，小脸难掩激动的道：“父皇，要打仗了吗？”
朱栩看了眼这个小家伙，笑着道：“还没有，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起来，你先好生练武功，看兵法。”
似乎是受到了朱栩的鼓励，小家伙很是振奋的点了点小脑袋，道：“是，儿臣不会让父皇失望的！将来一定能率大军，为父皇平叛！”
小家伙说的很是颇为用力，很是一本正经。
朱栩有些诧异的转头看向张筠，这些小家伙倒是很有长进啊。
张筠轻声笑道：“新建伯给烨儿上课，煊儿也会去。”
新建伯世代不止是文风昌盛，第一代新建伯王守仁那是文治武功，大明屈指可数，无出其右的不世人才。
朱栩看向小慈煊，赞许道：“很好，回去以后，就好好上课，新建伯家肯定藏着不少兵书，你想办法给朕都学回来。”
“是，儿臣遵命！”小家伙挺着胸口，说的大声，继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好意思的抱着碗。
到底是小家伙，朱栩也不在意，转头看向张筠，道：“晚上就让孩子们在行辕玩吧，宫里那些规矩能免就都免了，告诉下面的人，不要乱说话就是了。”
张筠知道朱栩自己就受不得拘束，闻言道：“好。”
小慈烨倒是没觉得什么，小慈煊就有些安耐不住了。
朱栩慢慢吃着饭，因为毕自严的事情解决了，心里放下一大半心事，自觉轻松不少，道：“今天让他们玩吧，明天朕带着他们去镇上看看，听说这里的瓷器甲天下，咱们淘换些好的回宫。”
张筠自然无不可，用心的看护几个孩子。
吃完饭，朱栩背着手，慢慢悠悠的在行辕里散步，了解这里的布置。
曹化淳跟在身后，道：“皇上，毕阁老已经走了，京中的傅阁老完成了今年的科举，已经拟定了名单，很快就会呈报上来。傅阁老等商议，决定大规模扩大选士名额，准备增加至七百人到一千人。”
朱栩不在意，道：“政院系意外的有多少人？”
曹化淳抬头看了朱栩一眼，道：“不足十人。”
朱栩背着手，望着绿荫成林的小道，心里转悠起来。
政院系的教材，偏向于‘理’，基本都是数理化入门，儒学虽然是依旧是重点，但已经被大大弱化。
考试的题目自然是出自政院系的官员，那么政院系以外的能考上，真的就非同一般了。
走了一阵，朱栩道“今年抵制的科举情况如何？”
曹化淳道：“士林间对政院系的教材，科举题目很是愤怒，污秽之言充斥坊间，愚顽之辈多有相从，未见减少。”
后面那几句显然不是口语，这是督政院那边监察来上奏的话。
朱栩点点头，不意外，儒家在这个时候算是最后一个顶峰，顽固势力太强，一时半会扭不过来。
想起之前与毕自严的对话，朱栩又道“给傅阁老回信，留个口子，让毕阁老回京后处理。”
曹化淳应声，继而道：“神龙府那边上半年的账簿已经统计出来，累计利润是一千二百万两白银，还有一些货物等没有统计。下半年西夷那边的船只会陆续到来，神龙府预计，今年的利润可能会超过三千万白银，但回款可能会比较慢，加上那两千万的支出，今年的利润会远低于去年……”
这个朱栩也预料到了，道：“告诉神龙府，内阁最迟在九月会批准他们的开放奏请，从海参崴到北安南的顺龙，一口气开放十二个港口，全部交给神龙府运营……”
曹化淳应声记住，抬头看了眼朱栩，道：“陈娘娘来了口信，试问，什么时候送三殿下回京？”
三殿下，也就是朱慈熠，他在神龙府玩了几个月了。
朱栩听出了布木布泰的话外之音，那就是，她什么时候回宫？
对于神龙府，朱栩还不能脱手，决不能交给朝廷，遍观大明上下，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朱栩想了一阵，道：“先送熠儿到这来吧。”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布木布泰的事情暂缓，再议。
“是。”曹化淳道。
他话音刚落，一个侍卫匆匆过来，单膝跪地道：“启禀皇上，门外来了一个女的，称她朱宗汉的妾室，求见皇上。”
朱栩眉头一挑，目光深邃的看向门口方向。
曹变蛟更是脸色骤变，直接道：“让曹统领，苏都尉立即过来，行辕戒备！”
朱栩摆了摆手，失笑道“都不用动，一个女人就把你们吓唬成这样，让她进来吧。”
第1276章 罪臣入荐（）
来的人，一身素装，发髻高挽，神情平静，从容。
这是一个来自水乡的女子，俏媚，恬静，眼神里又有着勇敢与坚毅。
由远及近，来到朱栩面前，噗通一声跪地，道“贱妾求与夫君死在一处，请皇上成全！”
曹化淳，曹变蛟，苏音音等人站在朱栩身侧，听着这个女人的话，神情奇怪。
朱栩看着这个女人，道“你是朱宗汉的女人？”
来人赫然便是陈如娇，她头磕在地上，道“贱妾正是。人死万事休，贱妾恳请皇上成全。”
朱栩倒是不知道朱宗汉那个面瘫脸居然还有女人，摸了摸下巴，道“朕也在找他，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跪在地上的陈如娇一愣，直起身，看着朱栩，片刻道“皇上没有诓骗贱妾？”
朱栩笑了起来，道“朕用得着诓骗你？”
陈如娇看着朱栩，又看了眼他身旁的几人，咬了咬嘴唇，忽然站起来，向着一旁的柱子撞去。
苏音音眼疾手快，手臂上的短箭发出，射中了陈如娇的小腿。
陈如娇痛呼一声，扑倒在地上。
苏音音一挥手，冲进来几个女卫，直接将陈如娇给给架住，随即飞速搜身。
过了一阵子，一个女卫抬手道“皇上，她身上没有带凶器。”
朱栩站起来，来到陈如娇面前，若有所思的道“是朱宗汉让你来的？要给朕带什么话？”
陈如娇脸上都是冷汗，痛的她俏脸变形，抬头看着朱栩，咬着嘴唇，一个字也不肯说。
朱栩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如花似玉的俏脸，道“你是朱宗汉的女人，应该知道锦衣卫是怎么审人的，你觉得那些大刑你能扛过多少？”
陈如娇眼神闪过惧色，可还是咬着牙一个字也不说，神色坚定。
朱栩越发的感兴趣，道“朕就将你摆在行辕外，公开用刑，你猜猜，朱宗汉会不会来自投罗网？”
陈如娇俏脸急变，咬了咬嘴唇，道“先生说，他会亲自来见皇上，见了就是死。”
“哦？”
朱栩越发感兴趣，道“他要与朕谈判？谈什么？他想要做什么？”
陈如娇看着朱栩，道“贱妾不知道，贱妾只想与先生共死，同穴。”
“痴情女子……”
朱栩看着陈如娇，赞了一句，道“你来这里，想必他很快就会知道了。朕很好奇，他要与朕谈什么，手里有什么筹码……”
陈如娇双眼里眼泪直打转，咬着牙，脸上都是担忧。
朱栩挥了挥手，苏音音让人将陈如娇待下去。
朱栩重新坐到椅子上，看着身前的三人，笑着道“你们说，朱宗汉以死来与朕谈判，有什么筹码，这么有信心说服朕？”
曹化淳，曹变蛟还没说话，苏音音就冷声道“叛逆之人，死不足惜！”
朱栩知道她向来清冷，没有在意，看向曹化淳，曹变蛟。
曹化淳迟疑一阵，道“奴婢不知朱宗汉到底有何目的，所以猜测不出。”
曹变蛟一向沉默，多一步不走，多一句话不说，朱栩问来，稍一思索便道“朱宗汉既然连死都不怕，想必图谋甚大，还与自身无关。他抱死而来，应该是有希望说服皇上，臣认为，多半是军国大事，具体……臣猜不到。”
朱栩看了眼曹变蛟，微微点头，道“谨昇倒是说了些有用的，朕等等看，看看朱宗汉用什么来说服朕，又想要以死图谋什么……”
苏音音听着，道“臣去再布置一下防卫。”
朱栩点点头，道“你待会儿再去皇后那，看着几个孩子。”
苏音音立即抬手，肃色道“遵旨。”
朱栩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等着。
朱宗汉的这一出让他意外，他是真想知道，朱宗汉，骆养性想要做什么，不惜反叛，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一丝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在陈如娇进了行辕的时候，朱宗汉的人就知道了，飞速来禀报他。
按理说，他确实早就应该进了行辕，但他却犹豫了一天，拖到现在。
看着大门敞开的行辕，朱宗汉放下望远镜，瞥了眼身后的几人，道“你们也遁入江湖吧，改名换姓今后不要再出来了。”
几个跪在地上，沉声道“主子走好。”
朱宗汉理了理衣服，下楼，向着行辕方向走去。
就他一个人，徒步。
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脚步有些虚浮，仿佛一具行尸走肉般。但他的方向不偏，速度不慢，笔直的向着行辕。
另一边，苏溪大惊失色，拿着一个包裹冲入柳如是的房间，急声道“小姐，不好了，陈小姐要死了！”
柳如是听的莫名其妙，苏溪张牙舞爪要说什么，最后将一封信递给柳如是，道“这是陈小姐托我看的包裹，我不小心打在地上，露出了这封给你的信。”
柳如是还是奇怪，接过信打卡看去，顿时脸色微变，连忙道“快，准备马，我们去行辕。”
陈如娇的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他的那位先生是个逆犯，这次将要自首，必然没有活路。他们夫妻一体，希望他们死后，柳如是能收敛他们的尸体，葬在秦淮河对岸的桃花林里。
柳如是顾不得其他，坐在马车里，飞速赶往行辕，心里不断祈祷，希望还能来得及。
朱宗汉离的很近，没走多久就到了，门口站着的，是他熟悉的人——曹化淳。
朱宗汉走近几步，离的不远不近，怔怔的看着大门，看着曹化淳。
曹化淳抱着手，看着这个朱宗汉。
他们共事的时间，少说也有十年了，如今是物是人非，再见难堪。
朱宗汉脱掉披风，走到曹化淳身前，抬手道“曹公公，我没带任何东西。”
曹化淳面无表情，一挥手，冲出两个侍卫，手里一堆东西，迅速对朱宗汉进行搜身。
朱宗汉没有任何反抗，任由他们搜，目光看着曹化淳，道“曹公公，皇上没有为难陈小姐吧？”
曹化淳盯着朱宗汉一举一动，道“陈小姐想自杀被拦住，腿受了点伤。”
朱宗汉被搜完，向前走去，道“公公，陈小姐是无辜的，还请救他一命。”
曹化淳看似不声不响，在朝野无声无息，但这个时候能救陈如娇的，也只有他了。
曹化淳领着朱宗汉向前走，淡淡道“你知道今天的结局，为什么还要将她牵扯进来？”
朱宗汉神色默然，片刻道“这是一个意外。”
曹化淳没有说话，走进行辕，又经过三次检查，这才入了朱栩所在的偏殿。
朱宗汉看着坐在椅子上，平静看着他的朱栩，眼神波动了一下，走上前，伏地道“罪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朱栩打量着他，有几年没见了，倒是消瘦不少，笑了笑，道“起来吧，坐。”
朱宗汉这个时候没有了以前的拘束，道“谢皇上。”
这才爬起来，在朱栩左首坐下，低着头，似乎在斟酌措辞，一时间没有开口。
朱栩看着他，道“朕一直好奇一个问题，骆养性反叛朕多少能猜到一些，你反叛，朕是百思不得其解，今天给朕解解惑吧。”
朱宗汉倾身，道“臣不曾反叛，只是臣想做些事情。臣到底是女真人，臣不想看到女真灭亡。”
朱栩神色怔了怔，摇头道“这个理由不充分，你要是不想女真灭亡，以你的地位，还有其他办法。”
朱宗汉沉默一阵，道“醉臣还做了一些其他事情，被黄太吉抓到了把柄。”
朱栩这才恍然，道“所以，你顺水推舟，然后，你想怎么做？”
女真的存亡在朱栩的一念之间，外人根本改变不了，朱宗汉到底有什么底气来与他谈判？
朱宗汉坐在那，僵尸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躬着身，道“罪臣做了很多事情，最终发现，都是徒劳，若要女真不亡，关键还在圣心。”
“所以，你的筹码是什么？”朱栩越发好奇的问道。
朱宗汉抬头看了眼朱栩，道“臣知道，皇上向来不受胁迫，因此，臣打算用臣的命，换皇上一个承诺。”
朱栩拿起边上的茶杯，道“你的命还不值朕的承诺，继续说。”
朱宗汉坐在那，道“臣明白。黄太吉在逃离沈阳的时候将贵重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等都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