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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来说，他也知道认购证肯定炙手可热，纵然再热，六百块钱确实也有点高。
苏和把茶杯递给他后，打个招呼，说是找他爸去，便起身下了楼。
望着苏老师下楼的背影，背已微微勾起，略显老态。生苏萌萌时，他本已三十多岁了，转眼间十八年都过去了。他突然觉得六百太便宜这家伙了。
剩下自己一个人，程庭慢慢端起茶杯，静静地看着碧螺春的细叶在水中翻腾上下。
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扭头一看，苏老师和他爸正站在背后，程建国更是满面春风的样子，伸出的手上拿有半张纸。
他接过看了一眼，纸上一串串数字快一半打上了小勾。
程建国乐呵呵地说道，“昨天回家我自己抄的，总算没有白写。”
程庭点了点头，拍了下口袋里的认购证，说道，“要不要再确认一下。”
程建国摆了摆手，高兴地说道，“这倒不用了，抄完之后，我都对了好几遍。”
苏老师在一边附和道，“坐下慢慢说吧。”
他俩正要继续说，赵傲天端着咖啡杯，从一旁正走过来。
他估算了一下，现在中了快七十张，全部兑换新股的话，至少还得三万多块钱。
赵傲天脸上挂满了笑意，说道，“这位想必是程建国程老师，看样子今天又中了不少吧。”
苏和连忙介绍两人认识。
程建国一边跟他握手，一边不停地点头。
赵傲天赶紧说道，“刚才跟小程沟通了下，认购证六百一张，我也慎重考虑了半天，这个价格是否还可商量。”
程建国在楼下已听苏老师提过，这个价格虽然有点离谱，但他决定相信儿子的判断，现在来看反正肯定不会亏，只是手上没有周转的现金而已。
他指着程庭，说道，“这个直接跟我儿子谈好就行，他觉得可以就行。”
第七章 转手认购证（下）（）
赵傲天惊讶地上下打量程庭，正要开口，助理小张慌里慌张地跑了上来，一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她额头上开始渗出点点汗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赵傲天露出些许不耐烦的神色，说道，“有什么事直说，搞得这么慌张。”
小张忙说道，“楼下认购窗口现在排了老长，人都快到大门外面了，而且大部分都是黄牛党。”
赵傲天大声呵斥道，“那你还不赶紧去排队。”
见小张匆匆下楼的身影，程庭心中一阵窃喜，果然没有出自己的预料，大家开始疯狂抢购认购证了，但现在去排队下班前都不一定能买到，后面的这些即使排到窗口了，也不一定会有货。
股市信息瞬息万变，现在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机会。
赵傲天赶紧赔着笑脸，急切地说道，“我看价格方面就不用商量了，不知道您愿意卖多少张呢？直接现金交易怎么样？”
程建国张大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好几秒钟回过神后，方才扭头看着程庭。
程庭看了看他，慢慢张口说道，“赵总且慢动身，刚才我并没有说是六百，这是你自己认为。”
六十是绝无可能的，唯一的可能是六千。三个人这才明白，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惊呼，眼光齐刷刷地投到程庭身上。
隔壁几桌的人纷纷扭头往这边看，程庭淡定地端起茶杯，呡了一口，一只手轻轻地放下，说道，“那您要不再考虑下，想清楚了再谈也行。反正，也不着急。”
一张中签认购证500股，每股涨一块就可以赚五百块钱，涨十块就可以赚五千块。虽然现在盘子不大，但也几乎见不到十块钱以下的股票。
不过，这笔账程庭早就算清楚了，如果是其他人来买的话，也许一百块就可以，但眼前这个人绝对不行。
他说完后，赵傲天用汤匙在咖啡杯慢慢地搅拌着，双眼却在往楼下窗口望过去。排队的人现在已经到了广场上的旗杆下了。
见赵傲天起身往旁边的办公室走去，程建国正要张口问，程庭伸出右手，做了一个手势，制止了他还没出口的问题。
不一会儿，便见赵傲天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走了过来。程庭已经把没有中签的认购证理了理，一张一张地数着，小心翼翼地堆在红木茶几上。
赵傲天冲他点了点头，轻轻地撕开了信封，露出一扎扎捆好的现金，拿在手上点了点，但却没递过来的意思。
程庭知道他已经还没作出决定，故作轻松地说道，“今天中签率高，并不意味着第二期也是如此，这点您肯定比我清楚。”
拿钱出来，是为了稳住他俩，他还做不了决定，六千一张超出自己的预料太多了，但眼下又没有更好的选择。赵傲天捏了捏牛皮纸信封，赔着笑脸问道，“这价钱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见他爸要张嘴说话，程庭赶紧说道，“这没有什么商量的，您要愿意就成，不愿意自然有人愿意。”
赵傲天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满怀期望地说道，“行，你手上没有中签的可以全部给吗？”
程庭摆了摆手，说道，“不好意思，恐怕您只能给您一半，也就是15张。”
交易大厅显得比平时空一些，因为有至少一半人都跑广场上排队去了。
两人穿过交易大厅时，程建国脸上洋溢着陶醉的笑容，嘴一直没有合上。父子俩双手都插在口袋里，圆鼓鼓的像揣了两个大包子，九万块钱对程建国来，可是一笔巨款，从走出大门的那一瞬间开始，每隔上他便会几秒钟“呵呵”笑上几声。
九十年代初，九万块可算是一笔巨款，购买力相当于两千年之后的百万元，苏老师教高中一年的工资至多也不超过两千块钱，自家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一年下来也挣不了三千块钱。
程庭故意逗他，说道，“爸你一直这样笑，人家会以为你傻了的。”
“管他呢，我就是高兴呀，菜市场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现金。”
从他记事开始，程建国就已经在这个菜市场了，连供他上大学的钱都是借了一点才够。
走出交易所的大门时，太阳快到头顶了，室外温度已经起来了。
程建国高兴地说道，“我们打车回去吧，让你妈也好好高兴高兴。”
两人正准备大步快走向马路时，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年轻人，一把就拉住程庭的胳膊。
程庭转过头去看，一个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年轻人，着装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这张脸却有点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名字。
年轻人见他还楞着，松了手后赶紧说道，“程庭，是我啊，张建，还有印象没？”
他这才回过神来，伸出拳头捶在他的胸口上，说道，“你小子好久没见，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呀。”
两人高中同桌很长时间，张建父母都在工厂上班，他就等高中毕业了回去接班，也不指望高考，所以上课时经常借武侠来看，每次都等程庭看完了才还，相对枯燥紧张的学习生活，这已经是很大的乐趣。
张建利索地掏出包黄鹤楼，递给程建国一支，再伸手给他点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非常流畅。
程庭扫了一眼腰上的棕色小皮包，笑呵呵地问道，“现在在哪里高就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他不要烟，张建也点上一支烟，慢悠悠地说道，“谈不上高就，就是瞎混。工厂里呆着太无聊了，我就出来闯荡下，看什么赚钱就做什么，现在不流行炒股嘛。”
“看你这身打扮，还是混得不错嘛。”
“那里那里”，张建凑近到他身边，小声说道，“听说你们卖了几张认购证，价钱还很贵。”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程庭轻轻地点了点头。
张建兴奋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听他们说苏老师，我就知道是你，这事儿我们圈里都知道了，你居然能从他们手上赚到这么多钱。”
听他这么一说，程庭赶紧看了看四周，广场上排队的有一半都在看着他。
第八章 老同学（）
张建正要说话，程庭拉住他一起往马路边上走，一边说道，“这里太热了，我们这么久没见，上车了慢慢说。”
爬进出租车，冷气便扑面而来，程庭赶紧把裤兜里满是汗水的手抽出来，这下舒服多了。
张建便打开了话匣子，从高中时候的趣事，说到在工厂是怎么无聊，最后怎么到做现在的工作。
“黄牛可不是好干的，比读书要辛苦多了，也要起早贪黑去找信息。不过，你今天干的这件，是我们黄牛党一直梦想干的事，居然有这么高的价格。”
程庭看了看他眉飞色舞的表情，说道，“你小子不只是想吹捧我吧。”
张建挠了挠头，笑着说道，“嘿嘿，还是瞒不住你呀。”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张建舔了一下嘴唇，说道，“我本来想问你买一张认购证的，后来听说你卖的这么贵，但我又没那么多钱”
程庭笑了笑，爽快地说道，“这个没问题，为什么只要一张呢？”
“我是想给自己留着的，中签了的话，我也想买几百股，我现在手上只有这么多钱。价钱方面呢？”
程庭一句话也没说，从口袋里掏出认购证册子，从上面利索地扯了一张，递给了他时，说道，“不要钱，送你好了。”
张建看了看前排坐着程建国，再看看他，赶紧伸手进口袋掏着，说道，“这怎么好呢？”
程建国听到他俩的谈话后，回头过来看了一眼程庭，便又转过去了，装作没听到一样，若无其事地跟司机说道，“到前面市场那里就可以放我们下来。”
程庭一把按住他的手，说道，“今天已经赚了这么多，咱们都是老同学，这本来就不值多少钱。再说，这张也不一定会中。”
尽管这张肯定也会中签，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好接受一些。
看着他俩穿过走进菜市场后，张建高兴地把那张认购证放在嘴边，亲了下后放在鼻子下面，绿色的水彩色和油墨味此刻都是如此的诱人。
木茶几上整齐地摆放着带回来的九万块钱，层层叠叠地堆起来，边上坐了他一家三口。
三人的目光都盯着桌上的这堆钱，刘亦英眼角边上的泪痕还没有干，程建国一根一根不停地抽着烟。
见一直没人要说话，这肯定不是个事，这么多现金放家里晚上肯定不安全。经过菜市场的广场时，这么热的天他们双手还插在口袋里，隔壁这些叔叔阿姨们早就看出来了，自然也不会忘记打趣他俩。万一有个小偷小摸到家里来了，程庭便说道，“这钱怎么处置，还是尽快拿个主意吧。”
说完，他用手指了指手表上的时间，离五点还剩一个小时不到，银行的就要下班了。
程建国把未灭的烟头丢在水泥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了下，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便说道，“要不先存银行吧。”
刘亦英这时回过神来，这些钱如何处置才是大事，家里有五百块钱都不能放着过夜，不知道怎么搞的，小偷总是可以闻到钱的味道，更何况是这么一笔巨款。自从做生意起，从来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现金。
现在家里最大的开支是程庭读书的费用，可是这么多钱一时也花不完。从有股票市场起，她就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通过跟邻里聊天也知道有些人炒股倾家荡产的，现在从股市里弄回来的这些钱，最怕程建国回头把他又投进股市里。毕竟，他拿全部家当出去也不是一次两次。
她用手背抹了抹眼角，说道，“今天先存起来是肯定的，你看庭儿现在也大了，能不能拿出点钱在附近买套房子，最近市场里好多人都在说钢厂附近要建新小区。”
程庭才开始记事起一直在乡下农村生活，后来爸妈才上来城里做生意，小学快读完时他才被接过来。这个生意每天都挺忙，平时回去也很少，最多过年时才回去住几天，乡下老房子都破旧不堪了，一直说起来要修，但始终也没钱。
做生意的这个房是从市场管理处租来的，租金每月六十，前面的门面用来做生意，后面的这间既当客厅，又当卧室。这些年来，自己能够住校的话，就甚少呆在家里，上高中放几天长假他一般会提前一天返校，晚上呆在一个房里也挺尴尬。要是放寒暑假，更是难堪。
虽然这些程建国都看在眼中，要是买房了，这些钱就不能留着炒股了，便说道，“咱们留着钱，明年开春时候回老家建一栋，几千块钱就行了。何必在城里买呢？”
刘亦英瞪了他一眼，“现在我们一年才回去住半个月，走亲戚的时候还居多，建起来了也没人住，何必浪费这个钱。照我说还不如在城里买一套，反正现在有这么多钱。庭都这么大了，难不成还给他留着以后住呢。”
程建国看了一眼他，说道，“城里这些房都是旧房子，面积也不大，新房四五百一个平方，这么贵，都没人愿意买，不如在农村自己建，那宽敞得很。”
刘亦英白了一眼，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想留着钱好去炒股。”
见自己被戳穿了，也不好再说什么，程建国便说道，“算了，还是让儿子来说吧。他也大了，这次赚这么多都是他的功劳。”
刘亦英转过脸来看着他，双眼充满了希望。
趁着他俩刚才说话的间隙，程庭计算了一下，把剩下的认购证全部换成股票，四万就可以，这些剩下的钱确实可以拿来做点其他的。他们在城里打拼快十年了，手头上的存款也没到过五位数，一个女人对房子的这种渴望完全能够理解，不光是一种物质上的保障，更是一种心理的保障。
这两天他努力地回想起以前发生的事，发现写下来最多半页纸，还净是大事件，什么过几个月要发生股灾之类的。别人重生回来，要不带了电脑，要不记性超级好。思前想后，估计是自己是溺水窒息，被折磨的时间长了一些，肯定比较伤脑。
第九章 苏萌萌（）
这时商品房才刚刚兴起，十年之后价格自然是一路上扬，这种事情还是搞懂了，但要这么说的话，父母肯定认为自己脑子坏掉了，还是打感情牌比较稳妥。
程庭清了清嗓子，说道，“爸，要不买套房子吧，在老家建好房子空着也是浪费。反正手上的认购证全部换成股票，还剩接近五万块钱，买了咱家的生活条件也可以改善改善。在菜市场里呆这么久，湿气重，晴天也是阴冷阴冷的，容易感染风湿。你看妈手上的关节，每到下雨的日子就会疼。”
他才说完，刘亦英鼻子一酸，把脸背了过去，但眼泪还是涌了上来。
程建国望了一眼老婆的双手，难怪一直都红通通，自己一直忙着其他的事情，还不如儿子观察的仔细，这些年确实没好好照顾到她，一股愧疚之情涌上心头，便点了点头。
程庭便赶紧说道，“妈，改天我陪你去看一下房。我们先把钱给存了，银行马上要关门了。”
从银行回来的路上，程建国问道，“你想过要买哪些股票呢？”
程庭还没细想，冲口而出地说道，“没怎么想过，不过买一只股票就够了，何必想那么多。”
交易大厅门口外走几步远，便有七八家银行的小网点扎堆在一起，而在其他地方有时候要走好几条街都找不到一个，都是为了方便这些股民。程建国正在农业银行里面排着队。
手上所剩的认购证不多了，便晚了许多，认购证的售票窗口依然排着长长的队伍。
半空中的大屏幕在不停地滚动，显示刚抽中的认购证号码。程庭拿出半张信笺稿纸，挨个对下来。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庭哥，你送我的认购证中了。哈哈，我太高兴了。”
程庭正扭过头来时，张建的一只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一张满是笑容的脸挡在他面前。
“哥们，别挡着呀，我正在核对信息呢。”
张建低头看了看他手拿的纸片，悄声地说道，“都中了吗？小心点呀，现在大厅里至少有一半的人都认识你了，或者确切地说是很羡慕你。”
才进大厅时匆匆忙忙没注意，现在站了十秒钟，从各个方向投射过来的目光都往这儿聚焦，如果自己是火药的话，怕早就烧起来了。
他把纸条揣进口袋里，再朝张建点了点头。
“这么厉害。待会儿一起吃饭，我请您。”
说完，张建拍了拍屁股上的棕色小皮包。
程庭朝门外看了一眼，心里正犯着嘀咕，这人都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有回来。
背后传来一个清丽的女声，“刚才我听见有人说请吃饭，大家都是老同学，不请我吗？”
尽管有一年多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声音还是那么悦耳。
程庭赶紧转头过来，苏萌萌正笑盈盈的站在他俩前面，长发飘逸，又落落大方的样子。身上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毕竟是在书香门第长大，加之又考上了国内排名数一数二的京大。
张建说道，“萌萌，还是这么漂亮。现在不穿校服，都快认不出你了。”
大家也比较熟了，苏萌萌毫不避讳地原地转了一个圈，说道，“跟原来的区别很大嘛，你现在变化才大好吧，身上散发着一股小资产阶级的味道。程庭，是吧？”
程庭笑了笑，说道，“他也是生活所迫。”
苏萌萌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建，说道，“这还真看不出来，我倒是听说他爸妈不怎么支持呢。”
“就别打趣我了，算上你一起好吧。”
苏萌萌得意地说道，“这还差不多。我先去打个招呼，等我一下。”
说完，她便往二楼跑去。程庭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上午马上就要收盘，虽然隐隐有种担忧，中午不能交易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三人往外走时，赵傲天站在在二楼窗户边上，他手上紧紧地捏着咖啡杯，一直到他们消失在马路对面才转身回到座位上。
去往餐厅的路上，苏萌萌一直不停地问程庭问题，还说了他爸回家后说了这两天的事，觉得他很厉害，现在又正在搞改�